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樓沒有坐在車裡, 他在看到少年出現的那一刻起，就直接往這邊走了過來。

鴉透被沈聽白拉著手腕，面對他的問題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出去之後找他？開什麼玩笑！

他們進入副本的時候或許沒看到通緝令, 那出去之後呢？

更何況他還在沈聽白面前隱藏了不少東西，比如真實身份，又比如關鍵信息，出去找他不是自尋死路嗎？

還好這個時候有人走了過來, 這人在鴉透眼裡簡直跟救命稻草一樣, 在看到那人頭上的狼耳時, 有些不太確定地喊了一句, “施樓？”

“嗯。”

鴉透第一次見施樓的時候，他是一隻銀白色的巨狼，當時鴉透就很好奇狼人形態下的施樓是什麼樣子。

而現在他終於見到了，頗有些不可思議。

因為施樓和其他狼人不太一樣，他的獸人特征體現在了他的耳朵和尾巴上，跟鴉透當時用變身卡變出來的樣子一模一樣。

都是耳朵和尾巴, 就是大小不一樣罷了。

銀白色頭發上立著兩隻白色的狼耳，而尾巴垂在褲子外面，無論是耳朵還是尾巴都比當時的鴉透大了一圈。

琥珀色的豎瞳很危險地眯起來, 極其不客氣地將沈聽白的手打掉，像宣誓主權一樣將鴉透抱在懷裡，“這是我的搭檔。”

沈聽白掀起眼皮看他, 並沒有發怒, 聲音很平, 聽不出情緒, “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還想有下一次？

施樓將亂動的少年按住, 將他的臉抵在自己肩上, 不讓沈聽白看。

他習慣性觀察周圍人的想法，自然可以看出沈聽白想乾些什麼。

沈聽白在覬覦自己的搭檔，這個認知讓他格外不爽。

“你可以試試。”施樓覺得這個時候他就應該拿出正宮的風範，回懟道：“你倒是讓我挺驚訝的。”

高級副本很多，而S和S+的副本開啟時間不定，產出的道具和天賦技能也不一樣，有時候為了拿到同一個道具，一個副本裡出現好幾個頂級玩家的情況也會有，就比如這次的月光城堡。

對方想拿到的究竟是什麼？

是天賦技能？還是其他的東西？

“你也讓我很驚訝。”沈聽白重新將眼鏡戴上，遮住眼裡的寒光，“你這種怕麻煩的人還會主動過來找搭檔，很不可思議。”

“你在最開始的時候，應該覺得他很麻……”

施樓感覺到懷裡的少年動作小了一點，暗道不好，連忙製止住沈聽白還想說的話，“如果你現在想在這裡打一架，你就繼續往下說。”

沈聽白的視線落在少年身上，又冷冷地看了一眼施樓，兩人視線交彙，暗流湧動。

“走吧。”

……

三人重新回到車上。

副駕駛並不安全，是施樓開的車。

他沒敢將少年放在那個危險的位置上，思考片刻之後將他放在了主駕駛的後面，給少年係上安全帶之後，將沈聽白一把拉到副駕駛的位置，“你坐這兒。”

他才不會讓沈聽白跟他的小搭檔一起坐到後排，這種事想都不要想。

危險的位置，就應該由能力強的人來坐。

沈聽白係上安全帶，涼涼道：“你還真是煞費苦心。”

施樓沒有理他，準備出發前轉頭看了一眼後座的鴉透。

鴉透不太懂他為什麼要轉頭看自己，不知道說些什麼乾脆就不說，回了一個有點尷尬的微笑給他。

他看到施樓的表情有短暫的空白，緊接著下一秒：

【戀愛係統提示：玩家“施樓”好感度上升+5，好感度總值95。】

他就笑了一下，好感度就上升了？鴉透笑僵在嘴角。

“施樓到底什麼情況？”鴉透戳了戳戀愛係統，有些無奈，試圖跟他對個答案。

戀愛係統：【……終於網戀奔現之後心情比較愉悅吧。】

這個時間段無論少主乾些什麼，都會在施樓心裡蒙上一層濾鏡，所以乾什麼都一樣，男人的心思你彆猜。

施樓面上不顯，察覺到自己失神之後立刻轉過身，什麼都不說發動車子就離開了原地。

……

經過交戰地方的時候，鴉透透過窗戶看著外面，藍色的血液和紅色的血液混在一起，無法融合，還有著斷肢殘臂，以及血族的獠牙和翅膀。

能看見的地方都觸目驚心。

沈聽白注意到少年的動作，提醒：“呀呀彆往外看。”

鴉透隻好訕訕地坐了回來。

他們行駛到一半的時候，就感覺周圍空間開始擠壓，一呼一吸間，三人連帶著一輛車就被陸臨安傳送到了內城。

空間法則，從某種方面來說真的很無解。

沈聽白看著通訊儀上面的信息，“離昀讓你去S區，跟我走吧。”

鴉透點點頭，“好。”

可等他們走了一段路之後，沈聽白卻突然停了下來，看著那個從下車開始就跟在少年後面的施樓，忍無可忍道：“你現在是狼人首領，你不去前線嗎？”

“等會兒再去。”施樓微笑，揚了揚手裡的通訊儀，“他們會隨時通知我的。”

他絕對不會讓沈聽白和他的小搭檔待在一起。

然而鴉透的重點卻歪了。

狼人首領！他的搭檔居然成了狼人首領，好不可思議的感覺！

“很高興？”施樓挑眉。

“嗯嗯。”鴉透點點頭，“你好厲害。”

施樓在他看來就是跟他在同一條船上，適當給予同伴誇獎可以使對方的心情保持在一個良好狀態，他學這個的時候還是認真聽了講的。

施樓這種處在最高位的玩家平常聽到的誇讚非常多，絕大多數都是阿諛奉承對著他一頓猛誇，試圖讓他帶他們過關。

而鴉透就隻說了一句話，配合著他的聲音，像根貓貓尾巴一樣在他的心上掃來掃去。

在最開始見面的時候沒補齊的誇讚，這個時候補上了，就是可惜，要是叫一聲哥哥就最好了。

【戀愛係統提示：玩家“施樓”好感度+5，好感度總值100。】

一百了……鴉透有些發愣。

少年話裡的讚賞不作假，施樓隻覺得心臟好像被撞了一下，他還專門等了一會兒，並沒有等到小搭檔的第二句誇獎。

誰誇獎就隻誇一次的？

施樓歎了口氣，有些無奈。

跟彈幕裡說的一樣，自己這個小搭檔，是個小漂亮，抱著的時候也不重，軟軟的，抱在懷裡像一塊暖玉。

隻要他站在那裡，什麼都不說，施樓就想把東西全給他。

積分也好，道具也好，各種各樣的都好。

帶著他一起下副本，給他賺數值填補他各項數據的空缺。

施樓口乾舌燥，完全不記得自己當時並不想跟小搭檔見面，隻想著趕快完成副本好出去。

沈聽白的聲音比平時還要冷上幾分，頭也不回地走在最前面，“那就走吧。”

鴉透跟在後面，“沈聽白好像有些生氣。”

“是嗎？”施樓才不在乎，“管他呢。”

……

內城裡隻有少量隊伍留在這裡幫忙看守，其他的全部前往前線，街道空空蕩蕩的，走過去的時候還能看見昨天施樓狂暴下撞毀的房子。

而經過昨天晚上他被施樓壓住的那條路

和那間屋子時，鴉透覺得施樓盯著自己的眼神變得格外灼熱。

沈聽白不知道怎麼了，一路上一句話都沒有說，好像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戴著一副金邊眼鏡拒人於千裡之外。

S區不愧是最安全的地方，光是進來驗證身份就花了好久，沈聽白將鴉透的信息錄入進去後，就帶著他們上了三樓。

公寓很大，沈聽白給鴉透帶進去之後，就被孫景一個通訊call去了B區。

他臨走時心平氣和地跟少年交代，“待在家裡就好了，好好保護自己，不要被人占便宜。”

鴉透懵懵地點頭，“好。”

沈聽白走之後，施樓就朝鴉透勾了勾手，坐在沙發上，然後拍拍自己的腿。

鴉透知道他什麼意思，但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連忙從後台將兩張陣法圖遞給了施樓，坐到他旁邊。

施樓挑眉：“找我幫忙？”

鴉透點點頭，悶悶道：“我想不出來。”

他也試著想過，可除了那些不好的猜想之外，實在找不到另外的解法。

談到正經事，施樓收了臉上的吊兒郎當，從沙發上坐起來，拿著那張“召回”看。

頂級玩家的邏輯縝密，思考問題的切入度也不一樣，在聽到鴉透將他得到的線索時，皺著眉思索了一下，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猜想。

鴉透有些不安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答案。

終於，施樓開口了，“你想知道些什麼？”

鴉透抿了抿唇，他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每一條都想了一點，卻又想不深，交雜在一起就跟個毛線球一樣，隻要想不通這些線就會糊成一團，雜亂無章。

他首先提出了一個問題，“鏡子裡的東西是‘他’嗎？”

施樓將那張有著“召回”的陣法圖放在茶幾上，“是。”

鴉透其實已經知道了，但再聽到施樓毫不猶豫地肯定答案時，心跳還是漏了半拍。

“關鍵信息裡說，‘他’很怕路希法爾，無法跟他出現在同一片區域裡，這與你說的那種情況是相悖的。那呀呀有沒有想過，鏡子隻是作為一種他出現的媒介？他的真身根本沒有出現。”

施樓指出了關鍵信息：“‘他’應該沒有真正出現，或許還藏在某一個地方。”

鴉透心裡一沉。

施樓拿出筆和紙，在圖上畫出來幫助少年理解，一步一步將少年引到真相前。

“我之前跟你說過，攻打血族和找到‘他’兩者看上去並沒有聯係，但係統這麼安排自然有他的原因。”施樓將紙上路希法爾的小人和“他”用筆圈在了一起，“他們之中有一層關係，隱藏在暗處。”

“不會出現在同一個區域，換一句話說就是有我沒他，有他沒我。聯係一下那東西怕路希法爾，還有突然出現的封印道具，你覺得會是什麼？”

施樓說了很長一段話，他在討論劇情的時候聲音就會不自覺沉下去，很嚴肅也很認真。

他被施樓帶到了問題中心裡，施樓將問題的外表一層一層撥下來，那麼剩下的答案就已經很明顯了。

“……所以必須得封印路希法爾，‘他’沒了害怕的東西，‘他’才能出來，我們才能找到‘他’。”

有我沒他，有他沒我。

隻要路希法爾還在這裡，“他”就不會出來。

而通關條件就是找到“他”，也就是必須要封印住路希法爾。

主線和通關條件，就是靠著這一層關係建立起了聯係。

施樓：“可以這麼說。”

“這個副本雖然開啟過五次，但不是每一次都有玩家通關成功。”施樓停下筆，在路希法爾那裡又畫了一個圈，“因為他不願意。”

“這個副本是

解密類副本，危險程度沒有存活副本那麼高，所以基本上會有接近四分之一的玩家留到最後。而封印路希法爾，最後的玩家會因為這個全軍覆沒，成功通關的玩家不到十個。”

施樓給的信息太全面了，鴉透小聲道：“你之前來過這個副本嗎？為什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高級副本是不允許重新再來的。”施樓將筆放了下來，“我有個朋友之前來過這個副本，他姓容。”

這讓鴉透一下就想到了容斥，不過轉念一想，姓很容易撞，副本裡又不是隻有容斥一個人姓容。

“他之前來這個副本的時候，路希法爾才剛成年。”施樓道，“你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嗎？”

鴉透茫然地搖搖頭。

施樓這才解釋，“代表著這個副本的時間流速和其他副本並不相同。”

“……”

“我朋友也說過一句話，路希法爾不願意被封印，是因為他一直在找一個人。”施樓道，“而這張召回，我這裡也沒有任何線索，抱歉。”

“……沒事。”鴉透此時不知道應該露出什麼表情，隻感覺心臟像被針紮一樣疼。

施樓看著少年，看著通訊儀上狼人那邊給自己發來的消息，揉了揉他的頭，“呀呀已經很棒了，找了這麼多線索，馬上就可以通關了。”

“真的隻有這一種通關方式嗎？”鴉透的指甲已經掐進肉裡，感覺心臟很悶，有一種很難過的情緒從心臟處蔓延而上，“沒有隱藏通關條件嗎？”

“有，但很難找。”施樓揉他頭發的動作停了下來，蹲在他面前，“不過可以找，我去幫你找，彆哭。”

他不說還好，一說話鴉透就止不住掉眼淚。

隻是剛浸潤眼眶，就被他用手捂住，不想給施樓看。

施樓盯了一會兒，遞給他一張紙，明白少年不想再談這個話題，於是將問題引向了彆處，“你的第三個任務是什麼？”

鴉透捂住眼睛，悶悶道：“刺殺聖殿之子。”

“這個可以放到副本即將結束的時候，捅了他就趕緊走。”施樓冷酷無情地說。

鴉透感覺都不用憋，眼淚就被施樓嚇回去了。

通訊儀那邊還在震，施樓知道自己要沒時間了，將自己的身份卡交給鴉透。

“我的任務三完成的時候，係統提示我去聖殿，呀呀可以去那裡看看。”

“我先走了。”

……

等施樓急匆匆走了之後，鴉透才把手放了下來，拿過施樓的身份卡。

其實為了玩家能夠進展順利，每個人都是由一張身份卡的，隻有他這個在血族裡的沒有。

那他現在是要去聖殿嗎？

施樓幫忙理清關鍵點明明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鴉透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本來是想給安薇兒打電話通過她拿到路希法爾的通訊儀號碼的，一下子也給忘記了。

穿黑色鬥篷在一堆白鬥篷裡格外顯眼，思考之後他決定啥鬥篷都不穿，就這樣前往聖殿。

S區就在聖殿附近，鴉透沒走一會兒就找到了聖殿的位置。

聖殿不愧是聖殿，占地面積大到離譜，金白色相接，在太陽光的照射下格外明顯。

他總算明白這群血獵為什麼要穿白色鬥篷，可能看著比較相配。

鴉透支著脖子轉了一圈，才終於找到大門。

他深吸一口氣，將內心的緊張壓製下去，淡定自若地將施樓的身份牌交了上去。

施樓的身份牌已經換成了狼人首領的樣式，那群侍衛左看右看，又問了幾個問題確定沒有問題之後，才讓鴉透去前台登記。

坐在那裡的是個血獵小姐姐，給了他一個可以進入的牌子，說道：“因為沒有接到聖子的指令，

所以您進入聖殿的時間隻有一個小時，請見諒。

鴉透這張臉實在是太具有欺騙性，血獵小姐姐聲音都溫柔了下來，輕聲囑咐道：“如果您在聖殿裡待的時間超過一個小時，就會觸發警報，一定要注意時間哦。”

“好的，謝謝。”

“不客氣。”

鴉透握著那個進入的牌子，感慨聖殿真的好嚴格。時間不多。他提高了自己的速度，在聖殿裡找著線索。

等他再往裡面走一點的時候，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纏繞上了自己的手臂。

很冰，很涼。

他僵硬地低頭，卻發現自己手臂上什麼都沒有。

這個東西在拉著自己往前走，他試圖掙開，可這種無形的東西怎麼可能會被掙開，到最後他隻能被迫跟著那個東西往聖殿內部走。

鴉透看著越來越暗的光線，心臟開始狂跳起來。

最終，他停在了一間房間前。

門沒鎖，鴉透小心翼翼推開門。裡面沒有燈，此時一片黑暗。

他有些害怕，悄悄退了一點出來，卻不想下一秒，他就感覺到有人在背後猛推了自己一把，再睜開眼時，眼前就已經換了一副樣子。

這是很舊的一間房，牆上掛著一面巨大的時鐘。很漂亮，像是銀河撲出來的一樣，閃著細碎的光。

而它的時針正好指著“2”。

房間四角全部擺放著蠟燭，中間有一層紅色的陣法。

而在陣法中央，赫然是那隻從昨天消失後就再也沒見到的狸花貓。

也是同一時間，本來禁閉著眼的狸花貓眼睛突然睜開，金黃色的豎瞳靜靜地盯著這個從外闖入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