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6 章 番外一·阿褪的日常(六)(1 / 1)

斯卡拉姆齊,你關於成神的夢想,如今實現得如何了!

——褪色者的問話像是一道無形的驚雷,直接劈在毫無防備的散兵頭上。

他沒想到自己先前在璃月隨口說出的那個“夢想”竟然一直會被對方記著,更加沒有料到褪色者會以這般當頭棒喝的姿態來喝問自己。

以至於以他如今數百年的人生閱曆和生人勿近的性格,都難免驚愕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

不知為何,他白皙潔淨的面頰在這一刻竟然像是發怒般的漲紅了顏色,顯得白裡透紅,膚色粉嫩,然而哪怕是不遠處的篝火都沒有人偶眼睛中此刻那燃燒的憤怒要更強烈。

“你……”他說了一個字,覺得不對味兒,好像顯得自己心虛了,又旋即改口,“這些,關你什麼事?”

褪色者凝視著這人偶少年在盛怒中那雙依舊如最上等紫色水晶色澤的清澈眼瞳,仍然無法理解——創造他的那位卡密一定是在這個捏人過程中非常用心,非常注意審美在線的問題……但到頭來為何會把這麼一個漂亮小孩兒養成這個如同渾身長刺的小刺蝟模樣呢……

這對於阿褪而言依舊是個未解之謎。

但沒關係。

那些在成長中帶來的鈍痛,回蕩在過去的空洞風聲……她既然聽見了,便願意稍微填補一點力所能及的東西進去。

“無論這件事是否與我有關,我隻是想問……你現在在發怒嗎,斯卡拉姆齊?”褪色者輕聲開口,“僅僅是提及你的夢想,便如此怒不可遏——可以告訴我這背後的原因嗎。”

人偶啊,你到底是在厭惡我,還是在厭惡因為無力前行的你自己?

散兵聞言一愣,是啊,他生什麼氣呢?

成為“神”的確是他這漫長一生所追求的事物,這件事哪怕是【愚人眾】之中都有不少熟人知曉,沒什麼需要遮遮掩掩的。

但到底是為何,他總是無法在這個僅有過兩面之緣的女人面前保持冷靜和鎮定的思考,哪怕對方僅僅是在……試圖關心他。

哈?關心?

興許是繼承了血脈中屬於【塔尼斯特】那種能夠隱約分辨人心善惡的能力,散兵隻要一想到阿褪此人所秉持著善意而非原本設想的交易心態,“被人關心”這種捉摸不定的可能性,就讓人偶那本該缺失內心的胸膛深處就隱隱抽痛起來。

怎麼會有這種蠢貨嘗試關心他?

太可笑了,竟然關心一個【愚人眾】的執行官!你知道他的過去是怎麼樣的嗎,你知道他的手上曾經沾著多少無辜之輩的血嗎?

如果你什麼都不清楚,為何還在這裡做出這種無謂可笑的努力!

少年深吸了一口氣,他款款站起身,面色已經恢複了冷峻漠然的原本神態。然而在篝火的火光照耀下,顯得陰晴不定極了。

“我不想解釋什麼,因為我的過往一切都與你一介路人無關。再給你一個忠告,阿褪——不要再試著插手彆人的夢想或者人生。”散兵聽見自己

的聲音是如此冷漠平淡,“關於我先前那個儘快離開稻妻的建議……隨便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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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在胡說什麼大話。”少年頭也不回地威脅道,“看來你是嫌棄肩膀上的那個東西扛著太累了?”

褪色者沒有回答,不知是否真的覺得自己的腦袋太沉重了,想要摘下來放在沙灘上,讓肩膀緩一緩。

散兵見她沒吱聲,以為她退縮了,方才以一種不知是滿意還是不快的語氣說道:“阿褪,你不會真以為我是什麼好脾氣的鄰家小弟吧。彆來煩我了!”

“斯卡拉姆齊,你是在嘗試從這些神戰後的戰場裡看出端倪吧?”

褪色者若無其事地說起了彆的話題。

“……”

人偶猛然停下正要離開的腳步,終於回頭,卻以一種危險的目光打量著這個來曆不明的古怪璃月人。

連毛毛都感受到空氣中的殺機似乎在一分一毫地增長,頓時有些害怕地縮在了褪色者的褲腿邊蹭著。然而遲鈍的阿褪似乎對於一切異常都視若無睹,她依舊以一種仿佛在和老朋友閒聊的輕鬆愉快語氣說道:“孩子,我上次見到你時,璃月的【三魔神之災】才過去沒兩天,你一定也去了戰鬥現場看過吧?結果這次遇見你時,你又在看著昔日【雷神】與【奧羅巴斯】戰鬥所遺留下來的這處戰場……徘徊在這片【無想刃狹間】附近。”

“啊,不遠處就是著名的【亂星旋渦海】,本地海盜、走私販和叛軍的最愛地帶。那可是同一場戰鬥中【塔尼斯特】所遺留下的痕跡……”

“所以呢?”

散兵忍無可忍,完全的轉過身來,他重新大步走向篝火邊上,然後對著褪色者回答道:“沒錯,我就是在看祂們所遺留下來的力量痕跡!”

“既然想要成為‘神’,自然要先看看彆的神明是怎麼做的——我難道有錯嗎?”

“當然沒有。”褪色者難得溫和地說,她的手掌輕輕地覆蓋在身旁瑟瑟發抖的小龍身上,順手安撫著膽怯的小兒子,“那麼,你看出什麼結果了嗎?”

“……”

散兵有那麼一刻是在非常凶狠地瞪著她,就好像這位人偶的眼睛會像是“祖國人”一樣放射出致命性的激光,恨不得以眼殺人那樣。

但是最後,這個紫發少年還是突然泄了氣,仿佛是覺得自己跟阿褪這種弱智饒舌到底有什麼意義一樣。

“我的力量是不完整的。隻要缺失那關鍵性的力量源頭,我距離登神的結果就遙遙無期。”

他略顯疲憊地說。

其實散兵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這個隻見過幾次面的女人傾述這些埋藏在心裡的煩惱。

“事實上……創造我的那位大人物,沒有將祂的

‘心’放入我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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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色者聽到這裡感到了疑惑,“你沒有自己的心嗎。”

為什麼一定要彆人把祂的心放進你的身體裡……

“因為我是個‘容器’。”外表精致冷漠的人偶面無表情地說,“我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成為那承載力量的容器而誕生的。”

他本以為這話會令褪色者恐懼亦或者動容,然而阿褪聽完後卻爽朗地哈哈大笑:“那你跟我很像哦!我跟你說個秘密,其實我的眼睛也是容器,裡面藏著一種火焰喲!”

散兵眯起眼睛:“……你好無聊,我說的都是真話。”

褪色者也表示不滿:“我說的也是真話呀!”

其實褪色者這裡的確沒有撒謊,她指的是那種極具汙染和混沌的【癲火】,這種足以滅世的武器被封印在她的靈魂最深處,隻有眼睛表面才能看出一點封印的征兆。

然而散兵覺得這貨是個普通人,自然不會相信這種仿佛中二看多了才能說出的憨批言論。

在他看來,褪色者大概就是那種捂著眼睛大喊什麼“我的王之力呃啊啊”或者“瞧好了,萬花筒寫輪眼,開!”之類的中二病。

“總之,關於我追夢道路上的困擾已經講完了。如何?”散兵雙手抱胸地睥睨著坐在沙灘上的褪色者,“你覺得自己能幫上我什麼忙?如果無能為力,就還是儘早滾蛋,少管閒事為好。”

褪色者困惑地撓撓頭:“你的夢想,你自己去追啊。遇到問題當然也是要靠你自己解決,我頂多就是起一個輔助幫忙的作用。”

散兵可沒想到她敢這樣吹牛皮,當時就發出了“哈?”的一聲疑問。

輔助幫忙?

你打算怎麼幫,我可是要追逐成神夢想的人偶,你難道幫我乾掉哪個國家的【塵世執政】?騰出空缺讓我上位……

就在人偶少年胡思亂想的瞬間,褪色者嘿然一笑。

“事到如今,你難道還要隱瞞著誰是你的創造主的這件事嗎?”

褪色者攛掇他說出真相,畢竟她也很想知道是哪個混蛋濫用“太歲肉”來捏人,捏完了還不管,實在很讓她這位原材料供應商感到惱火。

散兵定定地看了她好幾秒,實則在判斷此人是否可信,然而無論這位執行官怎麼觀察,這個滿臉都寫著“清澈且愚蠢”的女人都渾身透著一股可靠的意味!

不覺得有點矛盾嗎……

散兵尋思著其中的怪異之處,隨口說道:“我隻說這一遍,聽好了。創造我的神明,其名為——【雷神·巴爾澤布】!”

二代的雷神【巴爾澤布】,不是初代那位執政【巴爾】。

自從五百年前坎瑞亞滅國,在提瓦特大陸上掀起了不同程度的災禍作為對七神滅國的複仇回報行為後,遠在海外的稻妻也沒能逃過這一劫難。

除去群島本土遭受了大量的魔物襲擊,以至於後遺症流傳到今日以外,不擅長武力的【巴爾】也在坎瑞亞滅國戰爭中隕落。

是給天理乾活的打工人,何必那麼卷……

【巴爾】的雙生子妹妹,也是其“影武者”的【巴爾澤布】雷電影雖說拚儘全力趕到現場,到頭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至親至愛之人死在自己懷裡的模樣。

成日習武、自詡為武神的神明,在最關鍵時刻,卻沒能令這份武力派上最重要的用場——姐姐的去世對於雷電影而言是個非常大的打擊。

儘管內心早已悲痛欲絕,但雷電影終究還是毅然決然地接過了姐姐遺留下來的這堆攤子。

同時,為了維持國家的穩定和民眾的信心,【雷神】與其眷屬們並未對外公開過“執政變更”這一重大事件,以防止在本已經搖搖欲墜的國難之時動搖民心。

但是再漫長的戰爭也有結束的時候,當和平重新降臨在千瘡百孔的稻妻國土上,作為“二代執政”的雷電影意識到這樣下去也不是長久的辦法。

“磨損”是這個世界的至高規則,也是天理施加在長生種們身上的詛咒,哪怕【巴爾澤布】擁有一些足以對抗“磨損”的鄰國禮物,但那都是外物,終究會有使用完畢的那一天。

為了杜絕磨損,為了追求真正的永恒,也為了不再失去重視之人,【巴爾澤布】使用全大陸上搜集的各種珍稀材料,打造出了眾多“容器”。

這其中大部分都是失敗品,唯有一男一女兩具人偶容器成功誕生了足夠被稱為“人”的靈知。

那神明打造的美麗人偶少年尚且在沉睡中,並不知曉自己此後顛沛流離的一生將會如何開啟。

前來視察成果的【巴爾澤布】湊近去查看,卻驚訝地發現這具人偶哪怕在懵懂的睡夢中,都會流下一滴眼淚來。

雷電影思索再三,認為這具人偶如此軟弱的性格實在太過脆弱、可憐,不能承載作為抵禦“磨損”的【神之心】容器。

因此神明最終還是啟用了另外一具女性人偶的軀體,也就是如今在幕府執政的——【雷電將軍】。

然而出於對那具“失敗品”最後一絲憐憫,雷電影並未銷毀他,而是將那個純白如紙的人偶放置在某個秘境彆館中,隨後就不再關注。

…………

……

褪色者聽完了這個故事,看著言辭間說起昔日往事時依舊難免憤懣不平的人偶少年,終於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好家夥,是神二代!

而且雷電影那個臭婆娘,到底會不會當執政者的?

做這種重要的事情怎麼如此不爽利!

要麼銷毀,要麼啟用——把已經誕生的人偶扔在一邊不管,到底是想怎樣?

這要是放在歐美電影裡,不給你弄個恐怖人偶電影三部曲都算暴殄天物了。

她摸著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說:“你的故事我大概聽明白了,隻是有個小問題想問你。”

散兵沒好氣地冷哼了一下,大概是說“隨便問”。

褪色者注視著他的眼睛:“你當年在睡夢中流下的那滴眼淚,改變了你的命運的眼淚

……是為了你的創造主而流的嗎?”

滿懷悲痛絕望的神明為了追逐虛無縹緲的“永恒”

,在遁世之前,決心打造出足以代替自己執政、永遠不會被磨損的完美執政者。當那樣巨大的、幾乎化作實質的悲傷靠近時,敏感細膩的初生人偶在沉睡中也為其動容,為之落淚。

但也許雷電影到頭來誤會了人偶的“缺點”……

當然,以上都是褪色者的猜想。

她隻是在對方簡單講述過往中敏銳地抓到了一絲靈感的契機,從而產生的這般想法。

也可能真相就是散兵這家夥是個小哭包,沒事就愛哭哭啼啼之類的。

散兵沉默了許久。

過了一會兒,他方才啞著嗓子說道:“我早忘了那個時候的感覺了。”

說是這麼說,可瞧他臉上的神情,分明是有些不與年齡相符的憂傷和憤懣混雜在一起的。

“反正答案對你我都不重要了。不是嗎。”他冷冷地說,“最後那個女人選擇了我的……妹妹,並且任由我在他人看不見的角落裡死去——原因僅僅是我在最初流了一滴眼淚。”

聽到這裡,褪色者的臉上浮現出了某種奇妙的,寬容的微笑。

“不,斯卡拉姆齊,你說錯了一點。”

“什麼?”

“這個答案對我來說的確不重要,但對你來說,一定很重要。”

褪色者站了起來,她拍了拍身上的沙礫,以一種陽光開朗大姑娘的語氣對陰沉著臉的散兵說道:“如果你不方便去問,我親自替你去問。”

“啊?!”

——質問已經遁世數百年的【雷神】關於當年的一件往事,這是普通人能隨便做到的嗎!

散兵難以置信地注視著始終微笑的阿褪,他先是覺得離譜到無語的程度,但慢慢地,直到他能夠感覺到自己身上有某種沉寂許久血脈似乎在燃燒,在沸騰,在……共鳴著眼前之人。

“你……你是……”

他瞠目結舌,隻感覺自己那空洞冰冷的胸膛在這一刻似乎灌滿了溫暖的風。

人偶在這一刻忽然想起來了。

那個在某種意義上,同樣也能算是自己“創造主”的神明——【變革之神·塔尼斯特】。

他們身上,奔流著一樣的血。

不等散兵說點什麼來挽留或者勸阻她,就看見褪色者周身有恐怖如颶風般的碧藍風場生出,推舉著她轟鳴而飛,一衝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