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凝丹效力漸漸發揮作用,遊憑聲睜開眼時,體內的陰冷感平複下來。
薛霖和寧修竹已經走了?_[(,夜堯一個人站在院子大門的陰影裡看著他,棱角分明的面孔掩在暗處,看不清神情。
“在想什麼?”遊憑聲問。
他唇邊還帶著血跡,顏色淺淡的唇色因此多了一分豔麗,他這樣子或許很好看,夜堯不久之前還對他在薛霖面前的表現感覺有點酸,但夜堯此時寧願自己永遠都看不到這一畫面。
相識以來,遊憑聲從未在他眼前受傷,當然,他看過幻境裡年輕時傷重的遊憑聲,但對方即使痛到極點也不曾示弱,就像永遠堅不可摧的磐石,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都無與倫比的強大。
就在剛才,他卻好似即將消失在眼前,虛弱得讓人心驚。
夜堯想起薛霖對於遊憑聲身體的擔憂,以及不許他濫用靈力的告誡。
一個人的身體狀況真的能騙過化神期丹修嗎?
“……”慢了半拍,夜堯才走出門投下的影子,他似乎想露出一個稍顯放鬆的笑容,最後卻仍是壓著眉宇,聲音微低:“我剛才發現,你手上的血好像是真的。”
“當然要用真血。”遊憑聲說,“難道薛霖會被假血騙過去?”
不。
外表那些示弱是假的……體內的虛弱恐怕不是。
夜堯深深看著他道:“有些事,其實你可以和我說的。”
遊憑聲沉默片刻,說:“不是信任的問題,隻是覺得……沒有必要?”
“有。”夜堯一字一字道:“我覺得有必要。”
遊憑聲:“……我自己可以解決這件事。”
“我知道你可以解決,也不期待你依靠我。”夜堯歎了口氣,“我隻是希望……你應該知道,現在的你不是一個人。”
或許一個人獨行太久,遊憑聲早已忘記與人分擔的感覺。漫長的歲月裡,他習慣於一個人解決難題,即使短暫地有過同伴,也在彼此交心之前便分開,隻在腦海裡留下淺淡的、不至於扯動心神的一段記憶。
這並不源於遊憑聲的悲觀——他並非悲觀主義者,很多時候甚至比任何人都能苦中作樂。
隻是經曆太多,於是看透了很多事,冷靜漠然得宛如第三方視角般置身事外。
就像之前與夜堯的分道揚鑣,當他以為有根刺插在夜堯心上時,便乾脆決定及時止損,以免日後淪落到彼此指責的不堪境地。
“你不是一個人。”夜堯又說了一遍。
像被人從冷空氣拽入溫暖的室內,麻木在緩解,一切突然清晰起來。
這一刻,遊憑聲忽然意識到:他要重新感受與另一個人同行、交心、分擔情緒,侵占彼此生活的過程。
上輩子的遊憑聲不會對這種感覺陌生,這輩子這感覺還真是久違了。
“怎麼罵人呢?”遊憑聲幽幽地道:“你才不是人。”
夜堯的情緒噎了一下,一
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抬手劃拉了一下額頭發絲,泄氣道:算了,你想什麼時候說都成,我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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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壽命很長,可以等待百年千年,即使那些想問的事已經度過。
而在知道真相之前,他會陪伴在遊憑聲身邊。
夜堯反手關上院門,向房子裡走,“進屋吧,晚上風大……”
“這是使用邪術的代價。”遊憑聲說。
夜堯腳步一停,倏地扭頭看他。
“邪術?”
“你不是知道嗎。盜取他人氣運,這樣的手段不是邪術,怎樣的才算?”
使用邪術或逆天的禁術要付出代價,這是修界眾人皆知的常識。
術法越強、使用越多,代價便越高。
“不能停嗎?”空氣寂靜半晌,夜堯聲音低沉地問。
遊憑聲:“不能。”
“為什麼?”
不等遊憑聲回答,夜堯又自己說了:“我曾經找藤列為你算過卦,卦象……很不好。”
“你的氣運很低,才需要從外界盜取氣運,可為什麼會這樣?”
遊憑聲沒想到他會察覺到自己的情況,還找天機閣閣主算過。
他挑了挑眉,“藤列算過之後不好受吧?”
夜堯點頭,“他折壽很嚴重。”
卜卦測算天機,也可以說是禁術的一種,算得越深,反噬越大。
身為天機閣閣主,藤列曾於一場正魔大戰中算出敵方陰謀,力挽狂瀾,實力不言而喻。
可即使是他,也無法算出遊憑聲真正的身份。
這意味著……這是與天道牽扯極深的一卦。
“你的直覺還是這麼作弊。”遊憑聲頷首,乾脆承認:“沒錯,整我的是天道。”
夜堯曾就此方向猜測過,得知真相仍然瞳孔微微收縮,心臟狂跳。
天地間所有生靈賴以生存修煉、敬畏尊崇的天道。
“為什麼?”夜堯拳頭微微攥緊,這可能是他這輩子提出疑問最多的一日,“天道想讓你死?”
何止,天道想要遊憑聲死、想讓他跌落泥潭,想逼迫他放棄自己的一切堅持成為一塊踏腳石……而這些恐怖的壓力,隻是被當事人濃縮成一個“整”字。
遊憑聲並不遷怒於夜堯,提起這件事是生理性的反感,他意興闌珊道:“你直覺準,不如猜一猜。”
“……因為你是魔尊?”
“因為我殺人太多,遭了天譴。”遊憑聲歪了歪頭,“這樣看來,我做魔尊還是挺成功的。”
“天譴”一說是曾經遊憑聲以玩笑般的口吻提起過的話題。
越是不經意間說的話往往越真實,這似乎恰好印證了真相,且魔尊的猜測還是夜堯自己提出的。
可當遊憑聲順著往下說時,他卻堅定地說了聲:“不。”
夜堯緩緩搖頭,“不可能,如果真的存在天譴,這世上怎還會有惡人逍遙法外?也沒見
仇仞挨雷劈,取他性命的不是天譴,是你。”
“若我真的背負天譴,你如何想?”
夜堯毫不猶豫道:“那是天道有問題。”
遊憑聲低低笑起來,他眼皮撩起望著天的方向,笑裡帶著嘲諷的色彩。
夜堯還是這麼會說話。
遊憑聲的厄運是由天譴引起,一切要追究天道,夜堯還要再問其中原因,遊憑聲卻不想說更深入的事了,他不想騙夜堯,隻是搖頭不語。
原本他還在考慮要怎麼說這件事,事到如今,不想說的乾脆便坦言不說,不需要多餘潤色。
夜堯並不強勢,他不想說就換了個問題,“那你的氣運是何時開始這樣的?”
遊憑聲:“……”
穿過來就一直在衰,但實際上黴運是他死遁之後才纏上來的。
這樣聽起來怎麼更慘了。
不需他回答,夜堯已推測出真相,“是坐上魔尊之位之後?”
也隻有如今的遊憑聲,才能從如影隨形的厄運裡掙脫出廣闊天地,不受其影響禁錮。
若是當初青澀而實力不濟的他,稍一失利就會被鬣狗嚼得連渣子都不剩,隻怕早已死無葬身之地。
如今的遊刃有餘,亦是過去經曆過無數磨難才換得的。
夜堯忽然覺得很難過。遊憑聲的神色越是冷靜,他心裡酸澀就越沉積,猶如潮水上漲漫上口鼻。
樹葉被風吹得嘩嘩作響,月光暗淡下來,雲遮住了月亮。
回憶再不舒服的過去,遊憑聲也沒有自虐的興趣,他不再吹冷風,轉身進了屋裡。
過了一會兒,稍稍按下情緒的夜堯走入室內,他關上門,運轉靈力將周身冷氣驅乾,才走向床榻。
接近遊憑聲時,他身上已半絲壓抑的寒氣都不剩了,隻餘讓他舒適的熱度。
床腳擱著玉鈞崖留下的玉佩,遊憑聲正將其撿起收入袖中。
看到夜堯追過來的視線,他懶懶地說:“放心,我不會用它,下次遇到玉鈞崖就把氣運還給他。”
夜堯看著玉佩,此刻想到的是它另一個用途,他問:“這靈器最開始的功能是吸納靈力?”
遊憑聲“嗯”了一聲,“在裡面灌滿靈力,如果遇到沒有靈力的地方,就能拿出來用了。”
——幻境裡的迷宮。
第一次從玉鈞崖口中得知玉佩用途時,夜堯便如同現在一樣,腦中冒出的是幻境裡的情景。
黑暗、沉悶、無水無食,強敵環伺、如影隨形的走屍……靈力乾涸。
遊憑聲走出了迷宮,也走出過許多他無從知曉的險境,所以他會許多手段,擁有許多寶物,總能留下縝密的退路和後手。
夜堯的難過突然到達了頂點,他窒息了兩秒,胸口翻湧的情緒卻沉澱下來。
“你可以直接和我要氣運,要多少都行。”他再一次許下承諾,這一次聲音更平緩,焦躁全然褪去,心臟與落下的話語一同在胸腔中穩穩跳動。
因緣合道體並不如外人想象那般全然光鮮亮麗,夜堯曾不止一次於深夜輾轉於撲面而來的壓抑和沉重。
然而他忽然很感謝因緣合道體。
從未有哪一刻如現在這樣為自己的好命而慶幸,命中注定是為了今日。
……
夜堯微微俯身,指腹輕柔拭去遊憑聲唇邊血跡。
“去他媽的天道。”溫熱的氣息籠罩過來,遊憑聲聽到他說:“隨便它譴,我把我的好命分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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