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晏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情緒還能這麼豐富,轉變的速度快到他反應未及。
剛剛不還是在笑麼?
怎麼轉眼就難過了起來。
他撫著她的背脊,“在想什麼?”
酒真的喝了不少,她的兩頰泛起酒醉的薄紅,綺麗得叫人難以移開眼。
閉著眼,輕聲呢喃:“在想我們。”
聞晏不過看去一眼,司機便將擋板升起。後座的空間留給他們。
他低眸凝著她。在想我們,怎麼想得這麼難過?
他目光有些深遠。
是不是因為分開的那幾年,你過得也不開心。
他的手在收緊。偌大的空間內,他卻叫她將自己偎得那麼緊,好像他們隻有方寸之地可立那般。
梁音夜還在難過。可能是因為生病的緣故,不好的情緒一湧來就如同浪潮般,洶湧地拍打,輕易難退。
她隻是在想,在夜宴的想象裡,他們那樣親密,現實之中,卻注定不能如夜宴所願,那些想象,注定不能成真。而他們之間,接觸也會越來越少,直到徹底分道揚鑣。站在夜宴的角度,她已經在難受。站在自己的角度,她也覺得喘不上氣,將要窒息。
偏頭一瞥,就能看見他的側顏,自帶的矜貴氣,心口有點落寞。
是年少綺夢。
是她在深淵中仰望的月亮。
他甚至連看都沒有看過來,依然保持著直視前方的姿勢:“你再看我,我會很想親你。”
接吻不太需要那麼多的理由。
解釋不清的時候,就接吻吧。
心潮湧動的時候,就接吻吧。
想接吻的時候,就接吻吧。
梁音夜的思考有些遲緩,過了兩秒,才疑問地:“嗯?”
夜色漂亮得不像話,星子分布在夜空中。
可她比那些都要漂亮。
他眼眸一暗,忽然轉身便朝她壓來,貼上她的嘴角。動作並沒有粗魯用力,相反,是小心翼翼地在舔舐,像潮濕的沼澤,緩慢地侵襲吻入。
他們緊緊相貼,而他全身的力氣都在著陸,單腿屈膝跪在她身側的座椅上。沒有用在吻上,隻用在對自己的克製與壓抑。
他好像是在為她臣服。
單膝下跪,俯首稱臣。
梁音夜都懵了。
明明是她喝得多,他都沒怎麼喝,怎麼還是發展到這個地步?
他那雙含情眼,眸色幽深,她不過對視一瞬,就直接跌進其中,層層直墜,好似永不見底。
他們貼得太熱,連唇齒都發燙。
濕漉的一個吻,鼻息相接,又纏又黏。
他的手背上青筋明顯,原本整齊嚴謹的衣領鬆了兩個扣子,紊亂地鬆垮著,眼尾怠怠地含著情。漸漸的,梁音夜已經不忍看他。他的模樣,很像是剛被欺負過的模樣。至於欺負他的人是誰,那自然是……
可是明明
──
她失了力,胸脯起伏著??[]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還在喘著氣,說不出話來。
整個後座的氣息都旖旎得不正常。
一開始梁音夜還維持著理智,但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吻染著酒意在醉人,到了後面,漸漸有些不清醒。
也有可能,是這個男妖精在給她下蠱。
她想做點什麼拿回主動權的,可他一面吻她一面誘哄,完全將她牽著走。主動權一開始沒拿到,後面就很難再拿回來,在他的牽引下,她逐漸放鬆下來,不再理智,沉溺其中。
隱隱覺得事情好像不該發展成這樣,但又掰不回正軌。
他握著她的手腕,抬起她的手往自己臉上撫去,“知道我是誰嗎?”
她的面色有些奇怪,“當然……為什麼會不知道?”
“那你叫我什麼?”
“聞晏?聞導?”
她乖得簡直不像話。
他眸光在漸次加深,到底還是沒忍住,在她唇上又啄了幾下,細細綿綿的親吻,像是江南的梅雨,連綿潮濕。
她懶懶地闔了下眼,又看他,眼尾的風情不經意間地在流瀉。
他快要抵擋不住。
五年前那個夜晚的走向,其實完全可以想見。
他對她根本沒有抵抗力,不管是在有意識的狀態下,還是在無意識的狀態下。
“我有點難過。”他嗓音沙啞得厲害。
“為什麼?”
“肆肆好像沒有以前那麼喜歡我了。”
梁音夜怔怔地望著他。
他與她對視著,“跟我也不像以前那麼親近了。”
“為什麼呢。”他呢喃,“是因為我做錯了事情,對嗎。”
梁音夜感覺心底有個東西在膨脹,緩緩變大,磨得她心口泛酸泛癢。
看見這副模樣,沒有人會舍得叫他難過,隻會反思自己到底是怎麼傷害了他。
她也不例外,即使事實如此,她也依然否認:“當然沒有,隻是我們長大了。”
“那就是說,肆肆還和以前一樣喜歡我,對嗎?”他牽起唇角,無害地笑笑。
梁音夜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點了頭。
“那肆肆能不能告訴我,肆肆這會兒,想的最多的事情是什麼?”
她凝著他,那雙眸如雲霧一般。
“不給你親了。”她彆過頭去。
聞晏微怔,旋即自鼻間溢出一聲輕笑。怎麼想也沒想到她會這麼一本正經地說這個。
他用鼻尖輕蹭著她的頸窩:“我隻是喜歡你,忍不住想親近你。”
端方矜貴如聞公子,聞導演,旁人哪裡能想見他還能說出這麼無賴的話。
頸窩處被他蹭得發癢,他又親著她的耳垂、臉頰,一路流連而過。他好像有肌膚饑渴症,上癮得厲害。
過了好一會兒。
可能是突然良心發現地覺得自己確實太過分,也可能是彆的什麼原因,他緩慢克製地最後親了
兩下她的嘴角,便退了開來。退回原位,靠向椅背,閉上眼,眉心折起。
他輕微的喘聲猶在耳邊。
整個人已經完全像是被欺負完了的樣子,梁音夜不忍再看,偏頭看向另一邊。
慢慢地出起了神。
想得最多的事情……是什麼?
想……
想媽媽。
也想著很多她和他們以前的事情。
白天她們吵得好厲害,最後何女士要追她,但是被絆了一下,加上身體失力太嚴重,才叫她得以離開。
她慢慢垂下眼。想得不是很開心,想得有些難過。
那是一種沉重悶熱的難受,找不到發泄口,而隻能在胸口橫衝直撞的難受。
很急切地想找一個出口。
聞晏已經放過她了,自己退避開,連與她的接觸都不敢,謹慎地隔開了距離。再觸碰一下,他都擔心自己的自製力會頃刻間瓦解崩盤,徹底墜落。
隻要觸碰一下就能發現他全身都緊繃,像是在隱忍著什麼。
卻不曾想。
某個人竟然還敢。
自己湊上來。
興許是昏暗的燈光與還沒消散的曖昧的氛圍鼓動了梁音夜的勇氣,興許是酒意上頭,也興許是他剛才的種種“言傳身教”。
梁音夜傾身過去,學著他的樣子,親吻了下他的耳垂。
那一刻,就跟觸電一樣,聞晏難以置信地睜開眼,下意識往與她相反的方向仰。
梁音夜雖然喝醉了,但可能也覺得有些大膽,抿了下唇,隻是視線依然落在他的身上。聞導很有資本,貝伊那天說,他不去演戲好可惜,梁音夜完全能理解。因為他一旦自己上陣,肯定會在內娛掀起一片很大的風暴。
她依然主動朝向他,而這一次比上次還要過分,閉上眼,親吻他的嘴角,主動索吻。
……根本很難自控。
聞晏,沒有自控力。
在短暫的停頓過後,他闔了下眼,抬手控住她的手腕。
似是在,與她進行最後的確認。
而她沒有抗拒,依然是迎來。
剛才中斷的吻再次續上。
停止升溫開始降溫的地方,再次複燃。
他的手撫著她的背脊而上,頸側隱見青筋。
他快瘋了。
喉嚨間逸出不穩的氣息。
自製力於那一刻,於柔軟的唇貼上來的那一刻,徹底瓦解崩盤。
某些事情,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了。
在車子駛入小區的時候,他輕吮著,問她:“想去你家,還是我家。”
他的聲音輕得溫柔。
梁音夜搖搖頭,說:“我要回家了。”
他的問題問的是他們一起。
她說的是她自己。
聞晏的動作收緊了些,拊著她後頸,將她偎向自己,啞聲道:“不做什麼,但是也放不走你。”
她主動過來的,便怪不得他再不鬆手。
她無意識地嗚咽著。
他帶著她上樓,摁樓層時,她眼睜睜地看他摁了自己家的樓層。梁音夜撫了下手臂,彆開眼。
他俯首親了親她,安撫著哄著。
眸光卻倏然一頓。
也是在這時發現的異常。
聞晏輕撫著她的面頰,細細凝著,似乎是要從她的所有的微表情變化中解讀出所有蘊藏的含義。
一下又一下的輕撫。
卻叫她心中開始發顫,有些惴惴不安,想拉下他的手,卻被他貼面吻來。
是很乾淨很輕柔的吻。
不再摻雜任何雜質。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他的聲音輕得小心,“叫我們肆肆不開心了。”
她不是想接吻。
她好像是在借此疏解著什麼痛苦。
這個認知叫聞晏的心都提起。
梁音夜毫無防備會聽到這麼一聲問。
她的指尖揪著他的衣服,慢慢收力揪緊,像在壓抑著什麼。
他沒有催她,任由他的小姑娘自己緩過來。
安靜中。
她垂著睫,忽然落起了淚。
她就連哭泣都那麼安靜,如果不是他低眸在看,都發覺不了任何異常。
像個洋娃娃。
破碎的洋娃娃。
心口慢慢在拊緊,他閉了閉眼,將她壓進懷中。
她的淚水越湧越凶,慢慢地濕掉了他的襯衫。
她自己其實也不知道怎麼突然就這麼委屈了,剛才即使是在接吻,即使是在所謂的想辦法疏解,效果也沒有特彆好,直到此刻,一直堵在胸口的那團氣,才慢慢崩裂。
成年人很難能哭個痛快,尤其是懂事的成年人。
尤其是懂事卻不懂宣泄的成年人。
過了很久。
已經回到她家裡,她也哭了好久,才抬起淚眼看他。
他低眸與她對視,靜待著。
不過須臾,她嘴角一癟,就又埋進了他懷裡。
——再哭一會。
他終於逸出一聲輕笑。抬手將她摟進懷裡,輕拍著她的背脊。
又過了半晌,她終於哭累了。他們坐在沙發上,她倚在他懷裡便泛起了困,等他再看的時候,長睫已經落下。
他看著她,經久無言。不知道她難過的事情,但也已經足夠絞心。
好在是哭出來了。哭了這一場,應當能好受許多。
他將她抱起,徑直走進主臥。
這是五年後他第一次闖入她這麼私人的領域。在門口的時候,他停頓了下,方才邁入。
將她放在床上的時候,他俯身許久。
看著她仍掛著淚的烏睫,像是銜著露珠。雖然哭完了也睡著了,但是眉心依然蹙著。
他抬手一遍遍地撫,去將她的眉心熨平,最終又於此落下一個吻,闔眼掩去
眸中所有情愫。
/
梁音夜醒來的時候,他早已離開。
一如上次一樣。
她望著天花板試圖拉回昨晚的記憶。
望著望著,突然皺起臉,隨手拿過枕頭就埋住自己的臉。
她應該是被下了蠱迷了心吧。
怎麼會主動伏去親人?
往外說出去,說上三天也不會有人信這是梁音夜乾得出來的事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梁音夜腦袋僵硬地轉動著。
五年前,她一直以為他喝得多,自己很清醒。不過現在她的這個認知搖搖欲墜。
興許那隻是她以為,興許她也喝多了,隻是自以為清醒。
誰招惹誰主動……真的說不好。
他就是個男妖精……
她也會被引誘,被拽過去深陷,主動上鉤?
梁音夜現在已經開始對自己充滿了懷疑。
對自己的自控力、人品、行為,都進行了一一審視。
最終做出結論──
她再也、不要跟、聞晏、喝酒了!
可是原本糟糕的昨天,拉滿了灰暗和沉悶的晚上,在他的打攪下,變得有了色彩。
出去這一趟,折騰這一通,這一天輕而易舉地就過去了。哭了那麼一場,最後身體哭累到了極致而睡著,亦是十分舒服的一場深睡。
整個身體在放鬆,它感覺得到很舒服。
梁音夜輕眨了下眼,起床收拾行李。
今天要飛去新的城市,開始綜藝新一期錄製。這次會拍完兩期的素材,而第一期節目也即將播出。一切都很趕。
一想到前兩期錄製的時候他們都做了些什麼,梁音夜就有點不大敢相信播出以後會是什麼樣的境況。
目前為止隻是發布幾條花絮,熱度就已經很高,各種剪輯和討論度不絕。可以想見,等到播出那天,他們的微博至少會被屠一遍。
但是播完那兩期她就開始和鄔齊組隊,所以之後應該會還好?
現在的梁音夜完全揣測不到將來的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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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梁音夜刻意的避開和聞晏的時間,他們一前一後登機。
原以為能避免一波注意,可是誰能想到,網友們的眼睛就盯在他們倆身上,等他們已久。
即使他們不同航班,也並不影響事實發生,網上依然爆發出一陣討論。
【上次一塊兒飛被人家注意到了這回就刻意避開是吧?我懂!】
【顯得很故意,但是這樣的故意我不信,這回就當作沒發生了哦[比心]】
【小情侶欲蓋彌彰罷了,懂得都懂】
【節目開始炒cp,超話開始產糧,公開場合能不避嫌嗎!!大家理解一下!!他們待會就又飛去一個地方談戀愛了沒關係!!】
【今晚約會嗎我勸你識相點立刻馬上給我抬上來我要看他們膩膩歪歪你儂我儂不清不楚】
【他們都在申城還都待了這麼久,嗚嗚我不信什麼都沒發生,私底下他們一定是天天見面,說不定還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那誰知道呢?不過是欺騙下我們罷了[玫瑰]】
梁音夜一出現在機場就湧來了一大片人群,遠比上次來的人還要多。
一是綜藝熱度影響,二是她最近幾部電影的影響,尤其是剛上映的《圓滿》。最近的影院場場爆滿,座無虛席,熱度仍在高漲。
人群擁擠,保安護得分外吃力,努力地在維持著秩序。
在差點被擠出去的時候,桃桃很清楚地感知到,她姐是真的火了。
一點一點地走,這條路的目標是大紅特紅。
人群裡各種聲音不斷,有人喊夜夜有人喊夜宴,甚至還有“兩情相悅”分庭抗禮。各路粉絲混雜,氣勢上互不相讓。
──原本有些趨於弱勢的“兩情相悅?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在《圓滿》播出後再次強勢卷起,存在感絲毫不弱。
準備登機時,梁音夜收到一條微信。
她毫不設防地點開看。
沒想到是聞晏。
他發了一張截圖,上面是一個評論:【嗬,聞導是想跟老婆貼貼的,但是老婆不讓,勒令他必須晚點來。誰讓我們聞導聽老婆的話呢!】
緊接著,他發了行字:【他說得對,我確實是被迫。】
被迫晚點來。
被勒令不許與她同行。
梁音夜在看清消息的一瞬間,不由得握緊了手機,眸光輕閃。
身後就是無數在等著嗑他們cp的人群,無數的鏡頭嚴陣以待。
而她,就這麼光明正大地接收到他的信息,點開查看。
──很正常的一件事,偏叫她生出了一陣……類似於偷情的極度緊張感,就好像她的手機頁面被投到了什麼大屏幕上,所有人都能看見一樣。
梁音夜飛快地關了手機,沒回複。
避嫌了,但是大家裝作沒看到。
這個嫌好像避了,又好像沒有。
這兩人這次確實沒同時出現在機場,但是這絲毫不妨礙──
網友隨手頂出兩人上次在機場見面的那張照片,直接刷屏。兩個人直接在微博和某音上遙遙相望了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