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三字(1 / 1)

這一夜,秦黛黛不知自己何時睡去的,隻朦朧中覺得自己被人輕輕抱起,放在柔軟的床榻上,而後,她做了一場夢。

夢裡的自己漂浮於一片至純至淨的靈氣中,通身說不出的舒適。

再睜開眼,秦黛黛看見頭頂熟悉的帷幔隨窗外山風拂動,正是她的寢房。

她揉了揉太陽穴,隻覺自己似是忽略了什麼,繼而猛地想起昨夜在縹緲峰,岑望似將一道心決種入自己體內,可她遍察己身,均察覺不出任何異常。

唯有心口處,在想起岑望時,輕輕地跳動了下,帶出一股說不出的歡愉。

半掩的窗子被風吹開,一眼便映出窗外一株古老的桃木,木枝上桃花盛放,花瓣繽紛落下。

穿著落霞緞裳的少年靜靜地站在那裡,玉白的發冠與垂纓隨高束的馬尾飄動著,張揚爛漫。

秦黛黛不覺看呆了,胸口莫名急劇地跳動起來,帶著幾分迫切地小跑到門口,打開房門。

岑望聞聲朝她看了過來,短暫的怔然後,倏爾眉梢微微揚起,勾唇道:“黛黛。”

秦黛黛呼吸一滯,仿佛聽見心跳牽動耳膜鼓動的聲響,一下,一下,越來越快……

少年淺笑:“山下的萬花都開了,⒄[]⒄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對她伸出手,“過來?”

秦黛黛怔怔站在原處,沒有動。

少年失落地垂下眼簾,很快又重整旗鼓,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秦黛黛不覺將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少年修長的手指微微錯開,將簡單的交握變為十指緊扣,牽著她一步步走到他方才站立的位子。

“那兒。”少年駢指一點。

秦黛黛循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往日隻隨風搖曳的桃李杏木,於今日齊齊盛放,亂花迷人眼,整座醉玉峰如同仙境。

一片花瓣飛來,在不知不覺間落在少年的發間。

秦黛黛微微用力,掙開了岑望的手。

岑望幾乎下意識地攥緊了她,眼神有片刻的惶然,臉色微白。

秦黛黛不解地抬頭望進他的目光,思索片刻,面對著他抬起另一隻手,為他將發間的花瓣拂落。

岑望僵滯地盯著那片徐徐飄落的花瓣,久不作聲。

“怎麼了?”秦黛黛不解,眉眼有些困惑。

她也不知怎麼,記憶中的自己對岑望有些冷漠,可她今日見到他,卻隻覺滿心歡喜,如何都看不夠。

岑望回過神來,輕輕搖頭:“沒事,隻是……”他沉吟了會兒,扯唇道,“羞了。”

秦黛黛一愣,繼而臉頰微熱,低低地清咳一聲。

岑望卻笑了起來。

遠處的山峰上,宗門弟子已逐漸起來上早課,劍修的峰頂,不少修士手中靈劍衝天,身姿於空中遊動。

秦黛黛不覺朝那邊看去。

“記得還是阿望時,答應你的事嗎?”岑望倏地開口。

秦黛黛不解。

岑望歪頭看她:“

你當時也如今日這般,看神玄宮的那群劍修們出了神,我便說,往後我舞給你看。”

秦黛黛記起來了。

岑望抬手,白玉笛頃刻化作偷閒劍,金光颯遝。

他禦風而起,袍服如霞,在一片落英中起舞,劍光淩厲卻又宛若遊龍,不似少年以往利落的殺招,反多了觀賞性。

美極颯極。

尤其最後一式,當偷閒劍發出一聲恍如鳳鳴的吟唱,一尾鳳羽仿佛也盛放在少年的肩後。

瑰豔昳麗。

秦黛黛不覺看呆,直到岑望收起偷閒劍,她仍處於怔怔之中。

岑望飛身落在她面前,迎上她驚豔而專注的目光,凝滯幾息,唇動了動,竟有些想問她想的是他,還是曾經的阿望。

可話到嘴邊,他吞了回去。

隻今日,他不想再去在意這些。

“好看嗎?”岑望邀功一般走向她,俯身湊到她眼前,高束的馬尾沿著左肩微微垂落。

秦黛黛被突如其來的拉近驚到,臉頰與耳垂泛紅,胡亂地點點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岑望滿足地笑了起來,複又牽起她的手:“我已同善淵長老說了,今日宗內無大事,我們去山下看看可好?”

秦黛黛低頭看著他與自己十指緊扣的手,唇角漾起柔和羞赧的笑,再次點頭:“好。”

岑望望著她的笑,晃了晃神,很快反應過來,複又重複了一遍:“好。”

他們去了太墟宗下一處名為豐鎮的城鎮,此地並不大,卻因毗鄰太墟宗而人丁興旺。

今日豐鎮正值祈福日,即鎮上德高望重的老者,手執柳枝,沾了清潭水,依次朝人們身上揮灑,寓意將最美的福祉獻與眾人。

秦黛黛與岑望二人收斂了靈力,換了尋常的衣裳,也排在長長的隊伍中。

邊排隊,秦黛黛邊看著一襲桃紅袍服的岑望,笑吟吟道:“鮮少見你穿這般顏色的衣裳。”

岑望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不好看嗎?”

他的語氣很認真,大有她覺得不好看,他便換了去意思。

秦黛黛忙搖搖頭:“你這樣一張臉,穿什麼不好看?”

世人誇讚萬千,岑望從沒覺得有人的隨口一誇令自己這般歡愉,頗有些得意地揚了揚眉。

秦黛黛又補充道:“隻是這衣裳與你有些不搭。”

岑望看了眼她身上的桃色雲紋裙,不甚在意:“與你搭。”

秦黛黛微滯,耳根一熱,默默地閉了口。

輪到他們時,頭發花白的婆婆口中念著一段祝詞,而後一揮柳枝,秦黛黛感覺自己的面頰濺落了幾滴水珠,一滴正落在眼下,沿著臉頰往下流,恰似一滴淚。

秦黛黛正欲伸手拭去,一隻手已率先落在她的面頰,輕輕將水珠擦去。

她輕怔,抬頭望進少年的瞳仁中,看著那雙漆黑的眸子中隻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讓讓,讓讓……”

身後有人不斷朝前擁

擠。

秦黛黛恍神之中朝前撞入少年的胸口,少年垂眸,順勢攬住了她的腰身,也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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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得很緊,緊到像是再也不願分開。

直到秦黛黛喚了一聲他的名字,他才終於鬆手,眉眼帶笑,順勢牽著她的手朝前走著。

這一日,他賣力地表現,像是要將一切都搬到她的面前。

一整日,秦黛黛都覺得自己好像活在一場美夢中。

直到夜幕降臨,豐鎮雖有夜市,卻到底不若望霞城、麓眠城那般繁華,卻也點綴著數不清的燭火,沿著前路一路蜿蜒。

街市旁,一處猜字謎的燈籠攤位老板正高聲吆喝著,周圍聚集了不少人。

秦黛黛不過多看了幾眼,岑望便已牽著她的手停在了攤位前。

每個精致的燈籠下,懸著幾行小詩。

秦黛黛鮮少接觸這些,雖能解其意,一時之間卻到底摸不透竅門。

“一輪明月掛半天,淑女才子並蒂蓮……”

“水裡遊魚山上羊,東拉西扯配成雙。”

“春風一夜到衡陽,楚水燕山萬裡長。”

老板一邊念著謎面,一邊一遍遍叫道:“猜一字。”

眾人正在交頭接耳時,岑望沉吟幾息後懶聲道出了答案。

秦黛黛循著答案逆想謎面,也漸漸抓住竅門,後面更是一連答出數道。

直至老板又一聲道:“一葉扁舟從此逝。”

“這一次難了,猜三個字。”

岑望聽見“三個字”,突然便停了下來。

他抬頭,看了一眼夜空,目光微微惝恍。

秦黛黛仍在思索著字謎,很快想到答案,“劃不來”三字已在嘴邊,下瞬,正在看謎面的少年突然轉身,隔著昏紅的燭火安靜地望著她,笑道:“我愛你。”

稀疏平常的語氣,仿佛在說“今夜天色甚好”一般,而不是在說醉人的情話。

秦黛黛頓住,原本溫柔的雙眸因這三字而漸漸凝滯,好久,她的眸中升起茫然之意,溫柔與愛意漸漸褪去,直到低頭看到與少年十指緊扣的手指,逐漸變得冷靜。

“黛黛,”岑望像是沒察覺到異樣,惋惜地搖頭,“好像答錯了。”

“沒有獎勵了。”

秦黛黛平靜地看了他一眼,這一次沒有開口。

岑望也不低落,隻當什麼都未曾發生,牽著她的手在街市上遊蕩,直至夜色漸深,他喚出偷閒劍,與她一同飛向太墟宗的上空,飛到仿佛伸手可觸星辰的地方。

“我不知道是否比他的那次要盛大。”

岑望的聲音經由夜風送來,“可我還是想給你,想讓你每次看見太墟宗,都會記起我。”

“一小會兒也好。”

話落的瞬間,金赤色的靈力自他的手中乍然盛放。

與此同時,太墟宗四周,一束束以靈力鑄成的焰火同時盛放在夜空之中,幽藍,赤紅,澄黃,胭脂……

瑰麗

萬分。

秦黛黛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幕,喉嚨緊了緊,良久,一道金色法訣自她的眉心鑽出。

她的眼中泛起空濛,下刻一股昏睡之意席卷而來。

岑望抬手,輕輕地抱住了她。

他看著懷中的女子,法訣消散於天地之間,目光恍惚。

喚情訣。

能喚醒她對一個人愛意最為濃鬱時候的感情。

原來,她曾經,數年如今日地愛過他。

可他知道,這場夢終究還是要醒了。

原本月朗星稀的夜色,少了刻意的壓製,陡然變得陰沉起來。

岑望抬頭,看向那大片大片聚攏的陰雲,及在陰雲中穿梭的雷電。

第二次了,再有一次,便是真正的飛升劫。

“睡吧,”岑望呢喃,將一道心決種入她的識海,“醒來後,不會再令你為難了。”

*

秦黛黛醒來時,第二日已過了巳時。

身側空蕩蕩的,萬籟俱寂,平日裡的鳥蟲鳴叫均都消失不見。

屋內昏黑一片,分明還未到午時,卻像暮色降臨的夜晚。

秦黛黛抬頭,隔著一層窗子,隱約望見外面一片昏紅。

她心中湧起一股不祥之感,正要下床查探詭異的天象,昨日的畫面陡然鑽入識海之間。

舞劍,祈福,猜謎,焰火,還有自始至終的十指緊扣,親昵萬分的相擁……

她的心一緊,想到前夜他吻自己額角時所施的法訣,緊抿著唇就要走出去。

方才打開房門,門外修衛立刻由遠及近禦劍而來,焦灼道:“少宗主,善淵長老要您去縹緲峰!”

秦黛黛愣了愣,轉眸看向一旁的寢臥,裡面一片死寂,沒有任何靈力波動。

“玉麟少君呢?”

修衛臉色驚變,昨日還對玉麟少君尊崇有加的修士,今日卻隻剩下驚恐與敵視:“他……昨夜便不見了。”

“不見了?”秦黛黛眉頭緊蹙,“這是何意?”

修衛憤憤:“東部毗鄰神玄宮的兩大宗門,靈力一夕之間消失殆儘。”

“昨夜有人竟妄圖在靖華道君曆劫之時意欲弑父!”

“而那個身負先魔之力的魔物,正是玉麟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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