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怕他們聽不清, 少年又重新說了一遍。
——“你們好沒用啊。”
音量他們剛好可以聽清,第二遍還加上了一個語氣詞,不是嘲諷,而是他真的這麼覺得。
沒有誰敢在這三人面前說這話。
一個七級巔峰可以越級跟八級打, 一個六級巔峰越級跟七級打, 還有一個過於特殊的、掌握著火係異能和玩家專有的天賦技能的人, 如果他們真的沒用,那人類裡應該沒有幾個有用的。
祁淺棕色的眸眯了眯,指了指自己, 詫異中帶著不可置信,“我們沒用?”
鴉透被他突然提高的聲音嚇了一跳, 隨後怏怏地點頭, “嗯。”
祁:“……”
果然和他想得沒有錯,之前不管,現在這小鬼都能上房揭瓦了。
他氣得不僅是小鬼看不起他,還有直播間裡一堆幸災樂禍的觀眾。不管是他直播間原本的觀眾還是之後湧進來的那一批, 都在直播間笑嘻嘻地嘲諷。
【呀呀之前從來沒有說過彆人沒用,你好像是第一個,恭喜恭喜。】
【主播你不問一下你哪兒沒用嗎?】
【或者你向他證明一下你到底有沒有用, 好歹也是一個領主, 怎麼進了個末世副本之後就開始被人說沒用了。】
祁深吸一口氣, 似笑非笑:“那你說我們哪兒沒用?”
他像是為了證明自己很有用一樣, “下午圍攻屍潮的時候你看見了吧?我沒用我能帶你走?”
鴉透注意到三人的臉色很奇怪, 頂著他們的視線往下說:“我又不是說這個。”
“你們水都放了這麼久, 現在還忽冷忽熱,這叫有用嗎?”
他撇了撇嘴,聲音怪委屈的, “我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
還沒有跟著沈長臨的時候,他隊裡的阮藍姐姐有用。
所以不是沒用是什麼?
【就是啊,你!們!好!沒!用!】
【我懂了,Devil內部居然都是一群沒用的家夥,連個洗澡水都放不好。】
【沒用的家夥!連我老婆的洗澡水都供應不了(指指點點)】
【這是不是我寶下的副本裡最糟心的一個,就算是上一個杜家村,那幾個姓杜的都還會燒水給我寶貝洗澡呢,結果現在連個洗澡水都沒有,真沒用啊,真沒用。】
【謝謝,作為主播的粉絲,萬萬沒想到他連個洗澡水都不會放,深覺丟臉。】
【我看了這麼長時間,第一次看見這個死潔癖給彆人放水,體諒一□□諒一下。】
鴉透看不見另一個直播間的彈幕,此時垂眼,好像放棄了一樣:
“算了,把水放一會吧。”
他還是覺得讓水在那兒自己放著變熱,比祁加熱要來得靠譜。
但這無疑是在祁臉上踩了又踩,他被氣笑了,快步走到水桶邊,利用自己的異能將水溫恢複到正常水平。
“去摸。”
鴉透半信半疑地去感知了一遍,發現水溫正常了,這個溫度夏天洗剛剛好。
祁:“現在有用了沒?”
地位好像一下反轉了。
明明是被綁過來的小可憐,此時卻隱隱占據了上風,在三個人的等待中慢吞吞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還行。”
他還誠懇地給出建議:
“下次努力一點就好了。”
小漂亮說得很認真,像裹了蜜一樣,三人愣是一點脾氣都沒有。
一向喜歡嘲諷人的昀舟在進來之後卻很少說話,隻有在離開的時候才將一管新的藥膏交給鴉透。
“記得每三個小時清洗一次。”
……
深夜,大樓準時斷電,陷入一片死寂中。
這還是鴉透進入副本以來第一次睡到軟床,進入副本之後的疲憊在這一晚終於得以舒緩。
枕頭邊點著一顆星星,亮了兩個角,微光將周圍照亮。
夏天悶熱,房間裡又隻有他一個人,鴉透安心地把褲子脫掉,用輕薄的毛巾將自己的肚子蓋住。
不管有多熱都要蓋肚子,這是鴉透很久之前聽過的。
他睡得很沉,睡姿很正,直到後半夜手臂上的涼意消失之後才開始翻滾。
隱約間,他聽到了外面的走廊裡響起了誰的腳步聲。
不急不緩的,在走廊裡行走。
鞋跟踩在地面上的聲音不算大,鴉透在夢裡隻聽到了一會兒兒,交雜著夢境讓他根本分不清楚這聲音到底是現實裡的,還是夢境裡面的。
意識在夢境裡沉浮,鴉透覺得自己好像又睡了一覺,又感覺自己一直醒著。
他記得腳步聲斷斷續續的,但響了很久。
而現在,等他再去聽的時候,那陣腳步聲已經消失了。
沒有空調沒有電扇,胳膊上唯一一點涼意消失之後,鴉透睡得並不安穩。有股不知名的火在身體四處遊蕩,熱帶來的躁意讓他格外難受,額上滲出細密的汗水,濡濕了鬢角的頭發。
這時,空蕩的房間裡傳來了一聲“嘎吱”的開門聲。
走廊裡一片黑暗,臥室裡隻有那盞星星燈的亮度,但距離很遠,根本照不清站在門口那人的樣子。
……
房間緊閉會讓室內空氣無法流通,導致室內更加悶熱。
但鴉透此刻感覺到有格外冰涼的東西在靠近自己,有人捏了捏他的臉,然後抽離。
那陣涼意還在,那個人還沒有走。
鴉透在001的催促下睜開眼,迷迷糊糊看見了面前站著一個人。他手上拿著原本應該放在床頭的星星燈,修長的手指按開了他另外三個角。
五個角都亮了起來,房間一瞬間亮如白晝。
鴉透本來就是被叫醒的,被光瓷的閉上眼睛,不太舒服地發出一兩句不滿的哼聲。
察覺到他的不滿,也發現了事情不對,昀舟迅速按滅了剛剛的三個角。
“給我……”
半夢半醒的人說話並不清晰,昀舟還是湊近了聽才知道這個小鬼到底在說什麼。
他垂眸,將星星燈重新放回了枕頭邊,“這麼喜歡星星?”
困到死的鴉透明顯不能回答這個問題,甚至聽沒聽清楚都不能確定。
涼快了之後,他因為太吵有些煩躁地翻了個身子,從平躺變成了背對著他側著睡。
好像很不待見他。
連褲子都沒有穿,細長的腿陷進軟床裡,微微蜷著,即使是睡覺也並在一起。腿肉微微壓住,上衣夠長,才微微遮住了緊窄腰線下圓潤的弧度。
空氣裡陡然安靜了一瞬。
鴉透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蓋在了自己的腿上,本來就熱,他不耐煩地掙紮起來,卻被人按住腿,另一道聲音咬牙切齒:“彆動。”
“我走之後你才能拿下來,聽到了嗎?”
不屬於他自己的聲音響在耳邊,鴉透感覺有什麼直擊腦海,他終於掙紮著醒了過來。
剛醒來大腦還不夠清醒,鴉透第一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為什麼會有個人突然在他房間裡,而是愣愣地看著昀舟的臉。
蒙蒙的光亮下,一頭銀發,淡金色的眼睛很像是記憶裡的那個人。
他有些失神,以為自己在做夢,伸出手去碰了碰對方的臉。
這是他少有的幾次主動接觸,昀舟湊過去,伸手摸了摸鴉透的臉,“很熱嗎?”
鴉透卻答非所問,茫然地嘟囔了一句:“……離昀?”
突然醒來真的很難受,鴉透感覺到自己在說完那個名字之後,身邊陡然冷了很多。
他躺在床上試圖通過時間的流逝重啟大腦。卻覺得那個大冰塊突然湊近了自己,捏住了他的臉,聲音帶著輕易就能發現的冷:
“離昀?”
“他是誰?”
……
昀舟清楚知道這個小鬼很怕他。
很漂亮,可以說是昀舟見過最漂亮的人。
他最開始和這個小鬼接觸是在穆懷遠的通訊器裡,強裝鎮定還不太聰明,挑釁一個陌生的組織,還帶走了他組織裡的核心成員。
昀舟在最開始,對他印象並不好。
真正相見的那天,昀舟在城牆上觀察了很久,看見那個小鬼被人拽下去掉進了喪屍坑裡,他趕過去的時候還衝著他笑。
很狼狽,臉上還沾著泥土,卻格外明媚。
以俯視的角度,他能看見那截雪白的脖頸,還有漂亮的藍眸。
而那天,昀舟記得身邊有一個格外奇怪的人。
那人會飛,跟自己一樣觀察了很久,直到看見某個目標之後,那個人才鮮活了起來。
在與鴉透接觸的這些人裡,隻有他是昀舟根本不認識的人,和“離昀”這個陌生的名字一樣一點都不熟悉。
即使都帶著昀。
昀舟舔了舔唇,牙齒都快咬碎了,像個小醜一樣在鴉透茫然的視線裡重複一遍:
“他是誰?”
“我跟他長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