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綺夢(1 / 1)

“阿望,你怎麼在這裡?”

秦黛黛詫異地看著岑望,將敕殺符收入袖中:“為何不回千乘峰?”

少年看著她,雙眸幽暗沉沉,唇動了下,終究一言未發。

秦黛黛看著他眉眼下隱隱藏匿的不安,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大抵是擔心她再次不辭而彆。

如今天色已暗,千乘峰隻怕早已閉山,岑望又是幾日未曾休息,總不能要他一人在清冷的夜裡度過一宿。

秦黛黛輕歎一聲,推開庭院大門:“進來吧。”

少年的長睫抖了下,最初仍有些迷茫,下瞬反應過來:“阿姊?”

“隻能打地鋪湊合一夜了,”秦黛黛叮囑道,“明日定要回去好生休息。”

少年看著已經朝庭院走的纖細身影,眼中如同盛滿了月光,向著她走去。

這是二人自來到神玄宮後,第一次共處一室。

秦黛黛倒也不算陌生,從衣箱中將底下的草席拿出,又取出幾床被衾,看著岑望安靜地鋪好,她習慣地自芥子袋中取出禦寒鬥篷遞給他。

少年輕怔。

秦黛黛驀地省過神來,懊惱道:“我忘了阿望如今修為比我還深,已經不需要此物了。”

她將鬥篷重新放回芥子袋,回到自己的床榻旁:“早些歇息,阿望。”

岑望的目光從方才便定定落在秦黛黛的身上,隨著她的走動而移動著,聞言點點頭:“好。”

秦黛黛放下床榻帷簾,將外衣褪去,還欲如常褪下中裳,陡然想到什麼,又默默將衣裳穿了回去,合衣躺在床榻上。

一旁的靈氣陡然翻湧了下,秦黛黛不解地掀開一點帷簾:“阿望,怎麼了?”

卻隻見少年背對著她,沉默了幾息方道:“無事,阿姊。”

秦黛黛未曾多想,放下帷簾冥想歇息。

聽著床榻上阿姊的呼吸逐漸均勻,岑望的身軀仍緊繃著,出神地看向外間。

方才的畫面再次浮現於識海。

——隔著影影綽綽的帷簾,隱約透出女子雪白的後頸與肩頭,朦朦朧朧地泛著柔和的光芒。

陌生的感覺在胸口衝撞著,像極了今日牽著阿姊的手下飛舟時,卻又隱隱有些不同。

岑望隻覺得滿心慌亂。

翌日一早,秦黛黛起榻時,岑望已經起來了,被衾和草席折疊得分外整齊。

秦黛黛道了聲“早”,隨後察覺到少年的臉色仍不算好看,她仔細看了他一會兒L:“昨夜沒休息好?”

少年避開了她的視線:“很好。”

“那怎麼……”

“千乘峰還有課業,我先回了。”少年的嗓音往日一貫清泠好聽,儘是少年氣,不知為何今日沉悶了許多。

秦黛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可想到時辰確是快到了,再沒有多問:“回去時小心些。”

“好。”少年認真應了一聲,朝外走去,卻在走到門口時停下腳步,轉

身看著她,“阿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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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望卻看著她的側影安靜下來,許久輕輕搖頭,喚來靈劍飛入雲霄。

秦黛黛沒等到應聲,疑惑地轉身,隻看見少年迎風禦劍飛起的畫面,橘色緞袍於空中分外鮮亮奪目。

秦黛黛看了一會兒L,轉身回到臥房換好弟子服,剛巧薑寧喚她,二人一同朝書齋走去。

今日是九真峰主事之一的浮玉真人授課,教了一整日的符籙之道。

秦黛黛因升金丹境一事備受矚目,幾次察覺到旁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次數多了便也不再在意了。

酉時三刻,課業結束,玄霜師兄特意又提醒了一遍秦黛黛,記得去見明塵真君。

秦黛黛自是沒忘,道謝後便徑自前往主堂後的九層塔。

聽聞“九層塔”這個名字,還是明塵真君親自起的,無他,隻因塔有九層。

秦黛黛來到塔前的空地,周遭空無一人,唯有幾尊石像擺在不起眼的角落。

有風吹來一片落葉,徐徐落在空地上空,卻見那幾尊石像瞬間結成淩厲絲網,金光閃過,落葉化為虛無。

秦黛黛看得驚奇,仔細看了眼那幾尊石像的位子後方才走進塔內。

若是往日,爬到九層塔頂,她怕是早已氣喘籲籲,可今日卻隻覺靈台內金丹悠旋,氣定神閒。

秦黛黛步入塔樓頂層,一眼便望見一襲桃色袍服的明塵真君正懶散地坐在棋盤一側,手中拈著黑子,思忖著落在何處。

“弟子見過明塵真……君。”最後一字,因秦黛黛看清明塵真君對面的人時,微微變了調。

雪白的書生緞袍,俊雅清魅的面容,唇角噙著笑意。

明斂。

他與明塵真君是何關係?

秦黛黛想到之前見明塵真君時,他似乎也提到了明斂的名字。

“來了?”明塵做聲,將手中黑子扔到棋盤上,不經意攪亂了棋局,對對面人道,“我仍有正事,下次再與你下。”

明斂撚著白子的手微頓,睨了眼黑子將敗的棋局,將手中白子緩緩放入棋盒中,抬頭看向來人:“秦姑娘。”

秦黛黛扯了扯唇:“明公子。”

“結丹了?”明塵斜倚著座椅,看向秦黛黛。

秦黛黛頷首:“是。”

“短短時日便升了金丹境,倒是有些本事,”明塵朗聲笑了兩聲,挑了挑眉,看向身側的男子,“不愧是用縛地咒將我這小外甥都算計了的人。”

明斂輕描淡寫地看向明塵,後者隻聳聳肩。

秦黛黛則識海一震。

明斂是明塵真君的外甥?

下瞬她陡然想到什麼,飛快地看了眼明塵真君的容貌,果真和明斂幻象中,那名美婦人的眉眼有相似之處。

明斂循著秦黛黛的視線看了一眼,立時知曉她心中所想。

那日幻象內發生的事浮入腦海,他不覺凝眉,拿起茶盞飲了一口茶。

“不敢當,”秦黛黛垂下眼簾??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秘境內明公子修為被壓,才會被我僥幸得手,若是現下,我定不是明公子的對手。”

“是嗎?”明塵玩味地看向明斂。

明斂平靜地放下杯盞:“真君有事直言便是。”

明塵瞥見他唇角的笑,無趣地收回視線,又看向秦黛黛:“甚是不錯。”

“今夜我便與其餘幾峰那幾個老不死的喝上幾杯,好生欣賞一番他們的臉色。”

秦黛黛想到上次明塵真君便想要一睹其他峰峰主的“精彩臉色”,聽見他說出這番話也不覺奇怪了,隻安靜地站在原地:“真君喚我前來,所為何事?”

明塵終於想起正事:“神玄宮每月一試煉,而今你已是金丹境,照宗門規矩,築基境末期便不可與同輩一道試煉,這次你與你師兄師姐們一同下山。”

秦黛黛一詫,繼而想到與自己同輩之人皆是築基境前期或中期,若自己與其一同試煉也勝之不武。

如此一想,她頷首:“好。”

明塵懶應一聲:“千乘峰上亦有兩名修士與你一同前去。”

秦黛黛一愣。

千乘峰……那不正是阿望所在的山門?

“怎麼?”明塵反問。

秦黛黛忙搖頭:“無事。”

明塵聳聳肩又看向明斂:“小外甥可還有話要說?”

明斂蹙眉,還未開口,便聽少女嗓音遲疑地問:“不知我可否與明公子借一步說話?”

明斂輕怔,本輕敲杯盞的食指也頓住,看向秦黛黛。

後者也在看著他,許是因著升境,她的眸子似越發瑩亮了。

明塵詫異,而後勾了勾唇:“自然可以。”

明斂沉吟片刻,起身率先走到塔樓的角落:“秦姑娘有何事與我說?”

秦黛黛猶豫了下,看向不遠處的明塵真君。

明斂抬手,二人四周立時升起一層幽藍色結界:“此結界可令他一炷香內無法破開。”

秦黛黛看了眼結界外的明塵真君,試探道:“明塵真君穿得當真花裡胡哨。”

話落,果真見明塵真君並無反應,她放下心來,抬頭看向明斂,瞥見後者唇角漸深的笑意時愣了下:“怎麼?”

“無事。”明斂微斂笑意。

秦黛黛不明所以,思忖片刻後認真問道:“明公子以往既與阿望相識,那麼可知左長老為人如何?”

她雖應下岑望拜左長老為師,可心中到底還是有些不安。

明斂笑意微滯:“秦姑娘找我,是因為擔心玉麟少君?”

秦黛黛頷首:“自然。”

明斂沉默了幾息,淡淡道:“左長老能修至大乘境,自是道心堅定之人,以往岑兄亦對其尊之敬之。”

秦黛黛聞言,隱隱的不安逐漸平複,彎唇一笑:“多謝明公子。”

說完便要走出結界。

“秦姑娘前幾日回家探親了?”明斂喚住了她,“回了太墟宗?

秦黛黛並未隱瞞:“是。?[]?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明斂望著她:“我聽聞,太墟宗有與幽月宗聯姻的打算。”

秦黛黛輕蹙眉心:“那明公子定也聽聞,幽月宗的聞人公子並不喜歡我。”

說完不再等明斂做聲,踏出結界。

留明斂一人於結界內,笑意漸消。

她說的確是真的,可為何又隱隱

秦黛黛不知他在想什麼,走出結界後便見明塵手撚茶杯,正懶洋洋地品茶。

秦黛黛行禮後便要走下塔樓,轉念卻又想到什麼,看向明塵:“敢問真君,上次所言還作不作數?”

“什麼?”

“我若能於宗門試煉奪得魁首,便收我為徒。”

“自然。”明塵看向她,朝塔外睨了一眼,“聽聞上次第一,是你阿弟?”

秦黛黛不解他為何突然這樣問,依舊頷首:“是。”

明塵慢悠悠道:“若是舞弊,逐出九真峰。”

秦黛黛呆了下,繼而反應過來,明塵真君以為她會令阿望讓她。

她抿緊了唇,搖頭:“我不會。”

明塵看向她,少女聲音平靜,臉頰卻微微漲紅,眼中帶著被汙蔑的氣憤:“你覺得你能勝他?”

秦黛黛認真道:“還不能。”

明塵挑眉。

秦黛黛:“可總還有下次試煉、下下次試煉的機會,我會努力修煉。”

“若是努力後還不行呢?”

“那就再努力些。”

明斂踏出結界時,聽見的便是這番話。

他的腳步一頓,看向不遠處的女子。

秦黛黛對明塵再次行了一禮:“弟子告退。”

明塵隨意抬了抬手,看著她的身影消失,方才看向明斂:“當年有人不願隨我修行,可曾後悔?”

明斂靜坐在他對面,未曾用靈力,伸手一顆顆將棋盤上的白子收起:“亂說什麼。”

“好吧,是我亂說,”明塵一拂袖,黑子儘數收於棋盒中,“神玄宮弟子初次下山曆練,各峰會派一名真人相隨,護其安危。”

“不若今年,小外甥代我九真峰前去?”

*

千乘峰外,一座小山峰被無形而強大的靈力包裹著,懸浮於半空之中,是謂雲中榭。

亦是左訣長老的府邸。

岑望今日前去雲中榭,應了收徒一事。

左訣長老看了他半晌,隻問他為何會改主意應下拜師。

岑望思忖幾息後誠實道:“阿姊應了。”

左長老再未多說什麼,直到他臨走時方歎了一句:“在劫難逃。”

岑望不解其意,可等他再看去時,左長老的身形已然消失。

自雲中榭離開時,夜色已暗。

岑望禦劍於雲端之上,一眼便望見北部九真峰上的九層寶塔。

少年盯了寶塔好一會兒L,想到阿姊去太墟宗前曾說過的話,眼眸

暗淡下來,最終落於千乘峰上,安靜地朝自己的庭院走去。

“秦道友。”頭頂女子的聲音傳來。

岑望眉頭輕蹙,轉頭望去。

一道粲銀色光芒閃過,林清漪禦劍落在他身前不遠處,少女面若桃李,眼眸含星:“不知峰主可曾告知秦道友,本月下山曆練一事?”

少年冷淡地點了點頭。

林清漪想到之前秘境二人合力斬妖那次,臉頰微燙:“此番曆練,還請秦道友多多指教。”

岑望凝眉細思片刻:“四人成隊,你可讓旁人指教。”

少女臉上的笑意一僵。

少年卻已毫無遲疑地轉身,走入夜色中,唯有修長瘦削的背影和高束墨發的月白發帶,是蕭瑟夜裡唯一的鮮亮。

直至行至庭院前,又一聲男子的聲音喚住了他:“秦師弟。”

少年停下腳步循聲看去。

李贛朝著少年走來,今日練了一整日劍訣,話都未曾說上幾句,他又是閒不下來的性子,眼下遇見熟人不由調侃一笑:“又被我看見你同林二小姐私下交談。”

“還說你不識人家?”

岑望本不欲回應,轉念想到什麼,聲無波瀾道:“她讓我指教,我回絕了她。”

李贛眨了眨眼:“回絕?”

“嗯。”

“為何回絕?”李贛不解。

他前幾日親眼見到兩名男修為爭林二小姐一句誇讚大打出手,更遑論其他峰上不少男修慕名而來,隻為一睹芳容。

少年不解:“為何要應?”

“自然是因為……”李贛正要說清緣由,轉瞬審視地望著他,“我給你的話本你沒看?”

少年睨他一眼,連應都懶得應。

“你不看怎會知道為何呢?”李贛苦口婆心,“情之一物,令人歡喜令人愁……秦師弟?秦師弟?”

岑望繞過他走進庭院,抬手間布上結界。

回到房中,岑望調息修煉,往日總能修煉至白日,今日不知為何,方才閉眼,眼前驟然浮現帷簾後朦朦朧朧的身影。

他猛地睜開雙眼。

少年幽沉的眼眸帶著幾絲迷惘,識海飄過李贛的話。

歡喜,愁?

遲疑良久他微微抬手,被隨手扔至衣箱下的話本在澄金色的靈力裹挾下飛至手中。

少年盯著靛藍色書封,緊抿著唇,半晌徐徐翻開扉頁。

不知多久,他眉頭緊鎖地將話本合上,重新扔回角落中,再未施舍一眼。

岑望強迫自己止觀入定,修煉己身。

模糊中,卻仿佛望見識海一片迷霧襲來,他於迷霧中環視四遭均望不見任何事物。

少年惱怒,翻手作風化雨,霧氣逐漸散去,現出的卻是一間溫馨的臥房。

他怔怔上前,房中蒙著一層薄紗似的帷簾,帷簾後雪白的後頸及肩頭如散發著淡淡的光霧。

轉瞬之間,景象卻又變作望霞城的客棧客房,女子側身趴在床榻柔軟的被衾之上,肩頭一道嫣紅的傷痕裸露在外,迷離如夢。

“阿望?”女子的嗓音帶著回聲,輕柔如暖玉的瑩瑩光輝。

他聽見自己不由自主地應聲,屏息走上前去,指尖不知何時沾了澄淨的靈藥,輕抹於傷痕之上,卻又不止……

一聲驚雷乍然響於神玄宮上空。

岑望猛地睜開雙眼,沉悶的呼吸混亂而急促,額頭也起了一層薄汗,透著幾分迷糜。

少年垂眸,俊俏的眉眼驚惶不定。

他怎能,覬覦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