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猶如一道驚雷,突然在眾人耳邊炸開。
幾人一轉頭就發現是跟在崔監丞後面的杜主簿,一時間對於官員的畏懼湧上心頭。
但是一想到有人敢反駁自己紅棗蜜水的豆腐腦好吃,那就什麼都顧不得了,抬起下巴反駁道:
“紅棗蜜水的最好吃,豆腐腦細嫩爽滑,與蜜水融為一體,紅棗、葡萄乾香甜,花生碎酥脆焦香,胡麻混在其中更是香氣四溢,沒有品嘗過的人根本就不能明白其中滋味。”
話一說出口,他又開始後悔了,有些害怕地瞥向杜明兆的方向,擔心對方懲罰自己。
同時也有些不解,這些高門貴族什麼好吃的沒吃過,一大早天剛剛亮就和他們這些魚師們齊聚公廚吃早膳,難不成也是為了鄭娘子的手藝來的?
杜明兆也沒有想到,對方居然將自己反駁的如此有理有據,當即他也不甘示弱起來。
“鹹鹵子裡的胡蘿卜清甜、木耳脆口、香菇軟韌醇香,其中還有一股奇異的肉香。最重要的是,加入了番椒油,香辣刺激,一口下去渾身發熱,越吃越想吃,根本無法拒絕這種特殊的刺激味道。”
聞言,眾人這才把現在杜明兆的面色與豆腐腦聯係上,對於這個番椒油也好奇起來。
情不自禁地對視幾眼,當著杜明兆的面,有人提議道:“不如我們也去嘗試一下鹹鹵子的滋味?”
“特彆是那個番椒油,我也要試試味道。”
說著,一群人就飛速往後廚的位置跑去。
杜明兆此時才意識到不對勁,他把那些不吃鹹鹵子和番椒油的人勸去嘗試,那麼他待會兒吃什麼呀?
想到這,他趕緊甩開胳膊,朝著後廚的位置加速跑去。
剛剛那一碗豆腐腦也就是填了一個底子而已,要想吃飽還差的遠呢。
後廚裡,趙青悠剛剛還在心煩鹹鹵子的去處,哪想到還沒和鄭琬商議處理辦法,馬上就有一群人圍上來,紛紛說著自己也要來一碗鹹豆腐腦,並且強烈要求也給自己加上一點番椒油。
於是,過了一會兒,大家就在庭院中看到神奇的一幕。
好多人一邊不停地吸氣,一邊不停地將碗裡的食物送入口中,下一秒又繼續剛剛的動作。
同時大部分都吃得滿臉通紅,大汗淋漓,像是在夏日裡暴曬賣苦力似的。
但是每個人看起來又樂在其中,每吃一口都忍不住露出驚喜的表情,仿佛一個個受虐狂。
隻有吃到美食的人才能夠明白,自己今天是吃到了什麼特殊的美味,特彆是那碗番椒油,和杜主簿說的一樣。雖然吃起來吃相不佳,還有點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但是越吃越想吃,有種上癮的滋味。
在這種早晨微微有點冷的時候,喝上一碗加了番椒油的豆腐腦,那滋味讓人通體舒泰。
甚至有人忍不住高呼一句:“舒服!”
“哈哈哈哈!”立即引來其他人讚同的笑聲。
後廚內,大家聽到這樣的笑聲,也是忍不住露出笑容,對於還在廚房裡忙碌的鄭琬更是佩服,一種其他人不敢拿來食用的番椒,都能在她手上做成如此美味的吃食,真的是不能小覷。
但也並不是所有人都這樣想,看著鄭琬忙忙碌碌的愉快模樣,內心憤恨不已,擦洗碗筷的動作越發激烈,一不小心手裡的碗直接落在水裡,砸出一片水花。
坐在他對面的人怎麼也麼有想到這個意外,下意識地驚呼:“張三,你乾什麼?”
張三郎聽到這話,立即惱羞成怒,威脅道:“某做事,豈是你這廝可以過問的!”
對面的人這才意識到,張三背後也是有人撐腰的,當即將話塞回肚子裡,像是剛剛的對話沒有發生過一樣。
鄭琬卻是不能當做自己早上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將雙手清洗趕緊,收攏發絲,邁著急匆匆的步伐,飛快走到安管事的必經之路。
剛剛她也算是打聽明白了,安管事肯定會在今日送菜的人到達之前出現。
果然她剛剛站在小路上,就看到一路面帶笑意的安管事從遠處走來。
安管事可不知道那麼多,他就是及時點卯,剛從家裡吃點朝食而來,要不是鄭琬出聲,他都沒有注意前自己旁邊還有一個人。
“見過安管事!”
“鄭…鄭娘子?”
安管事有些狐疑地透過晦暗的天色看清眼前的人,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站在這裡?要是沒記錯的話,現在鄭琬應該在公廚籌備朝食才對。
“安管事,兒有要事稟告。”
鄭琬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冷靜嚴肅,連帶著安管事的心情也不好起來,冷著一張臉說:“速速說來。”
“今晨,兒原本想著早些到庫房查看存貨,並且根據食材安排好今日的早膳。但是進去之後,發現庫房被翻的亂糟糟的,面粉、野菜、水漬等都混雜在一起,許多食材根本無法再用。
兒懷疑昨日有竊賊進入庫房盜竊,在翻找珍貴物品時,造成如此亂象。安管事若是不信的話,可隨兒一起到庫房查看情況。自從兒今晨進入之後,就將庫房重新鎖上,不會再有其他人進入。”
話音剛落,安管事就渾身散發怒氣,他本就是掌管庫房的,現在庫房出了問題,上面要是追責他肯定逃不了。
而且他現在對於鄭琬的話也就信了三分,可以隨意出入庫房的人一共就五個,鄭琬也在其中。
他現在不知道是有人想要為難鄭琬,還是為難自己,又或是想要嫁禍給誰。
唯一慶幸的就是,庫房裡的食材沒什麼特彆昂貴的,那些食材也不是一般人能夠靠近的。
但是敢在他地盤上鬨事的,他還是頭一回遇到,現在他隻感覺自己的威嚴被冒犯了,怒氣不斷上湧。
“帶某一觀!”
“唯!”
鄭琬立即在前面領路,引領者安管事快速出現在公廚前面的庭院中。
兩個人步履匆匆的樣子,很快就吸引了在庭院忙碌的雜役的注意。
“安管事和鄭娘子為何看起來有些生氣?”
“兒看兩人是朝著庫房的位置去的,是否庫房出了什麼情況?”
“不可能吧?不過說來也挺奇怪,今日早膳的食材都是鄭娘子一個人抬出來的,沒有其他人幫忙。”
“是嗎?”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著鄭琬兩人移動,張三也在其中,他現在是興奮加激動,那些心底裡冒出來的恐懼和擔憂則被他自動忽略。
很快,鄭琬兩人就來到廂房,這裡被當做公廚的庫房,存放一應食材。
“哢噠!”
她解開門鎖,雙手輕輕一推,內裡的慘狀就立刻出現在安管事眼裡。
安管事現在也算是明白了,為什麼鄭琬會說是有竊賊,庫房裡面造成的慘狀,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夠形成的。
就說他們用來存放稻米和面粉的木桶,連桶在內預計近千斤,要想從牆角推倒到現在的位置,那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做到的。
更何況木桶若是直接傾倒在地,造成的聲響也不會無法吸引到後面居住的雜役們的注意。
隻能說來人定是一個大盜,或是好幾個大盜,為了一口吃的,偷到他們都水監來了。
安管事面色凝重地看著鄭琬,喊道:“鄭娘子站在此地留守片刻,某這就去叫守衛們來此地查看,看看是什麼大盜敢來都水監行走?”
說著,他生氣地甩動自己的袖子,大步一跨,迅速往前院走去。
看到安管事走了之後,其他不明所以的雜役們紛紛朝著鄭琬的方向靠近,一靠近就發現了庫房的異樣。
“啊!”
“何人敢在庫房動亂?”
“怪不得今日鄭娘子不讓其他人靠近庫房,早膳吃的還是大家平日裡看不上眼的大豆,原來是食材都被賊人毀壞了。”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今晨鄭娘子準備的豆腐腦可好吃了,配上番椒油,那滋味簡直了。”
“誒!你認清楚事實好不好?那是鄭娘子才思敏捷,遇到意外也能靈活變通做出豆腐腦。那要是其他人呢?今日公廚的早膳就要直接停擺,屆時典事惱怒,誰人負責?”
此言一出,在場的大部分雜役面色慘白,似乎是已經想象到自己的結果。
要是她們雜役敢耽誤早膳,估計罰月錢都是少的,說不準還要打上幾鞭子,趕出都水監公廚,自尋出路。
想到這,大家都憂心忡忡地看著鄭琬的方向,仿佛是已經看到了她以後的結果。
趙青悠也沒有想到,早上鄭琬居然將這麼大的一件事藏在自己心裡,要不是她聽聞不對勁,從後廚趕來,還不知道這邊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
她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上前給予鄭琬一個安慰。
可還不等她快步上前,安管事就已經帶著一隊人馬匆匆趕往此地,沉重的長靴踏在地板上的聲音,帶來凝重的氣氛,大家紛紛避開。
連帶著趙青悠也被眾人擠到台階下,還差點一不小心摔倒在地。
前面,安管事則是已經邀請守衛們踏入庫房,並解釋道:
“今日除了負責早膳的鄭娘子,並無其他人進入,依舊維持賊人闖入的情況,諸位請儘管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