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1 / 1)

小姨鳳霞[九零] 瀧芽 20547 字 6個月前

褚鳳霞在車間盯著, 在第一鍋五香花生出鍋後,她趕緊抓一把給沈懷強送去。

“師傅,還熱乎著, 你嘗嘗味道。”

沈懷強先嘗了兩粒, 道:“不錯,不鹹也不淡, 還很香。現在熱的, 口感還不好,一會兒涼了,就好吃了。”

沈懷強又問:“包裝用什麼樣的?”

“和瓜子一樣, 就是把名字改了, 叫鳳霞花生。”褚鳳霞說, “包裝不想再換了, 大家好不容易認識了咱們的牌子,再換了, 又該不認得了。”

“是。”沈懷強說:“名字很重要。你這個鳳霞瓜子起的就很好。這個名字好記,又十分親切。比彆的名字都好聽。”

褚鳳霞笑了:“嗯, 是呢。”

劉紅也抓了一把吃著,順口問一句:“鳳霞怎麼想起來叫這個名字了?誰起的?”

褚鳳霞看沈懷強一眼, “一個朋友。”

“挺好。”沈懷強也說, “現在就是要想辦法把花生再打出去了。我看你又進了一些板栗,怎麼, 還想炒板栗?”

褚鳳霞實話實說:“其實是我想吃。進花生的時候, 人家那裡也有板栗。我就買了一些回來。”

沈懷強道:“可是板栗我沒做過。”

“咱們慢慢研究唄,趁著機器不忙的時候,炒一鍋。不過我覺得還是路邊那種糖炒栗子更好吃。咱們這個機器,估計炒不出好吃的栗子。”

沈懷強點頭:“可能吧。反正先試試, 咱們炒完自己吃。”

“師傅。”褚鳳霞看向沈懷強,裝作不經意問:“這次要結婚的,是你家老二,對不對?”

“是啊。”沈懷強說,“老大還沒對象呢。讓老二搶了先。有點家庭計較,不讓小的先結婚。我們家就不管這些了,三個孩子,誰能先結婚,就趕緊結。哪怕是老三,先有了,也能先結。”

褚鳳霞立刻問:“那師傅你家老三也有對象了?”

沈懷強道:“那倒沒有。我沒聽他說過。”

劉紅在一旁插嘴:“要我說,三個兒子啊,沈師傅,你們以後在一起住嗎?”

“現在肯定在一起。”沈懷強道,“以後再說以後的吧。剛結婚,怎麼都得在一起住個幾年再說。”

“你想的很對。”劉紅連忙道:“一定得在一起住個幾年。你看我那大兒媳婦吧,結婚後就沒和我們住一起,偶爾見一面吧,就是不親。沒感情的。我家老二結婚的話,一定得讓他跟著我住幾年。”

“就是這個道理。”沈懷強十分讚同劉紅說的話,“我也是這麼想的,不能分開住。一家人不住在一起,還算是一家人嗎?那可不行。”

褚鳳霞看向沈懷強說:“那師傅,你家三個兒子,三個兒媳婦,都住在一起,也是夠熱鬨的。”

沈懷強微微一滯,還真的認真想了想,說:“以前都這麼過,一大家子住一起。不過現在的年輕人吧……”

沈懷強又道:“到時候看情況吧,老二今年結婚,結婚後先一起住著,等後面老大和老三再結婚,老二他們說不好就搬走了。應該不會真的都住一起。再說了,也住不開啊。”

褚鳳霞嗯一聲,道:“也是。”

劉紅瞥一眼褚鳳霞,又看看沈懷強,突然問:“鳳霞今天怎麼對你師傅家的事情這麼關心?”

褚鳳霞被說的一驚,連忙擺手:“這不是沒事瞎聊嘛。”

沈懷強倒是沒當回事,趁機教育褚鳳霞:“我倒是覺得你還不能隻顧著工作。你還年輕,不能就這麼一輩子。”

褚鳳霞笑了笑,“以後再說吧。”

等著五香花生都冷透了,褚鳳霞他們三人一起送到了包裝車間。第一包鳳霞花生從生產線上下來的時候,褚鳳霞便拿著包裝好的花生,去了劉剛辦公室。

沈懷強看著褚鳳霞的背影,問劉紅:“聽說咱們劉廠長離婚了?”

劉紅恨恨道:“就是。上次我和那幾個人吵架,就是因為劉廠長。大家都說鳳霞和他好上了。”

“都是離婚的。都是苦命人,真的在一起,也沒什麼。”沈懷強道,“就是覺得這個劉廠長配不上咱們鳳霞。”

劉紅噗嗤一聲笑了,“沈師傅這是要嫁女兒啊。”

沈懷強喃喃道:“我沒有閨女。我也是真的喜歡鳳霞。要是……要是她……”

劉紅疑惑看向沈懷強,見她吞吞吐吐地,便道:“要是什麼啊。”

沈懷強搖搖頭,“沒什麼。”

“沈師傅不會是想說讓鳳霞給你當兒媳婦吧。”劉紅立刻擺手,“不行,你家三個兒子呢,鳳霞可不能到你家當大兒媳婦,太累。”

劉紅說著,又壓低了聲音,“而且,沈師傅,我說句話,你可能不愛聽。你家老婆,真的不好對付。就那一段時間,我和鳳霞去你家請你,天天都能遇到你老婆堵門。我和鳳霞啊,看見她就肝兒顫……”

劉紅自說自話:“倒是劉廠長。上次我還和她們吵架,現在想想,他倆其實挺配的。都離婚了,又在一個工廠上班,其實想一想吧,是良配。”

褚鳳霞自然是不知道劉紅和沈懷強在背後說的這些話。她拿著鳳霞花生往劉剛那裡去,是想和劉剛商量銷售的事情。

上次她路過電影院,突然就想起來自己擺攤的事情。

既然她可以擺攤,為什麼食品廠不可以?

趁著要過年的檔口,把所有食品廠的產品集中起來,像展銷會那樣,擺上一個,給自己打打廣告,也是不錯的方法。

褚鳳霞還沒進辦公室,就聽到裡面幾個人說話的聲音。

劉剛正在和銷售部門開會,大家暢所欲言,都在為馬上要來臨的“旺季”獻計獻策。

劉剛一直默默聽著,沒有發言。在辦公室裡一邊走,一邊聽著。忽然看見門口身影一閃,然後就站在了旁邊,不動了。

劉剛知道這是來人了,看見在開會便沒有進來。

他走到門口,卻沒想到是褚鳳霞。

“鳳霞?”劉剛看著褚鳳霞問:“你怎麼來了?是不是有什麼事?”

裡面開會的人都停止了談話,紛紛轉頭往門口看去。

褚鳳霞便走進辦公室,對著大家笑了笑,然後對劉剛說:“上次我說的五香花生,已經做出來了。第一批貨,請劉廠長看一看。”

劉剛立刻接過來,道:“正好,大家都在,嘗一嘗。”

這麼一來,褚鳳霞也就不能走了。站在門口等著,大家嘗嘗味道,然後給個反饋。

劉剛看一眼包裝,鳳霞瓜子已經換成了鳳霞花生,包裝倒是沒沒有換,隻換了兩個字。

他打開包裝,往桌上一倒,說:“大家都嘗嘗。”

炒好的花生一粒粒滾了出來,十分飽滿。花生衣也十分鮮亮,顏色好看。從包裝袋滾出來的時候,很多花生已經自動脫了衣,滾出了圓滾滾的身體。

大家都趕緊捏了幾個嘗了,連連說:“很好吃啊。味道很好。”

“我最喜歡花生了。”

“我也是,我們家裡總少不了花生。”

……

好評如潮,這也讓褚鳳霞十分滿意。

她站在一旁,道:“謝謝大家。好吃就行。這次花生能不能打開銷路,還是要靠大家了。”

銷售部的同事都笑了,可臉上都有為難之色。

其中一個人說了實話,道:“鳳霞,不知道你注意沒注意,今年的市場更難了。”

褚鳳霞問:“怎麼說?”

“太多產品衝擊。”銷售部一個同事說,“你看那邊,是我們買來的,現在市場上賣的最好的零食。也有瓜子。不管從包裝上,還是價格上,都真的全方位碾壓咱們。哎,今年比去年更難。”

“今年還有大批國外巧克力上來。”另一個說,“彆提了,真的各種各種,什麼味道的都有。散裝的,包裝好的,禮盒裝的,隻有咱們想不到的,就沒有他們做不到的。”

褚鳳霞知道這些情況,她前幾天也去看過。說實話,自己的瓜子在所有的瓜子品牌中,算不得好的。因為起步晚,大家要麼喜歡老味道,要麼喜歡便宜貨,反正她的不占優勢。

“你的瓜子還好。”另一人安慰褚鳳霞道:“畢竟這個東西,國外做的不多。都是咱們國內的貨。你看看糖果和點心,被衝擊的已經七零八落了。”

褚鳳霞往前一步,道:“關於這件事,我還真有話想說。”

劉剛連忙道:“那裡有個凳子,過來坐下,咱們慢慢說。”

褚鳳霞搬了凳子過來,大家十分合作地讓出一個人的位置,讓褚鳳霞坐了。

褚鳳霞看看大家,道:“我在想,咱們廠是不是也要改變一下做法。”

“什麼意思?”劉剛問。

“不能隻依靠咱們的代銷點,還有小賣部。我覺得大家都是為了賺錢,他們真的是什麼賺錢賣什麼。就算送貨過去,說的再好,也是於事無補。”

“那倒是。”其中一人道,“誰都和錢沒仇。”

“是,說好的,來了客人推咱們的產品。但其實我偷偷看了,推的都是最好賣的,或者利潤最高的。”

“所以,我覺得,咱們能不能換一個思路。”褚鳳霞看著大家道:“打造咱們自己品牌,把咱們的牌子推出去。讓大家都來買咱們的東西。”

“什麼意思?”劉剛問,“你說詳細點。”

褚鳳霞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其實就是一個,用食品廠的老名號,把自己的產品做一次展銷。就在人最多的電影院那個十字路口。

褚鳳霞道:“擺上一個攤子。把咱們食品廠的產品都拿出去。再拉上橫幅,寫上咱們食品廠的名字。說實話,在這些新產品上來前,咱們市的食品,都是咱們本地食品廠產的。彆的貨用價格打壓我們,我們可以賣老味道、賣情懷、賣的是一份感情,常年累月的感情,從小吃到大的味道。然後再告訴大家,咱們的食品廠已經不是以前的食品廠了,咱們也做了創新,做了革新。讓大家對咱們保留期待。”

褚鳳霞看向大家:“隻要咱們食品廠的牌子重新建立起來,就不怕各代銷點不賣咱們的貨。”

在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這是食品廠從來沒有過的。

出去擺攤,在大家看來,是拉不下臉能去做的事。

他們可是食品廠,是最光榮的工作,是最偉大的勞動人民。

這又要去擺攤,當街吆喝……

大家互相看向對方,都沒有表態。

劉剛聽了,也一直默不作聲。最後卻一拍桌子,道:“就這麼乾!鳳霞說的很好,咱們應該走出去。去外面推銷自己的產品。這有什麼好丟臉的?咱們的產品都賣不出去,庫房裡積了一堆又一堆,才是丟臉。”

褚鳳霞點點頭,“我在電影院那裡擺過攤,我有經驗。而且我覺得咱們可以把產品都帶上,直接在那裡辦試吃。讓大家嘗嘗味道。”

“試吃?”一個人看向褚鳳霞,“什麼意思?”

“就是打開產品,讓大家都來吃。”褚鳳霞道,“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嘛。”

劉剛想了想,道:“這件事不是擺攤那麼簡單。咱們要搞,就要陣勢大一些。我向上彙報一下,爭取上面的支持,然後給咱們最好的位置。”

褚鳳霞沒想到自己一個搞瓜子的,竟然和銷售部的同事在一起開了一上午的會,自己說的口乾舌燥,還被同事問有沒有興趣加入他們銷售部。

吃完午飯,褚鳳霞趁著中午休息時間,跑了一趟洪鈺家。

洪鈺和於偉輝結婚那天,她來過這裡,去買了點東西,便騎車來了。

家裡大門半開著,褚鳳霞在門口敲了兩下,道:“洪鈺,洪鈺在嗎?”

出來的是於偉輝,看見是鳳霞來了,連忙說:“鳳霞,你怎麼來了,趕緊進來。”

褚鳳霞便道:“前幾天我去飯館吃飯,想找洪鈺呢,聽說她不上班了。我想著是不是有什麼事,來看看她。”

洪鈺已經聽見了褚鳳霞的聲音,在裡屋就喊了起來:“鳳霞?快進來。”

褚鳳霞跟著於偉輝往裡走,於偉輝的媽媽在客廳看電視,見鳳霞來了,兩人打了招呼,便把電視關上,回自己房間了。褚鳳霞和她說了兩句話,隻覺得她面色不太好,雖然一直笑著,可笑容十分不自然。

洪鈺在床上半躺著,看見褚鳳霞後十分激動,朝她用力揮了揮手,“快來。”

褚鳳霞靠著床邊坐了,問:“怎麼回事?聽說你不上班了?”

洪鈺的臉色也不太好,嘴巴乾乾的,整個人氣色不怎麼樣,這是看見鳳霞了,有點激動,臉上才有了血色。

她無奈笑了笑,道:“就不上了。”

褚鳳霞知道這中間肯定是有事,她再看向於偉輝,於偉輝臉色也不太好,有點尷尬道:“鳳霞,你和洪鈺說話吧,我還得著急去上班。”

“去吧。”褚鳳霞說,“我和洪鈺聊一會兒。”

於偉輝走了之後,褚鳳霞再看洪鈺,發現她低著頭,眼淚一直往身上砸。

褚鳳霞立刻問:“到底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洪鈺抬手把眼淚擦乾了,對褚鳳霞說:“鳳霞,我懷孕了。”

褚鳳霞驚訝道:“這是好事啊,怎麼哭了。”

洪鈺本來是個十分活潑開朗的人,她性格外向愛交朋友,說話嗓門也大。可這次見她,褚鳳霞覺得她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至少,褚鳳霞從來都沒有看她流過眼淚。在褚鳳霞的想象中,洪鈺應該是不會哭的那類人。

洪鈺把眼淚抹乾了,微微翹起嘴角,苦澀道:“是好事。可是我……”

“怎麼了?”褚鳳霞問:“彆著急,我又不走,你慢慢說。”

洪鈺發現自己懷孕沒多久,還是因為有流產征兆才知道自己懷孕了。

從醫院回來,就按醫生的囑咐在床上靜養。

她天天躺著,飯也端到床上吃。能不下床就不下床,為了保住肚子裡的孩子。

褚鳳霞還沒聽過這樣的事,問:“這麼嚴重?不是剛剛懷孕,怎麼就有流產的征兆呢?”

洪鈺這才說了家裡的事。

洪鈺上面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其實,她是應該有兩個哥哥的,二哥沒有生下來,在洪鈺媽媽肚子裡就沒了。

洪鈺說她媽就屬於那種懷孕後,很難保住孩子的。她媽懷大哥的時候還好,等著到了二哥那裡,出去曬了個被子,二哥就沒了。後來洪鈺姐姐結婚了,懷孕後,還是這個情況。

她姐就整整躺了一個孕期,才順利把孩子生下來。

現在也隻有一個孩子,因為太難了。實在不想再生。

洪鈺知道她家裡的情況,媽媽這樣,姐姐也這樣。她就祈禱著自己能躲過這個魔咒,可懷孕這件事,也隻有在懷孕後才能知曉情況。所以她誰也沒說過。

洪鈺現在又是這樣,醫生讓她臥床養胎。現在剛剛懷孕,想到要在床上躺幾個月,洪鈺頭皮都是麻的。

褚鳳霞總算了解了情況,便問洪鈺:“所以你不能再上班了。我就說,那天去飯館,怎麼都沒看見你。”

洪鈺苦笑道:“我哪裡還能上班,想下個床,都不敢。水也不太敢喝,不敢上廁所。”

褚鳳霞道:“這樣也不是辦法,要不要換個醫院?”

“醫生也沒什麼辦法,現在還小,以後孩子大了,更不好保。”洪鈺擔心道,“醫生說,真的不行,就把下面縫上。”

褚鳳霞雖然生過孩子,但對這樣的事情,還是第一次聽到。她不敢相信竟然有這樣的治療方法,要把下面縫上,來保住孩子。

“縫上?”褚鳳霞手臂上的寒毛都立了起來,“醫生說一定要這樣嗎?”

“還沒說。”洪鈺道,“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褚鳳霞握住洪鈺的手,洪鈺的臉色十分不好,就像她說的那樣,水都不敢多喝,所以嘴唇都是乾乾的。

褚鳳霞看見旁邊桌上有杯水,給洪鈺端了過來,道:“你喝點水,現在有了孩子,不像你一個人了。沒關係,如果要去廁所,我扶你去。”

洪鈺接過杯子,淺淺喝了一口,隨即就把杯子放下了。故作輕鬆問:“你呢,你們車間怎麼樣?”

“還好。”褚鳳霞說,“到年關了,最近也比較忙。”

“忙的話就快點回去吧。”洪鈺笑了笑,“不用擔心我。我在床上躺著也沒什麼事。”

褚鳳霞看了看洪鈺的房間,沒有電視機,也沒有收音機,她一個人,每天都坐在這床上,熬著時間,也是太難了。

“你喜歡看什麼書?”褚鳳霞問,“我去給你買幾本書看,好不好?你也能打發時間。”

洪鈺想了想,有點不好意思道:“我還真的不太喜歡看書。從小就學習不好,不愛看書啊報紙啊什麼的。你不說,我都沒想起來。”

“看點小說,挺有意思的。”褚鳳霞想了想,道:“我自己去看吧,有那種可有意思的小說,你拿來看個樂。咱們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就慢慢接受它。不讓下床,咱就躺著,說不好哪天就好了呢,是不是?保持好的情緒,比什麼都重要。”

褚鳳霞看了一眼洪鈺的肚子,說:“你開心了,她在裡面也會開心的。”

“是嗎?”洪鈺道,“這麼小一點,有的時候我都覺得是在做夢。經常問我自己,是真的懷孕了嗎。”

“是真的。”褚鳳霞說,“時間過的快著呢,再有幾個月,你就能感覺到她在你肚子裡面亂動。”

“是嗎?”洪鈺也覺得驚奇,“我聽我姐也說過,但是還沒見過。”

“很快就能見到了。”褚鳳霞說著話,聽到外面有腳步聲。一個人從裡面往外走,走到堂屋門口,推開門,走了出去。

“你婆婆?”褚鳳霞小聲問。

洪鈺點點頭,“是。她應該是出去了。每天這個時候,都出去打牌。”

“打牌?”褚鳳霞問,“她還會打牌呢。”

“嗯,可有癮了,每天都去。”洪鈺道,“晚上快吃飯的時候就回來了。”

褚鳳霞聽了,問:“晚上你做飯嗎?”

“以前是我做。後來不讓下床了,我就不做了。”洪鈺道,“小輝下班回來做飯。”

“哦。”褚鳳霞點點頭,“他做也是一樣的。你就記住一點,身體是你自己的,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明白的。”洪鈺笑了笑,“就是很可惜,工作沒了。”

“生完孩子,可以再去工作。”褚鳳霞說,“不著急,先解決最重要的。”

洪鈺說到這裡,臉上訕訕地,她抬頭看向窗外道:“生完還有機會出去嗎?”

“怎麼沒有。隻要你想,就不會沒有。”褚鳳霞說。

洪鈺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於偉輝在婚前就已經說過無數次的婚後辭職了,現在也是真的如了他的願。以後?還會有以後嗎?

洪鈺不知道。

她隻清楚當下,她婆婆自從知道她的這個情況後,就沒給過她什麼好臉色。尤其是後來也知道了她媽媽和她大姐一樣的情況,婆婆說話都帶著刺兒。意思是洪鈺故意隱瞞了這件事。要是她能早知道……

褚鳳霞從洪鈺家出來,把大門幫洪鈺關上,騎著車路過時,看見了洪鈺的婆婆。

她正坐在四方桌上和三個老太太打牌,旁邊還有坐著看的。

褚鳳霞看見了她,她也看見了褚鳳霞。

褚鳳霞剛想下車打招呼,就看見洪鈺的婆婆已經轉過臉去,又側了側身子,意思是彆理我,就當沒看見,走你的吧。

褚鳳霞才不想找這個不痛快,也就沒下車,徑直離開了。

心裡卻是擔心洪鈺。她結婚沒多久,真正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

張夢蘭今天什麼都沒乾,拿著存折一直在那裡算賬,上面的餘額觸目驚心,怎麼算,婚禮都難辦下來。

原本張夢蘭覺得還挺寬鬆,因為她手裡除了自己的錢外,還有沈繼亮給她的,最大的頭,還是沈繼明的。有沈繼明的那個存折在手,張夢蘭就覺得心安。自己養老也有了底。

可前兩天沈繼明突然找張夢蘭說要把之前放在張夢蘭這裡的錢要回去。張夢蘭嚇了一跳,怎麼都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老大沈繼明竟然想著要錢了。

沈繼明再三找張夢蘭確定,當時說的是把錢給他存著,是這麼說的,對不對。

沈繼明當著沈懷強的面問的,張夢蘭沒來得及回答,沈懷強便說了,是,當時是說你小,怕你亂花,幫你存著。

如今已經三十了,錢也應該給你了。沈懷強做了一回主,讓張夢蘭趕緊算一算錢,把沈繼亮的那一部分還給他。

沈繼明道以前的就算了。當時還有兩個弟弟要養。他隻要繼軍和繼亮都參加工作後,這幾年存的錢。

張夢蘭便道:“老二老三沒上班前,那些錢都花了。你想要,也真的是沒有。”

沈繼明自然也是知道的。當時他和他爸沒日沒夜的炒瓜子,擺個小攤養家,把兩個弟弟供完,等他們都工作了,這個家才算喘了一口氣。

那時候的錢,就算張夢蘭給他他也不會要。因為那時候也沒有分開。他算是幫沈懷強的忙,自己混個飯吃。

後來兩個弟弟工作了,沈懷強便把這一攤子交給了沈繼明,因為怕他心裡難過,兩個弟弟都有了自己的工作,他還在跟著當爹的混。

沈繼明便每個月抽出來一半的利潤給沈懷強和張夢蘭,剩下的一半是屬於他自己的,但是也給了張夢蘭,讓張夢蘭幫他開個存折,存進去。

這麼多年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了。

張夢蘭沒有理由卡著錢不還,今天把那個存折還給了沈繼明。剩下的便隻有自己和沈懷強的這一個了。她看著最後的餘額,心驚肉跳的。

沒想到,忙碌了大半輩子,就這麼一點錢。

彆說娶媳婦了,就是在大飯店,張羅一場婚禮的錢,都不夠。

張夢蘭看著數字發愁,心裡又想,幸虧家具是老三打的,如果算上家具,這些錢都不一定夠買的。

沈繼亮雖然給了她一點,可是太少了。張夢蘭算了算,還要買喜糖,辦酒席,還有酒和煙,沈繼亮給的那些,估計也就夠買煙酒的。

還有一件事,人家小梅嫁進來,她是要給禮錢的啊。

又是一大筆。

張夢蘭怎麼算,手裡的這些錢都不夠。她想了又想,準備把兩個兒子都叫來。

沈繼明有多少錢,她是有數的。

沈繼軍有多少錢,她就沒數了。

和沈繼明不同,沈繼軍這個兒子,從小就有主意。沈繼明每天賺了多少錢,晚上都要和張夢蘭說的。從小養成的習慣,已經改不了了。就算是現在,每天晚上都要算一下賬,然後給張夢蘭說一聲。

可沈繼軍從來沒說過。

有時候張夢蘭想問問他,問題問的十分明顯了,可沈繼軍就是不說,隻是笑笑,便拉倒了。

這孩子,沒有和她說這些的習慣。從來都是自己處理。

張夢蘭想把沈繼軍叫來,探探他的底。

還有就是,沈繼亮結婚,這兩個做哥哥弟弟的,是要幫點錢的。

因為家裡就是這麼個情況。把他們養大了,他們應該有所回饋了。

張夢蘭打定主意,便到路口,用小賣部的電話,給沈繼軍要了一個電話。告訴他晚上燉了醬骨頭,讓他回家吃飯。

沈繼軍接了電話,聽見他媽這麼一說,便問:“媽,是不是有什麼事?”

張夢蘭不瞞著,便道:“還真的有事。你回來一趟吧。”

沈繼軍回家的時候,沈繼明正在收攤子。他看見了,趕緊去幫忙。沈繼明看見沈繼軍後,問:“你怎麼回來了?”

“咱媽打電話讓回來的。”沈繼軍說,“有沒有說什麼事?”

沈繼明搖搖頭,“沒有。”

兩人便不再說話,沈繼軍幫著紮緊麻袋,又幫著把瓜子都搬到地板車上,都收拾妥了,才和沈繼明一起往家裡走。

“咱爸下班了嗎?”沈繼軍問,

“還沒。”沈繼明說,“聽說他們食品廠要搞個什麼展銷活動,最近很忙。”

“是嗎?”沈繼軍道,“知道搞什麼展銷嗎?在哪裡?”

“好像是說在電影院這邊。”沈繼明往身後一指,道:“也就在這一塊吧。這裡人最多了。”

沈繼軍嗯一聲,“也是。”

兩人往家裡走,沈繼明推著地板車,把地板車推倒大門篷子下面,然後去洗手。

張夢蘭從廚房出來,看著沈繼軍道:“想著你該到了,我把骨頭熱了熱,你也洗一洗。”

沈繼軍嗯一聲,等著沈繼明洗完,自己也洗一下。

沈繼明洗好轉身,看了沈繼軍一眼,低聲道:“是不是要說老二結婚的事?”

沈繼軍微微一笑,“可能吧。”

沈繼明想說什麼,最後還是咽了回去。自己直接去了堂屋,坐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

張夢蘭給他們端飯,端到堂屋的茶幾上,對沈繼軍道:“在堂屋吃吧。”

“行。”沈繼軍也洗好了,走了進來。

沈繼明和沈繼軍吃飯,張夢蘭已經吃過了,在一旁坐著。

她喃喃道:“燉了這麼好的醬骨頭,你爸又突然不來吃飯了。老二今天也是夜班。你們多吃點,再熱就不好吃了。”

沈繼軍嗯一聲,和沈繼明兩人一邊啃骨頭,一邊吃飯。

沈繼明一會兒就啃完了一根骨頭,問沈繼軍:“要不要喝點?”

沈繼軍也有點想喝了,“有啤酒嗎?”

“有。”沈繼明說,“我屋裡還有兩瓶。”

沈繼軍便站起來,“我去拿。”

哥兒倆一人一瓶啤酒,對著瓶吹的,一口啤酒,一口醬骨頭,吃的十分痛快。

張夢蘭就在旁邊看著,看兩人都吃的差不多了,便開了口。

“繼軍,今天叫你回來,是想和你說說你二哥結婚的事。”

沈繼軍看他媽一眼,問:“我二哥結婚的事?不是說過了,讓我給他打家具,我已經打好一個床了。”

張夢蘭連忙道:“是嗎,挺快的啊。”

“後面櫃子就快了。我最近又招了兩個人,所以進度就更快了些。”

“又招人?”張夢蘭皺了皺眉,“你現在那裡有幾個人了?”

沈繼軍勾了勾嘴角:“沒幾個。”

“沒幾個是幾個?”張夢蘭就不喜歡沈繼軍這樣,你問他話,他從來不正面回答。

“有幾個不是固定的。臨時找來幫忙的。”沈繼軍含糊過去,“二哥的家具怎麼了?是不是又有什麼要求了?”

“那倒沒有。”張夢蘭看看沈繼軍又看看沈繼明,“我的意思是,你二哥,你二弟結婚,你們能不能出點錢?”

張夢蘭話音剛落,沈繼明便把骨頭放下,看了一眼沈繼軍。

兩人此時就是對視,沈繼明的意思很明顯,看吧,我說的沒錯。

兩人誰也沒說話,電視機裡放著廣告的聲音,聲音挺大的,尤其是現在這個氣氛下,顯得就更大了。

張夢蘭等了一分鐘,發現兩個兒子,誰也不說話,她隻能再開口:“我和你爸兩人,這幾年也沒存什麼錢。今天我拿存折一算,彆說辦婚禮了,連給小梅的禮錢,都拿不出來。我就想著,把你們養大也不容易,你們現在都有工作了,是不是能幫一下家裡?”

沈繼明聽了便問:“這是老二的意思?”

張夢蘭連忙說:“沒有,繼亮沒說過這件事。”

“媽,很久之前我們三兄弟就說過這個事情。家裡條件什麼樣,我們三個都清楚。所以我們工作後,自己攢自己的。大家當時就說了,結婚就靠自己,能攢的下多少錢,就辦多大場面的婚禮。我覺得你還是問問老二,看他和小梅怎麼個打算。他自己應該也有點積蓄。按著當時我們說的,錢少有錢少的辦法,錢多有錢多的辦法。”

張夢蘭急道:“不辦婚禮是不可能的。咱們家已經這樣了,老二結婚,再不辦婚禮,才讓人看不起。最近咱們街坊有娶媳婦嫁女兒的,那排場都大著呢,街坊鄰居都去吃飯。你看,你爸爸那邊的親戚都要來的,我這邊的親戚也要來。再加上小梅那邊的,肯定要辦上幾桌的。”

張夢蘭細數著條條框框:“你們看,酒席要錢。桌上要有煙有酒,還要糖果瓜子花生,哪裡不需要錢啊。就老二給我的那些,煙酒錢都不夠。再說了,還要給小梅禮錢。這樣,她才能帶來嫁妝啊。你們不懂這裡面的事,咱們給的錢,她都會再帶來。就算不給我,也帶回咱們家,在咱們家用了。她還會再壓來嫁妝,這一來二去,咱們都是白得的。”

沈繼軍皺了皺眉,問:“我二哥和二嫂不是自己談的戀愛嗎?還需要這些?”

“不管是自己談的對象,還是啥,這都是最基本的。你不懂。老三,我和你說,前段時間我表姐家孩子結婚,媳婦給帶了電視機和自行車。你看吧,一台電視機多少錢啊。是不是?”

沈繼軍看一眼沈繼明,沈繼明隻低頭吃骨頭,沒有說話。

沈繼軍便說:“媽,你還是再問問二哥。因為我們之前說過,結婚不會花家裡的錢。自己攢自己的,自己靠自己的本事娶老婆。還有一件,就是我二嫂。人家家裡也沒說給咱們陪嫁這啊那啊的,我聽我二哥說了,訂婚人家都免了。是不是就不想走這種世俗婚禮啊。”

“你這傻孩子,說的都是傻話。”張夢蘭道,“反正就是這麼個情況,你們怎麼想,每個人能出多少錢?”

沈繼明抬起頭和沈繼軍對視一眼,這個時候他覺得自己作為大哥,是要開口說話的,隻是沉默不語,根本不能解決問題。

沈繼明便道:“媽,我的錢剛從你那裡要過來。你知道我有多少存錢。我存的這些錢,是為了以後結婚用的。老二的婚禮,我是拿不出什麼錢來。不過我能幫忙的,一定幫,還有就是,他婚禮用的花生瓜子,我包了。也當我這個大哥,給他的賀禮。”

張夢蘭氣的臉都綠了,轉頭看向沈繼軍,問:“你呢,你咋說?”

沈繼軍站起身,把褲子口袋都翻了出來,口袋一翻出來,白色的底布都出來了,一個鋼鏰都沒有。

“媽,你看吧,我的兜都比我的臉乾淨。”

張夢蘭便道:“你開那麼大的家具廠,怎麼會沒有錢?”

“沒有錢。”沈繼軍誠實道:“真的沒有。而且,我也打算結婚,我結婚的話,也是一分錢都沒有。要豁出臉皮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