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十三條校規(1 / 1)

鴉透被抱在顧容時懷裡, 因為身上穿著鬥篷,臉又被兜帽蓋著,迎面吹來的風被擋掉了大半, 因此感覺不到有多冷。

隻是他這個角度看不到顧容時的正臉,隻能看見他的下顎線,還有壓平的唇角。

不過一個人再怎麼偽裝, 一些小細節還是能暴露他內心的所思所想。

更何況他們離得那麼近。

抱著自己的那隻手逐漸僵硬,呼吸在他問完問題之後就亂了,不過沒一會兒就恢複了過來。

鴉透側耳聽, 他現在靠著的正是顧容時的心口位置, 傳來的心臟跳動聲醫生一聲比一聲大。

而顧容時到現在也沒有解釋。

即使他想給顧容時開脫, 想安慰自己可能隻是應星淵故意挑撥離間才會這麼說, 那天晚上的不是顧容時,連這點他都沒辦法做不到。

鴉透隻感覺內心裡泛上來一層酸, 像小時候被彆人誆騙著吃下的過期的檸檬糖, 很酸很澀, 從口腔一直蔓延到心裡。

應星淵說他記吃不記打, 其實不是的。

即使長大了, 離那顆過期的檸檬糖過去了很長時間, 鴉透都一直記得當時吃下去的難受,還有一種被欺騙了的委屈。

那股酸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減輕,反而因為長久積壓在心底, 嘗一下便覺得苦。

顧容時唇張了張,試圖解釋時, 從鴉透身上爆發出了一陣刺眼的光。

他下意識偏頭, 失去了視野之後不得不停在原地等待強光散去。等終於適應再次睜眼時, 他就發現本該在懷裡的少年此時已經失去了蹤影。

而他周圍, 有樹枝的藤蔓頂破了水泥地,從地裡拔地而起!在一吸之間就已相互纏繞,圍成了一個囚籠將顧容時關在了裡面。

藤蔓本來是一種極其容易彎且柔軟的攀緣植物,在此時卻平地而起,像鋼筋一般鑄成了囚牢。

特彆是周圍還有著剛剛顧容時去找鴉透時在路上所殺的執法者,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一起,被蔓延過來的藤曼纏上,眨眼間就隻剩下了一層皮。

吸食了執法者血液的綠色藤蔓,從根部開始變紅,紅色一路往上時,最下層開始逐漸轉變成深紅色。

直到最後,顏色濃重到成了黑紅一團,透露著一種腐爛後的蕭條。

而整個過程,僅僅消耗了兩秒。

吸食著血液的鬼藤,至少都是s+道具。

鴉透在這個過程中,又接觸了誰?

“顧容時。”

顧容時要找的人正站在囚籠外面,剛剛吸食血液不帶任何猶豫的鬼藤歡歡喜喜蹭在他的腳邊,像個小貓一樣想得到主人的誇讚。

少年已經放下了兜帽,一直在帽子裡的頭發此時露出還有些淩亂,被風吹得左右搖晃。捏著自己的鬥篷,全身上下都沒露出一分。

他現在的樣子,再帶上個巫師帽,就可以混進西方魔法領域,去假裝那邊住在森林裡的神秘巫師。

不過不是童話裡的那種典型的臉上布滿皺紋,心思歹毒的巫師形象,而是一個喜歡在森林裡到處蹦跳的漂亮小巫師。

少年咬了咬唇,“你為什麼不拿出武器?”

他說出這話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恍惚。

好像又回到了自己被顧容時堵在廁所的時候,顧容時知道自己是玩家逼著他承認,而現在兩人的身份調轉,是他在逼著顧容時承認。

這個也報複回來了。

隻是……

“你……你為什麼想殺我?”

那股酸和苦還沒有散去,酸的他牙疼胃也疼,大顆大顆的淚珠再也控製不住地順著臉留下。

鴉透一隻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褲子,一隻手從鬥篷裡伸出來給自己擦眼淚,卻越擦越多,小聲嗚咽道:“明明我什麼都沒有做。”

這還是他進入副本之後第一次不帶有目的的哭。

前幾次都是為了示弱,希望對方能夠放過自己,也消去他們潛意識裡對自己的敵意。哭得無聲,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能最大程度地拿捏住對方。

但這次不一樣,少年哭得嗚咽出聲,卻不是那種哭得撕心裂肺驚天動地,更像是幼獸委屈時發出的哼叫,讓他聽上去更加委屈。

“明明我沒有做錯什麼……”

眼淚大顆大顆砸向地面,鴉透哭得有些抽噎。

應星淵一開始對自己負40的好感度,顧容時一開始想殺自己,而方至和許野剛剛也被告知跟應星淵是同一個人。

低下頭之前,顧容時看見了少年紅透了的眼眶,還有哭得濕淋淋的小臉。

鴉透總共在他面前哭了兩次,一次昨天晚上被他嚇到,一次今天晚上委屈地嗚咽。

顧容時感覺心臟悶悶地疼,輕聲哄道:“呀呀,彆哭了……”

“不要這麼喊我!”鴉透抬頭凶著一張小臉。

“對不起。”顧容時聲音乾澀,他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要從身邊溜走,活了這麼長時間少有地心裡一陣慌亂,“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鴉透不知道是哪樣,但有一點他能明白:顧容時在最開始是真的想殺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腦子在這一刻為什麼轉得飛快,有些不知道該說好還是不好。

“這已經不重要了。”鴉透說話時還有些抽噎,他小幅度搖了搖頭,止住了眼淚。

由鬼藤構成的牢籠此刻開始收緊,直到裡面的空間隻能容納顧容時一人,連轉身都是一個問題。

少年慢吞吞地走過來,到囚籠外站定,哭過之後的嗓音都有些黏黏糊糊的,“反正出了副本之後,我們就不會再見面了。”

因為他會離開驚悚逃生區,再也不會過來了。

就算顧容時真實身份有多厲害,他難不成還能跨區把他捉回來嗎?

想到這裡,少年才感覺到一絲絲的安慰。

顧容時心臟漏了一拍,脫口而出,“不會的,我們會再次相見。”

“出去加我好友,我帶你通關的,呀呀。”他再次開口時已經有些急,顯然被少年一句不會再見面了刺激得不清。

少年在副本裡有一層囂張跋扈的小少爺身份,還有應星淵他們守著,那出去了之後呢?

顧容時想象不出鴉透一個人怎麼在副本外生活。

弱肉強食,優勝劣汰,互相猜疑,積分至上,光靠少年一個人怎麼可能適應外面的生存規則。

更不用說他還是一個新手。

顧容時不敢往下想了,最後一句話艱澀到他說了幾遍都沒辦法完整敘述出來,“呀呀,我們會再見的。”

眼前被困著的男人紅著眼,已經沒了之前的從容不迫,是鴉透想看到的結果。

但他卻高興不起來。

“你給我藥還有送我星星的時候,我很開心的。”鴉透輕聲道,用手將臉上最後的淚水擦掉,“因為從來沒有陌生人送過我禮物。”

不然他也不會把星星一直帶在身上。

顧容時嗓子發疼,“那星星呢?”

被應星淵拿走了。

雖是如此,但鴉透才不會跟他說具體情況,“丟了。”

果然,顧容時的氣息又沉了一分。

“那天晚上我沒有臨時禮包的話,我現在就不會出現在這裡。”

鴉透覺得有些丟臉,吸了吸鼻子才繼續說完,“昨天晚上我逃走之後你在想什麼呢?你救我的時候你又在想什麼?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居然會在一個始作俑者的面前哭。”

那天晚上還跟他保證說那個鐮刀男不會再次出現在他面前,這都是騙人的。

“所以你憑什麼說要跟我再見面!”

說到這裡,不免泄出兩聲泣音。

“我真的……”鴉透深吸一口氣,“很討厭你。”

周圍安靜,連鬼藤蔓延的動靜都沒了。

顧容時失去了平時的理智,怔怔地看向少年。

鴉透帶上兜帽,擋住了他的目光。隻是他走到哪裡,顧容時就看到那裡。

少年有些惱,“看什麼看啊!”

顧容時的表情他實在不會形容。

鴉透一開始覺得他有點像臨近暴怒邊緣中的獅子,後來又覺得像失魂落魄的拾荒者,失去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以後整個人都不對勁了起來。

一陣藤蔓的窸窣聲,顧容時竟然直接將手搭在了上面,試圖將鬼藤撕扯開!

他眼睛通紅,手心因為接觸到鬼藤已經血肉模糊,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力正被藤蔓吸走。

鴉透:!

他一驚,慌慌張張地想跑。

可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有些氣不過,抿著唇大著膽子過來使勁踹了他一腳,才重重地“哼”了一聲,迅速砸了個轉移道具之後就離開了原地。

“再也不見!”

顧容時停止了掙紮,目光沉沉,“我會找到你的。”

快跑路成功的小漂亮一個哆嗦。

*

走到半路,鴉透突然停在了原地,有些惴惴不安地問係統,“001,你說剛剛那樣好嗎?”

等剛剛的囂張勁過了之後,剩下的就是一陣緊張還有心慌。

還沒等001回答,就見少年搖搖頭,自言自語道:“不行,不能問你,這個方面上你沒用。”

001:【……】

戀愛係統明白了,特意出聲,【我在。】

小漂亮臉上剛剛的淚已經乾了,除了眼有些紅之外沒什麼異常,小臉在淚水的浸濕和熱意的烘托下顯得極其柔軟,“我做得是不是挺絕的?”

戀愛係統:【……怎麼說?】是什麼讓小少主生出了這種想法。

少年掰著指頭開始一個一個數,“我特意挑出了一個看起來好厲害的道具把他困住了,就算他再厲害出來也需要花費一段時間吧?剛剛你也看見了他的手心一片血肉模糊,這個道具看起來就好厲害哦。”

“然後我剛剛還踹了他一腳,離開之前他臉色還挺難看。”

其實他最開始還是想讓顧容時把他身上的道具交出來的,可翻來覆去想,還是過不去自己內心的那道坎,才悄咪咪地將這個想法扼殺在搖籃裡。

顧容時的那把鐮刀,還挺能唬人的。

特彆是他最後說一定會找到自己。

找他乾嘛!

鴉透腿有些顫,小心翼翼發問,“他說的那個不會不見面,還一定會找到我,這是不是他已經記恨上我了,想出副本之後來找我報仇?”

他把邏輯理清之後,越品越是這個味,越細想越覺得顧容時會這麼乾。

就衝著他拿鐮刀的那個瘋勁,為什麼一直要跟自己說出去後在見面?

還說會找到自己。

這不就是記恨上了之後要找他麻煩嗎?

【……】

戀愛係統的沉默讓闖完禍後開始發慫的小笨蛋更加慌張,不得已戳了001,試圖跟它再次確認,“我出去之後是可以回家的吧?”

鑒於之前保證百分之百能抽中體力值buff,結果歪到了美貌值的運氣,001謹慎開口,【如果沒出意外的話。】

鴉透還想說什麼,就見遠遠走過來一個拿著傘的女生。

安薇兒在黑夜之下並沒有打傘,走到鴉透前方,將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她手裡正拿著一個信封,黑底金邊,透露著神秘。

安薇兒微微仰著頭,彎了彎眉笑了,那兩顆虎牙更加明顯。

兩顆虎牙要比彆人尖很多,看上去能輕易刺破人類的血肉然後咬到血管,不禁讓人生出一抹懼意。

很像是吸血……

下一秒,安薇兒背後猛地生出了黑色的翅膀,與月光遙相輝映。

看到了尖牙與類似蝙蝠的翅膀,再聯想到為什麼安薇兒會在白天裡一直舉著養傘,鴉透終於反映過來。

安薇兒不是玩家,她是一個隻出現在鴉透聽過的故事裡的——

血族。

少年傻傻地愣在原地。

安薇兒將信遞到了鴉透手裡,“呀呀,歡迎你來我家做客。”

鴉透呐呐道:“可是……”

“噓——”

安薇兒狡黠地眨眨眼,動作輕柔地撥正了他的方向,“時間不多了,他來了。”

“祝你好運。”

等他再回神時,安薇兒已經消失在了原地,隻有手上的黑色信封證明了她來過。

而安薇兒嘴裡所說的“他”,正在向他走過來。

是應星淵,卻又感覺不是應星淵。

也不像是方至和許野。

那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