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家貴拎著兩盒大紅袍從外面進來,晃晃悠悠地,看見許童正和大寶在院子裡玩,便喊:“童童,你舅舅回來了。”
許童看見褚家貴,立刻竄了過去,一把抱住褚家貴的大腿,雙腿也直接攀了上去,整個人掛在褚家貴的腿上,“舅舅,你拿的什麼好吃的?”
“看你饞的。”褚家貴笑了笑,拖著腿往前走,也不說讓許童下來,硬是拖著走了好幾步。
大寶在旁邊看得眼睛都直了,羨慕得不得了,笑嘻嘻瞧著家貴,也跟著叫了聲:“舅舅。”
褚家貴笑道:“你不是一直叫叔叔嗎,什麼時候改叫舅舅了。”
大寶嘿嘿笑個不停,不好意思撓撓腦袋,“我忘了以前叫什麼了,許童叫舅舅,我也就跟著叫舅舅。”
“你是不是也想上來?”褚家貴問。
“嗯。”大寶躍躍欲試。
“來吧。我試試能不能拖動你們兩個小崽子。”褚家貴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大寶嗖的一下飛奔過去,和許童一樣抱住了家貴的大腿。
“你還小不小?和孩子這麼玩。”崔毓秀端著盤子出來,看見這一幕,“這幾天怎麼回事啊,回來這麼晚。”
這時褚鳳蘭從房間出來,看見褚家貴,也沒說話,隻是往前走。
“大姐你又來了?”褚家貴皺皺眉,“你怎麼天天往娘家跑啊。”
“怎麼了?礙你什麼事?”褚鳳蘭撅了撅嘴,“你二姐還天天在家住呢,也沒見你說什麼。”
“你和我二姐能一樣嗎?”褚家貴看一眼她媽手裡的盤子,差不多明白什麼意思,便問:“你吃完就走啊,也不把碗筷洗了?”
“咱媽會洗的,不用你操心!”褚鳳蘭說完,推上自行車就走。
她突然想起來什麼,看向許童:“童童,大姨走了啊。”
“大姨再見。”許童不敢把手撒開,想揮手呢,又緊緊抱住褚家貴的大腿。
褚鳳蘭騎上自行車便走了,廚房裡穿來了嘩嘩的流水聲,是崔毓秀在洗碗。
褚家貴看了在葡萄藤下坐著的鳳霞,聳聳肩,兩人相視一笑。
“你拿的什麼?”褚鳳霞問,“這幾天都沒回家吃飯,是不是有什麼事?”
“沒事。”褚家貴拖著兩個孩子,慢慢走到褚鳳霞身邊,遞給鳳霞一罐,“這是大紅袍,你嘗嘗。”
褚鳳霞接過來,仔細看了一眼。茶葉包裝十分精致,外面是一個深紅色的禮盒,打開後,裡面是一個陶瓷罐,上面畫著精美的山水畫。
“這是哪裡來的?”褚鳳霞看向家貴,“這茶看起來不便宜啊。”
褚家貴無奈笑了笑,“送彆人的,沒送出去,又拿回來了。”
他說完,又補充一句:“本來想摔了一了百了,可想想我花那麼多的錢,就還是拿回來了。”
褚鳳霞把茶葉還給褚家貴,“你彆著急,今天送不出去,明天可能就送出去了。先拿著,家裡還有茶,不需要喝這麼好的。下次說不定就送出去了呢。”
褚家貴接過來,歎了口氣,“好吧。”
“吃飯了嗎?”鳳霞問。
“吃過了。”
“好了,你們兩個都下來吧,舅舅累了。”褚鳳霞對許童道。
許童和大寶兩人立刻鬆手從家貴大腿上下來,褚家貴摸了摸許童的小腦袋,道:“明天再玩,行不行?”
*
自褚家貴從姚家離開後,姚君歌的臉色就一直沒好。
她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拉著一張臉,正在和她爸姚長卿對視。
姚長卿一時間瞪不過她,隻能自認失敗,站起身就要往書房去。
姚君歌離開站起來,苦惱撒嬌道:“爸爸!”
“乾什麼!”姚長卿停下腳步看她,“你的話還沒說完?”
“人家就是來看你和媽媽,哪裡有讓人把東西再拿走的。你太不通情理了!”
“水果不是留下了?”姚長卿皺著眉,“茶葉那麼貴,讓他拿回去退了。浪費那個錢做什麼。”
“人家的一片心意!”姚君歌氣得臉都紅了,“而且是第一次來,你怎麼也得先留下啊。”
“我就是不喜歡。”姚長卿終於說了實話,“你去問問你媽媽,看她怎麼說?她早早就回臥室躺著了,你難道沒看出來是什麼意思?”
姚君歌雙手叉腰,用力瞪向姚長卿,“反正你們都是壞人,看不上家貴!家貴哪裡不好了?”
“行了!”
臥室裡傳來一聲響亮的喝止,是趙雁的聲音,她聲音嚴厲、不容抗拒:“姚君歌,我再和你說一遍,你彆鬨了!”
姚君歌向來隻怕她媽不怕她爸,剛剛也是爸爸姚長卿陪著她,聽她在這裡發脾氣。媽媽趙雁早就回臥室了,甚至是在褚家貴離開前。
今天褚家貴鼓足了勇氣,提了些水果和兩盒姚長卿最愛的大紅袍來姚家擺放。姚君歌沒有提前和家裡打招呼,因為她知道即使說了,爸爸媽媽也不會同意。所以便直接把家貴帶回了家。
褚家貴來姚家便十分拘謹,畢竟這大院不是人隨便就能進來的。門口執勤的哨兵從不輕易放人進來。但是有姚君歌帶著,他也順順利利進了門,門口的哨兵還給他敬了禮。
從沒受過的待遇。
可到了之後,姚家貴更緊張了。
姚長卿和趙雁都在家,看見家貴,臉色立刻變了。
姚長卿還好,勉強維持住了禮儀,和家貴隨便聊了幾句。而趙雁,轉頭便走進臥室,又關了門。
戰戰兢兢地待了一會兒,姚家貴離開前,姚長卿把茶葉塞回他手裡。
水果留下了,這茶葉拿回去吧,太貴重了。
兩盒茶葉能有多貴重?都是姚家隨處可見的東西。
人家隻不過是不想收家貴送的而已。
姚家貴拿著兩盒茶葉便回了家。
此刻他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盯著天花板,當初和姚君歌談戀愛的時候,他也不知道姚君歌的家庭背景。後來姚君歌告訴了他,家貴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一個普通工人,家裡一個寡母兩個姐姐,且二姐離婚回了娘家,自己住的這間房,冬天冷夏天熱,又窄又小,甚至沒有姚家的衛生間大。姚家貴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可他又不想分手,或者說,他一點都不服氣。
一個人的現在和過去能決定他的將來嗎?
憑什麼就看不起人?
憑什麼讓把茶葉拿回來?
送出去的禮物還有當面讓人拿回家的道理?
褚家貴十分生氣,用力砸床,床板發出“咚咚咚”的響聲。
“媽媽,舅舅怎麼了?”
許童站在門外,正要開門給家貴送橘子水,就聽到裡面傳來的聲音。
他扭著頭看鳳霞,“舅舅好像生氣了,生了很大的氣。”
褚鳳霞拉上許童,小聲道:“明天再給舅舅送吧,好不好?”
許童乖巧點頭,“那好。”
許童拿著橘子水跑回客廳,褚鳳霞則去院子裡給許童準備水,讓他洗澡。崔毓秀小聲問:“怎麼了,童童?”
“我舅舅生氣了。”許童說完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崔毓秀便走到家貴臥室門前,站在門口問:“你怎麼回事啊,這幾天都不見人,今天回來也晚。在哪裡吃的飯?”
“外面。”家貴好像用枕頭蒙住了臉,聲音悶得厲害。
“外面外面。”崔毓秀氣道:“外面也得有個地方吧。也不知道怎麼了,大的大的不聽話,小的小的天天這個樣子,你們還讓我活不讓?”
褚家貴聽了,一個挺身,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氣衝衝走到門口,打開臥室門,就看見他媽在門口站著直抱怨。
“你大姐不好過,這麼多年了,沒個孩子。以前光慶還來咱家,現在都不來了。我在學校見了他,也不好說話,學校老師誰不知道我是他丈母娘,誰不知道光慶一直想要個孩子……”
“你二姐吧,我讓她去相親,死活也不去。說什麼要過自己的生活。你自己能有什麼生活?就坐在流水線前貼標簽、打包裝?孩子能養起不能?早晚家貴是要結婚的,這房子那麼小,到時候誰家姑娘願意和……”
崔毓秀還沒說完,就被褚家貴打斷了:“媽,你夠了啊!”
崔毓秀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看著褚家貴:“你喊什麼啊,我又不是聽不見。”
“我二姐會聽到的。”褚家貴說,“她剛回來,你說這些做什麼?這不是攆她走嗎?”
“我說的哪句不是實話?”崔毓秀看著家貴,“你想過沒有,你姐姐如果不嫁人,一直住這裡,你未來的老婆能願意?”
“不願意能怎麼樣?”崔家貴皺著眉,本來心裡就窩火,這一會兒更煩了,“不願意就不要嫁給我,如果同意嫁給我,就得接受我二姐和童童!”
“童童。”褚鳳霞在院子裡喊,“來洗澡了。”
白天褚鳳霞接了一大盆涼水,一天過去,水都曬熱了。
鳳霞又燒了一大鍋開水,稍微攙了一點,水溫就剛剛好。
許童用來洗澡的是一個搪瓷盆,盆子大小剛剛好,許童正好能坐下。
許童一隻腳先伸進去,試試水溫,然後一屁股坐在印著鴛鴦戲水的搪瓷盆裡,盆裡的水立刻漲了起來,在盆邊晃悠著,馬上就要溢出來了。
許童興致很高,拿手往外撥水,一邊撥水一邊問:“媽媽,什麼是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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