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彭多多到西街酒吧的時候,已經遲到了將近一個小時。
但他還是不緊不慢地理了理自己額前那一小搓紅毛,才帶著一身一看就很貴的紈絝子弟氣質走了進去。
眼神一掃,就看到了坐在吧台上拎著酒杯的男人。
他很高,卻有些瘦,坐在高腳凳上更顯腰細腿長。
喝酒的動作也不緊不慢,看起來就自帶一些討人喜歡的斯文與優雅。
可能搞藝術的都有一種獨特的氣質,他穿著不是很嚴謹,立領盤扣的白色襯衫和腰掛長鏈的寬鬆長褲顯得他身量纖長,文藝中又有一絲慵懶。
他還是中長發,上短下長,後頸隻有一根手指長的辮子給他添了一點年輕的鮮活氣,這樣有個性的發型長得不好看很難駕馭,還要時刻注意打理。
不過還好,他長得好看,也總是在任何時候都會乾淨的打理好自己。
注意到他的眼神,男人看了過來,漂亮的桃花眼自帶三分笑意,在光暈下溫柔的醉人。
彭多多已經聽見了周圍的吸氣聲,還有一雙雙有所圖謀的眼睛在對方的身上打轉。
至於圖的什麼,當然是圖他的色唄。
他又揪了下自己腦袋上的紅毛,覺得自己特意染的這個顏色給他增添了一點自信,便挺著胸口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過去。
“彭多多。”
他臉一垮,“一滿,你以前從來不會連名帶姓的叫我。”
大概一個月前,他這個朋友上山寫生的時候從山坡上摔了下去。
這樣一個自閉的孤寡宅男在醫院裡住了一個月的院,誰也不知道。
當彭多多知道的時候,對方已經不聲不響的回家了,據說那一跤還摔壞了他的腦殼。
不過彭多多卻覺得對方是往好的方向轉變了,這不,以前留著長頭發還頂著一副黑框眼鏡,蒼白又消極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再好看的臉也暗淡了不少光彩。
現在往那一站,招人的氣質就能閃瞎人的眼。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從“多多”變成了“彭多多”。
陸一滿笑了笑,他飽滿又潤澤的唇揚起的時候很好看,明明是斯文中又自帶一種憂鬱的氣質,可自從那幅無框眼鏡摘下來之後,桃花眼一眯,就不由得想讓人跪在他面前喊一聲:“爸爸打我!”
雖然他自認為自己並沒有這方面的癖好,也一直以禮待人,客氣又禮貌。
“叫什麼都是一樣的。”白淨修長的手指拎著酒杯往對方面前的酒杯上一碰,當啷一聲脆響,他仰著脖子抿了口酒,喉結微動。
彭多多牙疼地嘶了一聲,感受著周圍那些個如狼似虎的眼神,嘖聲道,“請停止散發你的魅力。”
他突然又覺得以前那個自閉宅男更好了。
至少他在對方身邊的時候從來不會像空氣一樣沒有任何存在感。
“嗯?”陸一滿轉頭看向他,桃花眼在閃爍的光中晶瑩透亮。
彭多多捂住自己的眼睛,抬手將他推離了自己。
“怎麼今天想著要來西街,難不成你終於想明白要放棄你的初戀,墮入凡塵原地破戒了?”
彭多多的視線在舞池裡的那些男男女女身上打轉,咂咂嘴發出了幾聲感歎。
陸一滿被推開也不生氣,他的眼尾依舊自帶幾分笑意,還有幾分溫柔的深情。
“哪裡有你說的這麼誇張,成年人出來過一下夜生活不是很正常嗎。”
彭多多有些驚訝地看著他,“這真不像你會說的話,總不會是因為真愛無望,受到強烈打擊,決心要自甘墮落了吧。”
陸一滿沒說話,隻輕笑不語地看著杯中的酒。
彭多多口中的“真愛”確實是“陸一滿”的真愛,卻不是他陸一滿的真愛。
說來離奇,就是在那平平無奇的一天,他手滑點開了一個推送廣告,一本講述了兩個主角——於愴、餘恣明的就此在他面前展開。
但第一眼吸引他注意的卻是裡面有個名叫“陸一滿”的配角,據說是主角餘恣明的白月光。
相同的名字,相同的性彆,還有無比相似的人生經曆引起了他的興趣。
隻不過“陸一滿”唯一和他不同的是對方有個家。
故事通篇都在寫兩位主角愛來愛去的故事,他逃、他追、他插翅難飛,他看了一半覺得還不如看評論區吵架有意思。
其中一派為兩位主角的愛情磕生磕死,真情實感,天天小作文不重樣。
另一派則是憐愛主角餘恣明,覺得於愴的強取豪奪太過令人窒息,並且希望餘恣明的白月光能將他拯救於水火之中。
陸一滿天天窺屏,也不追,就看評論區吵架,隻不過比起單純無害的餘恣明,其實他更喜歡封閉又不善言辭的於愴。
對方的愛像一團炙熱的火,能連皮帶骨的將人焚燒殆儘。
屏幕裡映出他明明暗暗的眼睛,隨即他就像天選之子一樣,裡面彈出了一個選項,問他願不願意拯救主角。
沒有被黑客入侵,也沒有係統錯亂。
猶豫過後,他允許了自己接受這樣離奇的東西,畢竟平凡又枯燥的日子裡總要有些刺激的東西來增添生活的趣味性。
於是他選了願意。
他便成了“陸一滿”,主角餘恣明的白月光。
指尖搖晃著杯中的酒,看著透明的冰塊在杯壁上碰撞,褐色的酒液泛起了透亮的光絲,他輕輕一抿,略帶幾分微醺。
時間已經轉到了零點。
長腿落地,腳尖推著高腳凳後移,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眼眸半合的說了一句,“走了。”
彭多多杯子裡的酒剛嘗出點味道,見他要走,詫異地問:“你不是要過成年人的夜生活嗎。”
陸一滿回頭,半張輪廓清晰的臉在閃爍的光下性感的讓人小鹿亂撞。
他笑笑,說:“一杯酒怎麼不算夜生活。”
彭多多晃了下眼,等他定下
神之後,陸一滿高挑瘦削的背已經消失在人群裡。
他一愣,隨即一拍桌子,大罵道,“操,這小子故意讓我來買單呢!”
氣的他一口將杯裡的酒喝了個乾淨。
……
走出酒吧大門,外面的空氣揮散了裡面燈紅酒綠的渾濁迷亂。
他一手搭著單薄的黑色風衣,一隻手夾著煙送進了嘴裡,路過的人多看了他一眼,就再也收不回目光,看他的臉在暖色的燈下也有幾分精致的冷感。
低頭,點火,煙還沒點燃,打火機已經被撞落在地上。
就好像算準了那樣,他抿著煙嘴,伸手抓住了來人的手臂。
對方剛好撞進他胸口,抬起頭,一張白淨俊秀的臉在看向他的時候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一滿哥!”
他握著對方的手臂扶穩了他的身體,恰好拉開胸腹相貼的距離。
“餘……恣明。”他拿下嘴裡的煙,“你怎麼在這裡。”
“我……”對方低下頭,單薄的肩膀在夜風中吹的往後縮了縮。
他展開手上的外套,披在對方隻著一件T恤的肩上。
對方緊繃的臉有所緩和,看向他的目光也帶上一絲暖意。
隻不過很快又想到什麼,抿緊略白的唇,脆弱又難過地偏過頭去。
“一滿哥,你……你一個人住嗎,如果方便的話,我能不能……”
話還沒說完,一輛全黑的車在一陣急刹的刺耳聲中停在了街邊。
餘恣明沒說完的話頓時咽在了嘴裡,臉上甚至帶著一絲驚恐的往他身邊躲了躲。
如此戲劇的一幕讓他挑了下眉,可他很快也被那雙從車上下來的長腿分走了視線。
這是一個穿著深黑色西裝的男人,還沒看清他的臉,就已經被他身上那種沉鬱黑色的氣質壓迫的屏住了呼吸。
他高而挺拔,肩膀寬闊,腰窄而腿長,渾身自帶一種上位者的貴氣。
再一看他的臉,眉骨略高,眼眶深邃,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比常人更加冷冽,還略帶幾分陰鬱,又鼻梁高挺,下頜線流暢又冷硬,是一副不太好接近的危險相。
陸一滿的目光緩緩移到了他的脖子上。
在那裡,有一道極其顯眼的紋身,橫過喉結,是一圈纏在脖子上的藤蔓,上面開出了暗紅的花。
紋在這樣脆弱的地方,是因為對方喉結上有一道醒目卻永遠無法褪去的疤。
他下意識的抬起夾煙的手,抿著煙嘴,沒點燃卻也彌漫出辛烈的煙草味。
書中曾對於愴寫過這樣一段話。
——他身上自帶世家子弟的貴氣,卻也有在混亂與秩序中自我掙紮的野性。
但這樣的於愴,在陸一滿眼中卻很美。
牙齒咬住了煙嘴,唾液和煙草味混雜在一起,對方踏著冷色的路燈向這裡走來,陰鷙的雙眼在看過餘恣明之後鎖定在了他的身上。
有點不太好。
第一次見面就被當成了“奸夫”。
肩膀被對方扣住了,恰好餘恣明也正握著他的那條小臂。
拉近的距離一下子就讓對方的臉逼近到他面前,頗有些衝擊性。
剛剛喝的酒現在開始發酵,他反手抓住對方的手腕,冰冷的指尖意外於手中溫暖的觸感。
他張開嘴,波光瀲灩的眼中帶了幾分迷離。
“於先生,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