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才最能拿捏記者同行們的興奮點。
反正超人的八卦傳播速度比閃電俠巴裡跑得還快,迅速席卷了全世界，現在連狗都知道超人和同事搞上了。
時評專家在訪談裡一本正經地評論，表示超人的選擇非常明智,畢竟超級英雄的家人是高危職業，不過現在超級反派們現在再想要針對超人的家人，可能就要吃點力了。
朋友，你也不想一下惹怒兩顆憤怒的超級核武器吧？
世界毀滅在即,娛樂依然不死。
民眾依舊在滿懷等待地下一個美好的節日到來。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李陵也正和克拉克一起往蝙蝠洞去,接受正聯顧問的終極審判，她捏了捏氪星小熊的耳朵：“好呀，你也學會當小壞蛋了。”
克拉克好脾氣地笑了笑：“一不小心被拍到了。”
一不小心，指恨不得舉到腦門上的一不小心。
“我信了。”李陵也一本正經：“不過很可惜，你不會魔法，不然你就可以也在我這兒L……”
她舉起手，對著長廊左右的璀璨水晶吊燈晃了晃：“也搞一個。”
克拉克瞬間變成鳴笛西紅柿：“其實……”
“啊！阿福好像在烤肉！”李陵也站住腳步抽動鼻子：“黃油和……茴香的味道？”
“羅勒葉。”克拉克糾正她,然後擁抱了她一下：“今天布魯斯也邀請了爸和媽。”
李陵也驚訝地看著他,瞳孔裡的碎光閃動——大宅的水晶燈真的很漂亮，切面折射的流光像灑落的粼粼水影。
過了有兩秒鐘,她才若有所思地說：“是有什麼節日嗎？”
“其實沒什麼節日，感恩節也還沒到,”克拉克撓了撓頭發：“就當是提前度過感恩節了吧，反正……”
反正不知道這個世界還能不能撐到感恩節的那一天了。
“也是。”李陵也環顧四周，神情裡有一點感慨，喃喃道：“一眨眼都這麼久了，當時……”
當時她抱著一腔忐忑，突兀地跑來韋恩莊園，假裝成一朵可愛天真的小白花,在老蝙蝠血壓線上上躥下跳。
回想起來，竟然都已經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
“去見布魯斯吧，然後我就去接爸和媽。”克拉克說。
……
不過非常出人意料，老蝙蝠看起來居然十分和氣，他指了指椅子：“坐吧。”
很恐怖，和顏悅色的蝙蝠俠和疾言厲色的超人，你會選擇哪一個？
李陵也：嗚嗚嗚，老蝙蝠要謀殺我。
“輿論風向沒什麼問題。”布魯斯轉過轉椅，開玩笑道：“超人的民眾支持率稍微掉了點……很受歡迎嘛，超人。”
克拉克：嗚嗚嗚，老蝙蝠要謀殺我。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你們知道的。”布魯斯翹起一條腿，慢悠悠地壓在了另一條腿上：“世界現在有點小小的麻煩。”
“你還有其他辦法嗎
？小也。”
李陵也緩慢地搖了搖頭：“天機不肯示現，我無法渡劫回位。”
“布魯斯，這次我也沒有任何辦法了。”
布魯斯輕輕彎了彎唇角——李陵也好像還沒看到過他這樣坦誠的、直白地露出微笑。
這是一個寬慰的、屬於年長者溫和的微笑。
“沒關係，彆自責。”布魯斯帶著微笑說：“這不是你的責任，這段時間以來……很高興能和你相遇。”
李陵也眨了眨眼，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克拉克會跟隨你一起離開，災滅也一起。”接下來的話，布魯斯每一個字都很認真，這表明了他的態度，或者說，是李陵也認識的其他所有超級英雄的態度。
他們選擇留下來，哪怕世界終要崩塌。
李陵也轉向克拉克，她看起來很冷靜，甚至還能露出一個故作輕鬆的調侃笑容：“我以為你會很難做出這個選擇，你不是那種可以輕易拋下彆人的性格。”
“既然已經無可挽回，能減少一點犧牲就減少一點吧。”布魯斯自然而然地接過這個有點犀利的提問：“希望你們在其他世界也……也能很快樂。”
“我沒什麼想說的了。”布魯斯鋼藍色的眼睛裡流露出罕見的溫柔神色，注視著她，像月光留戀靜謐的海水：“今晚就離開吧，要先回去看看我的那個同位體麼？”
“……所以今天人這麼多，是來送行的嗎？”李陵也歎了口氣：“吃完飯我們就會各奔東西。”
“可以這麼理解。”布魯斯切換成了布魯西寶貝模式，混不吝地挑了挑眉：“彆那麼嚴肅，最後一次，開心點，嗯？”
李陵也終於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表情管理有點失控，笑得非常勉強：“好，我會儘量開心的。”
布魯斯站起來，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緘默無言。他們對視了一會兒L，仿似有千言萬語，什麼都說了，又什麼也沒說。
“那我去廚房幫幫阿福。”李陵也說：“克拉克，你也該去接瑪莎和喬納森啦。”
克拉克在發呆，他眉心皺著的時候，看起來是有一點嚴肅的憂鬱的——李陵也叫他，他才猛然回神。
“是的。”克拉克露出和往常差不多的笑容：“那我先離開一會兒L。”
“誒，克拉克。”李陵也叫住了轉身準備離開的克拉克：“那瑪莎和喬納森會跟我們一起離開嗎？災滅可以塞下兩個人，你知道的。”
克拉克勾了一下唇角，有點難過的、微微顫抖的：“他們也選擇留下來，小也。”
“隻有我們離開，”他垂下眼睫，遮住了烏雲密布的天空藍色：“所以今天，我想好好和……道彆。”
“好。”李陵也點點頭說：“彆留下任何遺憾。”
“我也出去啦，待會兒L彆忘了穿得好看一點。”李陵也衝布魯斯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哥譚寶貝到最後也要很帥氣。”
布魯斯哭笑不得：“好，我會選一套最帥氣的衣服，搭配
上最好看的領帶和袖扣。”
……
李陵也來到了廚房。
正在切菜的傑森向她舉了舉刀，當做打招呼：“你怎麼來了？”
李陵也洗好手，依照神奇阿福的指示蹲在一旁卷豆皮肉卷：“怎麼就隻有你？”
“哈，”傑森抓住機會無差彆嘲諷開大，怒斥其他兄弟：“叫他們來乾什麼？炸廚房嗎？”
……確實，今天大家如果還想吃上飯，那最好還是讓一群分手廚房選手離開。
“你回去吧，”傑森說：“這裡有我就夠了。”
“是的陵也小姐，”阿福百忙之中抽出空來：“很好的提議……你願意幫我給災滅做一次維護嗎？他可能需要打潤滑油了。”
其實賽博坦蝙蝠車車不需要打潤滑油。
但李陵也什麼也沒說，她把卷好的豆皮肉卷整整齊齊碼在盤子裡，放在阿福方便拿到的位置，並摘下手套丟進垃圾桶裡。
然後她好像被爐子上的湯吸引了注意力，湊過去看了看：“蘑菇湯？”
傑森一直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她，手上切洋蔥圈的動作沒停過：“我以為它的味道很明顯了。”
李陵也愣了一下，震驚道：“……啊？我鼻子出問題了嗎？”
她伸出手，把蒸騰的霧氣又往自己鼻尖前拂了拂，使勁兒L嗅了嗅：“彆騙我，我什麼都沒聞到。”
阿福無奈地騰出一隻手，用掛在一旁的長柄湯匙攪拌了一下濃稠的湯，蘑菇和奶油的鹹甜味立刻在廚房裡爆炸，空氣裡洋溢著熱湯特有的那種粘稠熱騰的芬芳。
“聞到了聞到了！”李陵也喜笑顏開：“那我去給災滅塗潤滑油，你們繼續忙。”
她漫不經心地哼著歌離開，最後門哢噠一聲合上，歌聲也消失了。
傑森依舊面無表情地機械切著圓蔥圈——又過了兩三分鐘，他像突然被擰上發條了的機器人一樣猛地蹦了起來：“快快快！”
阿福行動非常迅速，僅僅兩分鐘，剛剛那份奶油蘑菇湯就連湯帶鍋一起消失，另一份一模一樣的、連鍋柄上劃痕都分毫不差的蘑菇湯被重新放在了爐子上加熱。
“我並沒有看到陵也小姐對它做什麼。”阿福毫不猶豫地連剛剛攪拌鍋子的長柄湯匙都丟進了櫥櫃下方：“但我想，應當謹慎。”
“她隻比超人速度慢一點。”傑森說：“想做什麼我們沒法注意到——沒關係，待會兒L超人會幫我們看著她的。”
阿福帶上一副乾淨的手套，小心翼翼地從頭頂的櫥櫃裡摸出了一隻噴瓶。然後他細致地按壓噴瓶壺嘴，一種細密的奶白色霧珠迅速鋪滿了整隻同樣是奶白色的瓷器碟子。
隨即阿福用烘乾機細致地烘乾它——他對著光源仔細端詳，確保碟子看不出有什麼異常。
傑森對老管家的手藝大加讚美。
“隻是特工的必修課。”阿福謙虛地說，而後如法炮製了一整套餐具，包括餐叉和勺子：“這點手藝，我想我還沒有丟下。”
神奇阿福掏出了更多已經是半成品的餐點，井然有序地放到了爐子上。
隨即他對傑森點了點頭：“很感謝傑森少爺的幫忙，現在危機已經解除，我想傑森少爺可以繼續去忙了——恕我直言，出於您出色的刀功，您的洋蔥圈切得已經和洋蔥碎差不多了。”
“……哦。”
剛剛因為監聽到李陵也有來到廚房的動向，而被緊急抓過來的蝙蝠家唯一廚房主力、煮面勉強能吃的傑森，被殘忍丟出了廚房。
＊
克拉克帶著瑪莎和喬納森準時上門，瑪莎帶來了剛出爐的蘋果派——真的剛出爐，畢竟他們有滴滴打氪。
金黃色的、餡料飽滿甜美的蘋果派從肯特農場瞬間平移到富麗堂皇的韋恩大宅，掀開盒子時，蘋果派的甜香味兒L簡直是揪著李陵也的鼻子往她的腦子裡塞蘋果。
李陵也想起她好像是曾經和瑪莎約定過要品嘗她親手做的蘋果派……不過後面事情一件疊著一件，這個約定直到現在才實現。
“媽做的蘋果派真的很絕。”克拉克在旁邊讚美：“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瑪莎幸福地笑了笑：“也沒有那麼誇張……布魯斯！”
布魯斯果真換上了一套剪裁流暢得體的帥氣西裝——銀灰色的、袖扣領針都搭配的是很幽深濃鬱的墨藍色寶石，布料裡也點綴著細細的銀色絲線，在燈光下亮晶晶地閃光。
他一邊整理袖口，一邊從樓梯上走下來，熱情地和喬納森夫婦打招呼：“嗨，瑪莎、喬納森！很高興您願意賞光！”
布魯斯擁有一款薛定諤的嘴，在不開口之前你很難判斷他到底是否擁有正常說話的功能。
“老蝙蝠穿得像隻花蝴蝶。”傑森幽幽吐槽。
“你也不賴，傑鳥。”迪克拍了拍他罕見地穿著嚴肅正經的兄弟，盛讚他的身材：“聽我的，多穿襯衫，多麼完美的胸大肌！”
“少穿西褲。”路過的芭芭拉慢悠悠說：“它顯得你的屁股更翹了……或者你真的不考慮在製服外面套一件披風嗎？”
“迪克的屁股才是本體。”提姆今天也穿得是紅襯衫，少年總裁光鮮亮麗、風度翩翩，那洋溢著的成功人士風采閃瞎了其他兄弟的眼睛：“要我說，傑森穿這個就像猴子打領帶。”
“你真的很顯眼，提寶。”斯蒂芬妮笑嘻嘻地揉了揉提姆整齊的頭發，惹得提姆捂頭大叫，她拍了拍手：“天呐，我感覺自己滿手都是發膠。”
“很高興德雷克終於說了句正確的話。”達米安拽了拽領結：“陶德的審美令人遺憾。”
達米安一句話把戰局推向高潮——四隻小鳥迅速開始激烈互啄，女孩們偶爾煽風點火、間歇性添油加醋，直到瑪莎喊所有人都過來分蘋果派。
布魯斯矜持地走過來，然後出手迅速地從兒L子們手下搶走了一大塊。
克拉克好笑地看著他：“你上次才說過要控製熱量。”
“我可以涼一涼再吃，這樣就沒有熱量。”布魯斯理
直氣壯地說。
“中年人確實應該控製熱量攝入。”傑森抓住時機陰陽怪氣：“希望你的蝙蝠衣彆再放寬腰圍。”
“沒——有！”布魯斯勃然大怒：“蝙蝠衣從來沒有放寬腰圍！”
“布魯斯離中年還很遠呢。”瑪莎給李陵也掰了好大一塊蘋果派，期待地等待她的評價：“嘗嘗看……你喜歡這個味道嗎？”
李陵也相當捧場，立刻以吹捧國宴的高超水平對瑪莎的特製蘋果派進行了天花亂墜的誇讚，於是瑪莎高興地又給她切了一塊。
“稍等還有其他等待各位享用的美味料理，希望各位沒有過早地填飽肚子。”阿福說：“有哪位好心的少爺小姐願意來幫我這個老人家一個小忙麼？”
李陵也奮勇當先，但被迪克按住，最後斯蒂芬妮和卡珊說說笑笑地拽著臭臉達米安和提寶，衝進了廚房。
卡珊德拉把盤子擺放得很有藝術感，也好在韋恩家的餐桌夠長，才能容納這麼多人一同用餐。
“好奇怪。”克拉克捂著臉，小聲和李陵也說：“你知道嗎，爸媽一直當布魯斯是孩子。”
……結果布魯斯靈機一動，拐騙異世界小鳥，成功給自己超級加輩！
以至於現在這張餐桌上關係錯綜複雜，恐怕連命運女神都很難理清楚線頭。
李陵也奇怪的勝負欲被激起，挖了一勺蘑菇濃湯：“如果算上我閉關的一百一十年……哈，我才是輩分最高的那個！”
太好了，現在更複雜了。
如果大家真的要決一個勝負出來，那恐怕隻能各論各的。
“嘗嘗這個！”芭芭拉打斷他們的交談，熱情地給李陵也盛了一塊蜜汁頸肉在新餐碗裡。
這一小疊肉片搖搖晃晃，把碗壁沾染上了一層琉璃般剔透紅亮的蜜汁，芭芭拉說：“阿福很少做這個呢！”
李陵也立刻叉一大塊，化身誇誇機：“好吃！”
“一定要應該配可樂！”迪克抓起餐桌儘頭堆著的飲品，卡擦一聲擰開一瓶還在噴氣的可樂：“非常增味！”
“確實！”在吃的這方面，李陵也主打的就是一個聽勸，她接過可樂灌了一大口，又對迪克的品味進行了盛讚。
布魯斯笑吟吟地看著她：“你吃了那麼大一塊兒L蘋果派，居然還能吃下。”
“要來點蜜瓜火腿嗎？”
李陵也欣然接受，並再次解決掉了新的投喂。
所有人都看著她，像是在觀察正在進食的小動物。
李陵也放下叉子，奇怪地說:“都看我乾嘛……呃。”
她非常輕微地晃了一下，眼睛也掙紮著快速開闔，像是一瞬間就困極了的樣子。
“我好像……我好像有點暈。”李陵也猛地搭上身旁的克拉克肩膀，試圖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形:“我……”
“睡吧小也。”克拉克卻並沒有驚慌——他抬起手掌，輕輕捂住她的眼睛:“劑量很大，或許你還要睡幾天呢。”
剛剛還熱鬨
鼎沸的餐桌上落針可聞，所有人默契地沉默注視著李陵也軟塌塌地準備栽倒下去——
然後，一陣困意突然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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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輕而易舉地陷入了粘稠、輕盈的美夢，克拉克捂住李陵也眼睛的手掌無聲滑落，他比李陵也更先一步落入了昏睡的陷阱。
然後是阿福、瑪莎，和喬納森。他們都不再年輕了，對迷煙的抗性更低，他們凝固在了最後的動作上。
布魯斯臉色一變，想要站起身來，然而迷煙並沒有格外照拂他——他甚至沒來得及使出那藏在袖子的、能幫助他保持清醒的小玩意兒L，就已經歪倒了下去。
離得近些的小鳥們毫無還手之力，他們喉嚨裡剛模糊地滾出一個淺淺的音節，就被拽進了未知的黑沉夢鄉裡，東倒西歪靠在一起。
剛剛還好像馬上就要被放倒的李陵也睜開眼，施施然站了起來。
她看了一眼餐廳角落裡的觀賞花瓶——瓶子幽幽閃爍著不起眼的暗淡火光，一顆藍色的香餌靜謐燃燒著，無色無味的清煙逸散進空氣裡，即使是最警覺、最老道的蝙蝠也難以注意到。
李陵也歎了口氣，從桌上的盤子裡撿了一顆芥末蝦球丟進嘴巴裡。
她舉起還沒動過的副餐盤輕輕嗅了嗅，然後放下，神情了然中帶著些得意：“哼，這玩意我吃得快有抗藥性了，怎麼可能察覺不出來。”
“還有克拉克。”她捏了捏沉睡中的克拉克耳朵，笑了一下：“你的演技真的很差勁耶。”
李陵也思考了一下，她不是不聰明，隻是有時候懶得想，或者覺得沒有必要說出來。
以蝙蝠們的性格，辦一場盛大的宴席送彆，隻有可能是送彆自己。
對，是蝙蝠們，自己。
於是她悄悄使了個法術，點燃了餐廳裡早就埋下的香餌。
誰還沒點蝙蝠小玩意兒L呢？
相比監聽器、納米定位，“蝙蝠小玩意兒L東方特供版”遙遙領先，簡單粗暴、非常好用。
科學也怕魔法，先進生產力也怕玄幻。
李陵也以高超智商一舉放倒了小半個正義聯盟，並非常讚賞地在一片寂靜裡給自己鼓了鼓掌。
“我猜你們要把我塞到另一個宇宙，或許你們都談好了。”她又撕了一塊橙皮烤雞，慢裡斯條地咬著吃：“當克拉克說出願意跟我一起離開的時候——天呐，鬼都不會信你的。”
李陵也擦乾淨手，慢慢悠悠把大家擺成了更加舒適的姿勢，並真誠希望他們一覺醒來不會落枕。
做完這一切，她抬手召出了那柄連名字都沒有的劍。
劍身閃爍著純正的、燦爛的金色光芒——在雪山上時，李陵也悄悄和它結了契。
“命運的饋贈早都注定代價。”她雙指並攏，拂過劍身：“挺可惜的，你連名字都還沒有呢。”
但劍不會說話，它以沉默回應。
“我年少時，覺得憑何會伴隨我一生，然後它被我主動折斷了。”李陵也輕聲說：“後來，雖然
你長得很醜……抱歉不是真的說你長得醜，但你確實不好看。”
劍身明滅，似乎在嗔怪她的話。
“……雖然你長得醜，但我希望你能陪伴我再多走一段，現在看來或許也不能了。”李陵也拍了拍它：“你有你的使命。”
“斯特蘭奇先生曾經問我為何而執劍，當時我覺得這是一個很無聊的問題，因為喜歡、因為可以放空大腦，因為可以不背書。”
“現在想想可能隻是因為，我希望能在應該仗劍而出的時候從容拔劍。”
李陵也自言自語：“我是很自私的人，修劍不是為蒼生，隻是為我自己。因為東方有一句話叫，但求問心無憾。”
“這就是我的答案。”
多少年過去，你還會後悔當初，沒有賭上一把嗎？
如果會，那就是問心有憾。
“記得來找我，彆讓我賭輸。”李陵也最後看了一眼克拉克——烙在他手指上的劍印流光溢彩，像是在回應她的話。
……
李陵也飛進茫茫宇宙，她聽見了肅穆、清靜的吟哦聲從虛空之中傳來，那是一種古老深奧的語言，像民歌、像祭典上請神的誦聲。
是送彆、也是預祝凱旋的禱告。
她踏出宇宙裂隙，元素粒子掀起風暴狂潮，將李陵也斑斕包裹，那漩渦簇擁著她，同樣純正鬱厚的金色寒光在她身周亮起，如同在與她手中的劍呼應。
刹那間隻出現過在李陵也法身之後的劍輪齊齊排布，證道九劍再現，卻遲遲沒有脫出——
李陵也雙目完全被金色的功德金光占據，隨即她掐了個奇怪的手訣，丹海沸騰如煮，大圓滿功德劇烈燃燒、境界一跌再跌……
陸地神仙、偽神準聖、歸墟寂滅、返虛、化神；
大乘元嬰金丹築基……
直至鍛體。
靜默一瞬。
下一秒李陵也境界驟然暴漲，連宇宙流裡的元素潮都不得不瘋狂避退！
劍輪第一劍，鍛體直結金丹；劍輪第一劍，元嬰凝虛府！
那條與起源之牆同源的繩索巋然不動，堅如不摧。
劍輪第三劍，問道入大乘、劍輪第四劍，生相化府神！
繩結震撼，無聲搖縱。
第五劍反虛、第六劍歸墟寂滅、第七劍再登偽神準聖，第八劍——
重回陸地神仙！
那一劍驚寂絕豔、曠世絕倫，恐怖的力量席卷崩摧，繩索炸碎、仍留有一線不絕！
……但李陵也還有證道第九劍。
陸地神仙之上，是混沌天神！
劍輪熄滅，李陵也雙指抹過劍身，劍身華光大盛，她聽見世界樹的哀歌，如同悼亡遠行的旅人。
鋒芒不必留存一世，隻爭一現之光。
所以李陵也燃儘虛府所有修為，隻為求這一現之光！
第九劍，借臨混沌天神之境！
李陵也人劍一故，化作一道雪亮劍光，撞向了
牽引宇宙的搖搖欲墜繩索！
很輕、很寂靜的一聲脆響，命運的指針再次撥動……
繩索斷掉了。
在這席卷宇宙流的激烈震顫中，整個宇宙流都驟然發出了洪水決堤般的轟鳴巨響！
宇宙外面那層凝固的桔子色光殼繽紛碎裂，像是紛紛揚揚地揮灑了一場玻璃雨。
李陵也用儘最後的力氣，將手中行將斷裂的劍拋向停止挪動的宇宙，於是它像一顆靈活的玻璃珠，被撞針一碰，立刻滾回了原本的軌道上去！
……威爾遜說，每一個宇宙都有自己的軌道，當它被重新推回初始的軌道、可以再次聽憑編輯部的意向運行移動時——
這個就叫做重啟。
現在它脫離了起源光環、重新回到了初始軌道上。刊物已經結束、從此起源也不能再命令它依照編輯部的要求運轉。
它自由了。
而繩索斷結處甫一抓空，立刻像被撚開的紛擾線頭，溫柔地包裹住隻剩下鍛體修為的李陵也，並飛速向宇宙流最深處縮回去——
李陵也親眼目送小玻璃珠回到原本的位置……這次困倦真的襲來，修為燃燒殆儘、換求短暫借臨天神境後，她已經無力再掙脫繩結。
她聽見風聲、劍鳴聲，還有再次響起的誦唱聲，她知道繩索會帶著她回到起源牆，然後讓她也成為掛在蜘蛛網上的一隻小蟲。
……原來，真的就隻是平平無奇的一天啊。
李陵也在喟歎之中昏昏沉沉地閉上眼，下一秒，她的身體突然潰散成了一團亮瑩瑩的小蝴蝶。
小蝴蝶們抱攏成一團，被卷裹在起源牆伸出的繩索之中，悠悠飛向了宇宙最深處——
然後這團小小的蝴蝶球被收攏的繩索放開，鑲嵌在了起源牆的一角；最外面一層觸碰到起源牆的小蝴蝶悄無聲息地凝固，與無數姿態猙獰的石塑為伴。
……
“簌簌。”
靜謐的宇宙流裡，突然傳來了細微的翅膀翕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