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鳳霞走到瓜子廠時, 隻有馬花和沈懷強在。

看見褚鳳霞來了，馬花連忙迎上去，道：“褚廠長, 淑婉生病了, 說上午請假去醫院看看。”

“生病了？”褚鳳霞連忙問：“怎麼回事？嚴重嗎？”

“應該就是感冒。”馬花道：“昨天她就一直說頭疼, 我看她是早晨來上班的時候穿的太少了, 這才四月份，都穿上裙子了。頭疼了一天，肯定是凍感冒了。”

“打電話來了？”褚鳳霞問。

“對, 我接的。”馬花跟在褚鳳霞後面走, 又道：“淑婉的工作我都給她乾了，你房間門也打掃乾淨了。”

褚鳳霞欣慰看向馬花：“謝謝馬姐。”

“應該的。”馬花連忙接著說, 又故意壓低了聲音：“沈繼明和劉玉鳳還沒來上班呢。”

褚鳳霞早就發現了，微笑點點頭：“我知道了。”

等到快十點的時候, 沈繼明和劉玉鳳才回來。

以前每次都要找借口的, 不是自行車壞在路上了, 就是劉玉鳳不舒服了。可是今天兩人連借口都懶得找了, 一進廠房，就各司其職，也沒有向褚鳳霞解釋遲到的原因。

褚鳳霞也沒有問，隻是坐在自己辦公室裡往外看了一眼，劉玉鳳在廠房待了幾分鐘, 就挎上籃子去買菜了。

午飯依舊是對付著吃，沈繼明也沒有要求學習機器操作, 隻是跟在沈懷強身後做些雜事。

吃完飯，沈懷強便把沈繼明叫了出去。

兩人在廠房門口不遠處站著，沈懷強掏出煙來, 點煙的時候，手都在抖。

“今天怎麼又來晚了？”沈懷強好不容易點好了煙，用力抽了一口，問沈繼明。

“有點事。”沈繼明含糊道。

“你有什麼事？”沈懷強看著他，“今天早晨起來的時候，你們已經不在家了。還有你媽，她也不在。最近你們三個早出晚歸的，到底在忙什麼？”

沈繼明轉頭看了一眼他爸，又想起張夢蘭和劉玉鳳兩人對自己的叮囑。絕對不能告訴沈懷強，他太偏愛鳳霞了。這件事不要讓他知道。

沈繼明便把答案吞了下去，眼睛看向遠方，失去了焦點。

其實沈繼明的回答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在這樣的情況下，沈懷強已經猜出了個七七八八。尤其是昨晚他看見張夢蘭偷偷把存折拿了出來，然後坐在那裡算著什麼。

沈懷強便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測了。

可是他沒想到，這件事還會牽扯到張夢蘭，更沒想到，張夢蘭會拿出錢來。

沈懷強望著遠方，把手指間門的那根煙抽完，才開口問：“你們有信心嗎？”

沈繼明沒想到他爸會問這個，突然間門便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今天他們上班遲到，就是去租廠房了。

自己多年的積蓄，在結婚的時候花去了一大半，剩下的錢，租廠房都不夠。

劉玉鳳去找張夢蘭談，最後在比銀行利息多給一倍的條件下，張夢蘭同意借給他們錢，去租廠房。

今天上午，三個人便去簽了合同。

至於機器，沈繼明租廠房的時候遇見一個朋友，以前也是擺攤做生意的，說他有門路搞到便宜的二手炒貨機，一切都包在他身上。

反正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沈懷強剛剛問他有信心嗎？

沈繼明一時間門沒有回答，可是他心裡的答案是肯定的。

有！

“繼軍他爸，你們怎麼在外面站著？”

沈懷強聽到有人叫他，回頭一看，竟然是褚鳳霞的媽媽，崔老師。

沈懷強立刻把手裡的煙蒂扔了，笑著說：“崔老師來了。我們剛吃完飯，出來抽根煙。”

崔毓秀便道：“你看，我包了包子送來的，還是沒趕上。”

沈懷強笑著說：“一會兒就又餓了，照樣能吃。”

沈懷強說完，瞥了沈繼明一眼，沈繼明趕緊就接了過來，又叫了聲嬸子。

“好久不見老大了。”崔毓秀笑了笑，“這包子還熱著呢，你趕緊拿進去吧。下午的時候餓了，熱熱就能吃。”

“好。”沈繼明目光有些閃躲，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崔毓秀。

他和劉玉鳳不一樣，做不到完全坦然。有的時候沈繼明就會想，他要怎麼面對家裡人，尤其是沈繼軍。

可是在金錢和事業的誘惑下，沈繼明又覺得可以冒險一試，就像劉玉鳳和他說的那樣，以後賺了錢，自己可以買房養孩子，還能讓父母過上好日子。這樣也是在減輕繼軍的負擔。他不會埋怨的。

“崔老師也進去看看吧。”沈懷強道：“搬過來之後，好像就開業那天來了一次。人多，估計也沒能仔細看。”

崔毓秀笑了笑：“我怕打擾你們工作。”

“沒有沒有。正好大家都休息呢，都剛吃過飯。”沈懷強說著，便引著崔毓秀往裡走，邊走邊道：“鳳霞不容易啊，從承包食品廠的炒貨車間門開始，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前走。中間門吃了多少苦，我都看在眼裡了。”

崔毓秀何嘗不知道這些。她雖然沒有近距離接觸過褚鳳霞的工作，可看著她一天比一天瘦，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就知道，這孩子在外面受了多少苦。不過還好，都熬過去了。

崔毓秀便說：“剛開始的時候，沒有錢承包，她就在電影院門口擺攤賣東西。”

崔毓秀搖搖頭，“我當時很不理解，可是看見她坐在地上吆喝的時候，就明白了，這孩子啊，自己認準的事，就拉不回來了。不過還好，也算是借著食品廠的名號打出了鳳霞瓜子的牌子。否則自己單獨乾，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這話崔毓秀就是隨口說的，可是字字落在沈繼明的心裡。

沈懷強聽到這裡，也瞥向沈繼明，想告訴他，這個世界上沒有容易的事。鳳霞除了自己能乾之外，鳳霞瓜子能占據本地市場，也有當時食品廠名號的加成。

他想沈繼明三思再三思，可是沈繼明聽到心裡的，卻是褚鳳霞能吃苦所以才成功的。

他也可以。

“媽，你怎麼來了？”

褚鳳霞看見崔毓秀，趕緊迎了出來。

崔毓秀道：“我包了包子，說給你們做午飯呢，誰知道送來晚了，你們已經吃完了。”

崔毓秀送了包子，又和大家閒聊幾句，看一眼手表，到時間門了。

“媽，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褚鳳霞問。

崔毓秀點點頭，“和人家約好的，一會兒去拿相機。”

“相機？”褚鳳霞沒想到這個詞會從崔毓秀嘴裡說出來，“你要相機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