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1 / 1)

永康宮的一場驚變事了。

塵埃落定,自此宮內再無萬太妃。

後續便是處理宮中瑣事,清點萬太妃遺物,封宮鎖殿,做一些繁雜的事物交接了。

蕭崇江攥著姬洵冰涼的指尖,用溫熱的掌心暖著姬洵的手指,他關心人這件事做得不熟練,言辭間還有兩分冷硬,

“陛下還受不得涼,臣先送陛下回養心殿好好修養。”

沒有人回答他。

蕭崇江頓了頓。

剛剛經曆了那些事情,芳歲帝難免一時陷入哀思,心緒低落,不愛說話。

蕭崇江又耐心哄道,“先回去,你這身子還經不住久站,彆逞強。”

芳歲帝站在原地,不應聲,也不動作。

周遭是眾仆從處理地上血跡的忙碌身影,所有人都忙得腳不沾地,越發顯得姬洵和蕭崇江是格格不入的兩個人。

“陛下?”蕭崇江又低聲喚了一句。

姬洵讓血浸透了裡外三層的衣裳。

風一吹,他顫了顫眼睫。

他的外衫褪了下來讓銀甲侍衛給攝政王府送去,可他身上裡衣都是被血弄臟了的。

臟汙的血痕攀附在姬洵的身軀上,蜿蜒浸染,仿佛是扭曲的蛇妄想鑽進他的骨子裡,姬洵蹙著眉,有些暈眩。

蕭崇江久等不來回話,抬頭一看,姬洵面色有些霜雪似的冷白,額上薄薄覆著一層冷汗,他唇邊有笑,卻閉著眼一言不發,顯然情況有異。

蕭崇江察覺不對,他伸手握住姬洵的手腕,細膩又柔軟的手被他猛地一拽,天子便如輕飄飄的紙鳶一般軟倒下來。

“芳歲!”

蕭崇江立刻起身,探手扶住姬洵的腰,他嗓音沉沉,“你哪裡不痛快,可是這胸口箭傷又疼了?”

姬洵根本聽不見。

血腥味道纏繞在他身上久久不散,姬洵聞得久了,五臟六腑都像浸在萬太妃的血裡,讓他精神愉悅略顯亢奮,身軀卻如同承受不住這股情緒,驟然失力。

姬洵是硬撐著非要今日一同參與此事,他要親眼見證這個結局。

可舊傷不是鬨著玩的,姬洵難免有些昏昏沉沉精力不足。

方才站著的時候,姬洵眼前都是黑色一片失了顏色的,他沒想過折騰一趟會疲乏成這個模樣,萬幸堅持到這場戲走完。

沒有耽誤了他的正事。

姬洵耳邊還在嗡鳴,聽不清蕭崇江說了什麼,他細弱地喘著氣,眼神霧氣蒙蒙地盯著蕭崇江看了好半天,才逐漸恢複了聽覺和視覺。

“……真不該放你下山。”

沒有個前因後果,獨聽到了這一句。

蕭崇江又發什麼瘋了?

姬洵懶得去想,他渾身乏力,任由蕭崇江將他打橫抱起。

走了兩步,見路是回養心殿的,姬洵恢複了一些知覺,吩咐起人來半點不客氣,

“帶朕去蓮心禦池,朕要沐浴淨身

。”

“陛下身體微恙,不宜沐浴。”

姬洵重複,“朕要沐浴。”

“想必蕭將軍知道地方在哪兒,畢竟沒少來——蕭崇江,彆裝作不知情故意走錯給朕惹麻煩,明白了嗎。”

蕭崇江腳步微頓,語氣沒什麼變化,“陛下多慮了,蓮心禦池位於何處臣便是不認路,也可找啟胤帶路,定然不會弄丟了陛下。”

姬洵沒抓著這件事不放,他輕輕打了個哈欠。

怪會裝的。

那些瑣碎的東西,也不知道蕭崇江是以什麼心思送過來的。

芳歲帝需要沐浴淨身,女官們早早備好了清池,連鮮切的瓜果一同置於池邊,她們做好了事情,便退出了殿內。

陛下一貫是不準旁人伺候,可這一回姬洵大病初愈,若是暈在池子,那可是要命的事情。

蕭崇江抱著他走到蓮心禦池,這一路上他都沒放過手,等到了禦池內間,蕭崇江臉色不變,幫姬洵換上了輕薄雪紗的外衣。

禦池中央是巨型赤金蓮花做底座,金燦燦的蓮花瓣攏在一起呈現出花蕊綻放的姿態,牆壁四周探出數個如同蓮藕的出水口,水流細長一條傾入池子裡,溫熱的水面浮起層層波紋。

熱氣蒸騰,白霧繚繞。

蓮心禦池裡原先負責伺候的人早撤出去了,隻剩下他和姬洵。

蕭崇江伺候人沐浴當真是頭一回。

他在蕭家是頂梁柱大郎君,在軍中又是戰無不勝的頭狼,何時需要操心怎麼給旁人沐浴?

但在行宮裡姬洵每一件事情都是他親自經手,如今做起來,也不算難。

這麼想著,蕭崇江就挨了個巴掌。

這一下又輕又癢,刮在蕭崇江的臉上,如鳳鳥的雛羽輕柔地掠了過去。

姬洵力氣不夠,動作便慢了,指尖沒來得及抽回去,落在蕭崇江的唇邊,幾乎瞬間就被蕭將軍銜在唇裡,咬住了指尖那一節。

姬洵:“……鬆口。”

蕭崇江磨了磨姬洵的指尖肉,動了嘴,姬洵抽出來,看著指腹的牙印,

“在外戰了多年還學會咬人了,朕的蕭將軍,當真是厲害。”

這是諷刺他學了一身狗本事。

蕭崇江問,“不是陛下先將手指遞過來引誘臣?”

姬洵冷冷地扯了下嘴,

“你蕭崇江手上長鋸子了?在朕身上來回探,你不該打?”

他家陛下這是嫌他手糙。

蕭崇江行軍多年,刀槍棍棒斧全是玩了個遍,手心肉摸上去都是硬邦邦的,擦在姬洵後背上,不可能不硌人。

但手掌下的肌膚沾了水,蕭崇江頗有些放不開手,他還想給姬洵再洗上一會兒。

“沒鋸子,”蕭崇江用手掌托起姬洵的後背,騰出一隻手攥著姬洵的手腕,傾身上前,“陛下這麼說,可是臣碰了你哪裡不舒服了?”

姬洵微眯了下眸子。

蕭崇江這混賬,跟

他裝上糊塗了。

背上輕微泛疼,也不知剛剛蕭崇江用了多重的力氣,姬洵伏在水池邊,他視線一掃,蕭崇江單膝跪在池子邊服侍,衣裳有什麼起伏都顯而易見。

那地方突出顯眼,姬洵盯了一下,他緩緩地抬頭看蕭崇江。

蕭崇江臉上神情自若,全然看不出此人心底的念想有多激蕩。

裝得像正人君子那麼回事。

姬洵微笑,他伸出手指,點在蕭崇江的膝上,“愛卿。”

“陛下?”

蕭崇江立刻彎下腰來,想聽清姬洵接下來的話。

哪曉得剛應了一聲,蕭崇江猝不及防被按住了腦袋,姬洵一個病人力氣不大,奈何蕭崇江沒有反抗意識,被按著腦袋沉進陛下沐浴的水池子裡了。

蕭崇江兩手扒在姬洵的身上,他掌心猝然用力,又忽而放鬆。

姬洵肩薄得可憐,怕是他再用力,都要給芳歲捏得骨頭作響,那可是更疼了,姬洵受不住。

蕭崇江整個人上半身浸在水裡,全靠下盤穩當跪坐在池子邊沿,才沒掉下去。

“蕭崇江,朕看你有點不冷靜,不介意親手幫你醒醒腦子,”姬洵懶懶地收回手,“不用謝恩了,起來跪安吧。”

過了片刻。

蕭崇江的腦袋還埋在池水裡。

姬洵:“?”

又等了一會兒,蕭將軍還是沒動靜。

可蕭崇江的手還扒在姬洵身上,顯然是沒淹到,閉氣功夫倒是不錯。姬洵兩指捏住蕭崇江的耳朵一提,一顆濕透了的腦袋從水裡順勢探出來。

水珠子飛濺,有幾滴落在姬洵側臉上,又滑落到芳歲帝的清瘦肩膀,在鎖骨的柔美一彎裡彙聚成一汪小小的池,瑩瑩發著微光。

蕭崇江看著那滴水的歸處,他眼珠子噌的一下和捕獵的猛虎一樣滾圓,目光晦澀地盯著姬洵,視線像是黏上去了。

蕭將軍看著人高馬大威風凜凜,帶兵帶隊說一不二,說起年紀,其實還沒有姬洵這一世的年歲大。

蕭崇江眼珠子沉下來,莫名焦躁的模樣,姬洵立刻看出了他有些蠢蠢欲動的意思。

淹了一回,怎麼像腦子進了水,反倒淹出他蕭崇江的興致來了。

姬洵:“……”

姬洵:“滾出去。”

蕭崇江不同意,他滾熱的掌心撈住了姬洵的手臂,有些情難自禁地粘人,“陛下尚未更衣,臣還有用處。”

“臣……”蕭崇江本想再次自薦,可兩人一番動作拉扯,他見到了姬洵的後背。

連著脆弱的頸子泛起一道豔色的紅痕,那一道是他剛剛撫摸的地方,也是芳歲帝罵他手像鋸子的緣由。

已經留痕了。

被他這手掌給磨出來的。

蕭崇江看著芳歲帝身上那一塊薄軟白皙的皮肉,有些目眩神迷,他想不通。

……怎麼這樣薄?

若他咬一口,怕不是輕鬆就要叼穿了陛下的皮肉,利齒頂進去

,陷在皮肉裡,讓姬洵逃都逃不掉。

蕭崇江淹了一回水,他弄得自己渾身濕漉漉的,尤其是上半身,衣袖子不停滴水。

頭發全都打濕了,本身蕭崇江就是卷毛,現在一綹一綹搭在腦袋上趴伏著,跟那個讓暴雨淋濕的大狗一樣,有些落魄的可憐樣兒。

姬洵看著,微挑了一下眉,沒做聲。

蕭崇江今天有點顯而易見的心猿意馬,這樣狼狽他不介意,反而湊上前來,惦記著姬洵鎖骨裡那汪水,想吻了去。

姬洵疲倦地仰了一下頭,躲了蕭將軍春心躁動的膩歪,他抬起手掌抵在蕭崇江潮濕喘息的口鼻上,他低聲道,“蕭崇江,越是想要,你越要克製,給朕證明你的心,讓朕看見你和旁人的不一樣。”

“朕是皇帝,你總不能想要便要,讓我任你施為……你這是不尊,是我的忌諱。”

這一句話,讓蕭崇江停了動作。

蕭崇江沉沉吐了口氣,克製地退回去,他有點煩躁地低下頭。

渾身纏著一股昭然若揭的不滿足。

到年歲了,蕭將軍還沒和人親過一回嘴。好不容易有了個上心的人,可這人首先是皇帝,其次姬洵身子弱,蕭崇江還不敢親,怕親壞了。

整日看著,整日惦記著,他都有點入迷了。

今天這一遭可算將蕭崇江也折騰了一回。

“蕭老夫人那你該回去看看了。”姬洵忍不住又扔了一句,“回家時少板著臉。”老夫人都多大年紀了,還要忍著蕭崇江這欠債臉。

蕭崇江緩了一會,又想起了一件事,“常無恩,陛下可知他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