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說完, 他就看見了站在人群中的鄭琬,連聲高呼道:“鄭娘子!”
說實話,鄭琬正和其他人吃得正歡, 將部分紅螯蝦賣給杜明兆之後, 她們還是留一部分給自己吃, 算是對大家的犒勞, 今天他們這頓飯的工程量遠遠高於公廚。
她給同事們吃點好吃的補補,不然總覺得過意不去。
黃穗等人也沒有想到, 她們居然能免費吃到價格如此高昂的紅螯蝦,要知道和她們一起吃的還有崔監丞和杜主簿,那都是都水監響當當的人物。
不過, 當鄭琬再次點頭確認這是一個真消息之後, 大家也不能說出違心拒絕的話。
到了後面更是撒開了吃,像是不知饑飽似的, 隻要筷子夾到一個吃的, 不管是什麼都可以塞進嘴裡,而它也沒讓幾人失望, 不管是紅螯蝦、年糕、青瓜還是藕段、土豆,都非常的美味。
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劉大廚的聲音, 有人下意識地想要回話,又被嘴裡的麻辣紅螯蝦塞了嘴。
兩相衝撞之下,立即響起激烈的咳嗽聲。
“咳咳咳!”
“快快快!取倒碗水來。”
幾個人頓時亂作一團的樣子,看的劉興延滿頭青筋暴起, 總覺得這個畫面仿佛是在說自己的管理有問題。
之前還面對著雲五使出來的笑臉, 立即垮下來,拉長著一張臉,和倭瓜似的。
剛想要說些什麼, 就發現自己身旁的人快他一步,走到幾人面前。
“某是貼身服侍崔監丞的人,現下特意按照崔監丞的囑咐,來這裡喚鄭娘子見面。不知……”
“兒乃鄭琬,見過郎君。”
“鄭娘子請!”
說完,雲五立即躬身邀請鄭琬往來時的路走。
鄭琬看了一眼,給趙青悠使了使眼神,才跟著雲五一路往前走。
不一會兒就來到崔知韞的房門前,雲五按部就班地扣響房門,“叩叩叩!”
“請進!”
“郎君,鄭娘子到了。”
說著,雲五推開門,示意鄭琬自己一個人進去,他就在外面守著門就行。
鄭琬立即根據他的眼色進屋,一進去就聞到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氣,若是她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就是她剛剛做的三種口味的紅螯蝦。
時間門過去不久,香味就如此淡,估計崔監丞也沒吃多少,不知道叫她來乾什麼?該不會是不好吃就要責罰她吧?
在短短的幾步之間門,她的大腦已經預想過自己來這裡的無數中原因和結果。
但站定之後,立即對著崔知韞的方向行禮,“拜見崔監丞!”
“免禮。”
崔知韞放下手中的事務,抬眼看向來人,發覺對方嘴唇有一種微妙的嘟起,立刻想到自己吃過的麻辣紅螯蝦,下意識地抿緊嘴唇,將原本就薄的嘴唇抿的更薄,表面泛著一層淡淡的白色。
思索片刻,開口道:“不知道這三種紅螯蝦的做法鄭娘子可願意買賣?”
鄭琬覺得自己剛剛才反應過來的腦子,又接受了一番激烈轟炸,她怎麼覺得自己有點聽不懂崔知韞的話呢?
於是歪著腦袋,驚訝的雙眼瞪的滾圓,一臉懵地看著對面的崔知韞。
崔知韞一看鄭琬就知道對方還在心裡懷疑自己的意思,語氣肯定地說:
“某是代表都水監想與鄭娘子談一樁買賣,若是娘子願意,我們絕對不會虧待娘子的。”
這下子鄭琬總算是理解了,不就是想和自己買吃食方子嗎?
腦子立即轉化為一個商人的心態,好奇地問:“不知三個方子作價幾何?”
“某暫時想定,三個吃食方子一共賣1000兩。而且某還可以代為推薦娘子參加尚食局組織的公廚考核,若是娘子可以考上,往後也可在都水監公廚做一個大廚。若是有開食肆的念頭,憑借考核成功的文書,也是可以招攬到不少客人的。”
哇!鄭琬立即意識到這份考核成功的文書不簡單,不就和你曾經在宮裡給聖人做過飯一樣嗎?這樣的噱頭肯定可以招攬到不少人。
像是她這種貧苦百姓的出身,若是沒有奇遇,一輩子都不可能得到這個機會。
而且1000兩,依照她現在的情況,不知道猴年馬月才可以賺到。
有了這些錢,她就可以先把錢牛辛櫞的藥錢還上,然後再給自己在洛陽城買下一處居所,正式在這裡固定下來,不用像浮萍一樣在浮世飄蕩,房子也是她心中的執念,特彆是擁有一個獨屬於自己的房子。
此外,她也有資本可以去尋找自己的姨母。
這段時間門她可算是明白了,沒錢在這洛陽城根本就行不通,她想要找到自己的親人,估計還得花費一番力氣和銀錢。
因此,在聽到是1000兩這樣的巨額資金之後,她真的想不出自己還有拒絕的理由。
立即眼神堅定地看著崔知韞的雙眼,頷首回道:“兒願意。”
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崔知韞也鬆了一口氣,隻要鄭琬這裡的路走通,那麼他接下來的路就更容易了。
低頭抽動身前的櫃子,從裡面取出一張五百兩和五張一百兩的銀票,壓在桌上。
“這就是給娘子買斷三道吃食方子的銀錢,自此以後這三種吃食就與娘子沒有什麼關係了。希望娘子以後也不要將自己知道吃食做法的事情泄露出去。至於其他知道的人,某也會想辦法解決。”
一聽這話,鄭琬連連點頭,保證道:“絕對不會再有人知道兒曾經做過這三道菜,崔監丞放心。”
說完,她挪動自己的步子,緩緩靠近書桌。
而後頂著崔知韞敦促的眼神,慢慢從桌上拿起屬於自己的六張銀票,拿到手之後,簡單折疊一二,塞進自己的荷包裡。
那架勢看起來似乎有什麼人正在和她爭搶一般,要知道整個房間門就知道鄭琬和崔知韞兩個人。
還好崔知韞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不少,才能在鄭琬行動與話語的巨大差彆之下,保持自己的該有的表情。
就在鄭琬以為自己拿了錢之後就可以離開,剛要說出口,就聽到自己身前再次傳來聲音。
“不知娘子可否認字?請將吃食方子寫下。”
雖然崔知韞是這樣問話的,可是他看著鄭琬的衣著和身份,就知道對方認字的希望渺茫,主動提起筆,準備在自己的書桌前根據鄭琬所述書寫做法。
令他意外的是,回答自己的居然是肯定的聲音。
“兒會一點,寫方子勉強能夠見人。”
“娘子請!”
崔知韞立即站起身來,將自己手裡的狼毫遞到鄭琬面前,示意她提筆寫字。
鄭琬也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接過筆,在取來一摞宣紙,沾點墨汁,依照自己學過的字體開始書寫。
崔知韞一看就知道教學她的人學識、積澱有限,不似自己的姊妹學的都是什麼衛夫人、曲夫人的字體,但是看著也彆有一種樸素的美感,特彆是在了解鄭琬的出身之後,能夠習得這樣一手字,真的很不簡單。
沉浸在寫字當中的鄭琬,對於外界來回打量的視線早已經失去了反應能力。
按部就班地把自己做菜的過程寫出來,就連具體多長時間門都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錯漏,既然收了那麼多的錢,她就一定要把自己的事乾好。
寫著寫著,最後她還附送了崔知韞一道清蒸紅螯蝦。
依照她這些日子吃過的紅螯蝦品質來看,挑選一些品質上層的紅螯蝦清蒸,更能凸顯其鮮的本味,以及蝦肉本身的彈牙鮮嫩的口感。
於是,最後她整整寫了能夠鋪滿一張書桌的吃食方子。
“崔監丞可以了,麻辣、蒜香和十三香的紅螯蝦吃食方子都在上面了。算是對崔監丞慷慨的饋贈,兒還寫了一份清蒸的做法,當做是對監丞的感謝。”
“多謝娘子。”
崔知韞打量了一眼墨汁未乾的宣紙,轉頭看著揉手的鄭琬,繼續說:
“這裡某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崔監丞請說,隻要是兒能夠幫到忙的,必定不會推辭。”
“某準備舉辦一次小宴,將紅螯蝦向其他世家的人推廣。因此希望娘子能夠在宴席上,幫忙準備有關紅螯蝦的吃食,最好是能夠展現出紅螯蝦獨有的美味,將其推廣。”
“自是可以。”
不就是售後保障嗎?鄭琬很在行,她必定要讓崔知韞覺得和自己買這三道吃食方子那是值得,她可是一個有良心的商家。
“若是郎君定下宴席的日期,直接托人告訴兒即可,兒可以提早準備。”
“多想娘子,此事不用擔心,雲五會提前通知的。”
兩人將宴席的事簡單交談幾句之後,鄭琬就帶著自己新得的巨款,壓抑著心中的興奮,往自己的居所趕回去。
一路上要不是顧忌其他人異樣的眼神,鄭琬覺得自己估計會直接偷笑出聲,努力壓製住想要上揚的嘴角,一路蹦蹦跳跳回的房。
她回到住所門前的時候,發現衛生已經被打掃乾淨,所有的東西也都放回原處,滿意地笑出聲:
“嘿嘿嘿!”
然後飛快打開自己的房門,“啪嗒”一聲迅速合上,整個人直接倒在自己的塌上,將放在荷包裡的銀票取出來。
看著印在章裡的數額,她忍不住用手去仔細搓磨,仿佛要將這個數字印進自己心裡。
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一百兩就足以在洛陽城買個不錯的獨門獨戶的房子,她這次得的錢,就算是以後什麼也不乾,都可以活到老了。
想到這,她就克製不住自己的激動的心情,直接在自己的床上打滾。
另一邊的崔知韞,則是在房間門裡等著墨跡乾透,秉著好奇心將紙上書寫的內容瀏覽一番。
之後再將鄭琬寫過的紙張擺在一側,他重新取出紙筆,將上面的內容用自己的筆墨重新抄寫一遍。
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全部抄錄在一本冊子上。
等待墨跡晾乾的過程中,他將鄭琬書寫的那張宣紙折疊堆放在書桌內,裡面都是他的一些私人物件。
趁著間門隙,他也總算是有了空閒的時間門,將戶部克扣每年定例的事情寫在奏折上。
不管這件事到底是誰的手筆,反正他們都水監肯定不能以一己之身承擔如此罪責。
等到其他各司反應過來,肯定會說是他們都水監在克扣,必須得先下手為強,畢竟劉大廚做飯不好吃,不代表其他各司的大廚做魚也不好吃,甚至在光祿寺,他們供應的乾魚和魚醢還是祭祀用的必需品。
待到下次上朝的時候,他肯定要上奏詳情。
崔知韞筆走龍蛇,很快就將奏折寫好,覺得自己暫時將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之後,立即起身往大理寺的方向走去。
要是他沒有記錯的話,自從上次將手裡的罪犯和證據交給大理寺之後,他們就一直杳無音訊,看來還是得他親自上門一趟才是。
這次上門,崔知韞總算是如願見到了大理寺卿,兩人就私鹽案現有的證據進行一番討論,開始著手於接下來的具體調查方向的選定。
都水監內,鄭琬在自己有錢的興奮中,沉沉進入夢鄉,等到一醒來,迅速定下明日看房的決定。
至於今天,她就好好休息,什麼小魚乾買賣的事,暫時停一停也不礙事。
這可把一直在都水監後門企圖偶遇鄭琬的柳尋江等急了。
自從上次買了十斤之後,他帶著自己從父親嘴裡搶來的小魚乾,帶去參加狩獵,把它和自己的三五好友分享一番,所有人都愛上了香辣小魚乾的那一口刺激味道,特彆是在篝火旁,配著好酒和烤肉,簡直就是人生最大的幸事。
因此,一回來他就想要找鄭琬再買一些嘗嘗看,沒想到一連幾天都沒遇到鄭琬的身影,令他大失所望。
但要是讓他硬闖都水監,他也是不敢的,隻能偷偷賄賂後門的守衛,讓對方把自己來找她的事告訴鄭琬。
柳尋江還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挺高明的,奈何天不遂人願,陸明璋將都水監守衛的排班做的那叫一個天衣無縫,等待再次輪到這對人負責後門,估計都要等到十天半個月之後了。
兩人就這樣陰差陽錯地錯過了。
翌日,鄭琬就帶著自己剛得的銀錢,以及戶籍等資料,往附近最出名的牙行走去。
牙行管事的一看到鄭琬進門的姿勢,就知道又來了一個大主顧,也不介意鄭琬身上略顯粗劣的麻布衣裳,笑吟吟地迎上前。
“不知娘子是想來看什麼?我們牙行不管是住宅、商鋪還是仆人都是有的,並且擁有的數量一定是整個洛陽城最多的,信譽也是一等一的好,要知道……”
鄭琬看著對方有一種可以一直說下去的架勢,頓時害怕了,趕緊打斷道:
“兒就是特意打聽過後才來的你們牙行,今日是想問問有沒有什麼靠近都水監附近的住宅,兒想要買一戶獨門獨院的房子。”
“哎呦!那您選擇我們就是對了,現在都水監附近可是有好幾處房子都想買。某去把房子戶型圖紙拿給娘子看看,您稍等。”
說著,主事的就飛快地朝著櫃台的位置一趴,把自己的腦袋埋進櫃台裡,從裡面取出附近空房子的戶型,至於相關信息早已經記在他的腦子裡。
在此期間門,牙行內的其他人也沏好一盞茶水放在鄭琬身邊,讓她在椅子上坐下。
主事的一回來,就把附近幾戶急著售賣的戶型信息放在桌上,積極介紹道:
“這些就是靠近都水監的住宅圖紙,您看看。其中有三戶是民宅,還有兩戶臨街,前面可以當做商鋪,後面可以住人兩不耽誤,不管是自己住還是租出去,都是非常不錯的選擇。
其中這一戶是因為家中父母年邁決定落葉歸根,回鄉發展。您看他們的房子是在靠近都水監的……”
主事的一邊用嘴巴介紹情況,一邊還在鄭琬拿起的圖上指指劃劃,讓鄭琬對於房子的具體位置能有一個印象。
他對鄭琬的需求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最好靠近都水監,看起來娘子應該是在都水監附近做工,不然不會有這種需求。
要知道與靠近皇城以及官府的位置,房子價格更加。
若不是鄭琬的工作地點特殊的話,他實在是想不通還有什麼選擇這裡的理由,價格貴可不是普通百姓的明智之選。
鄭琬就在覺得自己快要聽到頭昏腦脹的時候,終於聽到了自己理想的房子。
與都水監一同座落在布政坊,步行大約需要半個小時,價格也還在她能夠接受的範圍內。
實在是布政坊一牆之隔就是皇城,價格是個她必須考慮的因素,不過這樣的安全也更有保障一點。
除此之外,往後想要做點小東西出去賣,也不用顧忌什麼味道打擾到其他人之類的。
主事的看出鄭琬眼神中的滿意,立即主動提出:
“不如就由某帶著娘子一同實地看看吧?那樣娘子才能更加了解房子的情況。”
“可以。”
鄭琬一同意,主事的臉上立馬揚起喜悅的笑容,笑著說:“娘子請!”
而後使出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把她們即將要去看的房子,誇的是上天入地,簡直就是天生為了鄭琬出現而準備的。
鄭琬剛開始隻是覺得主事的嘴巴沒有一句實話,但當她看見房子的具體情況時,她才明白這哪裡是實話不實話?而是死的都能說成活的。
主事的看見鄭琬的表情,立即解釋道:
“您看,某敢帶著您來就不怕您覺得這間門房子差。您看,這個院子修建的時候,采用的就是最好的鬆木。雖然現在看著寒磣一點,但是隻要找幾個人打掃乾淨,和新房子也沒什麼區彆。還有這院子、連廊……”
鄭琬捂住口鼻抬眼往整個院子看去,院子原本的造型是不錯,可惜年久失修,她要住進來估計還得好好修繕一番,花的銀錢肯定也不少。
兩人一個說話一個觀察,漸漸地就走到了後院的位置,這裡還種著不少的牡丹花,在此刻為灰暗的院落增添了一抹亮色。
主事的立馬激動的解釋道:“原先住在這裡的也是一位官員的居所,隻是後來出了外任,就徹底在外地生根發芽,留下這棟房子。這也是最近聽說主人家去世,才托遠房親戚取了地契回來買了,估計往後都不會回來了。”
“這麼些年也不派人打理一下自家的庭院?”
“這些官員的意思哪裡是我們這種升鬥小民的能夠明白的,所以鄭娘子你不必擔心其他,所有的房契、地契和證明我們都是齊全的,保管你買後絕對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一聽到這話,鄭琬臉上立即露出可惜的表情,將自己手壓在一處不穩的護欄上,輕輕一晃,護欄差點就直接掉進下面的水渠裡。
護欄常年淋雨失修異常脆弱,在鄭琬的手下立即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她裝作驚慌地收回自己的手,感歎道:“這方子修繕的銀錢估計都需要買房款的大半了吧?而且這房子價格也不便宜……”
在聽到護欄發出的聲音時,主事的就忍不住閉上自己的雙眼,似乎想要將這一幕遺忘。
同時也看出鄭琬的猶豫,有點難為情地解釋道:
“鄭娘子,這座院子的位置實在是太好了,價格也是主人家定死的,我們實在是做不了主意。”
“那你就再問問主人家,若是他們願意再便宜一點,兒就出手。若是不成,煩請您再帶我去其他的幾個房子看一眼。”
“也行。”
主事的咬咬牙同意了這個請求,實在是這個院子在他們牙行手裡待著的時間門太久了,僅僅是看到這裡的外觀,就有不少人打退堂鼓,房屋翻修的銀錢肯定是少不了的。
因此,難得遇見一個向鄭琬這樣還願意進行下一步了解的,機會實屬難得。
不然他真擔心這個院子砸在自己手裡,以後他們牙行還怎麼在洛陽城混?
兩人出了院落之後,迅速分開。
鄭琬念著自己住所還缺少的配料和菜色,將缺少的通通買回去,現在她可是一個不缺錢的人。
路過之前治療自己落水、摔傷的醫館,立即拎著自己手裡的東西走進去。
醫館的藥童對鄭琬也算是熟悉了,立馬熟絡地喊道:
“鄭娘子今日是來取藥的嗎?今日並不是約定好的日子,娘子估計要等一會兒。”
“不是,今日兒是來還賬的。不知現在賬本上還欠多少銀錢?兒一次全還了!”
有錢就是氣勢足,鄭琬難得在醫館裡也豪橫了一會兒。
藥童一聽這話,臉上立馬洋溢著喜悅的笑容,語氣也變得更加的好,著急地從櫃子裡取出他們醫館的賬本,尋著鄭琬的名字一頁頁看過去。
最後落在鄭琬二字上,高興地說:“這些日子林林總總一共在醫館花了診費和藥錢10兩53錢,牛魚師期間門每月還了2兩100錢,還欠7兩807錢,就算娘子7兩800錢。”
鄭琬立即從自己手中取出一錠十兩的銀子,壓在櫃台上。
看見銀子的那一刻,藥童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對於鄭琬所說的全部還完,在這一刻才有實感。
習慣性地將銀子拿在手裡,用嘴試試硬度,居然是真的。
他立刻把這錠銀子放進盒子裡,從裡面取出二兩53枚大錢放到櫃台上,喜滋滋地說:
“這是還給娘子的銀錢,一共二兩53錢,您收好了。”
這件事解決之後,鄭琬隻覺得自己心中的一塊石頭落地,好奇地追問道:
“大夫今日可在?兒想看看身體是否好全?自覺身子已然大好,不想再喝那些苦藥了。”
“師傅就在裡面,某替娘子叫一叫。”
之後在大夫再三的診脈下,確認鄭琬的身體真的沒有什麼問題了,接下來也沒必要繼續喝藥,牛辛櫞也不可能再抓到鄭琬不想喝藥的時候。
確診病愈之後,鄭琬激動地又在醫館買了一些看上去亂七八糟的藥材。
聽到是鄭琬要用來做藥膳的時候,藥童瞬間門什麼也不問了,藥膳也是方子,輕易是不能問的,不然就是你在冒犯彆人。
實際上鄭琬是準備帶回去做鹵味的,長時間門不吃,她還真是非常想念。
不過,還不等她的鹵味計劃具體實施,崔知韞那邊的活計就準備要開始了,為此她需要提前一天前往宴席舉辦的地點——曲江池畔開始準備。
她沒想到崔知韞的速度居然這麼快,彆說鄭琬自己,就算是跟了崔知韞這麼多年的雲五都有些錯愕。
他看著鄭琬驚訝的表情,再次強調:
“我們郎君此次宴席,邀請的都是五姓以及其他世家貴族。因此,希望娘子在烹飪紅螯蝦的時候,最好可以呈現出紅螯蝦最好的狀態,若是能夠看起來就讓人賞心悅目最好。
而且郎君還提點了娘子一句,時人好好香,娘子可以往這個方向去努力。今日午膳過後,就會有牛車在後門外等候娘子,與您一同前往的還是您之前一起做紅螯蝦的那五個人。”
“兒明白,多謝郎君告知。”
雲五自覺把崔知韞所有的話都帶到之後,立即轉身往公廚的方向走,和劉興延把那五個人一起叫出來,等到中午一起走。
就在鄭琬們為了明天的宴席菜色積極準備時,整個洛陽城都因為崔知韞這難得的宴席而鬨翻了天。
特彆是那些對於崔知韞的身份和才學傾慕已久的女娘,一聽到崔知韞主辦的宴席邀請了自家兄長,不管三七二十一撒嬌也要去。
此時太原王氏王七郎的居所,正在上演這樣一番鬨劇。
“七哥,兒知道崔家大郎定是給你發了帖子,兒都問過門房了。所以,你明日宴飲的時候,就把妹妹一起帶上吧。”
王嫚對於崔知韞可是心儀已久,好不容易有個可以正大光明幾面的機會,她可不想錯過,就算是看起來丟了太原王氏女娘該有的矜持,她也是不管不顧。
王七郎也是無奈的很,看著家中最受寵的妹子,他也是沒有辦法。
若是他今日不答應,估計晚膳的時候,就要迎來阿娘的慍怒。
為了自己能夠清淨一點,他看著妹妹王嫚再三強調:
“帖子上隻寫了邀請王七郎參加宴飲,估計去的都是我們這群年輕的男子,要是你覺得宴席無聊也不可早退,要等著七哥一起回來。還有你明日不可……”
“好啦好啦!兒都知道。”
王嫚不耐煩地捂住自己的耳朵,這些話她這些年聽的都要起繭子了。而且她的目的已經達到,再待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至於七哥說的什麼明天沒有多少女娘,她覺得七哥還是對崔家大郎受歡迎的程度抬低估了,她敢保證,明日她必定會在宴席上看見五姓中的女子,特彆是範陽盧氏。
說不準她們太原王氏去的女娘才是最少的,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這,王嫚還覺得自家有點吃虧,但是一想到要是家中有人與自己競爭,她覺得少去幾個人也沒什麼。
王嫚的猜測沒有錯,五姓幾乎每家都有幾位與崔知韞說得上話的郎君被邀請,帶上一兩位姊妹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特彆是與崔知韞本來就是最親密親戚關係的範陽盧氏,家中更是把適齡的女郎和郎君全部送出去了。
就算是不能和崔家再結兩姓之好,在崔知韞這個人的宴席中,出現的也必定是其他世家的佼佼者,能夠有一兩對看上眼的,都算是對自家實力和姻親的鞏固。
五姓不就是因為這樣相互通婚,相互聯合在一直維持了幾百年的世家之名嗎?
這樣隱含的意思,崔知韞在接到母親的傳話時就明白了,想到自己的目的,他第一次沒有拒絕母親這樣的提議。
若是按照平日裡諸位女娘參加宴席的習慣,必定要好好裁剪新衣裳,把自己好好裝扮一番。
隻可惜崔知韞定下的日期實在是太趕,幾乎是剛發帖子,沒幾日就到了宴席的日子。
諸位女娘根本就沒有這樣多餘的時間門去準備,隻得無奈地在自己琳琅滿目的衣櫃中挑挑揀揀,拿出還沒來得及穿得衣裳修改一二,爭取在宴會當天展示自己最佳的姿容。
就在女娘們準備的時候,鄭琬和趙青悠幾人已經踏上了前往曲江池畔,崔知韞定下的彆院。
原本曲江池彆院是皇族的彆院,隻有他們能夠來此觀賞美景,可之後皇朝更替,變成隻要你有錢有權就可以預訂舉辦宴席的場所。
每年6至9月是曲江池內荷花盛放的日子,那時彆院縱使是再有錢也定不了。
像是現在的四月初的日子,曲江池中“小荷才露尖尖角,”甚至有的還掩藏在水中,景色不錯,但是比起六月還是少了不少風采。
因此,崔知韞一定就定下了,根本沒耗費什麼時間門。
負責護送鄭琬幾個人的護衛,一將人送到彆院後門之後,立即說:
“鄭娘子進去即可,裡面會有人帶著鄭娘子到後廚開始為明日的宴飲開始準備。”
“多謝郎君。”
說完,鄭琬瀟灑地從牛車一躍而下,如果不談體驗感的話,這個坐牛車還是比走路好一點。
曲江池可以說是與都水監位於東南和西北兩個相對的位置,若是直接走路來,估計要廢了自己的腿。
其他幾個人也在來回打量曲江池彆院的美麗,看著鄭琬突然跳下車的動作,還嚇了一跳。
之後還是從護衛放下的凳子,踩著下車。
負責在後門守衛的,一看到護衛就打開了門,從裡面迎出來一個婦人,打扮考究、精致,比起富貴人家的女娘也差不到哪裡去。
看見幾人出現,習慣性地行禮喊道:“鄭娘子來了,奴乃崔郎君的傅母,諸位喚奴一聲袁媽媽即可,負責明日宴飲諸事的全局管理。幾位負責後廚,也是由老奴來管著,不過幾位是郎君特意請來的大廚,身份另當彆論。
都是為了郎君辦事,所以大家都儘心儘力即可。時間門不早,奴也就不廢話多說,幾位請跟著老奴前行。”
“諾。”
幾個人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立即就被袁媽媽嚇住了。
鄭琬更是覺得她們今天出現在這裡是不是不大好,什麼禮儀規矩都不會,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隻會出現在後廚,沒有遇見客人的機會,不然還真的擔心自己會不會因為禮儀冒犯到其他世家子弟。
幾個人一路前行,路過大名鼎鼎的曲江池畔,遠遠看過去碧波蕩漾,兩畔種植的楊柳冒出新芽,草地上綠意盎然,儼然一派春日美景。
袁媽媽也沒有在意幾人飄忽的眼神,隻要能夠跟在自己身後就行。
過了好一會兒,幾人才走到這次的主場——後廚。
現在彆院後廚所有人都換成了崔知韞手底下的人,看到袁媽媽帶著人出現,立即想到這是這次宴飲負責新品的主廚。
所有人都地停下自己手裡的動作,看著袁媽媽喊道:“見過袁媽媽!”
“這是負責郎君想要推廣新菜的鄭娘子幾人,你們都知道郎君是什麼人,需得好好配合,若是有人告知兒有人在後廚想要借著自己以往的臉面鬨事,影響到明天的宴飲,丟了郎君的臉,那就不止是幾句責罵可以輕輕放過的。”
看到袁媽媽這個樣子,後廚內的所有人都緊張地低著頭,齊聲應答道:
“奴婢不敢。”
袁媽媽看著自己的語言威脅已經到位,立即看向身後的鄭琬,喊道:“鄭娘子也說一兩句吧,從此刻起,後廚就歸您統領了。”
鄭琬也不會辜負對方給的這個機會,立即站出來笑著說:
“大家都是為了崔監丞辦事,隻要同心協力,必定能夠將監丞的目的完成,大家應該都是這樣想的吧?”
“是。”
袁媽媽看著鄭琬雖然出身不好,但說話還算是有點膽識,也就放心地轉身離開,她說的把後廚交給鄭琬一個人可不是說說而已。
鄭琬看著袁媽媽離開之後,明顯輕鬆一點的氛圍,她看著抬頭露出臉的眾人問道:
“你們這裡誰之前是管事的?”
很快一個人就從人群中快速走出來,看著鄭琬回道:“鄭娘子,是小的。”
“你叫什麼?”
“大家都叫小的常大,娘子也可如此叫。”
“常大,郎君派人從河渠中捕撈而來的紅螯蝦放在何處?按照明日宴飲的時間門,今日必須將所有的紅螯蝦提前進行處理。”
“在後面的水井旁養著。”
常大立即伸手示意後廚的水井位置。
鄭琬沿著他手指的方向往後院看過去,沿途的人紛紛讓開自己的位置,她才順利看到遠處在木盆中不斷掙紮的紅螯蝦。
滿意地點點頭,僅憑這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個頭不小,吃起來更加滿足。
“明日的菜色就隻有紅螯蝦,為了讓大家可以吃好,必須要將這些紅螯蝦全部清洗、炸製備用。現在所有人都往後面紅螯蝦所在的位置走去,每個人都要清洗一部分。”
“諾。”
聽到這個吩咐,大家的眼神驚疑不定,但是想到崔知韞還是強忍內心的懷疑,走到水井旁,準備學習一下處理紅螯蝦的手法。
趙青悠等人也跟著鄭琬的腳步出現在後院,看著幾乎鋪了滿地的紅螯蝦,眼皮不受控製地開始跳動。
心想:這麼多,什麼時候才能刷完啊?
鄭琬看著崔知韞這邊派來的十幾個人,立即吩咐道:
“現在你們所有人分成五隊,兒後面的五個熟手每人負責一個小組,帶著你們一起把紅螯蝦清洗乾淨,兒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大家抬頭看了鄭琬一眼,迅速分成五支隊伍。
鄭琬立即轉身看著趙青悠五人,點點頭,“你們也選幾個人帶著,之後就按照前些日子為崔監丞做菜的時候,按照流程分配任務,流水線式的清洗流程,速度會更快一點。”
趙青悠看著鄭琬擔憂的樣子,立即回道:
“娘子不必擔心,我們會做好的,娘子去忙其他即可。”
鄭琬高興地點點頭,把所有人的任務都安排好之後,走近後廚開始熟悉裡面廚具和各種調味料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