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十二點的夜晚, 祁青野和許知南站在兩側,而鴉透下去了但沒有完全下去。
他還坐在車上,隻伸出了一條腿, 腳踩在地上, 並沒有看兩人中的任何一個。微顫的睫毛與掩在身後捏緊的手都表達了此刻的不平靜。
祁青野按在車門上的手, 原本戴著的銀色尾戒在他從[末世狂歡]之後就摘了下來,黑暗裡隻能看見那隻手因為過於用力導致青筋暴起。
而許知南隻是站在那兒, 掀起眼眸, 見他走過來之後淡聲說了句:“好巧。”
他看上去並沒有因為祁青野出現在這裡而感到驚訝, 兩個見面就打的人在此刻詭異相處在同一空間,目光相接後讓氣氛開始緊張。
祁青野的手拿了下來,垂放在自己身側, 聲音冷硬, “好巧。”
好巧在這裡碰見。
他的手很好看,也很有骨感,但從攥緊的力度和手腕上蔓延的經脈看出,它的主人應該格外生氣。
畢竟祁青野才是被騙的那個。
前不久還在另一邊跟他說不用他送、東南區的人會把他送過來的鴉透, 此刻卻坐在許知南的車上。
林標和賀錄換成了許知南, 聊天界面的話狠狠打在祁青野臉上。
許知南的視線從車裡的鴉透又移到祁青野身上,“你怎麼在這兒?”
頗為相似的問題。
和昨天晚上祁青野問江卻的一模一樣。甚至還是差不多的時間,差不多的地點,相似的場景反複上演。
祁青野冷著臉, 卻沒有回答,而是問了另一個問題:“你送呀呀來的?”
他問的相當直接。
被單獨針對在之前的博弈中極其常見, 許知南面色不變,一隻手插著兜,“很顯然。”
祁青野臉色很差。
自己車裡還放著祁青野專門給呀呀挑的禮物, 而那些禮物的未來主人此刻一隻腳踩在地上,掃了他一眼之後就移開了目光。
他本來就被騙,此刻又被忽略,不平衡的感覺讓祁青野情緒起伏劇烈,眸中光線明暗不定。
祁青野向來直來直去,他討厭欺騙,再加上被欺騙的人還是他心心念念的人,鬱氣堵在胸口,光是想想就難受。
頂級玩家沒有誰不驕傲,坐到領主位置上的玩家更是金字塔的塔尖。
驕傲、不回頭,像祁青野這種潔癖重的人眼裡根本容不得沙子,就連不太招人喜歡的性格在某些人眼裡也是屬於大佬的獨特標誌。
但他現在有生氣的資格嗎?
沒有。
不管是副本裡的昀舟、陸序還是副本外的容斥,又或者是已經被契約的許知南、謝忱還有當時呀呀召喚出來兩條人魚和那個討人厭的吸血鬼,都表明了呀呀身邊不隻有他一個。
呀呀能選擇的不隻有他。
就算他退出,也會有新的人補上。
他連契約都沒有,退出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鴉透並不是刻意移開目光,他隻是有點心虛,騙人還被當場逮住讓他尷尬地不停捏自己的褲子。
許知南和祁青野長時間沒有開口,周遭陷入詭異的沉默裡。
偶爾有幾個玩家路過,本來在商量著等會兒在副本哪裡集合的討論生在看見他們的時候一下就停了。
玩家基地天氣多變,並沒有一個固定溫度。
現在快到淩晨十二點,溫度沒有剛入夜時那麼高,不算特彆冷,但冷風一吹就能帶起一陣涼意,是需要在晚上穿一件薄外套的程度。
鴉透出來時還很熱,所以穿得不多。黑色的短褲本來隻齊膝蓋,因為下車的動作往上壓了一點,又被手無意識絞緊,導致褲子勒住了腿肉。
軟肉被勒下去一圈,一條腿已經放下,襯得腿又白又直。膝蓋處還透著健康的粉色,腿部線條流暢緊致,每一處都彰顯戀愛攻略區頂級npc的特彆。
他半光著腿,風一吹就會冷。
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風吹過來時,鴉透下意識抖了抖,他思考著是繼續待在車裡還是下去主動加進面前這個不太妙的修羅場裡。
兩個選擇似乎都不太好,因為祁青野此刻好像很生氣。
他在胡思亂想間,一件黑色的製服外套就蓋在了他的腿上。製服外套是長款,版型很像是風衣,在這個時候蓋在腿上正合適。
祁青野不知道什麼時候將外套脫了,蹙著眉一邊整理一邊對許知南道,“今天晚上會降溫,你沒有帶呀呀換件衣服嗎?”
他聲音都冷了下來,“車上連備用衣服也沒有,還以為你多用心。”
……
在末世的時候,祁青野車上就會放鴉透的備用衣服,這個習慣一直延續到副本外。
長款的外套如果隻是蓋腿的話,其實有些大了,祁青野伸手替他理了理,低聲問:“要穿外套嗎?”
他車裡還有備用衣服。
鴉透搖頭,往後面挪了挪,低頭看著彎腰替他整理衣服的祁青野,抿著唇有些弄不懂祁青野在想什麼。
這事連祁青野的係統都不太明白。它這種隻為了驚悚劇情服務的分係統和最開始的001一樣,數據庫裡並沒有關於愛或者喜歡的任何數據,它隻知道自己綁定的宿主的行為邏輯有點崩壞。
在盛怒下還幫彆人蓋腿,潔癖的人用的還是自己的衣服,怎麼看都不太對勁。
機械的係統聲帶著詫異,【宿主,你不生氣?】
這種情況好像從昨天就開始了。
被江卻懟沒有生氣冷笑,被人截胡這不像之前一樣一把火燒乾淨。
但在其他方面又很正常,看來看去,好像隻有在這個叫鴉透的玩家身上發瘋。
“你懂什麼?”祁青野冷嗤一聲。
要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但生氣的對象從來不是呀呀。
可能呀呀說得都是真的,是許知南這個不要臉的東西在後面截胡或者強行去東南區接了他,畢竟許知南看著一副高冷樣,暗地裡對北區下的死手不少。
祁青野向來會用最陰暗的想法猜測這條蛇。
湊過來的人身上的氣息和腿上衣服的氣息是一樣的,融合在一起裹在鴉透的前方。而後面是車內,是許知南的味道。
有種他被夾在中間的錯覺。
但與其說是被夾在裡面,還不如說是祁青野強行擠占了本來許知南的位置,試圖用他存在的氣息一點點將其覆蓋。
黑暗裡,許知南眸中情緒看不太清。
他本來就在車門邊,忽然嗤笑一聲,“祁青野,你還沒發現你擋著呀呀下車了?”
鴉透一隻腳已經踏在地上,是被突然的冷風吹地停在原地。
祁青野直起身:“是嗎?那你眼神可真夠不好。”
他現在的位置在鴉透側前方,根本不會擋住鴉透下來的地方,許知南這樣說話更像是在明踩和挑釁,以及暗戳戳在鴉透面前拉低祁青野的印象分。
這場博弈和對戰,輸贏並沒有評定標準,隻不過唯一肯定的是,誰先動怒誰就輸了。
但這一次,他們並沒有把鴉透扯進來。
從最開始的心虛到現在的泰然自若,鴉透兩隻手攥著祁青野的衣服想站起來。
他剛動許知南就過來扶,祁青野也跟上替他將原本蓋住腿的外套係在腰上,半跪在替他整理衣服,隻要抬頭就可以吻上衣服裡的大腿。
溫熱的呼吸灑在那塊,鴉透渾身一個機靈,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正好退到身後許知南的懷裡。
因為許知南剛剛在扶他,在他靠上來時身後呼吸頓了頓,原本隻是扶住他的手微微用了力。
身後是許知南,身前蹲著祁青野,這種奇怪的姿勢讓鴉透睫毛微顫,扯開手想跑出去。
隻是外套還沒有裹好,祁青野替他在腰上係了結,在最後一道時停了下來,輕聲詢問:“呀呀,許知南是專門陪你來的嗎?”
他仰著頭,昏暗的光線下也帶上難以言說的色彩。
這個姿勢很怪,鴉透著急想跑,含糊著想快點過去,“不是,他來這裡辦點事,我們就一起過來了。”
腰上的結打得格外緩慢,祁青野唇邊已經勾起笑意,很輕地說道:“那太好了。”
果然是許知南那個傻逼勾引的呀呀。
祁青野現在心情很好,手指勾著自己製服的一角,將最後的步驟做完。
“你們……”
鴉透剛鬆一口氣想讓他們兩讓開,兩個成年男性近距離圍在他身邊有些熱,結果就聽見遊戲大廳裡傳來隱約的談話聲。
“嘖。”
不遠處一聲很輕的語氣詞強行擠進了略有些窒息的氣氛,但也正是因為聲音的熟悉以及發出聲音的人,讓事態更加焦灼。
鴉透抬起頭,逆著光看到有人站在大門口。
謝忱不知何時站在那兒,抱著臂,目光落向了鴉透這邊的方向。
晚上十二點了。
不僅是[小僵屍],還有其他副本裡的幸存玩家人十二點一起出來,原本還很冷清的大廳因為他們的出現又重新熱鬨起來。
而在人群裡,最顯眼的就是已經踩在台階上逐步向下的謝忱。
以及一連煩躁從後面走出來的謝清臨。
謝清臨好像感應到了什麼,手一頓,抬頭朝鴉透這裡看過來。
他們這邊很暗,鴉透不知道他看見了沒有。
但他終於想起了被自己忽略的事:就是謝忱和謝清臨他們在同一個副本裡,如果他出來了,謝清臨、陸臨安和陸照鶴他們也應該會在這個時間點出來。
鴉透腦袋宕機一時都忘記掙紮。
謝忱視線掃過他們的動作,又側頭看向後面謝清臨,挑了挑眉。
“大家都在啊。”
“還挺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