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色者蹲在前台櫃子的後方,跟紫發小僵屍七七一起無憂無慮地喝椰奶。
你一支我一支,真是生活樂無邊。
自從當初某個至冬前錢包承包了【不卜廬】的椰奶供應鏈,他們【愚人眾】璃月分部如今哪怕瀕臨破產和垂死掙紮的邊緣,主官達達利亞本人都快去賣身掙錢了,這個分部組織對外依舊在強撐顏面。
——這是【愚人眾】的一貫作風,打腫臉充胖子,直到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出現,外人才會看清楚原來他們早已虛弱多時。
褪色者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公子】是如何與自己的粉絲後援會會長做生意的。
富婆會長:談星星,談哲學,談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柴可夫斯基,談至冬國的夢想和未來。
【公子】:談起了自己在雪山裡種茶葉的苦命爺爺……
看在【公子】努力賣茶葉……啊不是,是賣衣服掙錢的同時還不忘記保障七七小朋友的椰奶供應方面,阿褪這段時間也沒想去找人家麻煩。
畢竟她自己面臨的麻煩已經夠多了。
就在褪色者滋溜著椰奶的吸管並發出快要喝光的聲音時,小僵屍伸出了一隻手,默默地給她又遞過來兩支全新包裝的椰奶。
“我喝夠了,不用啦,你留著自己喝吧。”阿褪說,她並不想跟一個死了很多年的小孩兒搶零食。
——特彆是在得知了七七其實品嘗什麼食物都沒什麼滋味這件事之後。
但是七七一板一眼地說:“你,今天,看起來,煩心。七七,請你。”
褪色者看了這個滿臉認真的小姑娘好幾秒,最終還是露出笑容:“謝謝你,七七。”
這次,她沒有推辭小朋友的好意,收下了兩支還沒開封的椰奶。
此時醫館後面的診室打開了門,白術大夫拿著一張正兒八經的藥方走出來,身後跟著的鐘離面色有些古怪,但也算不上特彆糟糕。
也不知這兩個大老爺們在診室裡都談了什麼男性病症話題。
白大夫把藥方交給七七:“七七,幫這位鐘離叔叔抓點藥。”
“好的,白術大夫。”
眼看小僵屍忙碌地在成排的草藥櫃台前走來走去,稱量分量,打包分裝,一看就是熟練工。
白術也趁機偷偷跟褪色者說:“阿褪小姐,現在有兩個好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褪色者當時就迷了,兩個好消息?那你隨便說不就得了。
“第一個吧。”她無奈地配合醫生的玩笑回答道。
“你擔憂的問題已經被在下解決,鐘離先生已經完全康複了!”
如此保證的白術大夫露出了信心滿滿的姿態,一看就是杏林聖手特有的那種“老子能跟死神搶人”的牛逼神情。
其實康複個啥啊,白術在跟鐘離仔細談話並認真診斷後,發現鐘離不僅沒有什麼毛病,整個人還健康得不行!
正常人該有的一些身體暗傷和勞損之類的小毛
病在他身上愣是找不出一個。
所以聊到最後,
白術和長生都覺得來看病的人應該是褪色者才對,
那家夥看起來才是腦子比較不太健康的類型。
不過這個建議被鐘離給婉拒了,他有能力也有信心去包容阿褪的一切……
見多了戀愛腦的醫生和蛇蛇都表示行行行,都聽你的。
褪色者聞言大喜過望:“真的嗎?那太好了!那第二個好消息是什麼呢?”
白術嘴角一翹,他脖子上的那條小白蛇就支棱起來,長生以一種喜大普奔的語氣宣布道:“經過我們兩位專家的聯合診斷,截至目前,鐘離先生是真的喜歡你!”
“……”
褪色者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真是謝謝您二位嘞!
告彆了收下診金的一人一屍一蛇後,兩個彆彆扭扭的人拿著打包好的藥一起走了。
長生在後邊看著那對新晉情侶的背影,小聲詢問白術:“你覺得他們會和好嗎?”
“當然會。”白術很有信心地說,就好像他對待那些確信自己能夠治好的病人一樣,“鐘離先生是一位聰明又堅定的人。至於阿褪小姐……雖然行事有些不拘小節,但能夠讓七七這孩子喜歡,也定然有其溫柔之處。”
“隻要他們能夠真正明白彼此的心意,就一定不會再發生今日這等烏龍事件。”
簡單來說,這個CP他嗑定了!
…………
……
在離開【不卜廬】的路上,兩人一反常態地沒有聊天,就連平日裡很喜歡說爛話和冷笑話的阿褪都不太敢隨便開口。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自己身邊這個新男友好像在不說話的時候有種無形的威嚴……
這氣氛太怪了,她不喜歡。
恰好此時兩人走到了碼頭附近,看著不遠處陽光下的碧波和來往商船,褪色者突兀地停下了腳步,不再往前走。
鐘離疑惑地也跟著停下,看向她:“怎麼突然停下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一隻手裡還提著一大堆草藥包。
其實都是白術大夫給他隨手開的一些清熱下火的尋常藥材罷了,正好符合這炎熱的季節。
回去煮涼茶、分發給大家一起喝都沒問題的那種。
“鐘離,你要是不高興的話,可以直接跟我說。不必藏著掖著。”褪色者盯著這男人那雙漂亮的鎏金色眼睛說道。
鐘離安靜地看了她片刻,方才說道:“在說出我的內心想法之前,可以先聽聽你對此事的看法嗎?”
褪色者立刻繃緊了臉,這種尷尬的感覺對她來說太過新鮮,也太過陌生。
“我知道今天這趟拉你去醫館看大夫……是有點過分,抱歉,鐘離。”
“因為我隻是覺得,從昨晚到今夜,這一切似乎都太過……不真切吧。”
她不太自在地撓撓頭,感覺自己笨嘴拙舌地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話語用詞來形容真實內心。
——
可惡,
明明是在璃月海上自助餐餐廳吃魔神都毫不畏懼的我,
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露出這般小兒女一樣的軟弱姿態!
褪色者在內心瘋狂唾棄自己的笨蛋模樣。
其實阿褪也能理解鐘離為什麼不太高興,換位思考一下,假若自己昨日才跟男朋友告白,今日就被對方反手送進醫館檢查腦子有沒有問題……她肯定要炸毛的!
鐘離竟然一直忍到現在,還好聲好氣地詢問自己的看法,已經說明他這個人的情緒穩定到可怕的程度了。
聽見這兩句話,原本滿臉嚴肅神態的鐘離也怔愣了一下。
顯然,他也沒想到阿褪會說出這種主動道歉的話語。於是不知不覺中,他周身縈繞的那種隱隱約約的威嚴氣息也消散了。
“我……”他定定地注視著有些手足無措的阿褪,最終還是承認了,“在得知了你帶我前去就醫的真實原因後,起初,在下確實是頗為不快。”
“但轉念一想,你也隻是擔憂我的身體健康罷了……所以最後我並未生氣。相反,還有些感激你,阿褪。”
褪色者驚訝起來,一下子把原本的彆扭情緒扔到了九霄雲外:“感激我?!”
鐘離溫柔地回答道:“倘若不是真心愛護一個人,誰會注意到他是否身心健康呢?”
那個……其實也不是……哎,你這麼想也行。
褪色者恍然大悟:“那以後我們天天去【不卜廬】增進感情吧?”
鐘離:?
無辜的白術和兩位員工:我也是你們PLAY的一環嗎?
在婉拒了這個天天去醫鬨的建議後,鐘離方才輕輕地歎了口氣,回答起阿褪剛才說過的另一個問題。
……關於那個覺得兩人感情“不真切”的問題。
“阿褪,你為何總是不能信任自己呢?”
這家夥在說什麼啊。
褪色者一聽這話就不能忍了,當即認真地反駁道:“我怎麼可能不信任自己!我打人超痛的——這個我就很相信自己的能力!”
其實鐘離也相信這個。
“除此之外呢?”他淡淡地說,“你還相信自己哪方面的能力?”
“廚藝啊,野外生存啊,吃蟲……咳咳!”
褪色者差點把“吃蟲子”這個話說出來了,萬一對方詢問“為什麼吃蟲子”,她是不是就得把自己會變成小動物乃至大魔神這件事說出來?
呃……褪色者暫時還不想驚嚇到眼前這個無辜的凡人青年。
凡人青年鐘離假裝沒有聽到那個沒說完的詞彙,等了幾秒,見到褪色者沒有再補充什麼了,方才點點頭:“那感情呢?你在感情上,可有真正信任過自己嗎?”
褪色者呆呆地看著他,本就沒什麼東西的大腦一片空白,甚至開始覺得有點委屈了。
你讓我一個失憶的人去相信感情?我就算相信彆人的感情是真的,也沒法相信自己的感情啊!
誰知道我回頭會不會又失憶或者經曆什麼奇奇怪怪
的感情波折了。
眾所周知,
褪色者的過往人生中經常受委屈,
以至於她潛意識裡非常討厭這種感覺。
拳頭都開始硬了。
然而鐘離看見她呆滯的眼神逐漸淩厲起來,一副準備給自己臉上來一拳然後當場宣布分手的暴躁前兆,連忙安撫:“阿褪,我並無任何指責你的意思!”
褪色者隻好鬆開鐵拳,蹙眉道:“那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倘若你實在不信任自己的感情也沒關係……你看到的,聽到的,所感知到的,乃至於你的直覺,這些都是可以信任之物吧?”
鐘離微笑著開口,在這港口的陽光下,他的笑容如同閃爍著光芒一般令人心曠神怡。
也許是被這番話語的語氣所安撫,也許是陽光太過明亮,褪色者緩緩點頭。
“沒錯。”
這份與生俱來的能力是她賴以生存至今,哪怕頭腦記憶全無時,依舊能夠活下來的所有依仗。
“那就用它們來看清楚我,看清我這個人,也看清楚你自己的內心。”鐘離格外溫柔地回答,“直到——看清楚你我之間的情感是否真實亦或者虛假。”
“到了那個時候,你再決定要不要與我一起走下去。我可以向承諾,這是我與你定下的……‘契約’。”
褪色者仔細地看著他此刻的神情,確認鐘離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或者捉弄自己,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倘若連自己都看走了眼……那說明她的生存根基也出了大問題。
“全新的一道契約嗎?也好。鐘離,既然你親口允諾了,那我會好好地考驗你的!”褪色者提醒道。
“歡迎之至。”鐘離鎮定地回答,旋即他風度翩翩地詢問,“阿褪,在下可否牽你的手?”
褪色者瞪了他幾秒鐘,想要裝作若無其事、十分老練的模樣,但耳朵還是不爭氣地紅了。
鐘離忍不住笑起來。
下一秒,他沒有提藥包的那隻右手主動拉住了褪色者的一隻手——僅僅是這麼簡單的十指觸碰,阿褪就差點原地蹦起來,或者再長出幾隻手來緩解那種奇妙的感覺——但她很好地克製住了自己的所有非人本能,沒有嚇唬到鐘離或者碼頭上的其他路人。
兩個年輕人在路邊傻乎乎的牽手了好幾分鐘,彼此十指緊扣,也沒走動,就站在路邊一起發呆。所幸此時沒有熟人經過,不然一定會嘲笑他們。
褪色者抬起頭看去,發現鐘離還是平日裡那種正經淡定的模樣,但的的確確有種甜蜜又高興的氣氛縈繞在二者之間。
“那……那鐘離,走吧?”
鐘離不假思索:“好,我們回去煮涼茶喝。”
“可以!我那杯要多加甜甜花糖塊!嗯……毛毛那杯的話就彆加糖了,小孩子吃那麼多糖小心蛀牙。”
“都沒問題。還有阿褪,忘了跟你說一件事。”
“什麼事?”
“你走路的時候,手腳順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