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1 / 1)

攤主和小二其實是一對兄弟。兩人卡在瓶頸期許久,每日都念著要弄一隻爐鼎享用,可極樂城裡的交易不用靈石也不用金銀,最好的貨幣,便是修士本身。

兩人於是一邊賄賂城裡的衛隊以求自保,一邊開著茶攤,毒倒剛進城的懵懂修士,拿去兌換入樓令牌。

攢到現在,剛好隻差臨門一腳。此時得了這個送上門的元嬰期的修士,攤主和小二夙願達成,來不及細看,激動地扛上人就去了地方。

……

七拐八繞了一會兒,直到劍靈都快記不清路了,兩個人終於停步。

他們停在了一堵斷牆面前。牆壁通體暗紅,飄蕩著絲絲血腥味。

攤主敬畏又貪婪地看著這一面牆,他從袖中取出一枚令牌,將之掛在凸起的地方。

然後他將肩上扛著的“貨物”放下,取出一柄木刺,打算將人釘在牆上。

木刺穿透本體的肩膀之前,攤主身後無聲浮現出一片黑色藥霧。

沈映宵換上分身,落在他後方,抬手朝前一勾。

攤主被靈力震退,他手中的本體則被無形的力道勾著,翩然飛出,落進銀面人懷中。

旁邊的小二臉色驟變:“什麼人?!”

沈映宵從本體四肢牽出靈力絲線,讓人站穩。他往前一步擋在本體身前,盯著令牌下擴散的陣法,很感興趣:“這便是通往極樂樓的路?”

攤主和小二這才想起牆上的令牌,他們心中一驚,伸手要將牌子摘下,可這時,攤主抓著的纖長木刺脫手而出,它在空中轉了個彎,穿透攤主的肩膀,篤一聲將人釘在了先前本體所在的地方。

溫熱的血濺在了鮮紅的牆皮上,攤主和小二望著這一幕,面色煞白。

兩人飛身要退,卻被一股靈力牢牢按住。他們身後,整棟牆像血海一樣騰起波瀾。細看才發現波動的並非牆面,而是一層緊貼在牆上的血色藤蔓。

在兩道驚恐的慘叫聲中,藤蔓潮水般湧出,將送上門的“貨物”牢牢裹住。

沈映宵看了一眼腳下,忽然抱起本體飛身後退。幾乎同時,一叢藤蔓自他們腳底湧出,貪婪合攏,卻撲了個空。

沒逮到那股極為誘人的靈力,藤蔓亂舞片刻,不甘地縮了回去。

……

短暫的狂躁隻持續了數息,很快這裡便恢複了原樣。牆面平整,四周寂靜,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沈映宵隔開一段距離看向斷牆,發現攤主和小二全都不見了,地上隻餘一片衣物殘渣。他們連人帶修為都成了血色藤蔓的食物。

而“公平”的紅牆也並非隻吃不吐——與之相對的,牆上的那枚令牌有了變化。它原本中心血紅,角落是沉沉的黑色。但現在,邊角的那一點黑已經消散,露出一枚純粹的血色令牌。

沈映宵一揮袖,靈力裹著令牌送到他面前。

這枚令牌刻著“極樂”二字,同之前他和梅文鶴在不老峰找到的銅牌有些相似,但這枚顯然更加精致

,它溫潤如血玉,底紋複雜,通體散發著詭譎的靈力。

“進了外城還有內城,進了內城裡面還裹著一層……這極樂樓改名叫卷心菜算了。”

沈映宵打量著手中的玉牌:“這應該就是最後的入樓令牌吧,隻是不知樓門在哪。也沒見這堵斷牆變出一扇門來。”

沈映宵跟劍靈說話,魔尊冒著被砍的風險湊近來聽。

聽著聽著就插嘴道:“不如順著先前的那一條路走近試試。”

沈映宵想了想,發現一路上遇到的真正的“客人”,的確都在那條路上。隻是人家走著走著就沒影了,他先前卻始終在原地踏步。

……如今有了這塊令牌,倒正好再試一試。

……

沈映宵於是又回到了方才的主路上。他帶著令牌,一路往城中心的極樂樓走去。

先前無論如何都難以靠近,然而這一次,他卻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拉近的距離。

道路兩邊的景象,也隨之有了變化——原本是普通集市,但隨著沈映宵靠近極樂樓,他卻發現道路兩邊的鋪子,逐漸變得奇怪起來。

比如此時路過的一棟二層小樓。

明明外表像酒樓,可沈映宵走到門口時往裡一瞥,卻發現酒樓中間的台子上,並沒有說書人的小桌,反倒是豎了幾根釘著金銀鐐銬的木樁。再仔細一看,還能看到上面刻著的複雜陣紋,像是用來抑製修為的。

沈映宵:“?”

你們酒樓裡擺著的東西,是不是稍微有點奇怪?

魔尊忽然道:“後院有不少氣息,這裡大概也是賣爐鼎的。”

沈映宵停下了腳步。

他還記得自己進城的目的——找到那個跟著宗主離開的麻煩師弟。

……

見空蕩蕩的店裡來了人,櫃台後面,那個吊著一條胳膊的賬房滿面堆笑,迎了上來。

隨著這人走近,沈映宵忽有所覺,目光落在他那條受傷的胳膊上。

這上面……竟像是有戚懷風的劍意。

魔尊也察覺到了。

他目光在賬房身上一轉,又落到台上那些猙獰的木樁上,忽然遺憾道:“來晚了。若早幾日過來,沒準能觀賞你師弟的買賣現場——那個小崽子也砍過我不少部下,一代天驕竟然落到……”

沈映宵幽幽打斷:“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方便在旁人面前拔劍,奈何不了你?”

魔尊笑眯眯的:“是啊。”

沈映宵:“揍他。”

魔尊:“什……?!”

劍靈聽話地飛撲過來。

一陣乒乓聲響,周圍頓時安靜。

沈映宵心中冷哼一聲,目光落在那些捆牲畜似的木樁上,一陣火大。

對面,迎上來的賬房卻沒空注意這個新客人的表情變化。

他正盯著沈映宵身邊的本體,一個勁兒看。

旁人可能不太認識,但乾一行愛一行,賬房在爐鼎行業也算見多識廣。稍一

離近,他便覺出本體的靈力十分不同,竟像是爐鼎界的金色傳說——仙靈之體。

……若非旁邊這個銀面人修為深不可測,他這會兒已經招呼著夥計搶人了。

賬房的視線,存在感實在太強,沈映宵到底沒能忽略。

他蹙了蹙眉,但忽然想到什麼,又笑了起來。

下一刻,沈映宵握住本體的胳膊,一用力將人拉到了自己懷裡。

賬房的眼睛也跟了過來。

沈映宵任他打量,還主動挑起本體的下巴給他看:“貨色如何?”

賬房聽到他的話音,心中一動:“你……您願意出手?”

沈映宵點頭:“這個差了點意思,我想換上一個。”

賬房有些為難,雖然還沒仔細探查,但稍一感知本體的修為,再看看相貌,便知這是極品。他委婉道:“能入您眼的,恐怕不多。”

沈映宵:“不看看怎麼知道。”

他不太客氣,賬房的態度倒是極好,堆笑道:“也是,您進來看看吧。”

他帶著沈映宵去了後院。

果然如魔尊所說,這裡困著不少修士,一個個都昏昏沉沉的,見有人過來也沒什麼反應。

沈映宵粗略一探,發現這當中修為最高的,也就隻到元嬰期。

沈映宵沉下臉,像個沒看到心儀貨物的挑剔買家:“你不會以為這些靈根雜亂的元嬰期,能換到我手上這個吧。”

賬房:“……”不是你自己非要進來看的嗎。

他解釋道:“修為太高不好控製,比元嬰期高的,自是不能堆在這賣。”

沈映宵嫌棄蹙眉:“按照你們這裡轉化爐鼎的規矩,想換到我手裡的這個,怎麼也得將近合體期——偌大的極樂城,難道連個合體期的爐鼎都沒有?”

賬房咬了咬牙:“……有差不多的。”

明明這麼說了,可新來的客人似乎是個杠精:“你莫不是在騙我。剛剛你還說修為太高,不好控製,這會兒又能控製住了?”

天氣熱,賬房硬生生被他杠出了幾分火氣:“我隻是說好貨都不在我這。至於那些爐鼎,修為再高,我們自有看管的手段。”

他目光落在本體身上,忽然道:“您這隻也還沒完全馴服吧。像這樣失了意識,固然不會反抗,可用起來著實毫無樂趣。”

沈映宵低頭看了看本體:“那你說,該如何馴?”

賬房聊起這個便來了勁,眼裡冒光:“先拿我們這裡特產的藤鞭抽一頓,抽到老實為止。”

發現沈映宵蹙了一下眉,他又嘿嘿改口道:“當然了,您的這種小美人,舍不得抽也正常。不過不要緊,我們這裡還有彆的秘法——城鎮四周的藤蔓可都是寶貝,您找點藤蔓榨成汁,每隔幾個時辰給他灌下,修為高就多灌幾次,再弄些帶刺的生藤捆在衣服裡面,保管一路都很老實。”

劍靈聽得怔住,一時忘了繼續揍魔尊。

賬房說起這事就得意:“您可彆小瞧這裡的藤蔓,

我們主人前不久撿了個重傷的高階修士。修為再高,每日一大堆汁液灌進去?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再鎖住靈骨,還不是隻能身嬌體軟任由擺布,就算性子再烈,反抗起來也隻會平添情趣,可比您手上這種傀儡術要好用多了。”

魔尊扭正自己的脖子,看了沈映宵一眼:“你這是什麼表情?應該多笑一笑。往好處想,你那師弟性子太傲,栽點跟頭才……”

劍靈一把將魔尊按下去,對主角道:“極樂城撿的高階修士,與你師弟有什麼關係——戚懷風哪是那麼容易就能老實的?彆說挨幾鞭子,就算把他全身骨頭碾碎,他也和‘任由擺布’這詞毫不相乾。”

沈映宵回過神,他像是對賬房說的那個“撿來的高階修士”很感興趣:“高階?有多高。”

“前些年我們這裡來了兩個分神期的修士,客人都搶瘋了。這次這個……”賬房神神秘秘地往上指了指,“比他們更高。”

沈映宵沉默了一下。分神期再往上,便隻有合體期。

……天底下一共才幾個合體期。

魔尊一邊被劍靈按著敲,一邊居然還有空湊熱鬨:“你不是天天都想揍你師弟麼。如今難得有人替你動手,我若是你,就趁亂……”

沈映宵忽然對劍靈道:“沒吃飯?”

劍靈低頭看了看魔尊,哢噠攥了一下拳頭,硬是把虛渺的骨節攥出了聲響。

魔尊:“等等,我隻是提個建……!”

耳邊又一次安靜了。

旁邊,賬房說完話,隔著鏤空的銀面,看出沈映宵心情一般。

他怔了怔,目光在沈映宵和本體之間打了個轉,忽的靈光一閃:這銀面人帶著仙靈之體在身邊,卻忍著不用,該不會是真愛吧。

帶人來逛爐鼎市場沒準隻是情趣,而銀面人此時心情不好,則是覺得他剛才說的那些手段,冒犯了面前這隻爐鼎?

賬房心中冷哼一聲:一個爐鼎還看得這麼重,就好像彆人稀罕似的。

……可惡,還真挺稀罕。

也不知這銀面人究竟是從哪拐來的絕品。

正想著,沈映宵忽然開口:“你剛才說的那個高階修士,我要了。”

賬房回過神,笑道:“那可不巧,前日剛被極樂樓提走——不過馬上樓裡便有賞花會,您若實在喜歡,可以過去看看。”

他又指了一下沈映宵的本體:“極品爐鼎百年難遇,樓主未必肯賣。記得帶好您手上這隻,若樓主心情好,沒準願意交換。”

沈映宵擺了擺手,帶著本體走了,看朝向,的確是去了極樂樓。

等他走遠,另一道人影從屋後走出,停在賬房旁邊。

店主往沈映宵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這人好像另有目的。”

賬房:“無所謂,進了極樂樓,再想出來可就難了。”

店家若有所思:“我看不透他的修為,這人八成已到合體期了。”

賬房聞言也心裡一虛,但很快又支楞起來:“合體期又怎麼樣?這人總不可能遁入虛空原地消失。隻要他在樓裡停得夠久,城主總能將人治住——以往最強的不過分神圓滿,合體期的爐鼎,嘖嘖,若能做成,我倒真想見識一番。”

兩人對視一眼,想起最近的收成,陰森森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