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歸離集的商隊駐紮在鹽神信徒指定和提前建好的交易地點附近,雖然雙方交易了很多次,但是褪色者還是敏銳地察覺到周圍有許多鹽神信徒在暗中監控著自己等人。

嗯……這些人的安保力量做得有點過分了吧?

雖然就算這些人數再翻上幾倍,對於褪色者來說都是一人一個耳光的事情——但此刻她是代入自己人的立場,以“人類”的角度來看待鹽神信徒們。

領隊老張其實對此也心知肚明,但他無力抗議這種事,因為不管哪個魔神地區的商隊過來做生意,鹽神信徒們都是既歡迎又警惕的矛盾態度,好像生怕彆人搶走了他們家的製鹽工人(赫烏莉亞)。

算了,他也理解——畢竟不是誰家的魔神都跟我們摩拉克斯大人一樣無敵嘛!

一想到那位和藹又威嚴的強大岩神,哪怕遠在外地,老張心裡也湧起陣陣勇氣和暖流。

不過再聯想到至今不知道掉線到哪裡去的本次商隊指定保鏢棱遊……老張就隻能無力歎氣一聲。

希望棱遊大人真的有在暗中觀察這一切吧。

此時他的侄子鑽進這間茅草屋,跟他彙報說與當地鹽神信徒在做生意方面上好像出了點問題。

“怎麼回事?”

老張顧不上再思考不靠譜的風屬性魔神之事,急匆匆地跟著小張走了。

原來,是鹽神信徒之中的幾位大商人要聯合漲價了。

由於這個年代還沒有法定貨幣的出現,商人們通常都是以物易物,不同的特產售賣給不同地區都有不同的價格。

但諸如糧食、布匹這些事關人們吃穿住行的硬通貨,通常都是雙方事先達成大體上的協議認可才會進行大額交易。比如多少精鹽換多少糧食、又能換多少生活用具之類的。

當老張趕到混亂現場時,發現有一位胖乎乎的對方商人正在趾高氣揚地給自己這邊的貨品挑毛病。

“不行不行,你這穀子都是陳年的,很容易就發黴生蟲!怎麼能夠按照往年的價格來算呢?”

鹽神信徒振振有詞,用肥肥的手指搓弄著貨車上的稻穀:“區區一擔半穀子已經不能換一擔鹽,起碼得增幅到三擔穀子才可!”

“三擔糧食換一擔鹽?!”

來自歸離集的那個中年商販憋著怒氣反駁道:“可是今年的糧食才種下去,哪有那麼快收成?”

“就算這糧食是陳年的又怎麼樣,我們家都是會定期做翻曬,不可能那麼容易生蟲發黴……如今這年頭,誰家吃食又不是如此?”

“哼,反正這生意你愛做不做,大不了你就把這些貨全都拉回去!”鹽神商人凶狠地威脅起來。

歸離集這老哥的怒氣也蚌埠住了,表情逐漸怒火上湧:“怎麼?閣下身家那麼高貴,就吃不下陳糧?既然如此,你全家就等餓死吧!”

被人慰問了家屬,那肥胖商人自然也惱了:“彼汝母!出門在外做生意,你小子會不會說話的?”

“老

子不會說話!但老子會乾你娘親啊,

孽子!”

兩撥人咆哮對噴起來,

險些要當場鬥毆。

恰好此時領隊老張趕到現場,隻見他滿頭大汗地擠進去,開始拚命安撫雙方冷靜下來。而對方的商業負責人也適時出面,裝模作樣地過問此事。

此時在廣場上蹦蹦跳跳閒逛的奶狗褪色者隱約聽見了什麼,回頭看了一眼逐漸變得嘈雜的廣場一角,露出了齜牙咧嘴的表情。

嘖,赫烏莉亞的子民都是什麼寄生蟲啊……

忽然間,她看見了人群外側站著一個容貌清麗的棕色長發美女,她是如此的與眾不同,白皙如精鹽般的雪色肌膚在陽光下幾乎是在倒映著光芒,顯然不是普通人。

隻是這位美女姐姐此刻神情有些落寞地看著吵吵鬨鬨的人群,相當哀愁與苦惱地看著這幾乎火拚的一幕,周圍卻無一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嗷嗚!”

搖晃著小狗尾巴的褪色者朝那人奶聲奶氣、很可愛地叫了一聲。

那位女子抬頭看向她,乍一看是個陌生魔神,下意識地有些警惕和驚慌,但隨後又冷靜了下來。

因為她已經感受到小狗身上有些熟人的氣味……

然而沒等赫烏莉亞露出微笑,褪色者突然毫無征兆地往前一個大跳,蹦出一米遠,千鈞一發地躲過了從後面踢過來的人腿。

“臭狗,叫什麼叫!”那是一個路過廣場的信徒護衛,正手持長矛,面露厭惡地看著對著空氣汪汪叫的柴犬幼崽。

然而一腳踢空的他險些沒有站穩,差點摔倒在地。

也許是踢一隻小狗都失敗這種事令人很沒面子,那人也在站穩後立刻怒氣衝衝地用手中長矛刺過來!

好端端的差點被人踢飛,這令褪色者大為震怒:我沒惹任何人!

隻見這條還沒成年人巴掌大的柴犬轉身,猛地壓低身軀,喉嚨裡發出低沉的悶響警告聲,同時滿臉殺氣地擺出犬類的攻擊架勢——就你他媽的踢我是吧?

熟人不小心踢我腦袋,可以;陌生人故意踢我腦袋,不行!

【獵犬步伐】

褪色者使用這一招瞬移撲過去,從而精準地躲過對方紮來的長矛尖端。

【看破】

隨著這一招的判定使出,這長柄武器的力度、角度和接下來的攻擊可能性方向在褪色者眼中清楚浮現……緊接著奶狗以矯健到與外形不符的敏捷程度,用爪子踩著矛尖的背部,整隻狗直接跳到了長矛身上!

柴犬站在長矛的末端,整個杆子順勢往下一沉,顯然幼犬的體重也是有幾分重量的。

那人一愣,顯然沒想到那麼狹窄的矛尖都能被區區一條野狗站住腳跟。

沒等這混蛋反應過來,褪色者踩著矛杆子狂奔而去,電光火石之間就衝到了對方的身前。

幼犬跳至攻擊範圍內,然後張大嘴,口中的森白犬齒似乎陡然間增長了幾分——

一口咬下!

“哇啊啊啊啊!!”

護衛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慘叫,以至於不遠處的吵鬨都為之暫停,所有人都愕然地扭頭看向這邊。

直到幾秒鐘後,有一個人如夢初醒地大喊起來:“啊呀,芒方被野狗咬了!”

“殺了那隻臭狗!”

原本要打架的那些鹽神信徒都衝了過來,顧不上教訓不識好歹的歸離集商人了。

一旁看戲的赫烏莉亞都傻眼了,她本就不擅長爭鬥,性格溫柔到甚至可以說是軟弱的程度,不然也不會被自己的雇員們(人類子民)給壓榨成007的悲慘模樣,簡直就是老板(魔神)之恥——所以她這輩子就沒有想過隔壁的鄰居魔神會跟自己的人類信徒打成一團!

拜托,哪個正常魔神會變成小動物幼崽到處閒逛著釣魚啊?!

鹽神女士來不及阻止這一切,再加上褪色者行動力強得離譜,說要咬人就咬人,都不帶半點猶豫的,因此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護衛的腿差點被一隻小狗給活活咬斷。

“哇!住手……不對,住口啊閣下!”

赫烏莉亞伸出了自己的爾康手,試圖勸阻悲劇進一步擴散。

但是,她的信徒們並未意識到自家老板也在現場這件事,而是一個個憤怒得好像自己被狗咬了的那樣,舞刀持槍地衝了過來。

滿嘴是血的褪色者其實倒沒有真的把這個混蛋的腿給咬斷,更沒有傷到筋骨,隻是看起來比較傷勢恐怖罷了。這人如果認真止血、養上幾天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再說了,褪色者自身也沒有攜帶狂犬病病毒。

所以,她隻是給對方下了一個小小的心理暗示而已嘛……【隻要一天不反思自己虐待動物的過錯,腿部功能就不會恢複正常使用】。

也就是說,就算到時候養好了皮肉傷,這家夥隻要不肯反省自我的過錯,可能還是會成為一個心理暗示上的瘸子。

是的,當初在報複博內蘭時就說過了——褪色者是個小心眼的雙標狗,非常記仇。

但有時候,她又意外的豁達和“健忘”。

……其實主要是看對待誰。

在這短短幾秒鐘,追殺者們已經靠近了,柴犬幼崽扭頭看了看這群無能狂怒追殺自己的人類,齜牙咧嘴地嘿嘿一笑,夾著尾巴轉身就往野外跑去。

當然,走之前,褪色者再次看了一眼赫烏莉亞,像是在用眼神發出了單純的疑問。

【赫烏莉亞,你來不來?不來的話我就把你的這些信徒引誘到野外,然後全部殺光哦~】

“全、全部殺光?”

赫烏莉亞呆滯地看著那隻朝著野外,如同離弦之箭般跑出去的小柴犬背影時,忽然意識到,對方是認真的。

當一位魔神發出了死亡的威脅時,無論是玩笑話還是警告,都不可怠慢。

因此鹽神不再猶豫,動用自己的神力隨後傳遞出她的意誌——她勒令這些追擊者立刻、馬上停下來,回頭救助那位受傷者,同時不許再去追殺那隻“平平無奇”的可愛奶犬。

然這些信徒刁民們日常欺負自家老板,

但當赫烏莉亞動用自己的神力直接傳訊給所有相關人員,

他們還是不得不接受了這個要求。

與此同時,他們也終於發現了隱藏在人群中看戲的赫烏莉亞,紛紛一臉緊張又忌憚地圍了上來。

——至於那位對外貿易隨意漲價的肥胖信徒,則是被嚇了一跳,但想到了什麼後又變得鎮定下來,躲在一旁冷笑著看笑話。

“赫烏莉亞大人!您怎麼會偷偷從宮殿裡出來?鹽……寶物的話怎麼辦?放在那兒不管了嗎?”

“剛才那頭‘極凶惡獸’(指幾個月大的柴犬小狗)咬傷了芒方,該如何是好啊!”

“那頭野狗該不會是什麼魔獸吧?!”

聽著這些熟悉的廢物話語、看著焦慮的陌生或熟悉面孔,赫烏莉亞隻覺得有些莫名煩躁。

但她真的太溫柔了,是貨真價實的那種。

鹽神的溫柔與【塵之魔神】歸終的溫柔又不太一樣——前者是“軟弱”,後者是柔中帶剛,真逼急了直接開啟腹黑屬性的那種。

這兩者的區彆也很明顯。

比如褪色者敢於在赫烏莉亞面前搖著尾巴直接咬人,甚至還大放厥詞發出死亡邀約。

但這貨根本不敢在歸終捏著自己的後頸肉警告她“不許吃同事”時表示拒絕,甚至還會故意賣萌討好白發大姐姐,以免得被取消吃下午茶的機會。

太過仁慈的赫烏莉亞居然很快覺得對子民的求助感到不耐煩是自己的過錯,因此她迅速安撫了相關人員,指揮醫護者前來搶救傷員。

做完這些後,她才親自向歸離集的領隊老張和那位賣稻穀的商人道歉,表示按照往年的價格來做生意——此言一出,引得旁邊的鹽神信徒們紛紛露出了敢怒不敢言的神色。

也不知是覺得神明受辱還是自己的實際利益受損了的緣故。

然而老張和其他人都被嚇了一跳,就連原本那個暴躁老鐵的哥們也訕訕地平息了怒氣。

主要是大家覺得雙方買賣無論成功與否,不過是小事,怎麼引得這位魔神老板親自向自己等普通人道歉?

哎呀……這可真是……

這感覺就好像摩拉克斯大人因為沒有及時疏通老百姓家的堵塞馬桶而發布《罪己詔》之類一樣離譜……

不管怎麼說,赫烏莉亞勉強搞定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隨後她第一時間衝出了自家地盤,最終在附近的一座小山坡頂上找到了趴在樹蔭下打盹的柴犬。

“這位閣下。”赫烏莉亞柔聲問好,“多謝您剛才口下……呃,手下留情。”

“小小的教訓罷了。”褪色者搖了搖尾巴,像是揮揮手那樣地回答道,“那個叫芒方的混蛋運氣好,也就是遇到了我。要是遇到了極端動保協會的成員,怕不是要被當場打死。”

鹽神不知道什麼是“極端動保協會”,可她還是再三道歉,態度誠懇,搞得吃軟不吃硬的褪色者很快就不太自在地抖動著耳朵從草地上爬起來,不敢再繼續懶洋洋的擺

架子了。

“行了行了,我是來護送商隊行商的,不是來赫烏莉亞你這兒大開殺戒的。”

小狗褪色者說出了實話。

“是,我相信您,您真是一位寬容和善的魔神閣下。”赫烏莉亞溫柔地笑著稱讚。

“……”

褪色者驚奇地抬頭看著她,覺得這個美女姐姐……是不是有點傻啊。

其實褪色者之所以原本計劃把那些追兵引到野外給獵殺掉,純粹是覺得在廣場殺人好麻煩,會惹出很多後續麻煩。

到時候當眾死了十幾個信徒,其他鹽神信徒不得炸了鍋?

於是整個集子裡的鹽神信徒都衝出來追殺自己……

那褪色者能怎麼辦,隻好把這些不識好歹的傻逼人類全部殺了。

自家信徒死光了,赫烏莉亞又不是博內蘭那個成天就知道睡覺的傻逼牛蛙,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這個時候赫烏莉亞必然會跟她敵對,那麼褪色者也隻能把看起來就不太會戰鬥的赫烏莉亞給殺了……

反正當著神明的面、乾掉對方全部信徒、最後乾掉對方的這種事情也不是沒做過,是吧博內蘭。

可對於一個因公出差學習、隻想考察隔壁公司發展水平的褪色者來說——隨隨便便就屠城這種事情真的會略感疲憊啊!

畢竟,她褪色者【塔尼斯特】至今也隻是一個沒有權柄的魔神幼崽。而已。

我褪某人今年還未滿一周歲啊!.jpg

——褪色者,拒絕不必要的加班行為。

赫烏莉亞並不知道這隻殺神狗勾在想什麼,她隻是以為這是一位真身為犬類的魔神,因此非常恭敬客氣地詢問:“事實上,我聞到了您身上有故人的氣息。請問,您是摩拉克斯大人的……”

褪色者一聽這話就精神了。

隻見她豎起耳朵,昂首挺胸,腦子一抽,模樣驕傲地大聲宣布道:“我是摩拉克斯的狗!!”

赫烏莉亞:“…………啊?”

她的臉上,頭一次出現了不知所措、無法應對的空白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