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定親(1 / 1)

太墟宗與幽月宗聯姻,是修界少有的盛事。

這幾l日,太墟宗上上下下皆一片喜氣洋洋,畢竟幾個月前自家少宗主在萬宗大會上大放異彩,幾l個月後又與修界大宗幽月宗結親,太墟宗得以延續宗門輝煌,弟子們面上也有光。

不出三日,宗門內外皆已懸上豔烈如火的紅綢,漫山遍野的山花都以靈力促其齊齊盛放。

古木之上,紅帶隨風飄著,螢火點點,繁星懸掛於枝頭。

山林間落英繽紛,屋宇下長燈縱橫蜿蜒。

秦黛黛站在縹緲峰上,俯視著這一派盛景,比她及笄那日看起來還要繁華。

“秦姐姐,”楚儀自遠處跑來,興衝衝地站在她身邊,“秦姐姐在看什麼?”

秦黛黛彎起一抹笑,自萬宗大會後,楚儀時不時會來尋她問些修煉上的問題,久了便愈發熟識了:“在看太墟宗的風景。”

楚儀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秦姐姐,他們都說你要與聞人公子結為道侶了,以後我還能找你嗎?”

秦黛黛失笑:“自然。”

“我仍是太墟宗的少宗主,依舊會待在太墟宗。”

楚儀小臉一亮:“那就好,”說著,她又想到什麼,好奇地問,“秦姐姐,與人結道侶,是怎樣的感覺啊?”

秦黛黛被孩童單純的問題問住了,沉默了幾l秒鐘才道:“迷茫,新奇,緊張,還有……”

她陡然沉默了下來。

“還有什麼啊?”楚儀不解。

秦黛黛沒有回應,隻俯身摸了摸她的頭發:“待你長大了,若有了成親的心思,便知道了。”

說到此,她默了一默又道:“當然,即便沒有這種心思,也很好。”

“哦。”楚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黛黛。”身後,善淵長老不知何時走了出來,喚了她一聲。

秦黛黛轉過身,見善淵長老欲言又止的樣子,對楚儀笑了笑,讓她回去好生修煉,看著少女乖乖離去,她才走善淵長老面前:“長老,您有事?”

善淵長老點了點頭,一揮袖,手中多了一枚琉璃盞。

秦黛黛疑惑:“長老,這是……”

“宗主之前便備好的,隻怕無法親自送給你了。”善淵長老將琉璃盞打開,裡面竟是兩枚同心鐲,及一柄鳳釵。

秦黛黛看不透它們的品階,隻看樣式分外簡潔大氣。

“不要嫌其太素,”善淵長老將琉璃盞合上,放在她手中,“你及笄前那段時日,我曾見宗主親自打磨過玉鐲,想來是他親自鍛造的。”

秦黛黛手微頓,“嗯”了一聲,將其接了過來。

善淵長老歎息一聲:“如今看來,宗主是想在及笄那日送與你的,未曾想……”

未曾想,被眾目睽睽退了婚。

秦黛黛笑了笑:“長老,您有話同我說吧?”

善淵長老看她一眼,點了下頭:“黛黛

,明日便是定親大典?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雖說隻請了些宗門長輩與親朋,可神玄宮到底是修界至高,避無可避,靖華道君已著人來信,將由玉麟少君代為前來……”

“我知道了,”秦黛黛打斷善淵長老的話,淡笑道,“我無妨的,長老。”

*

岑望是在昏迷三日後醒來的。

他的識海波濤洶湧,靈力混亂不堪,在靈脈內橫衝直撞,撞出數道血痕。

先魔之力察覺到他的本體虛弱,幾l次想要占據他的軀體,若非左訣長老以靈力壓製他紊亂的氣息,又有冰玉潭相助,隻怕後果不堪設想。

岑望再睜開眼,眼前是熟悉的寒潭。

冷霧幽幽冒出,將他軀體的每一寸都凍得蒼白,他卻毫無所覺。

不知多久,少年緩步自潭水中走出,血紅的潭水沿著他煞白的肌膚墜下,直到密室門沉重地打開。

左訣長老面色虛弱,聲音幽幽:“望兒,你醒了。”

岑望看著他:“師尊,今日是初幾l?”

左訣長老沉默幾l息,徐徐睜開眼,看著站在眼前的少年:“初九。”

岑望轉眸看向殿外的天象:“還有一個時辰,便是初十了。”

左訣長老未曾否認。

岑望對左訣長老平靜地點了點頭,便要轉身朝外走。

“兩宗聯姻,三界皆知。”左訣長老的聲音極淡,在空曠的大殿仿佛帶著虛無縹緲的回音。

岑望腳步一頓,回過身來:“師尊想說什麼?”

左訣長老長歎一聲:“望兒,若是之前,為師不會阻你攔你。”

“可如今,三界皆知太墟宗與幽月宗聯姻,你若生事,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可曾想過神玄宮之名望,玉麟少君之名聲?”

少年的身影一動未動,沒有言語。

左訣長老靜默片刻,又道:“大能修者,當聚散得失坦然應之,你強行衝破渡虛桎梏,無人知對修為會否有所牽連。”

少年的睫毛微動,終於應聲“徒兒知了。”

話落,他轉身朝外走。

夜色當空,天色陰沉,無月無星。

少年如隨風飄動的金簪草,茫然地於神玄宮上空飄動,等到他再反應過來,竟是來到了九真峰那處熟悉的院落前。

岑望定定望著院門,許久飛身進入。

裡面空蕩蕩的,再無一人。

可恍惚中,岑望卻覺得自己好像聽見了幾l人的歡聲笑語。

“秦師姐,就等你了。”

“青青,來嘗嘗我阿娘親手釀的酒。”

“來了。”藕荷裙裳的女子笑盈盈地從屋中走出。

岑望的唇角也不由彎起。

他看見女子坐在“他”的身側,淺酌著酒,三杯便已醉了,臉頰酡紅。

而“他”溫柔地將她橫抱起,回到房中。

於是他也跟著走了進去。

“他”抱著她,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二人

的唇不過一張紙那樣近……

可下瞬,“他”卻變成了聞人斂的模樣。

聞人斂抱著她,一點點地靠近她。

岑望的呼吸陡然沉了下來,豁然轉身,近乎慌亂地朝外走。

他去了千乘峰。

那個“阿望?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曾待過的院落。

這裡很安靜,沒有多少回憶。

可岑望卻在那簡單的桌椅旁,發現了一抔齏粉。

他知道,那齏粉曾是一本話本。

那個“阿望”曾因這本話本,做過一場綺豔的夢,夢的另一方,是秦黛黛。

他們在夢中做儘親昵之事。

岑望恍然覺得自己的呼吸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可這一切,在“阿望”的臉變作聞人斂後,化作一片虛無。

岑望還去了曾與秦黛黛一同入宗考核時爬上的神玄宮主峰,

去了秦黛黛曾為“他”添置新衣的望霞城的鋪子,

去了曾與秦黛黛一同賞焰火的摘星樓,

還有“他”明確心意後送與秦黛黛香包的紫陽城……

天色漸亮,岑望懸停於紫陽城上空,定定望向遠處。

他究竟是誰?

這個問題不斷在他識海中盤旋。

他會因那個“阿望”的回憶而心動,卻又瘋狂地嫉妒著那個“阿望”。

下方的山林之中,兩名散修匆匆而過:“我山中修煉十餘年,未曾想剛出山,太墟宗的少宗主竟要同幽月宗的聞人公子聯姻了。”

“我入山時,太墟宗可才和神玄宮的玉麟少君定下聯姻一事不久呢!”

“人大喜之日,就不要再提旁人了,”另一人道,“如今誰不知幽月宗的聞人公子才是秦少宗主的良配?”

“說來也是,咱們趕緊去討個喜頭去……”

岑望回過神來,看著那兩名修士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霧氣之中,面無表情。

他們口中的“旁人”,是他。

良配,是聞人斂。

那些過往,總有一日會消失在歲月長河之中,再無人會將他與秦黛黛聯係在一起。

用不了多久,聞人斂會徹徹底底取代他的位子。

賞焰火,結靈契,拜天地,洞房花燭,交頸纏綿。

名望,名聲。

岑望倏地嗤笑一聲,平靜地拂袖,金光乍現,少年的身影已消失在原處。

*

初十這日,果真如聞人宗主卜算的那般,天色晴朗,晴空萬裡。

秦黛黛坐在銅鏡前,面上著了紅妝,眉間點綴著花鈿,明眸善睞,珠釵隨著發髻輕輕搖曳著,一襲星辰羅裳在身後無風自動。

“沒想到聞人斂的眼光竟如此不錯,”千葉讚賞,“黛黛,今日的你太美了!”

秦黛黛無奈地笑:“千葉,你就彆打趣我了。”

“這怎麼能是打趣,我可是實話實說!”千葉撲簌簌抖動了下花瓣,挺直花莖,“我們蓮

花從不撒謊。”

秦黛黛不禁被它逗得笑出聲來。

千葉鬨夠了,方才收攏起花瓣:“黛黛??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你開心嗎?”

秦黛黛頓了頓,點頭:“開心啊。”

千葉望著她平靜的識海,沉默了好一會兒伸了個懶腰大喇喇道:“你開心便好!”

秦黛黛垂下眼簾,拿起妝台上的口脂,緩了緩,細致地抹上紅唇,而後試著彎起唇角。

鏡中的女子也回了她一抹淺笑。

看吧,她真的很開心。

秦黛黛站起身,門外侍女的聲音恰好響起:“少宗主,時辰到了。”

秦黛黛低應一聲,看向銅鏡中的自己,拿起鳳鳥透明,佩在發間,珠翟垂落在眼前,如螢火星辰,輕輕搖曳。

各宗門前輩皆已前來,端坐於兩側座位上。

有人在小聲私語,有人在高聲談笑,絲竹與琴箏之音不絕於耳,繁鬨異常。

秦黛黛隱約記起,上一次有此場景,還是她及笄那日。

隻是那一次,她是令眾人失望、靈根殘廢的秦大小姐,這一次,她是太墟宗的少宗主。

秦黛黛任由侍女攙著,現身於眾人前,也看清了那立於中央的聞人斂。

他今日未曾穿白,而是穿上了與她身上羅裙一樣的霞色,墨發以朱色玉冠半束在頭頂,襯的整個人多了幾l分清魅雅致。

“黛黛。”修界沒有那麼多的規矩,聞人斂緩步走上前,輕輕牽住了她的手,以隻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很美。”

秦黛黛下意識地想要開口道謝。

聞人斂卻打斷道:“前幾l日你應過我的。”

秦黛黛微怔,而後反應過來,穿上這身衣裳,便不再對他說“謝謝”。

她笑了笑,將道謝聲咽回腹中,回握著他的手,一同走到正廳外。

蓮心道人看了他們一眼,一揮手中拂塵,刹那間姻緣石現身於群峰之上。

修界修士結靈契,皆要以靈力與靈血將名姓彙入姻緣石上,如此才算得天道認可。

秦黛黛與聞人斂對視一眼,一同劃開掌心,一滴血珠自傷口冒出,由兩抹藍色靈力裹挾著,懸浮於半空之中。

秦黛黛將靈力彙聚,淩空書下自己的名姓。

幽藍的靈力帶著絲絲縷縷的血色,在空中浮蕩著。

直到蓮心道人高呼一聲“起”,秦黛黛轉眸看向聞人斂,二人一手交握著,一手將書著自己名姓的靈力朝姻緣石處彙去。

那兩個名姓在空中化作泛著藍色光芒的絲線,彼此勾纏著,眼見便要鑽入姻緣石中。

一聲突兀切嘹亮的鹿鳴之聲突然響起,在群峰之中不斷回蕩著。

一束金色靈力如蛟龍一般,狂肆地朝姻緣石席卷而去,在兩道藍色絲線彙入石身的瞬間,將其生生斬斷,消散於天地之間。

在場眾人大驚,紛紛抬頭看向天際。

蓮心道人眉頭緊鎖:“來者何人?”

話音落下,大晴的天象驟然陰雲聚集,天地昏暗。

如雪白駿馬的鹿蜀獸現身於太墟宗上,獸尾如熊熊燃燒的赤色火焰。

俊俏的少年自獸背飛身而起,立於半空之間睥睨眾人,面頰蒼白如鬼,神情冷漠。

今日他未曾用玉冠垂纓,反而隻以簡單發帶束起馬尾,墨發淩亂地隨風狂舞。

這一瞬,所有人都想起了及笄那日的場景。

隻是與那日那番驕矜高傲的“悔婚”之言不同,這一次,少年的聲音極為嘶啞:“想嫁他?”

他一字字道:“我不準。”

他不要什麼所謂的名聲名望,他隻要秦黛黛留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