在那充滿智慧的眾多宮殿深處,不知從何時起,有一方區域被劃為了“禁區”,隻有極少數得到許可的學者和工作人員才能持證出入此地。
宮殿外,訓練有素的衛兵森嚴地守衛著此地,但就連他們自己也不清楚禁區裡面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
倘若有外人誤入此地,恐怕會驚訝地發現這本該隻是尋常學術實驗之地的地區早已化作了冰冷繁複的機械工廠。
吊機和鋼纜運轉著,從滿池藍色冷凝液中拉起一個樣式精美複雜的巨大機械零件……在另一個房間裡,不少身穿白袍的學者調試著相關組件的參數……但如果要說最核心,也是賢者們最為關注的地方,依舊當屬於那個空曠冰冷的房間。
披頭散發的人偶因為過度的實驗所帶來的疲憊感而不得不跪坐在地,豆大的汗水從他的下頷處不斷滑落,呼吸沉重,面色慘白,然而在他的背上卻鏈接著數根空空如也的軟管——就在不到兩分鐘前,裡面還盈滿了藍紫色的特製液體。
可是房間裡除他以外,再無他人的存在。
自然也不會有人好心地攙扶起他。
事實上,僅僅是一牆之隔,透過牆壁上鑲嵌的單面鏡,數據監控室裡的工作人員們一邊寫報告一邊彼此竊竊私語。
“第2703次鏈接測試已經結束……報告結果如下……”
“……本次測試的最終數值出現了一定波動,但還在可控範疇內……”
“實驗體太疲憊……本不該……疏漏都是可以規避的問題……”
“……初步估測,與‘神軀’的正常適配性還能再提升至少1.5個百分點……”
“可惜……時間不足……小吉祥草王那裡……加強監控……”
“大賢者太過急切……大人物們……迫在眉睫……”
“……實驗進度不能再拖……多托雷大人委實是才華橫溢……”
當那個戴著尖鳥嘴半遮面面具的淡藍色頭發男人推門進來時,散兵正如同一頭倔強的幼獸,咬著牙徒手從自己背上拔下一根根的軟管。
每硬生生拔下一根軟管,人偶少年渾身上下都幾乎要抽搐幾秒,非人的疼痛如海波般在皮肉乃至骨髓深處蕩漾開,偏偏他還是強忍著這一切。
然而那被改造後的一個個背部圓形接口依舊存在,如同陳年的傷疤,又好似火燒的烙印,刻在人偶單薄白皙如瓷器般本該完美的背上。
【博士】好整以暇地抱著自己的雙臂圍觀這一幕,眼神戲謔得像是在看一個珍惜罕見的試驗品,而非是在看待自己的同事或者後輩。
或者說……他不是在看一個“人”。
“你來測試場做什麼,多托雷?”紫發的人偶少年冷冷地開口,儘管虛弱,話語裡的冷硬意味不減分毫,“我以為,你在須彌的工作已經完成了。”
“確實如此……”多托雷饒有興趣地用骨節分明的手指撐住自己的下頷,“諸事已了,最遲不過後日我便要折返回
至冬,向陛下和首席大人彙報此次出訪的成果。”
“……”
散兵沒有答話,漂亮的紫眸裡沒有絲毫光彩,隻是沉沉地盯著這個科研瘋子。
——快點說正事。
【博士】從少年人偶的眼神裡讀出了這般不耐煩至極的意思。
他忍不住輕笑一聲:“斯卡拉姆齊,我隻是來提醒你,阿紮爾那邊傳來消息……金發的旅行者與她的夥伴已經在數日前入境須彌。”
“……旅行者。”
散兵的呼吸明顯出現了一瞬間的混亂和停滯。
“阿紮爾”便是當代【大賢者】的真名,是【教令院】眾多學者中的首領,也是這個國家的實際掌權者——更是這個保密實驗項目的最高負責人。
這樣的大人物說出的話,絕對不是恐嚇或者憑空捏造。
也就是說……那個一直與自己不對付的外鄉人少女已經來了須彌……
散兵的心思急速轉動。他也瞬間理解了為何近期阿紮爾如此異常的著急,催促著各方人員將最後的實驗測試儘快推進。
——那她呢,她也來了嗎?
一旦提起熒,散兵便無法遏製地想起另外一人。但是既然多托雷沒有說,他也不願意問。
……啊,也是,她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戀人和新的孩子……誰又會在意一個漂泊在外的叛逆遊子呢?
雖然時至今日,人偶口頭上依舊打死都不承認那個成天瘋瘋癲癲的傻女人是他的至親,但比起其它根本沒有儘到任何職責甚至還不斷添亂的“長輩”們而言……【塔尼斯特】反而是其中表現得最好了。
說實話,當那顆劇烈狂暴的雷霆之心被握在那人的手心裡遞過來時,哪怕是桀驁叛逆了大半生的散兵,也有一瞬間恍惚地覺得……那似乎是母親所給予孩童的糖果。
那枚遲來很多年的“糖果”被阿褪溫柔地放在了他的懷裡。
當時他震驚無比地詢問對方,這東西就這麼給他,難道就不怕自己拿走這枚【神之心】去做壞事嗎?
“什麼是壞事呢?壞事和好事的定義與區分又是什麼?亦或者說,斯卡拉姆齊,你覺得自己追求‘登神’的夢想根本就是錯誤的,邪惡的?”
當時那個黑發藍眼的女人漫不經心地笑著回答,她就像是一縷捉摸不透的風,喜怒無常,卻又有著自己的那一套行為邏輯。
散兵那個時候久久地沒有回答,因為他不認為自己的追求是錯誤的——但他同樣很清楚為了得到這枚來自【巴爾澤布】的【神之心】,自己這幾百年來都做了怎樣的事情。
……那些讓良心夜不能寐,手上沾滿了無辜者鮮血,偏偏哪怕驚醒也要堅持走下去的事情。
但是阿褪並沒有讓他回答。
亦或者是,她想給自己的孩子一顆糖果,她便給了。
這是“母親”的愛。
至於散兵要用【神之心】做好事還是做壞事——那是人偶自己的選擇。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所負責。
“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那個女人黯淡的藍眼睛裡似乎有著不一樣的神采,“但要切記……在那通往未知結局的道路上,我會注視你的背影,孩子。”
嗬,話說得那麼好聽,說什麼“一直注視你”,結果連最好的夥伴都開啟下一趟新旅程了,那人還窩在璃月的甜蜜老家跟那個可惡的【岩神】恩恩愛愛!
一想到那個一隻手就足以把自己吊起來打的初代執政,散兵就恨得直咬牙。
這就是“魔神戰爭”勝利者的實力嗎!
思來想去——一定是卑鄙的摩拉克斯用花言巧語迷惑了阿褪,才讓她沉浸在溫柔鄉裡難以自拔!這不是阿褪的錯,都是那個【岩神】的多端詭計造成的結果!
無論如何,他是不會拱手相讓的……無論是親人還是力量。
他散兵終有一日,會向所有人證明自己。
不遠處的【博士】看著陷入自我沉思情緒的人偶,忍不住嗤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
……
也許有人會問,一路逃命跑到沙漠地區的熒如今在做什麼呢?
她們在逃跑路上,碰巧遇到了一個熟人。
當初在蒙德參加自行車大賽時,被主辦方抓來的幸運外國顧問——【書記官】艾爾海森。
【書記官】這個工作職務翻譯一下,就是“領導秘書”。
正所謂“有事秘書乾,沒事……”,所以秉持著【大賢者】阿紮爾的指示,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出外勤。
雖然艾爾海森自己也很想吐槽他身為一個柔弱的秘書外加學者,怎麼就淪落到長期出外勤的程度?但是阿紮爾似乎有彆的打算,作為領導的心腹,艾爾海森隻好開啟了出差之旅。
他先前秘密追查一起遺失的“神之罐裝知識”案件,一路追查到最南部的奧摩斯港。
由於須彌是信奉智慧的國度,任何知識在這個國家都是有價值的,所以大部分有用的知識被【教令院】使用“虛空係統”長期壟斷。
但由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原因,慢慢地,市面上出現了非法販賣的“罐裝知識”。知識成為了某種信息流,被裝入罐子裡進行密封,然後販賣。
過度使用罐裝知識的後果非常嚴重,一方面是繞過了“虛空”監管、打破壟斷,所以是違法行為;另一方面是如果一個學者長期依賴這種如同作弊嗑藥的手段,如何能培養起自身正確的學習觀,以及對智慧與知識本該具有的謙卑心和好奇心?
這對於其它同樣認真學習、不依賴“罐裝知識”的人而言,也是不公平的競爭。
但在眾多“罐裝知識”中,最具有“劇毒”的當屬於“神之罐裝知識”。
——非法地截取來自神明的智慧,不該被凡人所傾聽。
所以一般來說,這玩意兒誰聽誰瘋。
偏偏這枚“神之罐裝知識”據說是來自【赤王】的智慧,這對於沙漠地區的極端信徒們而
言就跟聖物差不多,自然是想方設法地把它弄到手。
然而艾爾海森在奧摩斯港設了個局,最後趁亂弄來了這枚危險的罐裝知識。
其實他小時候因為機緣巧合下,還真的聽過一個眾多學者都公認安全指數較高的“神之罐裝知識”,當時真是大開眼界。
【……仙鹿的屁股非常的好,我超愛摸……至於龍的臀部,我也都一一上手摸過了,得出的結論如下……最後,我認為不能理解臀部之美的人是度過了一個相對不完整的人生……沒品味的東西,永彆了!】
年幼的艾爾海森小朋友:厲害,厲害.jpg
後來,他自身因為長期鍛煉和合理飲食,也擁有了非常健康且完美的臀部,並且學會了欣賞這份美感。
不愧是神明的審美。
本來出差完成的艾爾海森要回來【教令院】,阿紮爾那邊又發布了新的秘密任務——去秘密追查金發的旅行者,將她活著帶回【教令院】給我。
煩不勝煩的【書記官】:……嘖。
阿紮爾你手底下負責出外勤的其他人都死光了是嗎?
結果等雙方一見面,派蒙就認出了當初的幸運評委。她們都很高興,很熱情,沒想到能在這鬼地方見到一個抱有善意的熟人。
艾爾海森起初打算假意幫助這位旅行者,潛伏在她身邊,弄清楚她到底在調查什麼,回頭自己也好寫任務報告。
主打的就是一個社畜日常。
但隨著幾人雞飛狗跳的沙漠之旅一路展開以及幾位新老朋友的加入,【教令院】的諸多陰謀被揭穿,昔日沙漠裡的血腥實驗曆曆在目,阿如村百姓乃至更多沙漠子民如今的民不聊生,被囚禁的神明【小吉祥草王】……意識到自己也成為被愚弄之人的艾爾海森在不動聲色的憤怒之餘,也開始真心實意地思考起一個問題。
——該如何弄死他的上司阿紮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