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南瑜眉心動了動, 面色越發的清冷了。
薑沐言要見陸承彥?
她想做什麼?
“表少爺,小姐確實現在就想見你,若你也想見她, 奴婢這便領你去後院, 你若不想見……”
心虛的紅桃, 沒點名說‘大小姐’, 她隻說是小姐。
幾次請見都被薑沐言的陸承彥, 許是急著見薑沐言,沒發現紅桃言語上的細微變化, 不待她說完便打斷她道:
“我見, 走吧。”
陸承彥的回答很果斷。
蕭南瑜側對著陸承彥,餘光瞥見他身影移動, 跟著薑沐言的貼身婢女走了。
垂眸思索片刻的蕭南瑜, 在人來人往的賓客中,不留痕跡的跟了上去。
他跟到沒法再跟,眼看著陸承彥跟隨著婢女進了垂花門,去了相府的後院。
一道垂花門, 隔絕著前院與後院。
他一個外男, 若沒有相府婢女仆從領著, 貿然闖入一府垂花門,顯然是不合適的。
光天化日之下,相府今日又賓客雲集, 蕭南瑜不能貿然行事, 也於禮不合。
他最後看了眼垂花門,轉身回了宴席。
後院一處小院子。
紅桃先跨進了院門,走在她身後的陸承彥卻沒有跟進去。
紅桃察覺到他跟上,心虛又緊張的停下腳步, 回頭道:
“表少爺?”
“這不是扶搖閣,阿言在裡面?”
陸承彥雖然很想見薑沐言,但他並沒有被衝昏頭腦。
他之前就發現,紅桃帶他走的路,並非是去扶搖閣的路。
這會兒將他領到一個陌生的小院子,紅桃也沒有任何的解釋。
“表少爺,小姐此刻並不在裡面,但你進去後我會立即去請小姐過來。相爺和夫人不想讓小姐見你,小姐此次見你,也不想讓相府和夫人知道,這才沒有在扶搖閣見表少爺。”
說辭是紅桃早就想好的,她雖然心裡緊張,畢恭畢敬的低著頭怕陸承彥看出什麼,但說得倒也還算利索。
陸承彥聞言靜默了幾息,抬腳跨入了院門。
這個院子很小,收拾的倒也還算乾淨,但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
紅桃將陸承彥請進屋裡,又從桌幾上準備好的茶水中,給他倒了一杯茶,這才福禮退了出去。
她退出去時,順手關門。
“為何要關門?”陸承彥看著關門關到一半的紅桃,出聲質疑。
他面容冷沉,一雙眼睛更是冷厲,紅桃被他看得心裡發抖,連忙垂下眼眸。
“小姐交代的,說是擔心有人誤入院子,瞧見表少爺。”紅桃回答道。
紅桃等了片刻,見陸承彥未再質疑什麼,也沒有阻止她關門的意思,這才關上房門匆匆離開。
她離開小院子後,確實是去請相府小姐了。
但請的卻不是大小姐薑沐言,而是三小姐薑雅朵。
紅桃不知道的是,她前腳剛離開小院子,後腳就有一個小廝偷偷溜了進去。
靜謐隻有陸承彥一人的房屋裡。
他端起飄著茶香的白瓷茶杯,茶水很燙,他輕輕吹拂著,杯沿抵在唇邊正準備小抿一口,喝茶的動作忽然頓住。
他抬眸看向房門處。
門外似乎有什麼動靜。
陸承彥凝神細聽,隱隱聽到了落鎖的細微聲響?
他沒出聲,隻定定看著緊閉的房門。
片刻後,門外安安靜靜,再無任何響動。
陸承彥盯著房門的冷眸,越看越冷,越看越沉。
他緩緩放下茶杯,起身走向房門。
站在緊閉的房門前,他抬起手,試著輕輕拉了拉。
拉不動,房門被從外鎖住了。
陸承彥冷沉陡然一沉,冷著臉又用力試了一次,房門還是拉不開。
一個人就是再蠢,這時候也該發現不對勁了。
更何況陸承彥根本就不蠢。
肯定不是薑沐言要見他。
薑沐言就算不想讓薑文櫆和陸巧知道,她和他見了面。
也斷斷然不會做出偷偷鎖門的行徑。
隻要她想見他,多久他都會等,他不會跑,又何必落鎖。
明白自己落入陷阱的陸承彥,面無表情的站在房門前,眼神森冷。
他突然回頭看向桌幾上的熱茶。
茶水太燙,他還沒來得及喝。
陸承彥走回去端起茶杯,垂眸仔細看了看,茶湯清亮,茶香襲人,看不出什麼異常。
他端著茶杯走到屋裡一個盆栽前,倒了半杯茶水進去。
隨後。
他坐回桌幾前,桌上放著看似喝過的半杯茶。
發現自己不小心鑽入了彆人的套中,陸承彥一語未發,鎮定如常的等待著。
他沒等多久。
門外就又傳來了動靜。
當薑雅朵急匆匆的趕來小院子時。
一直守在院外的小廝,一臉諂媚的迎上前,討好道:
“三小姐,按你的吩咐,我鎖了門保準他逃不了,而且我親眼看到他飲下了茶水。”
薑雅朵腳步一頓,面露喜色:“他真喝茶了?”
“喝了!我親眼所見!”小廝連連點頭。
“太好了!”薑雅朵心中升起一股‘天助我也’的興奮感。
她好像已經看到,金燦燦的陸夫人名頭在向她招手了。
“等我進去後,你一樣鎖上門,我不讓開門,你打死都不能開,聽到沒有?”
薑雅朵一邊往院子裡走,一邊叮囑著小廝。
“小人明白。”小廝再次連連點頭,忍不住搓了搓手道,“三小姐,你答應給小人的銀子……”
“少不了你的,我身上現在沒銀子,等我事成給你翻倍。”薑雅朵不耐煩道。
這種時候跟她討銀子,太沒眼力見兒了。
小廝一聽到翻倍,又搓了搓手,點頭哈腰道:“好好好,三小姐那可說好了,你可得給我翻倍。”
“我堂堂相府小姐,不缺那點銀子,你還怕我賴賬不成?”薑雅朵急急走到被鎖上的房門前,對小廝道,“快開門。”
小廝拿出鑰匙開門。
他怕被陸承彥看到,開了鎖就連連後退躲到一旁。
陸承彥是吏部尚書府的嫡長子,又不是一個平庸無能的軟柿子,薑雅朵有膽量算計陸承彥,他拿銀子辦事,可不想被陸承彥報複。
薑雅朵懶得管他,推開門就跨進門檻進入屋裡。
陸承彥身形板正的坐在椅子上,神色冰冷的看著推門進來的薑雅朵。
原是相府三小姐。
薑雅朵見陸承彥看到她竟一點也不意外,她心下是歡喜的。
“表哥。”
她故作嬌柔的掐著嗓子,拖長了尾音,邁著柔柔弱弱的步伐朝他走去。
陸承彥看著薑雅朵,冰冷的神色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他甚至端起隻有半杯的茶杯,往前遞去,問她:
“喝茶嗎?”
薑雅朵有些驚訝,陸承彥不問她為什麼會來這裡?
還給她遞茶喝?
而且這杯茶隻剩半杯了,顯然是陸承彥喝剩下的。
他把喝剩下的半杯茶遞給她,難道說,其實陸承彥心裡也是有她的?
這麼一想,薑雅朵頓時就喜不自禁起來。
她就知道,她逮著機會就往陸承彥跟前晃悠,他肯定會對她印象深刻的。
“不喝嗎?”陸承彥面無表情的又問一句。
“喝。”薑雅朵連忙上前去接茶。
這可是陸承彥第一次向她示好,她怎麼能浪費他一番心意。
薑雅朵接茶杯時,陸承彥冷眼注意著沒讓她碰到他。
見薑雅朵捧著茶杯卻不喝,隻兩眼癡癡地望著他,陸承彥冷著臉道:
“怎麼不喝?”
“喝。”薑雅朵忙點頭道,“這就喝。”
陸表哥今天對她也太好了。
以前他話都不怎麼和她說的。
今日,他竟然讓她和他同飲一杯茶,陸表哥心裡估計也是有她的。
肯定是他和薑沐言的親事作廢,他想轉投到她的懷抱了。
薑雅朵想到陸承彥以前對薑沐言的好,以後全都會轉移到她的身上,她就幸福得被迷了眼。
迷得一口飲儘稍微有點燙的茶水。
見她喝完,陸承彥冷聲問她:“好喝嗎?”
“好喝。”薑雅朵點頭。
陸承彥坐著,薑雅朵站在他面前,見他和顏悅色的跟她說話,她都快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了。
陸表哥長得真好看,冷著臉也俊美無雙。
薑沐言不知好歹,自己攪黃了親事,正好讓她撿了個大便宜。
“這是什麼茶?”陸承彥問。
“龍井茶。”薑雅朵乖乖回答。
“龍井茶裡面加了什麼料?”陸承彥又問。
“加了合歡……”乖乖回答的薑雅朵,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合歡一字脫口而出的瞬間,她瞬間神思清明過來。
她什麼時候花癡不好,竟然在這種看著陸承彥的俊顏發呆。
陸承彥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還是那麼的冷沉。
他就這麼看著薑雅朵,除了臉冷一點,好像沒有生氣的樣子。
至少薑雅朵沒有從他臉上看出生氣的表情。
“你算計我,想和我生米煮成熟飯?”陸承彥這是明知故問。
薑雅朵捧著茶杯的手緊了緊,事已至此,她心一橫,乾脆道:
“表哥,反正你也喝茶了,我不怕告訴你,這茶裡確實加了點東西,對,是我算計你,是我讓人把你帶到這裡來沒錯,但你已經沒退路了。”
她已經交代好她姨娘了。
等她和陸承彥恩愛纏綿的時候,她姨娘會去前廳把賓客引過來。
屆時眾目睽睽之下,她失身於陸承彥,陸承彥無法抵賴,不想娶她也得娶。
“所以呢?”陸承彥穩坐不動,依然很鎮定。
“所以……所以表哥,我們就在一起好不好?我真心心悅表哥,一定會當一個好妻子服侍好表哥的。”
薑雅朵突然表起了真心。
面對她掏出來的真心,陸承彥冷聲提醒她:
“你沒發現門還沒關嗎?”
門?
薑雅朵驚疑了一下,小廝還沒幫她鎖門?
她連忙回頭去看門。
就在此時,陸承彥突然起身上前,直接一掌劈暈了她。
薑雅朵隻覺脖子一痛,眼一閉就失去了意識。
她身子軟綿綿的往地下摔去,陸承彥理都沒理她,隻將從她手中脫落的茶杯接住,隨手放在了桌幾上。
陸承彥悄無聲息的走到半開的房門前。
此時,門外有一個貓著腰的小廝,探頭探腦的露了頭。
小廝看到突然走到門口的陸承彥,驚訝的睜大了眼。
他本來就在氣惱,連紅桃出門都知道要順手關門,薑雅朵進去竟然不順手關門,還得他小心翼翼的來關門再上鎖。
陸承彥趁小廝還沒反應過來,直接伸手揪住小廝的衣領,用力扯了進來。
“啊!”小廝驚呼一聲,腳下踉蹌差點跌倒的他,連忙解釋道,“表少爺,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你放過我吧!”
陸承彥不跟他廢話。
他將小廝拽到桌幾前,甩到桌面上摁住,拎起茶壺就往他嘴裡灌茶水。
“唔……我不喝……唔……表少爺……”
小廝被陸承彥掐著下顎,閃躲不了,一整壺還有點燙的茶水,全灌進了他肚子裡。
陸承彥冷著臉甩開茶壺,從小廝身上搜出鎖和鑰匙,轉身就往外走。
得了自由的小廝掐著被燙到的喉嚨,咳嗽了好幾下。
這茶有問題,他不能喝!
小廝驚慌中,看到陸承彥已經出了門正在關門,他忙朝房門衝去,邊衝邊喊:
“表少爺!求你放過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是冤枉的!”
陸承彥在門外將房門牢牢鎖死,沒理會瘋狂拍門的小廝。
他冷著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邁著沉穩步伐走出了小院子。
趁著沒人看見,他快速離開相府後院。
從垂花門出來之前,他順手將鑰匙丟進了一個草叢裡。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後。
相府前廳。
淚流滿面的周姨娘衝進前廳,邊哭邊喊道:
“老爺!老爺你可要為妾身做主啊!老爺!”
原本熱鬨的前廳,被周姨娘哭嚎得很快安靜下來。
眾人齊刷刷扭頭看向周姨娘。
周姨娘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又委屈又悲憤,深怕彆人聽不見一樣,聲嘶力竭的大喊道:
“老爺!妾身不活了啊!陸家也太欺負人了!我女兒以後還怎麼嫁人啊!我就這一個女兒啊!陸家欺人太甚了!”
陸家?
一頭霧水的眾人,很快抓住了哭嚎聲中的重點。
哪個陸家?吏部尚書府的陸家?
一時間,很多人都朝陸如紀和萬氏看了過去。
宴席還未正式開始,前來祝賀的各位大人,攜帶的女眷也很多都在前廳。
轉瞬成為眾人焦點的陸如紀和萬氏,夫妻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迷茫。
他們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但陸如紀很快反應過來,環視周圍一圈,急切的悄聲問萬氏:
“阿彥呢?去哪兒了?怎沒看到他?”
萬氏心頭一跳,小聲道:“我不知道啊,進了相府後我和他就分開了。”
“估計要出事了。”陸如紀蹙眉道。
萬氏第一個想到的人是薑沐言,當即恨恨道:
“薑沐言又搞什麼幺蛾子?她和阿彥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還妄想糾纏他?”
陸如紀眉頭緊鎖未回答,目光朝周姨娘看去,隻覺事情沒那麼簡單。
薑文櫆被周姨娘哭嚎的沉了臉,沉聲道:
“哭什麼喊什麼?給我閉嘴!”
周姨娘被薑文櫆吼得心神一震,可為了自己的女兒,她硬著頭皮繼續喊道:
“老爺!求你為妾身做主,為雅朵做主啊!她好歹是相府的千金小姐,怎能如此被人糟蹋!求老爺為我們母女做主啊!”
周姨娘此番來前廳,就是為了將事情鬨大的。
為了能讓薑雅朵嫁進陸家,她不惜大庭廣眾之下親口抹黑自己女兒的名節。
被人糟蹋這四個字眼一出,整個前廳瞬間鬨哄哄起來。
賓客們交頭接耳的低聲議論著,顯然對這件事興趣極大。
薑文櫆臉都黑了。
他當然也能看得出來,周姨娘是故意要將事情鬨大。
她還口口聲聲說陸家,陸家今日來的兒郎隻有陸承彥一人。
周姨娘母女這是算計陸承彥來了。
同樣在前廳的蕭南瑜,朝薑文櫆看去,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周姨娘。
他想到了被薑沐言的貼身婢女帶走的陸承彥。
可此刻跪在地上喊冤求做主的人,是相府庶女的姨娘?
相府庶女被陸承彥糟蹋了?
蕭南瑜不信陸承彥會那麼饑不擇食,十之八九是陸承彥被相府庶女給算計了。
但領走蕭南瑜的是薑沐言的貼身婢女,她的貼身婢女……背叛了她?
“大喊大叫成何體統!”薑文櫆黑沉著臉看向管家,命令道,“還不快讓人把她拖下去!”
薑沐言是不可能嫁給陸承彥的。
薑文櫆也沒有再和陸家做親家的打算。
他的庶女也不能嫁進陸家。
周姨娘一聽薑文櫆要將她拖下去,當即也顧不了那麼多了,直接點名道姓的喊道:
“老爺!求你了,雅朵被陸家大公子糟蹋了,陸承彥他太過分了,雅朵和他男未婚女未嫁,都沒有成親他怎麼能那麼做,老爺您不能不管啊!求老爺為我們母女做主啊!”
周姨娘這一喊,滿廳震驚。
“什麼?陸承彥糟蹋了相府千金?”
“不能夠吧?陸承彥不是心悅相府嫡長女嗎?怎麼又和相府庶女搞在了一起?”
“陸承彥呢?他怎麼沒出來澄清?他不在前廳?這事不會是真的吧?”
“沒成想今日來相府還能聽到這種事,也太勁爆了。”
“相府最近怎麼總出事?還全出在相府女兒郎身上,這要是真的,陸承彥不還是得娶薑家的女兒?”
“……”
一浪高過一浪的議論聲中,陸如紀終於是坐不住了。
他‘砰’的一下拍桌而起,怒指著周姨娘道:
“你個賤婦休要血口噴人!我兒清清白白,怎可能糟蹋你女兒!休要抹黑我兒!”
周姨娘就等著彆人質疑她了,當下喊道:
“陸大人,我沒有抹黑令郎,不信你自己去後院瞧瞧,陸承彥都把我女兒糟蹋成什麼樣了!”
薑文櫆儒雅的臉再不見儒雅,臉色黑得不成樣子。
有哪個當娘的,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這般說自己女兒?
簡直是臉都不要了。
相府的護院在管家的指使下,幾人衝上去,又是捂著周姨娘的嘴,又是拖著她走。
陸如紀見薑文櫆想息事寧人,他卻是不乾了。
就這樣把相府妾室拖下去,他兒子的名聲就全完了。
“相爺!”
陸如紀轉而朝薑文櫆拱手,黑著和薑文櫆一樣的黑臉,道:
“既然相府姨娘口口聲聲指責我兒糟蹋了相府庶女,不如就讓我等去後院瞧瞧,看看到底是否是我兒行事孟浪!”
心裡沒底的陸如紀,隻能在心裡祈禱著,陸承彥可千萬不能出事。
這事必須當眾揭開才能還他兒名聲。
可若當眾揭開的結果不如人意,他兒的名聲也就徹底毀了。
但不這樣做的話,陸承彥的清白被周姨娘這麼一汙蔑,同樣是洗不白的。
周姨娘為了能讓薑雅朵嫁進陸家狠得下心。
陸如紀為了陸承彥的名聲,同樣狠得下心。
為了挽回陸承彥的名聲,他隻能拚了。
眾人看熱鬨不嫌事大,一聽陸如紀邀請眾人去後院看真相,深怕薑文櫆不答應,一個個就嚷嚷了起來。
“相爺,此事蹊蹺,讓我等也去看個明白吧。”
“是啊相爺,此事不弄個清楚明白,陸大公子和相府庶女的名聲就全毀了。”
“……”
賓客們一聲又一聲的催促著,試圖讓薑文櫆同意他們去後院。
薑文櫆見陸如紀執意如此,又見周姨娘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當下也狠了狠心。
“好,既然你們都想看,那便都去後院看個清楚明白。”
薑文櫆不信陸承彥會被薑雅朵算計成功。
這一去,怕是毀的隻有薑雅朵的名聲。
可周姨娘把事情鬨得這麼大,所有人都知道了,再想捂也確實是捂不住。
周姨娘母女非要飛蛾撲火,他攔都攔不住,那就成全她們,讓她們撲個痛快。
於是乎。
眾人跟著薑文櫆,嗚泱泱一群人全通過垂花門,湧向了後院。
蕭南瑜也跟著人群往後院而去。
但他沒跟其他人一樣往前擠,他不緊不慢的走在後面。
宋令貞聽到事情和陸承彥有關,和其他貴夫人閒聊的她,朝蕭南瑜走了過來。
“阿瑜,你老老實實跟著娘,哪兒都彆去。”宋令貞小聲叮囑蕭南瑜。
蕭南瑜看了眼母親,低聲道:“娘,你怕我被人算計?”
“……高門府邸後宅陰私多,不得不防,你常年在邊關可能不懂,總之跟緊娘就行了。”
相府後宅不太平之事,宋令貞是知道的。
但能不太平到這種程度,她也是完全沒想到。
陸承彥是一個什麼樣的兒郎,京城許多人都了解一一。
彆說他和薑沐言青梅竹馬,還差點定親。
就算沒有過這些親事,他也不是一個亂來的人,更不可能在彆人家主生辰宴的時候,跑到彆人家去糟蹋彆人女兒。
行事再放浪之人,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若事情根源不是出在陸承彥身上,那就隻能是出在相府庶女身上。
宋令貞在心裡歎了口氣。
這相府也是挺奇怪的。
能把薑沐言養得那麼好,直接養成了京中世家貴女的典範,但相府其他庶女對比之下,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眾人在周姨娘的帶領下,來到了一個小院子。
院子不大,剛進院子,就隱約能聽到屋裡傳出來的曖昧動靜。
周姨娘聽著男男女女的這些聲音,心裡隻覺高興。
她女兒的事情果然是辦不成了。
陸承彥馬上就要成為她的乘龍快婿了。
薑文櫆和陸如紀的臉色,則是同款的鍋底黑了。
陸如紀情急之下,甚至顧不得薑文櫆才是相府的主人。
他急匆匆的快步進去,推門卻發現門鎖住了。
“來人!把門給我砸開!”
離得近了,陸如紀聽著屋裡薑雅朵的叫聲,是又羞又氣。
屋裡的男子隻有喘息聲,沒說話,他聽不出來是不是陸承彥。
薑文櫆沒有阻止陸如紀的意思,但陸如紀顯然指使不動相府的下人。
薑文櫆給一個護院使了個眼色,護院提刀上前,拔刀就朝鎖頭砍去。
離得近的人,一個個圍在門前,伸長了腦袋想往裡看。
在人群最後面的宋令貞,跨進院門聽到屋裡男女的聲音時,就不讓蕭南瑜再進去了。
“阿瑜,把耳朵捂上。”
她一把扯住往前走的蕭南瑜,蹙眉對他道。
“……娘,我就站在這裡,我不會去看的,但也不用特意捂住耳朵吧?”
聽覺靈敏的蕭南瑜,確實也不太想聽屋裡的動靜。
但其他人都沒有捂耳朵,他捂耳朵會很奇怪。
“讓你捂住耳朵就捂住耳朵,廢話這麼多乾什麼。”
蕭南瑜不捂,宋令貞抬起手就要幫他捂。
她兒還未成親,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過,怎麼能聽這些汙穢聲音。
“娘,我不捂耳朵,我出去,我到院子外站著行不行?”
蕭南瑜拉下宋令貞要捂他耳朵的手,轉身就往外走。
彆人都不捂耳朵,就他一個人捂著,太另類了。
而且他都十九歲了,又不是三歲小孩,被其他郎君看到會笑話他的。
“也成,那你在院外彆進來。”
宋令貞叮囑著蕭南瑜,她看著堵在院子裡嗚泱泱的一群人,心裡也堵得慌。
陸承彥之前要和薑沐言定親,雖然沒定成,但要是陸承彥和相府庶女真有個什麼,薑沐言得多尷尬啊。
小姑娘也是可憐。
走出小院子的蕭南瑜,碰到了匆匆而來的薑沐言。
兩人一進一出的撞見,都訝異了一下。
“你怎麼也來了?還是彆進去了,裡面烏糟糟的,彆汙了眼睛。”
蕭南瑜站在院子的正門口,似乎有堵在門口不讓薑沐言進去的意思。
薑沐言朝他身後看去,這才看到院子裡站滿了人。
恐怕今日來參宴的所有賓客都來了。
“我聽說我三妹……”
有些話,薑沐言是真的不好意思說出口。
她在扶搖閣待的好好的,綠蕉突然急匆匆的跑來跟她說。
周姨娘一路哭著跑去了前廳,說是薑雅朵讓陸承彥給糟蹋了。
她第一反應是不可能。
陸承彥不可能主動做那種事。
薑雅朵若主動做那種事,陸承彥定然不從,也不可能讓她做成功。
但事情太大了,她還是得來看一眼。
“應該不是陸承彥,你不用擔心。”
蕭南瑜看著神色有些焦急的薑沐言,寬慰著她道。
“……”薑沐言默了一瞬,道,“我不擔心他,他不會輕易被人算計成功的。”
“你很了解他?”蕭南瑜問出這句話時,心裡突然有些不太舒服,悶悶的。
薑沐言看著他清冷沉靜的眸子,似能感覺到他細微的情緒變化。
她沉默著沒回答他。
她和陸承彥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自然是了解的。
但她隱約明白,她若說了解,蕭南瑜可能會不高興,所以她沉默著沒說話。
兩人於院子門前沉默對視。
跟在薑沐言身後的綠蕉,頭垂得低低地,一副什麼都沒看到,也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
院子裡‘砰’的一聲大響,似乎是房門被砸開了。
“啊——”
一道驚慌失措的尖叫聲,響徹整個院子。
緊接著就是驚呼聲、驚歎聲,各種哇哇哇的聲音夾雜在一起,嘈雜不已。
“啊!彆看!你們彆看!快把門關上!”
“快關門!”
周姨娘聲音急切的嘶吼著。
薑沐言被喊得朝裡張望,可院子裡嗚泱泱的人擠人,她根本就看不到周姨娘,隻能聽到她仿佛要衝破雲霄的聲音。
“啊!不可能!不可能的!陸承彥呢?陸承彥呢!這不可能!”
周姨娘關上門,堵在房門口不讓人看屋裡的情況。
她聲嘶力竭的嘶吼著不可能,不知是急火攻心還是其他,無法接受現實的她,喊著喊著突然就眼一閉暈了過去。
“快,請府醫來給她看看!”
跟在薑文櫆身旁一直沒做聲的陸巧,看著暈倒的周姨娘也突然喊了起來。
同樣在房門口最前位置的陸如紀和萬氏,則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雖然隻是匆匆幾眼,但他們夫妻一人都看得清楚明白。
屋裡和薑雅朵糾纏的男子,並不是陸承彥。
“你個瘋婆子!汙蔑我兒名聲!屋裡玷汙你女兒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兒!”
萬氏看著癱倒在地上的周姨娘,恨不得唾她幾口。
害她提心吊膽,還好隻是虛驚一場。
除了薑陸兩家的長輩,以及圍堵在房門口的少數賓客,看到了幾眼屋內的香豔畫面,其他賓客都沒能一飽眼福。
後面沒看到的人,似乎有些不服氣。
“不是請我們來看嗎?怎麼把門給關上了!”
“看到了嗎?是陸家大公子嗎?”
“你看到沒?”
“沒。”
“快把門打開,讓我們看看到底是不是陸承彥糟蹋了你女兒!”
“……”
紛亂中,暈過去的周姨娘沒法回答這些追問,或者是逼問。
薑文櫆黑沉著臉,不待他開口,陸如紀和萬氏就急切替自己兒子洗清嫌疑了。
“不是我兒!你們以後莫要汙蔑我兒名聲!”萬氏又是氣又是慶幸的說道。
“不是陸承彥!你們記住了,糟蹋了薑家庶女的人不是陸承彥!”陸如紀喊的很大聲。
“確實不是陸承彥,是一個不認識的人。”
“我可以作證,屋裡的男子不是陸大公子!”
也有看到屋內情況的人幫陸家夫婦說話。
“不是陸承彥?那是誰?”
“陸承彥呢?怎麼沒看到他?”
“對啊,我記得陸承彥也來相府了,他人在哪兒?怎麼一直沒出來?”
“陸大人,令郎呢?他去哪兒了?”
一時之間,在澄清了屋內和薑雅朵纏綿的人不是陸承彥之後,眾人就開始尋找起了陸承彥。
薑文櫆沒管陸家夫婦和其他賓客,他對管家吩咐道:
“進去兩個人,把他們分開,看看到底什麼情況。”
薑文櫆的臉色很難看。
他有想到過,陸承彥不會糟蹋薑雅朵,卻沒想到薑雅朵會失身給其他人。
薑雅朵肯定不會是自願失身給小廝的。
陸承彥又不在這裡,那就隻有說明。
薑雅朵偷雞不成蝕把米,算計陸承彥沒成功,反被陸承彥給算計了。
雖然薑文櫆一直都很欣賞陸承彥。
雖然是薑雅朵先算計的陸承彥,又是周姨娘故意把事情鬨大,怨不得陸承彥。
但裡面失身於小廝,被人看笑話的人,是他的庶女,他的心情自然不可能好。
“陸承彥!陸承彥在那兒!”人群中突然有一人驚呼道。
“哪兒?”
“門口!院門口!”
薑沐言就站在院門口,她正歪著頭,從蕭南瑜身側往院子裡看。
突然見院子裡的全都朝她看來,她疑惑地收回視線,先抬眸對上蕭南瑜清冷疏淡的目光。
蕭南瑜眼眸微動,示意她看向身後。
薑沐言回頭,就看到陸承彥一襲墨黑衣袍,氣質沉冷的站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