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年春節的時候, 顧小妹嫁了。

酒席是在初三那天，女方家是初二就辦了。

林秘書分配的房子就在政府家屬院，所以男方家的酒席就是在家屬院辦的。

葉歡也見到了林秘書的父母, 也是很儒雅的知識分子, 顧家全家都對林秘書是很滿意的，所以這一場婚禮是辦的皆大歡喜吧。

不過今年最特殊的, 居然要數表哥周愛軍, 他今年居然帶著女孩子來顧家了。

他對那個女孩子很不耐煩，介紹的時候隻是說是出任務犧牲戰友的妹妹，犧牲那個戰友死前就放心不下家裡的母親和妹妹，所以最後托孤就托到了戰友身上。

誰知道, 等周愛軍找過去時，這女孩兒就一個要求, 要嫁給他。

葉歡跟婆婆在屋裡整理各家送的禮品時，婆婆還問她, 覺得那個姑娘如何。

顧母將煙酒全部放好, 這才道：“你看，你表哥今年都30了，還不結婚呢，都老大難問題了。”

顧母愁得很，“你舅媽就說，隻要是個女孩子, 隻要對方願意嫁, 隻要人品不是太差，他們都願意接受。”

葉歡哭笑不得，“媽，可也要表哥自己答應才行啊。”

“這我們總不能給表哥下藥, 讓表哥答應吧。”

顧母想了想也是，最後愁得不行，她就搞不懂自己侄子為什麼會這樣。

不過這次小妹出嫁，葉歡知道林月月回來了，似乎二嬸找了幾次婆婆，似乎都是在說林月月和表哥的事情。

對林月月，葉歡知道她以前是一直喜歡表哥周愛軍的，後邊不知怎麼回事，忽然就不喜歡了，變得也真挺快的。

至於說讓林月月嫁給周愛軍，想想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主要是她總覺得林月月不是省油的燈，真嫁進去了，能不能安穩還不清楚。不過這個是人家的家事，她就不好乾涉太多了。

葉歡問婆婆的想法，“媽，我看二嬸找了你好幾次，是為了什麼？”

顧母搖搖頭，“是說林月月的事，林月月當初能給你抓影響身體的藥，年紀輕輕就乾涉你懷孕不懷孕的事情，這個姑娘心胸狹隘，她眼裡隻有欲望沒有真情，我不同意。”

葉歡哭笑不得，婆婆還挺記仇的。

不過她喜歡。

誰知她這念頭一劃過，就聽婆婆道：“真要是林月月，還不如那個鄭心悅呢。”

“媽你對她很喜歡？”

顧母停下手，看了她一眼，最後奇怪道：“我也不知道，那閨女一來我家，我就從她眼睛裡看出對你表哥的歡喜，那種喜歡，就是眼睛都舍不得移開一下。”

葉歡想了下那小姑娘一步一步跟著表哥的場景，好像的確是這樣。

然後她聽婆婆說，“你表哥如果真的誰都不喜歡，還不如娶一個特彆稀罕他的，這樣日子總能過。”

葉歡點頭。

隻是她還沒整理完這些煙酒呢，婆婆就讓她趕緊自己出去玩，說不讓她忙雲雲。

葉歡剛站起來就聽婆婆又叫住了她，“歡歡。”

“怎麼了媽？”

顧母歎氣道：“你三叔都跟我們說了，在南城那段時間委屈你了，燁霖回來就被我們教訓了一頓，讓你受委屈了。”

“我們要早知道，肯定會早點教訓他。不過你哥這個人打小就是這樣，他特彆固執，身上責任感很強，他下放的時候，認為給不了你幸福，他就不敢往前走。”

想了想，顧母又補了一句，“你看他現在重新起來了，他就認定了你，這個時候就是有人用棍子抽他他都不會放手，這種男人，也許沒那麼浪漫，但是將你交給他，我們都放心。”

“包括你爸爸，他當初也是了解他的性格，所以才挑他做了你的未婚夫。”

顧母語重心長道：“歡歡，如果燁霖有什麼不對的，你隻管教訓，我們都站在你這邊。歡歡，彆輕易離婚好不好？”

葉歡哭笑不得，其實男人能做到那一步，將當初他說的‘彆的女人有的，我們歡歡也要有’，男人的確是按照承諾做到了，她面上對他凶巴巴的，但是心底是很受觸動的。

但是婆婆說都站在她這邊，還是讓她心底很是歡喜，她便認真點頭，“好。”

“好孩子。”這次婆婆是真高興，然後就真的推她出去玩了。

*

葉歡出去院子時，這才剛走到門口呢，就傳來一陣鬨哄哄的聲音。

出去當兵幾年的小叔子回來了，正在院子裡陪安安溫溫堆雪人，而就在合歡樹下有兩人打成了一團，此時二嬸和顧家眾人就在邊上拉人。

好不容易才將人拉開，葉歡這才看到是兩個姑娘在打架。

不是林月月和鄭心悅是誰？

鄭心悅長得特彆秀氣，她長了一張瓜子臉，明眸皓齒，眉眼彎彎，笑起來一雙眼睛特彆好看。

最重要的是她唇角邊有一對酒窩，嘴一張開，還有一對小虎牙，不笑時就是小家碧玉的小姐，誰知道發飆起來就是個爆炸的小辣椒。

鄭心悅一雙眼睛中都含著淚，她被拉開都還狠狠瞪著林月月，嘴裡不時在罵著什麼。

葉歡站在合歡樹下看這一出鬨劇時，三叔和孩子忽然站在她跟前，三叔看了看那邊的場景，又回頭看看她，然後問：“歡歡寶貝兒，你有沒有發覺她很熟悉？”

葉歡看妖孽三叔下巴指著的方向，才知道她指的是鄭心悅。

“什麼？”

妖孽三叔隨口道了一句：“就是跟你以前很像，都一樣的張牙舞爪，一點不吃虧。”

葉歡：……

她悟了，不是跟她像，是跟原主像。

不對，不是跟原主像，是跟原主愛慕周愛軍的樣子很像，都一樣的瘋狂，一樣的有強占有欲。

鄭心悅還在罵，大意是說林月月要敢給周愛軍下藥，她就打對方雲雲。

林月月看著這麼多人看著，整個人都羞憤不已，忽然哇一聲說大家欺負她，然後哭著跑了。

二嬸氣得牙疼，她指著鄭心悅，幾乎是氣得吐血道：“你這閨女怎麼回事啊？你一個未婚姑娘乾涉人家談對象就有問題，嘴巴還這麼不乾淨，你你你……”

顧二嬸氣得哭，想讓周愛軍幫忙說一句話，結果周愛軍眉頭凝得死緊，最後道了一聲：“夠了。”

然後周愛軍就將鄭心悅叫到一邊說話，二人似乎在說什麼‘馬上走’，‘我隻答應你哥照顧你，這個照顧不是說娶你’

然後，鄭心悅忽然就滾出眼淚，哽咽著沒吭聲，最後就咬住嘴唇跟在周愛軍身後，就跟可憐巴巴的小可憐一樣跟在他身後回來了。

葉歡聽三叔說了會兒，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次表哥周愛軍沒辦法帶了個姑娘回來，二房二嬸危機感一下就起來了，所以就讓林月月主動跟周愛軍相處。

中途林月月給周愛軍泡了一杯茶水，大概這杯茶水可能有東西，周愛軍沒喝到，然後鄭心悅就跑去找麻煩了。

葉歡最後問了一句：“所以三叔，那茶水有問題嗎？”

顧三叔搖頭，“不知道，不過不管有沒有，你二嬸的心思是成不了了。你表哥對林月月無意。”

“那鄭心悅呢？”

顧三叔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希望不要是悲劇。”

葉歡：？

“媽媽。”

她還跟三叔說著話呢，她雙腿就被一身喜氣的小團子抱住了，她低下頭抱了抱兩人，低聲道“怎麼了寶貝兒，想媽媽了？”

顧寧溫看看媽媽，然後親了親媽媽，最後就雙手朝三爺爺一伸，然後奶聲奶氣道：“抱。”

顧三叔看著歡歡寶貝兒鬱悶的表情，好笑地將小寧溫抱起來，他還捏捏她小臉，然後道：“不許惹媽媽生氣。”

小奶娃就跳下來，然後在媽媽脖子上親了好幾口最後才要三爺爺抱了。

葉歡哭笑不得，她剛想說什麼，鄭心悅就走到了她跟前，對方剛說了一聲想跟她談談。

然後葉歡就瞧見安安一雙眼睛都凝著鄭心悅，而鄭心悅就更奇怪了，她看到安安和溫溫卻身體瑟縮了一下。

她，看到崽崽特彆害怕？

葉歡以為自己看錯了。

鄭心悅很快回過神來，然後就下巴一抬，一副驕傲孔雀的樣子，然後對葉歡道：“葉歡同誌，我想跟你單獨聊一下，沒問題吧？”

葉歡點點頭，她將兒子哄下來，然後走到了客廳裡，才問：“你想說什麼？”

鄭心悅看著她，那視線在她身上上下掃了好幾眼，最後才道：“你幫我一下，我給你說，顧家最後的敵人是誰？”

葉歡還在倒茶水的手一抖，茶水從茶杯中蕩了出來，差點就燙到了她的手。

緩了緩，葉歡心底稍定了，才問：“幫你什麼？”

“就是周愛軍，我愛他，愛了他兩輩子。”

葉歡腦袋馬上冒出一串問號，她真的是有感覺一萬頭羊從頭頂而過，這個女人知道她在說什麼嗎？

愛了他兩輩子？

這是告訴她，這個女人是重生的，或者是穿越的？

那這個女人知道不，她將底牌全部透露給彆人的時候，她會被人弄得很慘嗎？

這個時候，葉歡就給對方貼了個標簽，眼前這個女人好像是智商不太高的樣子。

葉歡長呼吸口氣，問：“你對誰都這麼說嗎？”

對方似乎也不在意，自己坐在她對面，十分自然道：“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葉歡：……

算了，她也懶得問，她對對方是什麼身份不感興趣，頓了頓，葉歡才道：“可是他不喜歡你。”

鄭心悅馬上接話，“但是他喜歡你。”

葉歡：？

鄭心悅繼續道：“我不在意他愛不愛我，隻要我愛他就夠了。我足夠愛他，我願意為他生孩子。”

她這聲音落下後，最後十分豪邁地喝了一口茶水，然後很憤怒道：“就林月月那個賤人，她下藥，我是不會讓她得逞的。”

葉歡摟了下額頭，“你……”

對方接話，“我叫鄭心悅。”

想了想，鄭心悅一雙眼睛看著她，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你會幫我的。”

她這話音一落，客廳的門就從外邊推開了。

兩人將視線打向外邊，就瞧見小安安一身寒意從外邊進來，他一進來，一雙眼睛看著鄭心悅時，他眼神中都透著戒備。

鄭心悅蹲下，朝他伸手，“安安，來，讓阿姨抱一下。”

顧寧安一雙眼睛盯著她，最後走過去時一把推開她，他聲音透著冷意，“不準碰我媽媽。”

他就這麼站在葉歡跟前，那雙大大桃花眼中不但戒備，甚至還帶了一絲恨意。

鄭心悅沒被推倒，她就這麼看著小安安，然後‘恩’了一聲後，那雙眼中忽然滾落出淚水來，她說：“對不起我沒傷害她。”

顧寧安唇緊緊抿著，沒吭聲。

葉歡抱起兒子，低頭親親他，讓他安靜靠在她懷裡，她這才道：“鄭姑娘，我不會傷害表哥。”

“如果真的有意外，我會讓你將表哥送去醫院。”

想了想，她又補了一句，“我聽說你是烈士的妹妹，那就不要讓先烈的血白流。”

鄭心悅蹲在地上，她眼眶還有點紅，聽她這話後還看了她好幾眼，最後才道：“恩。”

等葉歡抱著兒子要出去時，她還忽然道：“我一直在關注你，你很優秀。”

想了想，鄭心悅起身時，還說了一聲：“謝謝你葉歡。”

葉歡：？

葉歡停了下來，然後就聽對方說：“可是，我的生命和靈魂，隻要還有一刻是能呼吸的，它就是屬於我愛人的。”

“無論人生任何情況，也無論是面對孩子或者是彆的任何情況，我的選擇都隻是愛人。哪怕人生再來一次，我還是選擇愛人。”

她說完這句話後，最後似在看葉歡，也似乎是在看顧寧安，然後她說：“我愛他，我要的不是說一定要他的肉*體，哪怕就這麼陪著，或者有他骨血就行。”

“他不用為我負責，我就想身上有他的烙印就行。”

葉歡十分震撼，“你的情感是真的嗎？”

“你不需要有自己的情感體驗嗎？不需要有自我嗎？”葉歡仿佛看到另外一個媽媽的錯覺，這是什麼絕頂戀愛腦啊？

然後對方說：“不需要。”

“或者，我隻要跟他發生一次關係就行。然後你們顧家需要的信息我都會說，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說完，鄭心悅就一拐一拐跑了。

屋裡反而一下就剩下葉歡和顧寧安母子兩人了。

屋裡一下沉默了下來。

顧寧安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跑了抱媽媽，他將小臉貼在她腿上，忽然來了一句：“媽媽，我愛你。”

他小手抱得很緊。

葉歡回抱了他，“乖，媽媽也愛你。”

葉歡拍拍他背，聲音十分輕柔道，“兒子，不管你以前經曆了什麼。你總要相信，在某一刻，人生中會有一個人是愛著我們的。”

葉歡：“乖，一切都過去了。”

顧寧安忽然抬頭看著她，他看著媽媽的眼睛，他心底一凝：這一刻，顧寧安總覺得媽媽是不是知道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