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宵活了這麼多年,總算領會到了什麼叫不敢回頭看爆炸。
他緩過勁以後扭頭就跑,而淩塵反應居然慢了一拍,竟真讓他從懷裡躥了出去。
沈映宵出了大殿,繞了一圈,又不放心地溜了回來,躲在柱子後面遠遠偷看。
淩塵背對著他,抬手緩緩拭去唇邊殘留的酒液。原本冷冷清清的一個人,此時沈映宵看著他的背影,卻竟然覺得像在看一座火山。
沈映宵忐忑:“……師尊生氣了?”
魔尊攏著寬袖飄在一旁,幸災樂禍:“是有些火氣,哪種火氣就不好說了。”
沈映宵眼角一跳,讓劍靈把這沒一句正經話的殘魂拍飛出去。
他留意著殿中情形,就見那送酒的宮人沒再糾纏淩塵,去了下一桌倒酒。
沈映宵暗暗鬆了一口氣。
可誰知下一瞬,隔壁有個人眼珠一轉,忽然指向淩塵,大聲道:“我看到剛才這人與侍衛苟合,不乾淨了,他不能繼……!”
話音未儘,那人猛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喉嚨,像被一汪水哽住,掙紮著說不出話。
淩塵指尖在桌上輕輕敲了敲,那人便一頭栽倒在地,暈了過去。
其他人聽到動靜,看了過來,隻當那是個一杯倒說胡話的。
也有離得近的看到了全程,卻擔心步上那人的後塵,不敢招惹淩塵,垂著眼假裝什麼都沒看見。
沈映宵混在侍衛當中,滿腦子都是“苟合”、“不乾淨了”繞來繞去。
他一方面氣憤這人要汙師尊的名聲,另一方面腦中又總是閃過剛才的畫面——雖說那隻是情勢所迫,並不是為了以下犯上……可這會兒L後勁上來,剛剛沒來得及細細品味的觸覺和感知一下從記憶中騰起,他整張臉都紅了。
“……”
還好有侍衛的面具遮著,否則也太尷尬了。
趁淩塵沒來得及找他算賬,沈映宵悄悄溜了。
……
這裡禦不了劍,沈映宵換回自己原本的著裝,一路從窗戶翻回寢殿,和衣倒在了榻上。
他緩了緩,闔眸內視,很快便覺出腹中多了一團東西——那杯酒裡摻著一股隱蔽的能量,原本藏匿無蹤,但受他體內的魔種沾染,卻漸漸有了蹤跡。
沈映宵正想細探,可這時,房門嘎吱一響,有人推門而入。
他一怔,連忙讓劍靈掩住自己體內的動靜,熟練裝睡。
一串腳步聲很快來到床邊。
沈映宵借著眼睫遮蓋,悄悄瞄了一眼,就見來人似乎是那個總管。
本以為這人隻是來確認他行蹤的,可誰知那道腳步聲在床邊停了停,總管竟俯下身,要探他的脈。
……這可不能讓他探。能躲還是要儘量躲,萬一離近了看出什麼怎麼辦。
想到這,沈映宵裝作驚醒,猛地將人揮開,人也往床裡一縮:“你做什麼?!”
總管看了他一眼,竟
真的沒再去探,收回手立在了床邊。
沈映宵總感覺這人和上次見面時有些不同,但細看又像是並無差彆。
同時他後知後覺地回過味,感覺自己剛才的表演有那麼一點點誇張。
“……”沈映宵尷尬地清清嗓子,往回找補,重新問,“你有什麼事?”
總管打量著他,想了想:“和上次一樣。”
沈映宵:“……”上次?
上次這總管好像拉著他換了一身衣服首飾,難道這次又要更換?
也對,現在他穿的還是巡街的衣服,回了寢殿是該換一身,至少得去掉外袍。
沈映宵就低頭看了看自己,抬手去解領口。
誰知還沒等解開,那總管不知想到了,竟一下攔住了他的手,臉色微沉,周身氣場有些嚇人。
沈映宵怔了怔:“又怎麼了?”
總管丟下一句:“不用了。”
然後竟是轉身走了。
沈映宵:“……”
他看著被帶上的房門,莫名其妙:“這人怎麼突然陰晴不定的,他該不會發現了我的破綻吧。”
劍靈也有些心虛,畢竟主人剛剛才出去溜達了一圈,細究起來,行事還有點囂張。
不過仔細想想,應該也沒什麼大事:“那些被騙進來的修士,還得靠你釣著。就算覺得你有問題,這些人一時半會兒L也不會對你動手。”
沈映宵想起自己這人見人愛的本體,還真被它說服了,重新鬆懈下來:“也對。”
……
靠回榻上,等了一會兒L發現門外沒有動靜,沈映宵就又閒不住了。
讓劍靈出去探了探,得知總管這會兒L不在,沈映宵乾脆回本命洞府換上分身,然後落回了床邊。
他搭住本體的腕脈,又沿著不對勁的地方一路摸到丹田,探了一會兒L,終於確認了:“那酒裡藏著的東西,倒像是濁氣構成的,不過要精妙許多。”
雖然一時看不出用處,但有一事倒能確定:這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本體這麼脆,若繼續讓它留下,沒準什麼時候就暴斃了。於是猶豫片刻,沈映宵乾脆動用分身的特殊,把這東西當儲備糧一樣,強行吸到了分身體內。
還好這縷精致的濁氣剛入體不久,並未與元嬰和經脈糾纏,很順利就引過來了。
然後他內視著這東西,試探著吸收。
片刻後,沈映宵:“……”
劍靈見他一臉菜色,頓時了然:“不好吃?”
沈映宵:“……”像在啃一團鋼絲球。
還是那種沾滿魚腥氣的腐臭鋼絲。
這麼硬的能量,一時半會兒L也啃不動它。
沈映宵想了想,小聲道:“也不知這東西具體是何用處,不如先留下它觀察一二——就像先前極樂城裡的蝕心印一樣,萬一派的上用場呢?”
劍靈:“……”說這麼多,其實你就是不想吃吧。
它正
要開口,卻忽然覺出什麼:“有人來了!”
沈映宵:“!”
他顧不上多說,立刻把分身藏到了本命洞府。
片刻後,意識回到本體當中。沈映宵躺在床上睜開眼,發現總管不知為何又來了。
此時這人站在床邊,周身氣勢竟比剛才還要可怕,見沈映宵醒來,他問道:“剛才有誰來過?”
沈映宵知道是自己走的太匆忙,沒清理乾淨分身的氣息。不過這事當然不能承認。
他揉了揉眼睛,一副剛剛睡醒體力不支的模樣:“什麼?”
總管:“……”
他轉身就走:“初試結束,你得去見一見那些通過的人。”
沈映宵還沒沒來得及說什麼,便有兩隻傀儡推門而入,不容拒絕地將他扶起,幫他整理好外袍,一路帶出了宮。
殿外停著那台熟悉的步攆,口銜面具也掛在旁邊,看樣子他這個名義上的“少城主”隻是一隻用來對外展示的花瓶,完全沒有發言的餘地。
總管拿起那隻面具,低頭打量了一下。
沈映宵總感覺這人有些不對,也趁機探詢地看著他。
不過沒等看出什麼,總管抬起頭,按規矩把面具扣到了他臉上。沈映宵借著阻攔的架勢,趁機抓住他手腕。
總管看了他一眼。沒等說什麼,面具裡的藤蔓汁液已然生效,沈映宵攥著他的手迅速失了力度,滑落下去,也有些站不穩。總管扶住他,半拖半拽地把人放上了步攆。
幾個宮人抬起轎子,帶他一起去了前面。
劍靈飄過來問:“看出什麼了?他身上可有那種巨腿的氣息?”
沈映宵:“……”什麼都沒看出來。
探查這種事,是修為越高越方便。而本體的修為在天行宗還很夠看,出來了卻好像誰都能按著他打。
他歎了一口氣,隻能耐下心來,心想該出現的總會出現。
……
一路晃晃悠悠去了大殿,就見下面站著十幾個修士,修為最低的也是元嬰期打底。
……天驕齊聚,還真湊出了一種選妃的氛圍。
進了大殿,這步攆居然也沒被放下,而是順勢抬到前面,垂下一頂珠簾——這麼一改,頓時變成了龍椅一樣的東西,不用再把他這個站不穩的“少城主”重新挪一個位置,不得不說考慮還挺周到。
淩塵也在人群當中。沈映宵發現他像是想過來,但目光在步攆周圍的陣法上轉了一圈,又忍耐著停住了腳步。
沈映宵想看他又覺得心虛,目光便落在了彆處。
對上大殿中那些熱切的視線,沈映宵忽然感覺自己像是吊在毛驢前面的那根胡蘿卜,得不時拿出來晃一晃,才能把人穩住。
果然下一刻面具裡的藥汁又變了,苦藥入口,渾身靈力又一次不受控製的激蕩。清冽靈力拂過大殿,讓眾人渾身一清,眼看著鬥誌都比先前更勝了。
離得最近的那個魔修喉嚨滾動,忍不住雙眼赤紅地上前。但才剛走一步,錚的一聲,一柄利劍插進他腳面。
血花飛濺,殿裡猛地響起一聲痛嚎。
總管看也不看他,低頭擦了擦手:“對少城主不敬,拖下去。”
那魔修不知吸食過多少爐鼎,身上的靈力雖斑駁雜亂,修為卻足有分神中期。
他驚怒之餘便要反抗,可幾個宮人上前,竟不知為何輕易製住了他,真的將人一路拖了下去。
沈映宵心想恐怕與他們文試時喝掉的酒有關。
這裡依照遠古的秘境改建而成,雖然有人想立刻就把進來的全員一網打儘,卻也不得不順著蜃景的規矩辦事。
隻是有心算無心,也不知後續的選拔,還要像這樣順理成章地處理掉多少人。
沈映宵越想便越慶幸自己剛才截了淩塵的酒。
回憶著剛才那一幕,他大義凜然地暗自道:就算再來上一百遍,他也一定要做同樣的事,以示孝順。
……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他更好的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