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大的聲音在地下室這片空間傳開。

鴉透坐在床上, 原本是抱著腿的姿勢，現在變成了盤腿坐在床上。手撐在背後，腰背挺得很直, 撐在後面的手略微有些收緊, 抿著唇作出了反問。

他的思維跳得太快, 把原本對準他的矛頭轉了回去。三號跟不上來, 愣了一會兒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嘲諷了。

穆懷遠挑了挑眉。

三號臉色漲紅，出聲想反駁，卻聽見少年繼續總結：“你們怎麼這麼沒用呀。”

他們之前都沒有發現，這個小少爺說話的時候喜歡在句末加上一個語氣詞。“呀”加在後面, 語氣聽著像是嗔怪, 嘲諷和陰陽怪氣卻拉到了極致。

偏偏鴉透說這話的時候很誠懇，看著像是真的在疑惑。

——“你們怎麼這麼沒用啊？”

——“如果不是你們太沒用，我就可以每天洗澡了, 也不會委屈地待在地下室。”

依照小少爺的脾氣, 他們很容易就腦補出了後面一句。

【寶寶說得沒有錯！他們就是太沒用了！身邊就跟著這樣的，去A區的路上豈不是要委屈死？】

【這個三號在路上的時候我就看他不爽了, 嘴賤, 現在情緒不穩定居然還敢陰陽怪氣主播。真的, 這種人如果不是提前到了基地被基地護著，就他這種精神狀態都活不到現在。】

【老婆這個沒用就換一個嘛, 換個有用的組織, 可以天天洗澡也不用擔心會被喪屍咬！讓陸序和穆懷遠找個地方哭去。】

【死鬼不承認喜歡老婆的話老婆可要走了。】

【支持呀呀換！都是些什麼人啊，換一個頂配的組織，不要讓我寶受委屈。反正我不太懂，那些不能喝的水那麼多，二號清理傷口用用不了那麼多, 為什麼不能給其他人用？穆懷遠也用了啊，為什麼不衝他？三號你不會是欺軟怕硬吧？】

【唉，挺想說呀呀身邊確實已經有人了，但每次說到關鍵內容就會被屏蔽，第一次想給主播透露信息還被阻止了。】

【寶寶臉色不太好的樣子，是不是困了？什麼時候能睡一個軟點的床？陸序你不是變異植物異能嗎？能不能編一個藤蔓床給我寶睡？】

直播間裡彈幕一層又一層刷過，鴉透撐在背後的手攥緊了床單，確實被三號剛剛的陰陽怪氣影響導致現在有些鬱悶，漂亮的藍眸裡浮現出了一點惱意。

鴉透愛乾淨，但他又不是拎不清，知道有些事情要根據情況而定。比如在深海人魚一直泡在水裡，等確定了克裡萊爾不會真的對他乾什麼和周圍環境絕對安全之後，他才開始詢問人魚在海裡洗澡的方法。

而這個副本的背景在末世，找到洗澡洗頭的機會很難。他隻是手臟了，想倒一點水來洗手，就被一通轟炸。

他也會不高興，他不想忍。

“我沒用？！”

像是戳到了三號的雷區，在鴉透說完之後他聲調上揚，對彆人質疑他的能力格外惱怒，口不擇言道：“我是四級異能者，但你呢？到底是誰……”

鴉透嗆回去：“那你為什麼聽到外面有喪屍王，情緒就崩潰成這樣？”

“而且誰允許你跟我這麼說話？”

小少爺臉上還有剛剛凶陸序時的一層薄紅，跟三號完全不同，平靜詢問的樣子襯得三號越發像個不知道控製情緒的瘋子。

三號情緒崩潰，所以對準了他這個沒異能的人一頓輸出。

“鴉透”是他父親中年時才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子，平常就是在手裡捧著生怕他摔下去。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時，便將可以控製下屬中的高等級異能者的藥交給了自己的小兒子，試圖讓小兒子來掌控他們。

被控製的其中之一——陸序就停在床邊，手上還拿著拿過來的水瓶。

鴉透並沒有接過去。

陸序離他最近，也就可以看見少年白中沁出粉的臉。

四號看不下去，試圖將三號拉回正軌，冷了臉：“你少說兩句。”

喪屍王聽力敏銳，如果三號繼續這樣，喪屍王發現這裡是遲早的事情。

這關係到所有人的性命，四號覺得三號簡直不可理喻。

他們沒有名字，用的都是小隊裡的代號。他們的代號靠前，也是最早跟著老板的那一批。

末世前之前受過老板的恩惠成為了他的下屬，在末世之後也因為這層關係比其他異能者分的物資要多一點，所以四號雖然不怎麼喜歡小少爺，但也從來沒有說過他不好的話。

“被一號知道了的話……”四號沒有說下去，但警告已經給了，聽不聽是三號的事情。

三號咬著牙還想說什麼，就聽見陸序突然喊了他的名字，“一年半了還沒適應？”

他掀起眸，“抗壓訓練都逃了？”

在陸序出聲之後，原本情緒上頭的三號仿佛被澆了一頭的冷水，神智稍微被拉了回來，在看見不高興看著他的少年以及他口袋邊緣露出來的一小截黑管時腦子又清明了一半。

他臉紅脖子粗地梗在原地，接收到了小少爺嫌惡的眼神，“沒，沒有。”

陸序靜靜看著他，一句話沒說，彎腰將水放在了鴉透旁邊。然而就是這樣，三號才更加難堪。

如果是六級或者七級喪屍，加上陸序他們有希望，但喪屍王的等級太高了，隻剩下無法戰勝的絕望。

陸序：“道歉。”

三號握緊了手中的槍，最終還是低下頭，悶聲悶氣道：“對不起。”

……

一場鬨劇結束，氣氛再次安靜下來。

鴉透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挪到床邊給自己洗手。水在掌心裡聚集，沿著緊閉的指縫一點點往外滲。因為水很少，鴉透又小心攏著手，從指縫中擠出去的水並沒有滴在地上。

他小心把臟了的地方洗乾淨，心裡顧及著不能用太多水，所以清理得有些慢。這裡除了床單之外，就沒有可以用來擦乾水的東西，鴉透隻好往後挪了挪，將半隻小腿和腳伸到床外，試圖等晾乾了以後再收回來。

床上就隻坐了他一個人，穆懷遠在櫃子那邊清理傷口。

他的傷大多在腿和頭部，背上也有，疼久了以後就麻木了。高級異能者比其他異能者的恢複速度要快，但不能完全愈合，此時重新清理傷口，穆懷遠眼睛都沒眨一下。

後背上的傷他自己暫時沒辦法完全清理，穆懷遠有些煩躁地抬起眸，一下就能看見翹著腿撐坐在床上的鴉透。

漂亮少年坐在床邊上，把褲子挽到了膝蓋那裡，隻有半截小腿從床邊支了出來。腿肉壓在床的邊緣，很明顯地陷進去了一點，腳踝上還掛著水珠。

他沒有任何察覺，似乎覺得乾的速度很慢，抬起一條腿想將腳上的水抖落。

側面看過去，後腰彎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度。肩部微微後靠，衣領也被夾住，鎖骨更加明顯。

細白的雙腿略微分開，抬起腿時布料的摩擦，在昏暗的光線裡讓人遐想連篇。

漂亮的外表總是能第一時間抓住人的注意力，穆懷遠也不例外。

【戀愛係統提示：npc穆懷遠好感度增加30，好感度總值60。】

到了一個比之前還要高的層次。

鴉透被突然而來的提示聲嚇了一跳，撐在那裡的動作稍稍頓了一秒。

【寶寶！！呀呀！！老婆！！我真的要從媽粉變成老公粉了！寶寶怎麼這麼好看啊！】

【穆懷遠你小子眼睛都直了，之前不挺裝的嗎？說不喜歡呀呀，現在估計怎麼玩小少爺的腳都想好了。】

【腳踝上還有水珠，腳底感覺也好軟！這樣的腳好適合踩牛子，最後在人受不住要完事的時候踩住，然後被不聽話的狗抓住頂，最後被燙得縮回腳，還要惱火地給自己清理腳上沾的對方的東西。】

【你們不要太離譜了！你們看看這是哪裡？這是驚悚逃生區……老婆，不要踩他們！踩我！】

鴉透面紅耳赤，細聲細氣跟001商量：“這個不能打碼嗎？”

001：【我也想打，但不涉及隱私的時候直播間是不會打碼的。】

鴉透想把腿收回來，但腳上都是水，弄到床單上一時半會乾不了，道具現在也不好兌換，隻好忍著尷尬繼續往後退。

結果他剛往後挪，就看著穆懷遠拿著水走了過來。

地上隻有鴉透洗腳的時候滴落的一點點水漬，穆懷遠沒注意到自己的失態，喉結上下滾動。

末世沒爆發前他在讀書，末世後他想的是怎麼殺喪屍，除了脾氣差一點之外，他能稱得上團裡少有的看上去思維正常的人。而現在，他腦海中第一次多了些除了這些之外的想法，下流，想象中少年被欺負時候的嗚咽他光是想想都要喘口粗氣。

口袋中隱隱中傳來動靜，穆懷遠沒注意。

“喂。”

好像有人喊他，聲音格外古怪，“你通訊器又響了。”

下午的挑釁被陸序中斷，對方如果是個大組織的話估計咽不下這口氣，再打來情理之中。

穆懷遠手上的枯枝已經被撤離，回過神，將通訊器拿出來，看著備注，並不想接那邊的電話。

但看到鴉透，想到車上時他挑釁老大時的畫面，穆懷遠又鬼使神差按下了接通鍵。

接的時候，那邊並沒有出聲，穆懷遠皺眉：“有事？”

聽見是他的聲音，那邊才傳來了響動。

聽著動靜，像是好幾個人圍在一起。

“怎麼是你？”

男聲聽上去有些掃興。

“那個綁架你的小男生呢？不在嗎？”這是另外一個人，穆懷遠跟他不對付。

“在乾什麼？”

話裡的聲音聽上去很年輕，被周圍的人弄得有些不耐煩。穆懷遠分辨出這是團裡最近進來的那個人。能力很強，直逼副首領還在的時候的位置。

原本的煩躁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齊齊止住。

穆懷遠有些乾澀，開始裝啞巴。

因為不小心看了小漂亮的腿就昏了頭，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