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護國保民真君廟宇。

這座與璃月開創以來就出現的“仙家”廟宇至今已經擁有了超過千年的曆史,由於最初建造這間廟宇的老百姓們搞不清楚仙人和魔神的太大區彆,因此就有了這樣小小的烏龍事件。

再加上璃月總務司後期的城市規劃中,始終為這座香火旺盛的廟宇留了一席之地,因此如今這街上人來人往,香火如熾,百姓們早已習慣了這座古廟的存在。

廟裡頭,頭發花白的老廟祝張君浩沒有搭理外頭那些行人說著什麼“黑日出現”“天有濁黃”之類的異象,也沒有搭理那些手持最新命令、在大街上奔走相告提醒老百姓們去避難的千岩軍士兵們。

張廟祝就如同所有老璃月人那樣——認為隻要有帝君在,璃月就沒有危亡的可能。

反正老張都這把年紀了,隨時都要一腳踏入棺材的人,這老胳膊老腿兒也幫不上什麼大忙,能儘心儘力地做好自己當前能做的事情就足夠了。

他的祖上最早經商,後來隨著時間遷徙而慢慢地開枝散葉。而他這一支的分支先祖據說就是“護國保民真君”的虔誠信徒。(注1)

那位先祖與妻子的戀情相傳就是真君本人促成的……那位大人曾經賜予了先祖一份神秘的、充滿“戀愛勇氣”的神物,最終使得先祖放下心結,才與後來的妻子結識相戀。

不過,在族裡的野史中記載,那個“神物”其實是一塊再平凡不過的麥芽糖……

對此,張君浩對於自己記錄此事的不靠譜先祖表示嗤之以鼻:護國保民真君何許人也?會拿糖塊來逗弄我等凡人?

雖然官方宣稱護國保民真君如今隱世有數百年,廟祝從小到大都並未見過這位仙神,但這並不妨礙張君浩成為護國真君的信徒乃至個人廟宇的廟祝。

他身後的街道上衝進來了一些普通人,他們緊張地向外張望,小聲的議論——因為千岩軍士兵勒令這些人趕緊去安全之地,不要繼續在大街上遊蕩,以防止意外發生。

而仙人的廟宇也是“安全之地”之一。

年過花甲的廟祝沒有回頭招待這些莽莽撞撞的年輕人,他平靜地從案前抽出三支尚未點燃的香,在一旁的燭台上燃了火,眼見它們冒出了嫋嫋青煙後方才滿意地準備給那尊雕像上香。

雕像雕刻的是“護國保民真君”的尊容,縱使過去了千百年,幾經翻修、上漆……雕像本身依舊是保持著一手握刀、一手拿著竹簡、目視前方的銳意進取猛女形象。

彆人可以對護國保民真君這位“此地主人”視而不見,但他不行。他是廟祝,這是職責所在。

然而就在新點燃的香插在平滑爐灰的香爐上沒多久,張廟祝就聽見了一聲詭異的脆響。

他此時是廟裡距離那雕像最近的凡人,當他疑惑地抬起頭查看異動的來源,卻驚恐地發現——這尊自己從小看到老的雕像,竟然從頭頂開始裂開了!

眼看裂痕越來越大,很快吸引了廟裡其他的路過避

難百姓和本就是來上香的個彆信徒,大家目瞪口呆地看著,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這座屹立了千百年都沒有出現太多損傷的“仙家”

雕像,竟然徹底碎裂開!

雕像轟然倒塌,化作了一地碎裂到無法修複的粉塵和斷塊!

與此同時,廟裡似乎有狂風忽然憑空大作,在一瞬間吹滅了那些燃燒的蠟燭,同時所有正在燃燒的香被某種力量給攔腰斬斷,旋即香爐、供桌、貢品等物自行被打翻在地。

場面一片狼藉!

張君浩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的噩耗發生,當周圍人向他求助該如何采取下一步行動時,大家才發現這虔誠了一輩子的老廟祝竟然活生生站著嚇暈了。

還好,人群中尚有幾位有些見識的百姓。

“老人家身子虛,一時驚怒之下難免氣血衝頭!”

“壞了壞了,快送醫師館!”

“哎,你們幾個後生,快去外面喊傳令的千岩軍士卒過來看看是怎麼一回事——”

…………

……

護國保民真君廟宇的雕像突然碎成渣渣的怪異噩耗很快被千岩軍士兵傳遞給當前璃月的官方機構——總務司。

總務司的主要負責人為璃月七位實力最雄厚的大商人,各以“北鬥七星”為職務代號命名,同時下設各個部門服務民生和社會。

簡單來說,可以理解為“璃月帝君的丞相和TA的六部尚書同事們”之類的關係。

這一代的七星之首是“天璿”,她雖是一位離異的中年女子,獨自拉扯兩個女兒長大,但年輕時據說還跟前夫和婆家有著可以寫上好幾本的宅鬥故事。如今她不過是璃月最強的幾位大商人之一,同時在總務司中的地位首屈一指。

總而言之,是個平平無奇的猛女。

那麼理所當然的,通知帝君和各位仙神關於“您老朋友的廟裂開了”這種噩耗,就落在了天璿頭上。

雖然也很苦惱,但畢竟事情發生了,如實且及時地稟報上級才是她這個七星之首應當做的事情。

因此在事發後的第二日,這位女子就按照“特定的呼叫儀軌(跟仙神打固定電話)”的方法召喚仙神們通訊,並在接通“電話”後闡明了此事。

很快,摩拉克斯那邊就傳回了兩個字。

【已閱】

天璿:……

不是,您老朋友裂開了啊!您就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眼看自己最敬愛崇拜的帝君大人今時今日的態度如此反常,一時間,滿心疑惑的天璿想起總務司在雕像裂開後從璃月各地乃至外地收集的一些情報——許多信奉【變革之神】的信徒也反應自己忽然也感受不到神的存在了!

之前吧,帝君和歸終大人等人雖然為塔尼斯特大人舉行了“送仙典儀”,但也多次公開聲明這位老友是去隱居世間,研究仙法,並不是去世了。與此同時,一代代的凡人信徒們依舊表示自己能夠隱約察覺到吾神的存在。

就算是過往數百年裡,某地也時不時會

傳出“變革之力顯靈”“太歲肉的詛咒又乾死了一個家族滿門”之類的五花八門傳聞。

作為凡人但可以操控水元素力的天璿表示對此接受良好。

但是如今的種種異常顯示……塔尼斯特大人,怕不是隕落了!

有些走神的天璿見到面前的儀軌光影略微晃動,帝君又傳出了新的訊息,嚇得她瞬間收斂自己不敬仙神的心思。

【雕像重修,香火續上即可,這並非災厄征兆。你與總務司接下來要承起撫民之責】

真的沒問題嗎,帝君大人……總不能是真君雕像受不住自家老廟祝的那三炷香才倒了吧。

不過作為總務司的領導者之一,對於領導心思多少也有幾分揣摩的天璿連忙對著儀軌拱手行禮:“回稟帝君,此為七星與總務司的職責所在,不敢鬆懈分毫!”

接下來的摩拉克斯便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天璿覺得通話也許是該結束了,正要表態之際,卻聽聞儀軌那頭的帝君大人說出了下一句話。

【英烈公園裡,也是時候該再請入一尊新的雕像了】

這下子,天璿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愕然和驚怖,這位一生見多識廣、天衡山崩於面而不改色的女人猛地抬頭,卻隻能看見面前光影扭曲的儀軌陣法。

根本無法看見此刻帝君大人是什麼樣的一個神態啊。天璿默默地想。

“屬下駑鈍,望帝君大人指點一二。您的意思是……”

【[變革之神]塔尼斯特,亦是“護國保民真君”如今不幸遭逢大難,已然隕落】

【我與眾位仙神皆痛心疾首……】

【接下來,總務司便按照過往的英烈入祭祀廟的流程,恭送石雕入園】

【此外關於屆時要刻在人物碑上,關於我這位友人的平生介紹……那稿子稍晚些時候再交於你】

【現在,去做事吧】

這一長串的信息徹底打擊了天璿此刻的心情,正如她敬愛著帝君一樣,她同樣尊重和敬佩那些為了璃月發展至今而付出犧牲的仙人與魔神們。

但如今,已經有一位素未謀面、可是從小聽著她的故事長大的魔神徹底離開了他們。

在民間有許多凡人父母愛給小孩兒講述護國保民真君的種種故事。緣由無他,她是許多人公認的“最能體察凡人之苦”的魔神,也是最沒有架子、到哪裡都能夠跟百姓們迅速打成一片的可愛人兒。

有許多人走在路上遇見過塔尼斯特,倘若向她尋求幫助,這位和善的魔神通常都不會吝惜自己的善意。

此外,如果有什麼離譜的事情發生了,你說那是帝君或者彆的仙人乾的好事,一般沒人會信。但如果說“塔尼斯特大人也曾經乾過一樣的事情”,很多人就會立刻相信此事的真偽……

如此一位親近的朋友去世,還是帝君大人親口承認——這怎麼能不叫天璿扼腕歎息,心痛難遺呢?

但無論如何她知道,自己此刻必須離開,儘快將這件事傳達給璃月百姓們,推動英烈入廟流程的

進行。

不知不覺中,眼前通訊儀軌的光影緩緩熄滅了。

在出門之前,天璿扭頭又看了一眼恢複原狀、宛若風景畫的那副牆上掛畫,想起儀軌那頭帝君那死寂一般的語氣……不由得歎息著離去了。

…………

……

此時的英烈公園裡,有一位氣息冷厲的夜叉少年手中拿著專用的煉金刻刀,凝視著那似乎永遠也不會損壞腐朽的磚牆上的那些名字。

當年是浮舍大哥陪他來此,第一次在璃月正式見到塔尼斯特……如今同樣是浮舍單獨陪著他前來。

“倘若你實在下不去手,”浮舍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遠眺著璃月街上那些對此事還一無所知的百姓們,“魈,就彆勉強自己,讓專業的匠人來刻名吧。”

魈沉默許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答應過她的……定會親手刻名。”

旋即,氣質清冷卻難掩哀苦神色的夜叉走上前,在那舊磚昔年故意留下的空白處,鄭重其事地刻下【南風】二字。

這特製磚牆果然不凡,隨著元素力輸入,上面順著筆跡銘刻出提前勾勒好的文字痕跡。

南風的名字,在遲到了很多年後,終究是躺在了昔日死在馬尼城裡的弟兄們之中。

浮舍神色有些複雜地看著這個後輩的背影,他如今出來社會混了那麼多年,早已不是對情感毫無察覺的小年輕了……

隻是魈啊,與其說是刻故人的名字,亦或者自我安慰是“接受了那位大人的死亡噩耗”……

但你這個樣子,到底是放下了,還是沒放下呢?

就在兩人各懷心思之際,不知不覺間,一輪銀月從西面緩緩升起。當兩位夜叉注意到夜色降臨時,他們的身上都披了一層若有若無的皎潔月光。

浮舍抬起頭,看見今夜的月亮十分圓滿皎潔,想起今日恰是一個月的中旬時日,隨口說道:“真是月圓啊。”

而魈同樣仰首,凝視那輪千百年來都如一的圓月,方才輕聲歎氣。

“我直至今日才知曉……原來也不是所有月圓都能團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