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被劈頭蓋臉的罵一頓肯定要生氣,更彆說這些平日裡沒什麼文化、就知道打打殺殺的幫派分子。
眼看混混們怒不可遏，同樣大罵起來，什麼臭娘們，什麼你媽死了,什麼我家羅利老大你也配見面之類的粗鄙問候滿天飛。
不過打嘴炮這種事褪色者從來都是毫不畏懼,隻見她發揮祖安人精神,居然以一己之力把在場上百號人馬全都罵得面色鐵青、汗流浹背以至於頭都抬不起來。
這種可怕的罵街活動持續到他們之中的一個臉上有刀疤的壯漢帶著五六個同樣面目不善的小弟走出來為止。
這位古戈爾幫的首腦怒氣衝衝地對著她說道：“南風，你今日是吃錯什麼藥了？為什麼一上來就辱罵我和兄弟們！我們幫派最近應該沒有招惹過你們客棧和阿芙洛緹家族吧！”
“確實沒有！”褪色者厲聲道，“但是羅利,你給我聽好了，你和你的弟兄們就要死了！而我現在是來救你們的！”
周圍頓時安靜了幾秒,旋即哄堂大笑起來，仿佛這個紅發女人說了一個非常好笑的笑話。
隻有首領羅利沒笑,他表情嚴肅凶狠地盯著她：“你指哪方面？”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你們的神明——艾利歐格已經拋棄了你們！”褪色者瘋狂地大笑起來,“你們這些社會底層的渣滓,連進入祂的神國都不配！連給祂當薪柴燒都沒資格！你們在祂眼裡,根本不算是自家子民的一份子！”
此時聚攏來的人越來越多,城裡尚且清醒的不少大小幫派都聽到動靜,從而或多或少的派人湊過來看熱鬨。
單是過去兩年有打過交道的混黑熟人，褪色者就看見了七八個熟面孔。
不少人七嘴八舌地紛紛反駁斥責，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雖然大家都是社會底層的人渣,你是爛人，我也沒好到哪裡去……但在這個有神的年代，但凡涉及到信仰問題，那的確是會觸動到這些人心裡為數不多所剩餘的原則。
“胡說八道！一派胡言！”
“南風你這個賤人！不要再危言聳聽了！”
“你不要在這裡說什麼鬼話！艾利歐格大人怎麼可能拋棄我們？！”
“我們這些男子漢，憑什麼聽你一個女人在這裡嚼舌頭……”
褪色者惡狠狠地盯著最後那個人：“我這個女人要是想殺你，絕對比殺一條狗還容易,你信不信？”
那個小幫派的頭目被她滿臉殺氣給嚇了一跳，但周圍黑壓壓一群男人都看著，他便壯著膽子吼道：“我不信！賤人，你有本事就殺了本大爺！”
話音剛落，他的頭顱就非常絲滑地掉在了地上。屍體斷口處的鮮血猛地噴了他周圍的幾個人一身，把他們嚇得腿軟無比，一時間跌倒在地。
打打殺殺對於幫派分子們來說非常常見，但沒人看得清這個紅發女人是什麼時候拔刀殺人的。
騎在馬背上的褪色者手裡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抹寒芒，上面甚至連血都沒
有沾到一滴，她冷酷地對著其他目瞪口呆的混混們說道：“我從來沒聽過這麼奇怪的要求。所以我大發慈悲地滿足他！現在……誰想跟這個‘男子漢’一起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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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個幫派的首領們一路上前，最後都站在了前排，眾人神色不善地盯著孤身一人騎馬前來的紅發女子。
不得不說，這場面是真的嚇人。風裡充斥著不知何處飄來的燃燒建築所帶來的硝煙和濃厚的血腥味，感覺這群人是隨時能提刀上來亂刀砍死褪色者這個大放厥詞的瘋子。
這個時候，還是眾人中隱隱為首的羅利開口了：“南風，你要我們做什麼，你所說的獲救方法又是什麼？”
褪色者這回態度好了點，跟大家解釋了一番前因後果以及救人救己的道理。
“雖然你們的神明拋棄了你們，但我和我主塔尼斯特大人都沒有放棄你們！想活命的、但凡還有點良心的、能講道義的、可以搭把手的人，隻要你們現在願意過來幫忙，你們的過往一切就既往不咎！”
“我知道你們中很多混賬今早乾了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但那是活下來之後再清算的破事了，現在，覺得自己還算是個人的，就跟我上！”
“我不管你們這幫家夥怎麼想，到底信不信，我現在要去救其他人了，告辭！”
褪色者話已至此，轉身策馬離開長街。
她騎馬的速度不快，因為在幾秒後，她聽見羅利那沙啞的嗓音大吼一聲：“古戈爾幫的兄弟們！”
他的部下們齊聲大喝：“羅利大哥，我們在！”
“——用實際行動給那些平日瞧不起我們的鄉裡鄉親看看，我們古戈爾幫也不都是一無是處的渣滓！出發！救人！！”
其他幫派的首領也深吸一口氣，紛紛開口大喊，響應號召，做出了自己幫派的決斷。
就這樣，褪色者利用獨特的方法和古怪的人格魅力，成功說服了這幫刀頭舔血的惡人們一起去拯救這座山城。
在一大幫人轟轟烈烈回去與鴻運客棧小隊彙合的路上，一隊隸屬於城防部隊的衛兵居然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為首的中年軍官面龐清瘦，神色不善地瞪著他們：“南風掌櫃，羅利，老貓爪，鐵錘兄弟會……你們這些來自不同幫派和家族的人渣，聚在一起是要去做什麼？”
羅利面色一黑，就要上前嗬斥：“保爾！你這家夥！”
“冷靜點，羅利。至於你，保爾長官……也請你冷靜一點。”
褪色者認得這中年的本地人軍官。
因為保爾過去非常奉公守法、鐵面無私，連自己的親弟弟犯罪了都能抓起來塞進監獄裡坐牢，又不肯收受賄賂與人同流合汙，搞得自己家一貧如洗。
他老婆受不了這麼“無能”的丈夫，把一對嗷嗷待哺的兒女扔給了他，自己跟著彆的男人私奔
了。
可憐保爾一身正氣，
到頭來卻妻離子散，
隻能一個人撫養孩子們。他還因為平日裡個性過於正直而被部隊高官們聯手排擠，被扔到了最得罪人、同時油水最少的城管治安伍裡去當軍官。
看他身後的那二十幾個人，從裝備和武器列裝上看也是最末流的治安部隊，用的都是其它部隊淘汰下來的殘次品，明顯是平日裡軍費被克扣得要死的那種。
……也難怪喝不起其他士兵都有的服役福利，本地牛奶。
隻是褪色者沒想到保爾居然沒昏睡，看他全副武裝四處奔走的模樣，還在儘可能帶隊去儘力維持各地治安，顯然也是意識到城裡有大事發生。
雖然他們的力量在今日的災難前顯得杯水車薪，但也說明了保爾是個正直無私、不懼生死的少見軍官。以至於他帶出來的隊伍也是類似的剛正氣質。
但是褪色者身後此時跟著幾百號惡形惡狀的社會混混和人渣們，與面前義正言辭的保爾等人形成鮮明對比。
眼看一場鬥毆在所難免。
偏偏這個時候，褪色者開口道：“保爾長官！還有各位軍爺，你們來得正好！”
保爾皺眉：“什麼意思？”
“我們正要去拯救這座城裡的無辜民眾，你們也一起來吧！”
保爾看看那群摩拳擦掌的人群，又看看一臉真誠的褪色者，當場愣住：“你的意思是，要我和弟兄們跟這些人渣一起合作救人？”
“混蛋！你說誰是人渣？我們可是要乾大事的好漢子！”
“沒錯，哥幾個今日也要嘗嘗當英雄的滋味！”
混混們滿臉惱火，士兵們也戰戰兢兢地對視著——在過去，城管部隊和社會幫派這雙方發生的矛盾可不止一兩起，保爾把其中不少人抓進過監牢裡，甚至送上了絞刑架。這官匪兩方可以說是血海深仇也不為過……
“行啊。”保爾出乎預料地同意了，他犀利的目光環視著那些神情古怪而微妙的面龐，“就算我和弟兄們都死在這裡，不管是被你們殺了還是彆的什麼原因……但如果能讓更多無辜者獲救，那就是值得的！”
“我保爾當年之所以從軍，就是為了保護家鄉的百姓們！現在，是時候了！”
羅利咬著牙，頂住保爾那懷疑又鄙夷的冷峻目光，大喝一聲：“我羅利把醜話說在前頭，今天誰敢動保爾長官和其他人一下，就是跟我們古戈爾幫全體過不去！古戈爾的弟兄，不是會背刺同袍的那種垃圾！”
“我們貓爪幫也是！”
“以前的恩怨之後再算，今天大家一起先救人！”
不管怎麼說，褪色者到最後，真的赤手空拳地拉出了一支超過五百人的隊伍，開始了自己在馬尼城裡四處奔走搜救的工作。
當褪色者拉著一票人回到客棧小分隊的車隊旁，小分隊的眾人都驚呆了。
——掌櫃的隻是說她去拉點壯丁過來幫忙，到頭來把本該水火不容的城管部隊和社會幫派們全都拉過來乾活了？！
但
褪色者沒空搭理這些人的驚愕情緒，從馬車裡掏出自己那張大幅的自製馬尼城地圖，攤開來跟為首的十幾個人開個臨時會議——保爾忍不住用怪異又犀利的目光多看了幾眼褪色者，懷疑她是其他勢力派來的軍事間諜，但還是忍耐住了一言不發。
褪色者把手裡的這五六百人分為了十一支隊伍。
其中，第一支隊伍，主要由那些沒什麼戰鬥力的非戰鬥者們組成，他們將要前往半山腰最大的慶典廣場，在那裡畫出塔尼斯特的神紋陣法。
他們的作用是“大本營”
。屆時被收集來的百姓身軀們也會源源不斷地運往這裡。
其次，第二支隊伍到第十一支隊伍，共計10個隊，褪色者將馬尼城分為了大致的十個區域，每個隊伍要去搜救對應的區域的百姓。
隊伍的人員安排也有講究——褪色者把那些小有矛盾、但還能勉強合作共處的幫派安排在同一個隊伍，把那些有著血海深仇、彼此看一眼就會火拚的幫派遠遠地分散到不同區域去工作。
這些小隊的“隊長”
是各個幫派的首腦，情況緊急，褪色者也沒時間讓做到“兵將分離”的政策。否則救援效果應該會更好。
但她還是儘可能地做了對應措施……那就是讓由保爾帶來的21個士兵分散到不同隊伍裡，作為監督者，監視這些人是否會在搜救過程中做出違法亂紀的行為。
當然啦，要是這些監督者不小心死在乾活的路上，或者因為各種意外暴斃了，褪色者表示自己不管任何狡辯，反正就認定了你們這一隊所有人都是凶手！面對這種背刺同袍的垃圾，人人得而誅之！
褪色者就這樣，與眾多幫派首領、軍官保爾和外地人代表們組建了這個臨時的攻守同盟，當場念誦摩拉克斯和塔尼斯特兩位神明的名字。
在眾目睽睽之下，帶頭立下了“契約”。
——接下來，誰背叛了“契約”，誰拖了後腿，誰敢趁機燒殺擄掠老百姓！誰他媽的就得死！死得透透的，大家都親口同意的！
也許有人會說，兩三個監督者怎麼可能完全監督一個隊伍的五六十號人？
那確實沒法面面俱到。
而且也不一定所有人都會真心實意地去救人、去遵守契約……
但沒關係，褪色者對所有人說，【變革之神】塔尼斯特有分辨善惡、明查秋毫的能力，你們現在趁機作亂、渾水摸魚全都沒關係。
因為你們不努力的話，也許就死了，那自然就沒事了。可要是等活著出去以後，自然會有人來查清楚這個賬！
“我最後奉勸大家一句話：舉頭三尺有神明！”褪色者最後一次警告所有人，“現在，儘人事，聽天命——各自開始行動吧！”
救援行動有條不紊地展開，這馬尼城裡不缺聰明人，他們在大本營裡組織收容眾多百姓身軀，並且協調各個隊伍的搜救工作進展。
褪色者本人倒是並未長時間待在大本營裡，她隻是開始時去廣場指導了一下陣法勾勒工作，確認正確無誤後，就騎著閃
到處巡邏在山城的各個區域裡。
但凡被她撞見的壞人壞事，褪色者都沒時間跟他們廢話，直接殺了便是。
搜救工作很順利，不少搞不清楚狀況的外地人、流浪漢和孩童見到他們有組織有秩序地挨家挨戶搬運百姓，紛紛鼓起勇氣過來詢問。
在弄明白事情原委後，不少人自願加入了搜救隊伍，這大大地提高了救援效率和進程，至於一些實在幫不上忙的流浪小孩、老人和婦女們則是被送回了廣場大本營進行統一安置。
其中，褪色者就看見昏睡不醒的杜蓮·阿芙洛緹這位二小姐與她的家人們也被完好無損地送來廣場，她跟自己的大哥頭挨著頭放置在一起——至少在睡夢中，這兩個競爭對手看起來和睦了許多。
…………
……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馬尼城外那一圈的怪異氣體防禦終於開始一點點地向城內侵蝕。
但凡是它所經過的建築，都被這五光十色的半虛幻氣體所吞噬，不見了蹤影。
此時的整個馬尼城都像是與外界阻隔了聯絡，連原本還能勉強看得清楚的摩拉克斯與艾利歐格手下們的恐怖戰場，此時都被完全屏蔽掉了景象和聲音，仿佛一切都無事發生。
這個被霧氣所阻隔的山城周圍瞬間變得一片死寂，好像天地間隻剩下這座城池，隻剩下城中的這些人還在不肯放棄最後一絲希望地來回奔走、嘗試救援鄉裡鄉親們，試圖突破那層詭異的侵蝕霧氣。
有些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莽漢不死心，想要強行衝出霧氣封鎖——於是大家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接觸到霧氣就撲倒在地，用係在腰間的繩索合力拖回來，也變成了像是失去靈魂的植物人一樣了。
已經有不少人開始擔心這山腳下的霧氣會很快吞噬到半山腰的廣場，他們紛紛向褪色者打聽塔尼斯特大人到底何時能出手救人。
褪色者表面鎮定，氣定神閒地安撫眾人，實則自己也暗中焦慮：自從本體進入了夢境的“地上神國”後，她們之間的意識通訊信息就被人為地阻隔了！
換言之，她也不知道現在本體那邊的狀態如何、破壞神國儀軌的工作進展了多少。
但是……當褪色者站在這廣場的邊緣上，看著廣場上堆積起來的眾多百姓熟睡身軀，看著他們一個個氣血都快耗空、命懸一線的模樣，以及焦慮恐慌情緒開始重新在尚且清醒的活人群體中蔓延的景象，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還有一件事，還有一件事可以做。事情不是毫無轉機。
那就是——在現實世界的馬尼城裡，重新進入神殿勢力範圍，前往艾利歐格的現實宮殿住處，找到那位魔神的現實軀體嘗試攻擊。
艾利歐格一心要搭建地上神國，這幾百年來不知燒了多少外族人的魂靈當薪柴，甚至面對摩拉克斯，都隻是讓部下們出去應付著拖延時間。
所以，祂此刻絕對是要在夢境裡乾大事！
但如果有人能在現實中稍微乾擾一下祂的進度……
這件事的危險性不言而喻。
就連本體都說，這件事太危險了，不是你一個凡人應當肩負起的責任和義務。3號啊，你儘力去做到自己的本分，去做到救人救民的事情就夠了。
但是本體……褪色者睜開眼，她嘴角帶笑，想通了一切的按住自己的手杖。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你應當知道，在生死面前——你我是一樣的瘋狂，為了更重要的東西，我們都會變得奮不顧身。
我活了七年，我舍不得這個世界……如果不出意外，我還能再活上幾十年，直到以一個人類的身份幸福平靜地“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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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去殺個人，你們繼續工作吧。我去去就回。”
“殺、殺人？”馬修驚呆了，不知道南風掌櫃是在跟自己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一旁的羅利也樂嗬嗬地湊著那張殺氣騰騰的糙漢臉湊過來：“南風，你要殺誰啊，哪個不知死活的惹你生氣了？要不要我幫你去砍人？”
褪色者朝著這個哥們笑了笑：“謝了，好意心領了，但不必了。”
“我啊，到頭來……還是比較喜歡自己去殺人的感覺。”
褪色者拍拍自己腰間的藏刀手杖，一聲口哨吹起，原本待在一旁喝水的閃就豎起耳朵，顧不上休整，踢踢踏踏地跑過來。
那紅發的人類女刀客跳上馬背，在一眾人心思各異的目送圍觀之下，就此疾馳而去，一如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