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驪山行宮, 賈祤繼續她的生活,她自己挑選種子分類,她自己拿出認真的態度開始跟農人請教種地的學問。
前世今生兩輩子,對於種地這一回事情賈祤隻是見過, 她如今是一回上手學習。
元宵節後, 天氣依然寒涼幾分。
對於耕種的農家而言, 冷天也有許多的活要乾。甭管是砍柴掙錢又或者去打短工掙錢。
眼下想播種還早了一點,瞧著天氣還要等著仲春時。不過一些提前的工作賈祤得準備起來。她挑著離驪山行宮最近的一個小莊子圈起來。
驪山行宮旁邊的土地屬於皇家。賈祤這一位貴妃想圈起來,她就一句話的事情。
不過賈祤還是沒有隨意的輕飄飄一句話就吩咐下去。她親自去圈起來的小莊子上巡視。
這是一個不大的莊子,這兒一直沒有普通的村民。
這裡安頓下來的人手是宮裡一些老太監, 也算一處給人養老的地方。當然這裡面也還有一些處罰宮廷裡犯錯之人的去處。
賈祤來到這一個時代後一直是飄在天上。等著腳踩實地時, 賈祤見到一些疾苦。
“宋德, 這些人如果樂意可以留下。如果不願意的也幫襯著安排去驪山行宮尋一個輕省差事給他們。”賈祤瞧一眼宋德, 她說道:“記著挑一挑品行好的留下。品行不好的打發遠遠兒。甭管驪山行宮和這一處莊子, 本宮最忌諱品行不嘉之輩。”
人有參差,賈祤想力所能及的幫襯一些努力過活的人。
至於那些揮刀向更弱之輩, 賈祤表示她的能耐有限。那樣的強者還是自己掙紮一份大前程去。
“諾。”宋德忙應下話。
在小莊子上巡視一回後,賈祤的心中大概有數。在她的想法裡, 這就是她往後落腳的理想鄉。
這裡初見挺美,待久了就是無趣。這等無趣卻是賈祤想品味的。她想,她在隨國公府和宮廷待久了, 她忘記腳踩實地的感覺。
“娘娘。”褚女史在旁邊勸話,她說道:“娘娘想試種番商提供的種子, 不如就讓老農來種下。到時候娘娘您差人盯緊即可。”
“不, 本宮想試試。”賈祤想親自試一試。
天冷,賈祤想在春耕時有模樣。她就得提前做功課。
扶犁而耕,文人總是寫文誇讚。讚大地滋養眾生。可真的辛苦耕種還是農人。上面的老爺們隻是動動嘴。
關於宮廷內苑的消息, 賈祤沒有關注。她在小莊子住下,她跟老農人學習如何牽牛耕地,如何翻地,如何下種。
對於耕地,天寒地凍不是好時節。如今的賈祤隻是學會扶犁,她明明隻想試試,最後她卻是想逝逝。
“農人真辛苦。”苦不是自己去吃就永遠不知道苦頭是什麼。
賈祤自己扶著犁跟在牛屁股後面犁一回地。她穿著粗衣裝束真的乾小半個時辰的活。賈祤覺得她快要死了。
“娘娘。”褚女史勸話,她說道:“您何必糟蹋自己。”
“農人種地納糧,天下百姓千千萬,所有人都吃得地裡的糧食。本宮就是試一試,這一點苦叫什麼糟蹋。”賈祤輕輕搖搖頭。
嘴裡很逞強,賈祤還是褚女史給的台階下來。她隻是試一試犁地後,她就覺得後面番商的新種子試種時,她還是專門多盯著數據為重。
“在這裡小住幾日本宮還沒有替這一個莊子取名。”賈祤覺得應該留一個名字,至少見證她來過。
“好啊。”褚女史見著貴妃不在折騰什麼學犁地。褚女史也是一塊心頭大石落地。
這會兒回莊子的寢院換一身衣裳。賈祤做在梳妝台前時,她伸開手,她就是瞧見自己的掌心全是水泡。
“真難看。”賈祤輕笑一聲後說道。
“待養幾日就會好。”褚女史說道:“娘娘放心,小臣會催著太醫開出最好的方子給娘娘護手。”
“唉。”賈祤歎息一聲。
“先不急。”賈祤搖搖頭,她說道:“本宮就是起幾個水泡的小事鬨什麼太醫。如今宮廷裡還鬨騰著,本宮不太想湊什麼熱鬨。”
賈祤心裡想著也不知道皇七子歿了這一樁事情皇帝會查出來一些什麼。
在被賈祤取名為“嘉穗山莊”的小莊子裡,賈祤在這地方是折騰出一點屬於自己的好興致。
京都皇城,宮廷之內。
石德妃安心養胎,至於其餘的妃嬪們也是安靜的像小鵪鶉。沒有人想在這時候冒頭,誰也不想挑拔著皇帝的怒火灑來。
泰和宮,禦書房。
李恒看過衛謹審出來的案檔,還有最後的總結果歸納。
李恒看過後心頭有一股子的憤悶,他感覺到無比的荒唐。
“慕容氏的奶嬤嬤既然說她忠心主子,讓她去陪慕容氏。也省得她天天記掛對不住主子和小主子。”李恒吩咐一聲。
“諾。”衛謹應一聲。
“至於慕容氏信任奶嬤嬤的親眷全部還給慕容家。”李恒的眼神裡沒有溫度,他繼續交待話,說道:“差人告知慕容族長,這一個老嫗謀害皇七子,朕等著他的交待。”
“諾。”衛公公的腰彎得更低。
“張氏由美人降為才人,令其挪入延年宮。”李恒講了對張美人,不,是張才人的處置。
“至於貼身侍候皇七子的宮人……”李恒怒而說道:“賜死。”
“另,傳皇次子來禦書房見朕。”李恒對衛謹吩咐話道。
“諾。”衛謹連聲應諾。
李恒不再多語,他擺擺手示意衛謹退下去辦差遣。
關於這一份查來的底檔李恒留下來。他又差梁忠走一趟長壽宮和長樂宮。至於皇七子的死因,兩宮皇太後總應該知情的。
長壽宮。
錢太後聽過梁忠的稟報後,錢太後良久沉默無語。
“皇七子,唉。”錢太後擺擺手,她示意梁忠退下。這會兒錢太後的情緒不高。
梁忠見著慈壽太後很傷心的樣子,他不敢多打擾,馬上躬身退出長壽宮的主殿。梁忠告退後,錢太後跟身邊的嬤嬤說道:“這起子事情怎麼就撞上來,唉。”
“太後娘娘,七殿下是孝順的皇子,肯定不樂意讓嫡親長輩難過,還請您莫要太傷心了。”嬤嬤勸道。
“茂睦太小,他哪見識過多少人間繁華。這一去了,唉。”錢太後感慨一回。
“哀家就是想不通慕容氏想替茂睦謀劃,她如何就挑中這麼一個不中用的奶嬤嬤辦事情。”錢太後搖搖頭。
“一群宮人侍候皇子居然還讓一個奶嬤嬤糊塗的加害到皇子身上,那些貼身侍候皇子的宮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該死。”錢太後歎息太多,她覺得這會兒心頭的鬱氣太濃。
人與人的悲歡並不相同。
在錢太後聽著梁忠講明皇七子食不得牛奶,此等忌諱不光是侍候皇七子的人知道,皇次子李茂眺這一位兄長同樣知道。
事情說起來挺簡單。
慕容昭儀歿了,她就想替兒子皇七子李茂睦爭取一些優待。順道可以踩一腳皇次子李茂眺,這爭得是慈樂太後和皇帝跟前的得臉。
慕容昭儀有手段,同時還留下來一點子人脈。屈嬤嬤得過主子的吩咐也不敢真的一上來就下狠手。
屈嬤嬤親自讓信任之人做了小點心,糕點裡混了一點牛奶,用量非常之小。
皇七子拿到屈嬤嬤送來的點心一般情況就是嘗一嘗。這一回恰恰就遇上意外。
母嬪歿了,二哥待弟弟太好。皇七子想迎合二哥的喜好,他想當一個好弟弟。
皇七子哪能想出什麼好法子。在皇七子於芙蕖宮守靈小住時偶遇上張美人。
皇七子就問張美人如何送禮,還要送出去自己的一片心意。張美人也想投一個巧,同時張美人因為失子,她這會兒瞧著皇七子太招人喜歡。
於是張美人就說一下自己的心得體會,禮不重,心意重。把自己喜歡的贈人,對方一定能感受到誠意。
皇七子李茂睦的誠意就是喜歡的小點心。就這麼一番的意外之下,屈嬤嬤的試水之作,那些加過一點微量牛奶的點心皇七子沒舍得吃,他親自送到皇子所,送到皇次子李茂眺住的興和殿。
皇七子把喜歡的點心贈給二哥。
有一有二,屈嬤嬤瞧著上一回的牛奶加得特少。皇七子那兒拿到點心試吃後無恙。後面等著皇七子得著二哥的回贈。
一來一往,次數加多。有意無意之間,在皇七子真正吃上加量多的牛奶乳酥後,先天之疾立馬發作,皇七子又出風疹,又是過敏性的哮喘。
等著童子一旦窒息自然真的就鬨出人命來。
對於這一回事情在錢太後眼中就是宮人們的失職。
屈嬤嬤辦事情也粗心大意,她隻問皇七子,皇七子親自回複說吃了,還說好。
屈嬤嬤居然相信了。
屈嬤嬤關於這等情況還問過信任的醫女。醫女依著往常的經驗之談還覺得應該是牛奶加的少,皇七子年紀慢慢長大也許可以少量的嘗上一點牛奶。隻要不過量應該都不成問題。
陰差陽錯的情況出現,皇七子想討好哥哥又不想讓旁人知道。倒是皇次子李茂眺嘗過點心後,他就吃出來牛奶味。
李茂眺給七弟的回禮自然隨一番弟弟的心意,也是在元宵節時回贈了牛奶味的金乳酥。皇次子還跟弟弟說了這一回贈的金乳酥能不能吃,讓皇七子問一問照顧他的屈嬤嬤。
至於結果是什麼顯而易見。
長樂宮。
宋太後這裡頭疼著。先是有人來報信說皇帝差衛謹帶走皇次子去泰和宮。
來報信的自然是皇次子的心腹,還是宋婕妤安排在兒子身邊的心腹。這時候報信用意簡單,就想請宋太後去泰和宮救人。
興和殿來報信的小黃門被宋太後身邊的親信嬤嬤掃發走。
宋太後這會兒有一點遲疑,對於老子管兒子這等事情,宋太後想插手又怕惹來皇帝親兒子的不高興。
就是宋太後左右為難時,泰和宮的梁忠前來。
宋太後召見一回梁忠,又聽著梁忠稟明皇七子歿了的前因後果。
宋太後跳腳大怒,她罵道:“慕容氏黑了心肝兒,她居然想挑拔哀家和皇孫們的關係。慕容氏活該短命。可憐哀家的茂睦,他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個沒能耐還要折騰的親娘。如今慕容氏歿了,她還要做死哀家的孫兒。”
“冤孽啊。”宋太後一拍桌子。
對於宋太後而言,什麼屈嬤嬤粗心做錯事。在宋太後眼底一切全是慕容昭儀這一個死人的錯。
慕容昭儀敢出頭,還死人算計活人。她這麼能耐就挑中屈嬤嬤這樣一個老嫗。像慕容昭儀這等無能之輩在宋太後眼中也就是人沒了。一旦還活著,宋太後都想掐死慕容昭儀這一個她眼中的壞種子。
“去泰和宮。”宋太後這會兒坐不住。她要去泰和宮。
泰和宮,禦書房。
皇帝把關於皇七子死因的舊檔讓皇次子李茂眺瞧一回。
“你有什麼話要辯解。”李恒問著面前的次子。
“父皇,兒臣後悔了。”皇次子低頭,這會兒他聲音有一些的哽咽。
“兒臣當初嘗了七弟送來的點心裡有牛奶,兒臣當時就應該稟明皇祖母此事的。”皇次子哽咽著說道:“兒臣疏乎。”
“在此之前兒臣問過七弟身邊人,他們也都表明知道七弟的吃食忌諱。兒臣後來還問過七弟,七弟說是屈嬤嬤差人給他做的點心。”皇次子話到這兒,他的聲音更哽咽。
“兒臣隻以為七弟長大了,小時候的忌口如今都沒了。何況屈嬤嬤是慕容娘娘安排在七弟身邊的心腹,兒臣想不到這一個慕容娘娘的奶嬤嬤如此膽大。”皇次子李茂眺覺得自己太冤枉。
天地良心,他雖然覺得弟弟討厭,明明不喜歡還要跟他親親熱熱的裝什麼兄弟情深。
奈何這是父皇喜歡的,皇次子勉強自己喜歡上。
可這些事情不足以讓皇次子就謀害親弟弟。這等事情做出來,這不是給大哥送好處。他犯錯,大哥在旁邊能偷著樂。
“朕信你的清白。”李恒此時聽過次子的話,再結合事情一看,他當然相信次子沒有謀害親弟的心思。
不過李恒這會兒瞧一眼面前的皇次子,他心頭又是一聲的歎息。
可皇次子一些事情上的忽視是粗心大意,還是真的不在意,所以才會下意識的忽視掉。這是兩碼事情。
“你……”李恒擺擺手,他想讓次子退下。
有些事情李恒在心頭已經有了決斷。他如今隻是再確認一回。
“天子。”在李恒話沒有說完時,宋太後來到禦書房。
“母後。”李恒面色如常,他走上前問道:“您有事差人告知一聲就成,何需您親自過來。”
“哀家聽說茂睦的事情。哀家心頭難受。”宋太後沒有提皇次子,這會兒皇次子給皇祖母問安。
宋太後才好像注意到二孫兒,她說道:“茂眺,你這等時候應該在進學。你來泰和宮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父皇召見,兒臣前來。”李茂眺趕緊回道。
“天子,這是怎麼回事。”宋太後關切的問道。
“莫不成又出什麼大問題。”宋太後的臉上全是擔憂。
“茂眺且先回去,好好用心功課。”李恒吩咐一聲,他讓次子退下。
李茂眺聽著父皇的吩咐,他對著長輩見禮後告退離開。
這等時候李恒沒有回複宋太後的話,他隻是在李茂眺離開後,他攙扶宋太後落坐。
宋太後問起皇七子一事後續,她來就怕皇帝怪罪皇次子。如今瞧著皇帝似乎沒有怪罪的意思。
宋太後心氏也是鬆一口氣,她順著皇帝的意思也不問皇次子身上有沒有什麼問題。
“茂睦太可惜。他的身後事天子準備怎麼安排。”宋太後想問這一起子事情裡天子準備罰了誰。這等事情自然要給出背鍋人。
“皇七子突發疾病早夭而亡,朕也傷心。”有些事情鬨出去太難聽。李恒也不想讓人非議皇七子死於親娘安排的奶嬤嬤之手。特彆是奶嬤嬤還奉了親娘的安排在辦事情。這傳出去真是一場哄堂大孝的場面。
“應該處罰的各食惡果。朕不想宮廷內的事情鬨到外朝惹來輿情洶洶。”李恒的眼中是穩定壓倒一切。
宏武十五年的末京都已經大清洗過一回。宏武十六的春耕後皇帝又想北伐燕國。
在此時候李恒想做一些事情。隻為著鋪平他的親征之路。
“哀家老了,也管不了太多事情。天子,你乃是君父,你看著做主吧。”宋太後的眼中,孫兒茂睦歿了她傷心一場。可人活著,總不能就為著死去的人活著。
宋太後的眼中如今保著皇次子平安無事。皇帝也沒有怪罪的意思。宋太後也不想多添事非來。
瑤仙宮。
石德妃從姑母的口中聽完全部的情況後,她輕輕的搖搖頭。
“慕容氏死後若是知道她挑中的人這般不中用,也不知道會不會氣活過來。”石德妃覺得慕容昭儀名不符實。這真的不中用,挑一個奶嬤嬤還挑著如此無能之輩。
“陰差陽錯,唉。”石太妃也是歎息一回後,她的目光又盯著石德妃的肚子。她說道:“婉兒,你得學一學這一個教訓,莫要太相信算計陰謀。這等事情一旦出差子真可能害人害己。”
“瞧著皇七子這一個大虧,姑母您放心,我全記心上。”石婉兒點點頭。這等教訓太深刻,她絕對是不會犯下慕容昭儀這等大錯處。
想一想慕容家歿了一位皇子,這等心疼,那肯定是痛入心扉。
皇七子歿了,宮廷內苑之人在意。
朝廷之上起風波,此時沒有人在意皇七子的夭折。朝堂上的武勳文官更在意著有人上奏本請求皇帝立儲。
關於冊立東宮儲君一事,往常不是沒人提。隻不過都是皇長子皇次子兩係人馬在折騰。
這一回不同,這一回提出來的人有一點陌生。瞧著好像是剛從邊疆提拔上來的四品將官。這身份還不算要緊處。關鍵的地方在於這一位是皇帝簡拔出來的人手。
對於朝堂上的風波,瑤仙宮的石德妃一得著消息,她的心神就動搖。
“姑母。”石德妃對於就差住在瑤仙宮裡安慰她的姑母問道:“皇上這一回真要冊封儲君嗎?”
“我的皇兒怎麼辦。”石德妃的孩子還沒有生出來。這等時候想爭,她也是妄想。
“也許隻是一些人的試探。你且莫著急。”石太妃寬慰道。
“如何能不著急。一旦東宮有主人,再想爭就難了。”大夏三位天子,大業帝、至正帝、宏武帝,大業帝是割據一方的開國帝王。至正帝是嫡長子上位。
宏武帝是庶長子上位。可謂是立嫡立長,大夏朝一直是遵循著禮法冊立儲君。
在石德妃的眼中,如今皇帝三子八女。三位皇子裡誰會是儲君。這是一個二選一的問題。
皇八子生母秦昭容真不得寵,秦昭容不像能登上繼後寶座的女人。
至於皇長子皇次子二位皇子奪嫡,誰能笑到最後。
“姑母,會不會是皇長子。”石德妃問道。
“如果皇上立儲,八成可能會是皇長子。”石太妃肯定石德妃的猜測。
“我也這般想的。”石德妃同意了姑母的看法。
如今的局面太明顯。秦昭容不可能上位做繼後,皇八子就沒有機會。
同樣宋婕妤還在幽禁思過,皇次子的機會也很小。特彆是這一回皇七子的早夭,皇次子在裡面有摻合。
剩下來的皇長子,立嫡立長。無嫡立長,這是禮法。
諸妃嬪裡皇長子李茂鼎年歲最長,母妃錢淑妃的位份又最高。好像冊立皇長子李茂鼎為儲君就是眾望所歸。
“皇上想征伐燕國。皇長子的母族出身吳國宗室。吳國應該樂於見到此事。”石德妃語氣不高興的說道。
“婉兒。”石太妃喊一聲。
“你如今不能心緒鬱結。”石太妃壓低聲音,她說道:“一切待你平平安安的生下來腹中皇嗣要緊。東宮的儲君能冊封,也未必就不能廢立。”
“你著急什麼,等著太子長大,到時皇上年老。皇上真就樂意子壯父老嗎?”石太妃能說一說年老皇帝的心態不一樣。
“可是大夏朝的曆代帝王皆不長壽。”石婉兒說出一個真相。
“嗯。”石太妃聽得沉默了。
“局勢不定,莫亂分寸。”石太妃伸手拍一拍侄女的手背。
“姑母,我都明白。”明白歸明白,隻是利益在那兒太動人心。哪可能真的不思量。石婉兒能做的不過是調節自己的情緒。
宏武十六年,仲春時,夾鐘月的上旬,皇八子李茂盼低調的辦了一回拭兒禮。
驪山行宮,賈祤沒住這裡。她還待在嘉穗山莊忙碌春耕的事情。
春雨貴,這等時節就得春耕播種。也盼著這一年的秋天豐收。
賈祤前面學過扶犁而耕,她在田地裡忙碌。雖然成績不出眾,但是這一回賈祤真的沉下心。
哪怕每一晚回到寢屋後,她都是瞧著掌心結出來的繭子覺得不怎麼漂亮。不漂亮歸不漂亮,這是勞動人民的標誌。
“娘娘。”賈祤耕好一壟地,她坐在壟邊喝一點溫開水,也順道歇一歇。
“女史,你說真的農人像本宮這般偷懶的話,這年年都得喝一季的西北風吧。”賈祤很努力的想耕種好地。
隻是她的努力進度有限。比著真正的農人,她的速度特慢。
就這還是她有牛。真是讓人純手工挖地壟土,賈祤心想要累死個人。
“娘娘,您真下地乾活。你這不覺著苦,小臣就要替您感覺著太苦。”禇女史問道:“小臣不解,您為何這般重視耕種。”
“雖說農人種地,民以食為天。地自然是天下間最值錢的祖業。可是娘娘您不同,您是天生的貴人。您就應該享福,您就是金尊玉貴的大福者。”褚女史是真的不理解。她想過,擱她有貴妃的運道和福份,她就安享尊榮。
在宮外瞎折騰還不如在宮廷裡多爭一些帝寵。最好早些生下一位皇子,憑著隨國公府的支持。一旦貴妃有子,東宮儲君的位置也爭得。
“身體受累,心裡快樂。”賈祤笑得自在。她伸手撫過臉頰邊的幾縷青絲,她笑道:“我心裡就覺得在嘉穗山莊的日子開心。哪怕白天耕種累一點,晚上睡得也踏實。”
“我心頭盼著番商的種子有新發現。農人苦,我就想多一些好種子,多一些的收獲。哪怕我能做的很少,可是隻要有希望,總可以試一試。”賈祤想開開心心的做一點事情。她不想走入宮廷的鬥獸場。
那等沒有硝煙的戰場心累。
反正皇帝這些日子一直不吱。賈祤相信有人把她的一舉一動報給皇帝知曉。既然皇帝不吱聲,賈祤就當皇帝默認了。
在心想賈祤挺高興,看來國公親爹還是挺有用。瞧瞧,她這一位貴妃在有些人眼中是被迫離開宮廷避風頭。可避頭如她這般的模樣,這風頭她一直想避下去。
“娘娘。”這會兒宋德來了。他走到賈祤近處,他稟話道:“宮裡發生大事情。”
這會兒宋德也不含糊,他說出兩件大事情。一樁是關於皇七子的死因,因為在驪山的賈祤消息不怎麼靈通。
如今倒是知道前因後果,一切也鬨得明明白白。
不過在聽完皇七子的死因後,賈祤心情更低落一些。
等著宋德再說出另外一樁事情後,賈祤也被驚住。
“皇上冊立皇長子為東宮儲君。”賈祤問道:“本月就要舉辦正式的儲君大典。這……”
“太急了。”賈祤說出自己的看法。
“娘娘,您要回宮嗎?”褚女史說道:“關乎東宮儲君的大事,這還躲著是不是容易惹來麻煩。”
“不,本宮留在驪山更好。”賈祤說道:“一旦皇長子成為太子殿下。德妃和淑妃一定更希望本宮不要回宮廷裡。”
都是宮廷的妃子,少一個競爭對手是多美的事情。賈祤能想像到德妃和淑妃的心情。
“宋德,淑妃的宮禁解除了嗎?”賈祤問道。
“皇長子冊封儲君,此等大事宮廷上下同慶賀。淑妃娘娘已經解除宮禁。”宋德回道。
“看來淑妃要得意了。”賈祤抿一下唇,她說道:“女史,你替本宮準備賀禮。雙份,一份賀淑妃,一份賀太子。”
“本宮還要給皇上寫信。”賈祤在給皇帝的信裡不是求著回宮。她還想繼續的賴在驪山。她大有把嘉穗山莊當成家的念想。
“諾。”褚女史趕緊的應下貴妃的吩咐。
嘉穗山莊裡,賈祤歇一歇,然後就繼續下地乾活。
累了,乏了,在她的眼中能睡覺更香甜。這等時候多做事,少一些蠅營狗苟,她覺得清清白白的做人做事挺好。
京都皇城,宮廷之內。
長壽宮,錢太後這兒挺熱鬨。錢淑妃一被解除宮禁,她又往錢太後這兒跑。
錢淑妃心頭感激慈壽太後。在淑妃的心裡,她能比著宋氏那一個賤人早早解除掉宮禁。如今她的兒子茂鼎還要成為東宮儲君。
這一切一定是慈壽太後在裡面出大力。錢淑妃高興啊。
“姑母,侄女心裡歡喜。”錢淑妃的臉上全是笑意。就算被關一場又如何,她就覺得一切的苦都值得。
憑著就是她的茂鼎當上東宮的儲君。一切都值了。
“莫要高興太早。”錢太後潑冷水,她說道:“茂鼎雖是做太子,你還是天子的淑妃,你不是中宮皇後。”錢太後提醒族侄女,莫要得意就猖狂。這時候高興,還高興的早一點。
真要高興,還是等著皇長子成為皇帝的時候再笑不遲。
“嗯。”錢淑妃吃過虧,禁閉的日子也想過許多事情。這時候她回道:“姑母放心,侄女已經不敢妄自尊大。”
“也盼著茂鼎好,他的外祖和舅舅們也好。”錢淑妃的眼中也有鬱鬱之意。在得意之外,她其時挺自卑。
錢太後瞧出來錢淑妃在意什麼。錢太後問道:“想替你父你兄翻案。”
“不敢。”錢淑妃忙搖頭,她回道:“父兄皆鑄成大錯。如今不敢翻案。我就想著父兄能否得一點優容。好歹……”
錢淑妃話到這兒,她還想說。錢太後打斷,錢太後說道:“這些話哀家就當沒聽見。你為著茂鼎好就要老實做人。真有什麼妄想也可,待哀家不在了,到時候隨你高興。”
錢淑妃聽著這話後,她被咽著。
在長壽宮碰著一鼻子灰,儘被錢太後教訓。回了玉衡宮,錢淑妃還跟嬤嬤嘀咕一回。
“娘娘,也許太後娘娘是真心的提醒。”嬤嬤壓低聲音,她小聲的對淑妃說道:“太後娘娘哪是說她不在了,太後娘娘更像說待新君登基,您成為皇太後,您想替國丈和國舅討一份恩典。一切都能如您的意思。”
“對。”錢淑妃撫掌而笑,她說道:“姑母一定是這個意思。姑母是讓我再等一等。”
等一等,這要等多久。錢淑妃也不知道。不過想一想等著皇帝百年之後,她的兒子做皇帝,她做皇太後。
想一想皇太後的尊榮,錢淑妃覺得她一定得長命百歲。
妃嬪在宮廷掙紮,哪怕皇家的富貴加身,這心頭是沒有多少底的。哪怕是中宮皇後,那也會出現可能的廢後。
皇後都不一定安穩,何況是妃嬪們。
可是皇太後就不同,這一個世道裡就聽說過休妻的,沒聽說過休母的。
孝道,倫理綱常。
皇太後的尊榮,在錢淑妃眼中才是真正的尊榮。特彆是這一回娘家出事,她被關了禁閉這般久後,錢淑妃的心裡對於皇太後的寶座成了執念。
一般人的執念,那是不敢多奢望。
錢淑妃如今的條件特好,多少人眼中的未來大富大貴之人。這妥妥的就是未來的皇太後。
一時間,在解除禁閉之後,玉衡宮就是熱灶,多少人想上門巴結,想燒一燒熱灶都還尋不著機會。
宏武十六年,仲春時,夾鐘月的下旬。
皇家舉行冊封儲君大典。皇長子李茂鼎在祭禮天地祖宗的儀式後正式的入住東宮成為大夏朝的皇太子。
驪山的嘉穗山莊裡,賈祤瞧著播下的種子,她望著田野充滿希望。
“春種一粒子。”在賈祤的眼中一粒種子就是一份希望。
這會兒她還是親自給地裡施肥,這等生物和植物的堆肥味道一絕。熏得人很難受。
初時不適應,不過久而久之後,一切不適應也就成為習慣。
賈祤面不改色。等著李恒微服而來,他見到粗布衣裳的貴妃。還有一走近後,貴妃身上的味道跟蹲茅坑裡有一點像。
“……”李恒在想,這莫不成是一個假貴妃。
賈祤專心乾活,等著她回到土壟邊歇息時。她才注意到茶水小廬舍裡的皇帝。
“臣妾……”賈祤想福禮。就是她如今的裝扮特彆顯著彆扭。好歹賈祤的心裡素質還成。她面不改行色的福禮問安。
“恭請皇上聖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賈祤稍稍退後兩步的地方行禮。這離著皇帝有一點距離。
“祤娘與朕生疏了。”李恒感慨一回。
“平身。”李恒擺擺手,他示意賈祤起身。賈祤謝過話後,方才起身。
“皇上,臣妾勞作,這身上免不得沾上泥土和肥料的味道。這味道不好聞。”賈祤實話實說。
“不好聞,祤娘倒是聞習慣。”李恒嘖嘖稱奇。
“初時不習慣,如今適應了。”賈祤若無其事的回道。
“原來的祤娘身含體香,如今的祤娘確實顯得不美,還醜,還臭。”李恒給出評價。他也說的大實話。
賈祤一下子唬了臉,她說道:“皇上,臣妾自貶就是謙虛一下,您哪能當真的。”
“您稍等等,臣妾先回去沐浴一番再面聖。哪還敢讓您真覺得臣妾又醜又臭。那不是打臣妾的臉,那是打賈氏一族女兒們的臉。你這評價一出去,賈家的女兒可不好說了良緣。”賈祤語氣輕緩的回話。
賈祤猜測過皇帝也許會來嘉穗山莊。其時她不怎麼盼皇帝來。
當然如果皇帝不來,她就裝傻充愣。繼續貓這山莊子蹲著。
“善。”這一回李恒沒有拒絕賈祤的意思。他擺擺手,大方同意賈祤的請求。
等著賈祤離開後,李恒在田邊走一走瞧一瞧後,他招來莊子上的農人問一番話。
等著賈祤沐浴一番,再換一身裝束後又是重新來到田地間。賈祤瞧見皇帝陪著農人一起坐在田埂上。
哪怕農人還害怕,不過皇帝的語氣平和。他一問,農人一答。二人問話答話的不影響氣氛。
賈祤一來後,衛謹公公客氣的請走農人。這會兒皇帝對賈祤招招手。賈祤走上前,她也坐在皇帝的身邊。
“朕瞧瞧祤娘的手。”皇帝說道。賈祤聽後,她伸出自己的手擱在皇帝掌心。
李恒瞧過賈祤的手掌心,不是曾經的細膩溫潤,上面有繭子。李恒伸手撫一下,他感覺著比起以前來確實粗糙了一點。
“祤娘真能吃苦。”李恒誇讚一回。
“不。”賈祤搖搖頭。她說道:“我隻想做一點事情,這樣心裡踏實。”
“皇上,有一樁事情我一直壓在心底不吐不快。”賈祤說道:“當初慕容昭儀病了我去探望過。”
“我還跟慕容昭儀提起一樁事情,我告知慕容昭儀宮裡有謠言說皇七子先天有疾,不可食牛奶。”賈祤歎息一回,她說道:“哪料想皇七子結果是歿了。”
賈祤吐露心聲,她不是善心發作又或者求一個心安。她隻是覺得慕容昭儀萬一留下後手,又或者有人添油加醋什麼。
倒不如她把一切做成坦白局,反正她的壞心眼兒真不衝著慕容昭儀和皇七子。
賈祤覺得她犯錯了,皇帝可能也就不會想著帶她回宮廷。
留在嘉穗山莊過一點清靜日子也挺好。賈祤這些日子少見皇帝,她發現自己更輕鬆。用飯都能多吃小半碗。
賈祤心想,如果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的和皇帝分了多好。
可惜不能,這樣的上司侍候起來累人。還有那些添堵的同事,她心煩著。
賈祤低著頭,這會兒很是心緒複雜。李恒聽著賈祤的一番話後,他握緊一下賈祤的手。此時的李恒沉默不語。
“臣妾錯了。”哪怕被皇帝握得手疼,賈祤還是繼續說道:“有時候好心不一定能辦成好事,臣妾請皇上責罰。”
“人心貪婪,無間地獄。慕容氏的錯,慕容家承擔。”這是李恒給出來的處置。
“祤娘,你之小錯,朕記下了。”李恒這會兒隨口一句。賈祤趕緊抬起頭來,她望著皇帝問道:“皇上要記上小黑本,在將來再和臣妾算總帳嗎?”
“若你後面無錯,朕就不加責罰。若你再犯錯處,朕會加倍處罰。”李恒鬆手,他神情嚴肅的說道:“祤娘,朕望你這一生莫沾惡果,你若真心不負,朕會多加體諒。”
賈祤的主動坦白,李恒默認了這一回的坦然過去。但是真的過去了嗎?
至於說旁人,皇帝壓根不打算廢話。慕容昭儀人死了,她的帳是消了。慕容家的帳,不是慕容家認錯了,李恒這一位天子就認可。
恩恩怨怨,事事非非,天子也是凡人,他同樣會小心眼兒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