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精蓄銳的褪色者沒心沒肺地在自家母校圖書館裡睡了一覺,格外的香，感覺回到了當年為了寫畢業論文的那會兒。

反正就是困，怎麼都很困,走到哪裡都想閉上眼睛休息。

翌日,休息好的褪色者終於有機會跟菈妮單獨談話,至於其他兩人都很識趣地暫時離開，不會打擾她們的談話。

“塔尼斯特，我很高興你能回到交界地。”菈妮開門見山道。

褪色者問：“有多高興？”

菈妮：？

這人聽不懂什麼是寒暄和客套話嗎……曾經的卡利亞公主陷入了微妙的沉思。

“我想問個問題，菈妮閣下。”假裝（也可能不用假裝）自己是個缺心眼直女的褪色者愣愣地說，“你一共邀請了多少人返回交界地？為什麼至今為止，我都沒有見到如我一樣趕來的其他褪色者？”

威嚴滿滿的菈妮沉默了片刻,像是有些難以啟齒，但又隻能歎息著說：“很遺憾，與你同一批的褪色者們要麼還在趕來的路上,要麼就永遠不會再來了。”

事實上,菈妮當初收集的黃金樹葉也不過數百枚，這還是她多年以前、還沒跟黃金樹翻臉之前隨手收集的所有庫存。

畢竟那個時候，誰會大膽狂妄到想象得出在未來某一天,繁榮鼎盛的黃金樹會化作灰燼呢？

因此菈妮如今將這數百枚的黃金樹葉作為“信紙”寫下回歸的指引文字後，全部發送給流落在世界之外、那些沒有歸來的褪色者。

這其中，有超過一半的收信人拒絕了回歸。他們認為如今黃金樹都沒了，眾生都被癲火燒成灰燼了，追逐所謂的王位也沒有了任何意義……傻子才回去挨各路牛鬼蛇神的社會毒打！

至於剩下的那一半傻子們，要麼在回歸的路上遭遇了各種意外和不測，要麼是在抵達交界地之後遇到了外神或者其他不懷好意的勢力襲擊，從而喪命。

因此說來慚愧，如今能夠活生生、肢體完好無損地站在菈妮面前的倒黴蛋——目前來講也就隻有咱們的褪色者這一個家夥了。

“好吧。”

褪色者對這個情況也無語了,但卻意外地感覺自己這回運氣大概還行——不僅來的路上沒出什麼大事，還找到了蘿莉向導和木頭貓貓女巫……都是些聊勝於無的隊友。

“菈妮閣下，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交界地已經成為了遍地癲火和灰燼的末世，簡直就跟不可回收的垃圾一樣。假若你有什麼需要我為你做的事情可以直說，如果你不需要我的話，我會回到我的第二故鄉去……還有一些親朋好友們在等待著我回去。”

褪色者如實說道。

菈妮略微頷首，也不跟她說廢話了：“塔尼斯特，當黃金樹被燒毀的那一天，【永恒女王】瑪莉卡女王就同時隕落了。”

她雖然用的是陳述句，但尾音微微上揚，似是詢問聽眾是否清楚這事。

“我知道。”褪色者回答。

很正常嘛，家都被縱火犯燒了，屋

主人肯定也領便當咯。

外形嬌小的人偶依舊用那種清冷又鎮定的語氣沉聲說道：“在如今滿目破敗的交界地，必須有人站出來維持最後的秩序——所以，我選擇接替了她的權能和力量……成為了新任的神明。”

“沒錯，菈妮閣下，你很了不起。”

說實話，褪色者對於菈妮的這個在關鍵時刻居然還敢站出來的決定還是十分敬佩的。

大家都愛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但事實上，人們通常都喜歡奔著好處去，但能自願承擔起挽救末日這份危難責任的人……寥寥可數。

更何況先前一直以“黃金王朝叛逆”“極惡罪人”之類的帶惡名而聞名於世的卡利亞公主殿下。

菈妮呼吸一滯，像是不太適應這種直白的誇獎，下意識地側開臉去：“我不會因為尋常的言語誇獎就被輕易討好到的，塔尼斯特，你不要白費功夫了。”

褪色者：……

這傲嬌是怎麼回事。

“作為【暗月之神】，我信奉的並非傳統意義上的‘黃金律法’，而是獨屬於我個人的‘群星律法’。”

“新律法啊。”褪色者意味不明地咂咂嘴，“能否介紹一下，‘群星律法’意味著什麼？”

菈妮用她那隻湛藍的獨眼沉靜地凝視著褪色者的面孔。

“我希望……能將不屬於凡人的這些力量永遠驅逐出這片土地，就連我自身也終有一日會離開交界地。屆時，在黑暗和冰冷中，我會與眾生一同思考關於未來的一切命運。”

聽起來還挺酷。

“可是——已經沒有‘眾生’了！還是菈妮閣下你覺得我們幾個人加起來就算得上‘眾生’呢？”褪色者忍不住吐槽起來。

“大家都被燒死了，現在去哪裡找什麼新的‘眾生’？既然如此，你我拯救這片廢土又有什麼意義？”

菈妮沒有打斷她的話語，而是靜靜地傾聽著。

褪色者說著說著，自己又沮喪起來：“卡利亞沒了，黃金王朝也不剩幾個家夥了，不管是巨人、山妖、亞人、古龍……各族都成了過去式的曆史。面對這樣的白地，就算我成為了勞什子新王，菈妮閣下你當了新的真神——又有什麼用呢？”

其實這些問題不僅是在問菈妮，更是褪色者在問自己——我如今做的事情，都還有意義嗎？

在提瓦特，打魔神戰爭好歹還可以說是“為了璃月”“為了給大哥爭口氣”之類的理由，但褪色者怎麼也想不出自己在廢土交界地摸爬滾打的意義何在……

“不。是有意義的，”菈妮回答道，“文明的火種一旦點燃就不會輕易熄滅。無論下個紀元出現在交界地的文明主體是哪個種族，那都是新的‘眾生’。”

“另外，在癲火災變降臨前，儘我所能地保留了一部分純淨的人類孩童和盟友的幼崽們，讓他們陷入安全的沉睡……作為最後的希望。”

“太好了。”褪色者面無表情地鼓掌，“現在，我和你之間有了一群各種各樣的孩子。”

菈妮：？？？

略微有些惱怒的菈妮強壓怒氣，決定無視這家夥的陰陽怪氣，諒解對方的無禮言行。

跟這種腦子裡隻有肌肉的混蛋褪色者計較什麼呢？

再說了，托莉娜昨晚就告訴過自己關於這位新褪色者的脾氣和品性如何。

作為如今交界地僅存的兩位半神，同為父親拉達岡的子女，菈妮相信了托莉娜（米凱拉）的述說。

——米凱拉失去了他最愛的孿生手足瑪蓮妮婭，但對於菈妮而言，她同樣失去了自己年紀最小的妹妹。

雖然在成神的道路上，菈妮已經失去了自己所有愛的生靈……父母，兄弟，下屬，寵物，朋友，夥伴，子民。

但這並不意味著，當菈妮看見不再光鮮亮麗、形單影隻且滿臉疲憊痛苦的弟弟米凱拉時，還能對他抱有殺意和敵意。

事實上，米凱拉已經不想再與這位姐姐爭奪什麼真神的位置了。

他是個天資聰明、仁愛慈善的半神，又治理過一個勢力和小小的地盤，非常清楚獨自扛下交界地如今那麼多的破爛事是有多頭疼……所以就算以後要爭奪什麼東西，也是以後的事情。

最起碼在現在這個危急關頭，米凱拉是不會背叛已經登神的姐姐菈妮。

當然，這裡頭姐弟兩的彎彎繞繞，菈妮是不會輕易告訴眼前的褪色者的。

雖然褪色者大概也不會太在乎這些黃金神族後裔的心思……她甚至都還不知道自己的向導托莉娜其實是個藍孩子！

菈妮沒有回答那個“一群孩子”

的問題，隻是冷靜地說：“群星律法與黃金律法是截然不同的事物。如你所知，在交界地，律法就是世界法則本身的顯現。”

“過去，黃金律法的體現就是【艾爾登法環】，追逐王位者，也就是在追逐法環本身。”

故意裝作非常魯莽無禮的褪色者想了一下，明白對方不想過多解釋那群孩子的事情，索性問道：“菈妮閣下，我知道黃金律法強調的是‘秩序’和‘統治’，那麼你的新律法又會給交界地帶來什麼？”

褪色者本以為這家夥會像是前任神明“瑪莉卡女王”那樣說一些似是而非、長篇大論的謎語或者箴言，然後讓自己各種解讀。

但是出乎預料的是，菈妮隻是用一種很冷漠，似乎與自己沒啥關係的口吻說道：“那不重要！”

“啊？”褪色者懵逼了。

“我要用群星律法帶走所有不該存在的力量……僅此而已。”新晉的女神解釋道。

懂了懂了！褪色者聽明白了。

群星律法到底是啥玩意兒，根本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交界地今後，不會存在任何律法。

外神的歸外神，非凡的歸非凡，眾生的歸眾生。

這就是菈妮的終極目標。

“這聽起來很酷！”褪色者驚訝地說，“我從來沒有想象過不存在律法的世界會是怎麼樣。”

就算是在提瓦特大陸上，也存在著名為“元素力”的律法，它存在於世界的每個角落。哪怕是一些科技路線的異世界，科技難道就不是一種“律法”嗎？

然而神色窘迫的菈妮沉默數秒後，又露出了稍顯不悅的神情：“塔尼斯特，你的奉承對我是沒有用的，不必浪費口舌。”

褪色者疑惑：“啊？可是我說的都是真心話。我真的覺得你很酷誒！”

菈妮：“……”

她低下了頭，任由寬大的帽簷遮住了自己的神色，低聲說道：“你……令女神菈妮蒙羞！”

褪色者：？

怎麼就蒙羞了，我說什麼就讓你蒙羞了！你解釋一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