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目的地距離入口約有兩百米。

夏天悶熱, 吹來的風裡混雜著血腥與腐臭，攜帶著危險，讓所有人心驚肉跳。

這裡有一隻六級以上的極高等級的喪屍, 他們不知道他究竟隱藏在哪裡, 又什麼時候會出現，迅速前進的途中時刻注意周圍的動靜。

不過也因為那隻高階喪屍出現在這裡，他們這一路上沒有再碰見其他的東西。

這裡不是市中心，低矮的房子倒的倒，塌的塌。

一年半的時間足夠讓整座城市荒廢到沒有任何生機, 哪裡都充斥著災難之後的悲涼。

地面被破壞，裂開了大大小小的縫，從裡面長出了一顆顆綠色的植物。鴉透沒有見過這樣的植物，像是花苞，緊緊閉合, 長得還沒有鴉透的鞋高。

而陸序在那些植物前面停留了一秒，迅速抽出腿上的匕首, 手起刀落，將每一個綠色植物的根莖切斷。

整個過程隻用了半分鐘。

黃綠色的液體從根莖中流出，這些長得像花苞的植物立刻枯萎，在月光下掉出一個黃色的晶體。

很小很小，比鴉透之前見過的珍珠都要小。

如果不是鴉透過於好奇那些是什麼，可能都不會察覺到裡面掉出了一個小小的東西。更詭異的是, 那顆晶體上寫著+1。

“……”

他不知道應該是先震驚陸序綁了個匕首在他腿上, 還是應該先詢問001那些長得像花苞一樣的植物究竟是什麼, 大腦混亂了好一會兒，才呐呐道：“那把匕首是一直在他身上嗎？”

【是。】

人類有異能，但這個就跟遊戲裡的藍條一樣, 長時間使用會耗空異能，因此在異能消耗之後需要一個回複期。回複期的時間長短，取決於每個人體質和異能等級的不同。

大多異能者不到緊急情況時也不會使用異能，所以身上經常綁著匕首和槍，在回複期或者平時來應對一些低階喪屍。

在車上的時候自己是側坐在陸序身上，那豈不是挪一點點就會被刀懟著屁股。

鴉透抿著唇，覺得有些慶幸。

還好自己沒有亂動。

001：【我無法檢測到他是怎麼將匕首綁住的，不過陸序既然讓您坐他腿上，應該是不會讓匕首弄傷您的。】

如果小少爺不太舒服一直在挪自己的位置，在靠近匕首之前陸序會伸出手擋住。

【剛剛被他砍斷的是已經變異了的植物，已經變異了很多代，如果不是晚上加剛剛長出來，恐怕會經曆一場惡戰。】

末世裡變異的不止有人類，還有植物和其他的動物。並且因為植物和動物生長周期比人類要短得多，變異了一代又一代，到最後已經看不出那些東西究竟是由什麼東西變來的。

【變異植物和喪屍不一樣，它們在夜裡攻擊能力會銳減，大部分還會陷入沉睡，隻有一些夜裡行動的植物才能行動。】

又是喪屍，又是變異植物和變異動物的，白天面對變異植物，晚上面對喪屍，光是聽都覺得沉重。

【植物和動物變異是在末世一年後才開始的，現在的數量不算特彆多，這是唯一的好消息。】

基地內部的安全區會種植蔬菜瓜果和圈養豬牛羊之類的來確保食物的供給，曾經A區種出過會攀附在人身上的豌豆苗，根莖全部紮進人類的血肉裡，被攀附住的人類痛得慘叫。幸虧A區首領沈長臨趕到，事態才沒有進一步惡化。

也是從那個時候，植物和動物會變異的情報傳遞到了每個基地，送進安全區的種子和動物幼崽也從那次開始進行層層檢查。

“那那個晶體上面的數字你能看見嗎？”

那個“+1”像是懸浮在晶體上方一樣，鴉透眨了眨眼，數字並沒有消失。

001搖頭。

【那個應該是晶核，您以後可以要一個來看看。】

……

隻用走兩百米，幾分鐘就能到。

一直到目的地時，那個高階喪屍都沒有出現。

一間已經坍塌了半邊的紅磚房，陸序在某處蹲下來，伸出手將地上的石頭拂開。

他沒說話，一隻手將木板拉開，另外一隻朝他們勾了勾手。

陸序率先跳下去，確認內部情況並沒變之後才示意他們下來。

穆懷遠顛了顛胳膊，讓背上的小少爺睜開眼睛，在鴉透開口說話之前將他放了下來。

鴉透沒有防備，還頭暈，被放下來時身體晃了晃，被穆懷遠扶了一把才沒有摔在地上。

穆懷遠皺眉：“你身體這麼弱？”

他是真的在思考鴉透為什麼會因為坐在彆人腿上顛兩下就暈車，也在思考為什麼一個什麼異能都沒有的人敢從安全區出來，語氣裡一點嘲諷都沒有，全是認真。

鴉透氣得想咬他。

“那你等下要怎麼下去？”

這裡沒有樓梯，入口離底部有兩米多的距離。細胳膊細腿的小少爺就這麼跳下去，可能會扭到腳，不高興地皺著眉揉他的腳腕。

少年穿的長褲，腿和腳腕被捂得嚴嚴實實。

唯一露出的地方，隻有那一雙手臂。手肘和手指關節處粉粉的，是白玉裡透出的一層粉，在一身軟白上格外明顯。

所以想想也知道，白玉的其他地方是什麼樣。

依照小少爺不願意自己動手的臭脾氣，到時候可能還會像之前那樣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將褲子挽到小腿上，然後把腿翹過來擱在他面前，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指使自己給他揉腳腕。

重了就會罵他，輕了又會哼哼地讓他揉輕一點。

一副難伺候的樣子，不高興了就揪他頭發，拍他肩。但實際上小少爺力氣就那麼大點，拍他的力度跟貓撓一樣。

然後到第二天天亮，又會讓自己去背他。

穆懷遠真的沒有見過這樣的人，脾氣比誰都大，喂藥到現在，彆說他背後所屬的組織，哪怕是他的名字，小少爺也沒問過。

“你在想什麼？”

鴉透湊到了穆懷遠面前，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漂亮的小臉上因為不舒服，一點血色都沒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穆懷遠喉結滾了滾，“要我背你下……”

“鴉透，過來。”

穆懷遠的聲音被打斷，陸序在下面喊他。

穆懷遠一愣，沒想過以這種方式知道了對方的名字。

鴉透：“乾嘛？”

“跳下來。”陸序示意，隨後又補了一句，“我接住你。”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兩隻手往前伸，定定地看著鴉透。

陸序很高，還有一段距離就到了木板那兒，所以他的話格外可信。

穆懷遠感覺到身邊一陣風刮過，小少爺就不見蹤影。

被陸序抱住的少年仰著頭看他，“就這麼下啊。”

穆懷遠反應過來，這是鴉透對他那句話的回答。

……

【剛剛穆懷遠臉都黑了笑死，你想獻殷勤能不能快一點？果然年紀小的就是沒有一些老男人手段多。】

【兩人大戰第二回合，最後被陸序截胡。】

【年紀小點怎麼了！除了男高就是男大，穆懷遠好歹是一個六級異能者，那體力肯定比末世前要好多了，腰腹肯定也被訓練過。】

【好不容易主動一次結果老婆當著他的面選了另外一個人，不會黑化吧？】

【陸序根本沒那意思吧？隻有穆懷遠一個生悶氣。】

等所有人下來之後，陸序將木板合上。

地底格外潮濕，光線又透不進來，看著格外壓抑。

直到徹底進入裡面之後，幾人緊繃的神經才得以放鬆。

二號：“陸哥，你是怎麼找到的這個地方啊？”

“這裡曾經是幸存者生存的據點。”

內部被布置成了一個房間，裡面有少許的生活用品，蠟燭和牙刷還有一些餅乾和水什麼的，雜亂無章地擺放在一起。正中心還放著一張床，不過隻有木板，小少爺在旁邊糾結，思考自己要不要坐在上面。

四號：“那這些信息既然能傳回B區，那些幸存者是不是已經獲救了？”

陸序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救回去了一個。”

他們淩晨從B區出發，直到入夜都沒有吃過東西，直到放鬆之後才感覺到腹部的饑餓。

那些堆放在櫃台上的餅乾和水已經過期，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能吃。

明天要穿過城市，毫無疑問是一場硬戰，不吃東西的話會被影響。

而且……

陸序側頭看了一眼穆懷遠。

這人之前不知道跟誰戰鬥過，身上都是傷，但好在身上都是些外傷，雖然看著觸目驚心，但實際上並不嚴重。

他是六級異能者，明天好好利用的話，會是最強的助力。

……

深夜裡，原本的木板再次被頂開，陸序撐著從下面翻上來，二號緊隨其後。

號和四號在下面守著小少爺，二號就跟著陸序出來找物資。

當陸序提出要再出去一趟時，號和四號都不太願意。

如果外面是普通喪屍他們肯定去，但外面的可是一隻六級喪屍！好不容易才轉移到安全地帶，他們害怕出去會遇見那隻喪屍，也害怕自己會死。

所以最後隻有膽子大的二號跟著他出來了。

陸序不做強求，又或者說，他對這些本來就不在意。

H城爆發喪屍病毒之後根本找不到熟食，最近的超市和藥店離這裡還有百多米的距離。

他們貼著坍塌的廢墟前進，生生將正常情況下隻需要幾分鐘的路程走到了十幾分鐘。

在這段時間裡，那隻高階喪屍一直沒有出現。

陸序半蹲在地上，手上抱著槍，隱在一處角落裡，二號看不清他的表情。

“進去之後，小心。”

二號迅速點頭：“好。”

超市內部很大，是城市外圍裡最大的一家超市，貨架上的東西早已清空。大灘大灘已經乾涸的血跡鋪在地上，在黑夜裡增添了一份凝重。

沒有燈，但超市裡隱隱透著月光，大致上能看清楚內部的情況。

異能者就算被喪屍咬傷也不會異變，他們便分頭行動。

二號一個人在貨架裡巡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在高壓環境下找東西並不是容易的事，就算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但他的心臟還是不受控製地迅速跳動起來。

超市外面的貨架能用的都已經被搬空，有些遺留下來的也都已經過期，二號找了好久，才終於找到了幾包保質期兩年的泡面。

他們隱藏在兩個貨架的中間，那些搜查物資的人太著急沒有發現，才把他們遺留在這裡。

到時候可以啃個面餅，二號轉身想去找陸序說自己找到了，結果轉身的一瞬間差點嚇得坐在地上。

他的背後站了一個人。

聲音很輕，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那裡。就像是末世前那些導演最愛拍的鬼片，那些人一轉頭就能對上鬼臉。

——黑發紅眸，身上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衣服。膚色蒼白，微微偏著頭，臉上沾著少許血跡。

看著年紀不算大，應該還是在讀高中的樣子。

是人類，二號心臟狂跳之後鬆了口氣，“你是幸存者嗎？”

“幸存者？”面前的人重複了一遍。

二號點頭，“隻有你一個人嗎？你的同伴……”

他瞬間收聲，驚懼眨眼見就攫取了他的心臟。

他現在才注意到，而面前這個“人類”右臂受傷，卻沒有流出血。

這裡還是那隻高階喪屍的暫時領地。

二號抱住槍的手青筋暴起，那個最不願意面對的現實此時就出現在他的眼前。

那人微笑，伸出手抵住他的槍口，一字一句道：

“不是哦。”

“你們打擾到我了。”

所以，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