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承者們》爆了, 一如所有人預料的那樣。

項目組建之初，砸重金組了個神級團隊開團的宋部長，幾乎就是給全世界傳達這部劇一定會爆的訊息, 隻是遲早而已。二十集的迷你劇播到第十五集才算真正迎來高光時刻, 已經算得上遲來的爆款。

在第十三集正式突破20收視率的劇, 在後續兩集的播出時，代表電視劇生命線的收視率持續上漲，還漲就是兩個點。這即代表該劇有了大爆的跡象, 也代表從現在到大結局，收視率基本都是漲不可能再跌了, 因為它已經吸納了一批死守直播的觀眾。

收視率爆了，按照常理，參與劇集創作的所有人都即將享受勝利的果實, 或者說已經在享受勝利的果實了。比如有渠道分成的導演和作家, 就在各家品牌方蜂擁而來時看到了未來分賬的數字在直線拔高。又比如男一李明浩的代言報價已經漲了一波, 還拍了兩個呢, 都現金入賬了。

但在這一群歡欣雀躍的團隊裡，韓沐妍是比較特彆的那個, 她不止沒有享受到任何‘創造’爆款的紅利，還被頂頭老板要求團隊踢她出局。

宋部長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他既然都已經放出狠話威脅大有撕破臉的囂張，自然就不會讓話落在地上，必須要給不懂事的年輕人一個警告。

對於還在播的劇, 上司能給下屬最直接的警告就是，你被踢出團隊了。

韓沐妍被踢出團隊了，不管是正式的劇組開會，還是一起分享成功的聚餐, 亦或者台裡給創造爆款的團隊發，意思一下的紅包。錢是沒多少錢啦，討個好彩頭麼。但上述任何彩頭，韓沐妍都沒有參與，她好似在這個團隊消失了。

不過製作人的這種消失隻有核心圈知道為什麼，外圍的人比如演員，隻以為製作人就是跟以前一樣，不怎麼跟大家一起活動而已。

像是李明浩，在殺青宴前給韓沐妍打電話，借著問大陸那邊的一年優先合約什麼時候履行為借口，問她要不要一起去慶功宴。

“你都知道大陸那邊更重要，我還去什麼慶功宴，我都不在韓國。”

李明浩有些驚訝，“你不在韓國？”

“早就不在了，要去給你盤價格啊。”手握藝人賣身契的韓沐妍笑道，“你身價的漲幅度沒有達到我的預期，我得給你翻翻倍。”

藝人無話可說，“你知道我現在的身價翻倍是多少嗎？”

“那你知道我的底線是多少嗎？”韓沐妍笑道，“你最便宜是出席商業活動站台對吧，單次二十分鐘以內最少十億，這是我的底價。”

拍一集電視劇至少一個禮拜的藝人，單集片酬經紀公司都還在商量能不能過一億，出席活動短短二十分鐘要十億什麼的，讓李明浩沉默半響，幽幽吐出一句，“你做夢。”

韓沐妍大笑，“朋友，對自己有點信心，不然對我有點信心，我費勁簽你是要打造一尊金娃娃的。”

金娃娃再度無話可說，也被十億的數字衝擊到都想不起來還有什麼慶功宴了，掛電話時整個人都恍惚。

首爾，金恩淑的工作室。

餐廳的桌上擺了各種鹵味和小吃，這是作家們私下聚起來的慶功宴，參與者隻有作家和....製作人。

金慧英正低著頭給製作人的桑葚汁加糖，抬頭看到從陽台打電話回來的人滿面笑容，隨口就問，誰的電話讓你那麼開心？

“招財貓的電話。”韓沐妍看她不解，就講，“李明浩，他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慶功宴。”

“你不是去不了？”金慧英講完想起來，“他不知道是吧。”在她點頭後撇嘴，不是衝著‘無知’的藝人，而是，“宋部長也太小心眼了，一個大男人斤斤計較，要不要臉。”

宋部長倒沒有命令韓PD不準出席慶功宴，而沒有收到任何關於慶功宴消息的韓沐妍如果去了，就得給部長低頭，至少敬杯酒吧。但她不想低頭，所以跟同僚們的說法是，部長暗示我去了得給他跪下，行大禮道歉。

同僚之一的導演專門給韓沐妍打了電話，告知她兩個消息和一聲勸慰。好消息是大陸那邊簽約了，壞消息是單集十萬美金跟TVN平齊，宋部長大為惱火。部長在隻有他和金恩淑參加的小會議裡，把所有責任都推到韓沐妍頭上，說是她不儘心才造成這個結果。

而勸慰呢，是來自前輩對關係很好的後輩給予的提醒。薑孝信讓韓沐妍最好沉寂兩年，這段時間彆籌備項目，不然誰知道宋景會乾什麼。至於兩年後，都過去那麼久了宋景還搞事的話，那就是他的問題了。

同僚之二的金恩淑直接把韓沐妍叫過來，以項目爆了除了電視台就是我賺得最多的底氣，跟製作人講，我組織慶功宴才叫慶功宴，其他都是屁！

接到作家電話的製作人就開開心心來參加作家們的慶功宴了，慶功宴的桌上有很多下酒小菜，鹵豬蹄、辣炒五花肉什麼的，但喝酒的人很少。

韓沐妍就在喝她始終覺得很難喝的桑葚汁。金慧英一邊吐槽這可是我媽親手做的，我不想給你喝呢，一邊又給她加了四勺糖，因為製作人號稱要養生，當補藥喝。

“補藥加了那麼多糖，你喝的就是糖水，還能有什麼養生的功效。”金恩淑是喝酒的，還舉杯示意要養生戒酒的妹妹，“還不如喝這個。”

“心理安慰啊。”韓沐妍拒絕酒精誘惑，捏了根涼拌菜裡的黃瓜咬著，跟桑葚汁的主人講她這次來參加慶功宴的‘目的’，“我有個新項目，獨立製作，姐姐會有興趣嗎？”

金恩淑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大弟子，突然被問的金慧英反射性搖頭，左右晃動的腦袋停下要張口時又卡住了，說不出話來，目光看向老師求助。

放下酒杯的金恩淑掃了眼滿桌因為這句話安靜下來的小朋友們，示意製作人接著說，說詳細點。

“我公司獨立製作，輕喜劇，半職業題材，圍繞記者這個群體展開的故事，女一定了樸信惠，那邊意向合約我已經拿到了。製作費還沒簽約不太好講，但準備跟作家以兩種方式簽約，一種是買斷，單集三千萬，簽約給錢。第二種是單集兩千萬，全渠道分成，百分之一，合約金按照規矩來，先給頭期款，之後等劇播完收尾給尾款。”

韓沐妍隻說關鍵信息，同時說，“沒有出過作品的新人作家是沒有這個價的，不過姐姐願意加入，我願意給這個價，你有想法嗎？”

金慧英傻住了，坐在她邊上的妹子猛踹她一腳，本想讓她說話，力氣太大，給毫無防備的金慧英踹得痛呼。本因製作人張口而格外安靜的桌邊驟然響起笑聲，連金恩淑都跟著笑出聲來，氣氛好的不行。

成了大家的樂子，被笑的金慧英耳朵都紅了，先罵一句踹她的家夥，再看韓沐妍張嘴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還是看老師求助。

金恩淑不‘助’，“看我乾嘛？問你呢，你願不願意加入？”

手足無措的金慧英又找踹她的姐妹求助，姐妹一個白眼翻出來，“答應她啊，三千萬不少呢！”

“什麼啊，簽分成。”金恩淑直接反對，“三千萬才多少錢，全渠道分成才是正經合約！”

妹子當然也知道，可是吧，“她那個老鼠膽，敢拿單集一千萬去賭？十六集的局，每集一千萬可就是一億六千萬，她問她敢不敢賭。”

“有什麼不好不敢的，我又不是死了，我還在你們怕什麼。”金恩淑讓學生膽子大一點，“大不了劇撲了你回來，我這邊總有你的位置。”

起先安靜聽著的韓沐妍不樂意了，“劇怎麼就撲了，哪有您這樣說的。”

金恩淑拍拍小姑娘的手腕讓她不要鬨脾氣，聊正事呢，看向大徒弟，“早幾年我就讓你出去闖闖，你一直不敢，就怕出去闖破了頭，回來也沒了位置。這幾年漸漸沒人找你了，我也不好再說，可你真就一點想要成為主作家的心都沒有，那你跟我這麼些年不就是在浪費時間嗎？”

扣緊桑葚汁杯壁的金慧英無措的開口，腦子是混亂的，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就是找個實習的地方，喜歡您的作品，我不是膽小就是覺得沒必要，我還有家要養，弟弟還.....”

“還你個頭！”姐妹揚聲打斷她，“他是你弟又不是你爹！你得養他一輩子啊！結婚你給錢，買房子你給錢，什麼都是你給錢，你憑什麼，欠他的？！”

韓沐妍精神一振，眼睛亮晶晶的望向邊上的金恩淑，有瓜吃？

金恩淑抿了口酒告訴她這是一筆爛賬。

鄉村姑娘拚死考上梨花，名牌大學，學費超貴。家裡兩兒一女，她是唯一考上大學的，那自然是砸鍋賣鐵都得供她讀啊。這裡面沒有什麼重男輕女的事，就算有，也在家裡唯一大學生的光環下被消弭了。鄉下人賺錢的方式就是進城打工，工廠是個好去處。

弟弟去了工廠，一次意外，右手被卷進機器，殘了。廠主以工人操作不當為由，就賠了一點，這是故事裡唯一的壞人。弟弟的賠償金成為也在打工攢學費的姐姐，大二複學的學費之一。全家都為大學生背了債，大學生自然不敢賭。

金慧英從來不敢賭，賭什麼再進一步未來會無限光明。她寧願老老實實打份工，拿穩定的工資，努力攢錢，努力還債，努力讓家裡人過上好日子，不然她欠他們的拿什麼還呢？

助理作家想要成為主作家是要有賭性的，跟著金恩淑這樣的大作家的助理作家更得有賭性。大作家帶小作家喝的肉湯都能跟小製作給新人作家價格持平，這玩意兒賭成了自然是一飛衝天，作家有分成拿啊，不止是合約金。但賭輸了呢，輸了連回頭都難，大作家不會專門空個位置等著小作家回頭。

這個瓜吃得韓沐妍唏噓，“有多少天才都是這樣隕落的。”

金恩淑拿著一次性紙杯給她倒酒，“她的靈氣確實一年一年被消磨了，當初剛跟著我的那兩年，很有天賦。”不然她也不會用她啊，當初她也還沒起家呢，沒什麼資格去教導學生，何況大學都沒畢業的學生，能做什麼啊，就是白養，純粹是看重才華，愛才之心而已。

不過金恩淑也說，“但她的技巧絕對沒問題，隻要你梳理好故事主線，讓她填充細節，我保證她能給你一個好本子。”舉杯敬製作人時，杯子刻意低了一些，看製作人愣住，示意她就這麼喝，繼續誇自家孩子。

“做事很仔細，教到她手上的事從來沒有出過岔子，我們這邊預算都在她手上，每每到收尾，就像這次，她還能給我省下小一千萬，省錢絕對是好手。”

“脾氣還好，圈內你想找出脾氣那麼好的作家都不容易，誰給錢她就認誰是老板。對品牌代言那邊要寫的廣告從來都是說改就改，要換我，愛讚助不讚助。”

“人也聰明，你是沒看過她做得賬，SBS跟我們核算作家預算的時候，從沒說有哪裡不對過。但那是對外人，要是對自己人，很大方，不小氣。今天叫你來也是她說要叫你來，怕你不開心，又覺得交淺言深不好意思單獨聯係你。”

“這孩子很記恩，你幫她一點小忙，她能記一輩子。之前你說小說改編，我們這麼忙的情況下，她硬擠出睡覺的時間把小說寫好了，就怕你那邊找來了書商她沒東西給。你說你那個書商還遠在天邊呢，她就什麼都準備好了，不止是怕給你惹麻煩，也是勤奮。”

“天賦固然重要，但筆耕不輟對我們來說更重要。她.....”

老師一條一條給學生列舉優點，就希望商人能給個機會。學生聽著聽著紅了眼眶，卻始終沒有吐出一句願意賭一把。邊上的小姐妹恨鐵不成鋼，掐她腰間的軟□□她說話，都要把肉掐紫了，金慧英也沒開口。

說話期間一直瞄著學生那邊動靜的老師，搜刮肚腸連愛護小動物這種話都講出來，也沒等到學生開口。

金恩淑暗歎一聲，再度舉杯，還是以杯子稍低的姿態，對製作人說，“你要是不急，再等兩天。這一時半會兒的，她想不開，你等我跟她聊聊。”

韓沐妍自然沒什麼不願意的，喝了酒就繞開了話題，“這炒豬肉不錯哎~”

“不錯您就多吃點。”小姐妹起身就把炒豬肉換到製作人面前去了。

正在夾豬肉的老師筷子舉在半空，斜了狗腿一眼，學生衝她含笑，給金恩淑氣笑了，轉向韓沐妍，“吃！這一盤都是你的。”

這話引得桌上再起笑聲，鬨了一場，氣氛再度回歸慶功宴的氛圍，好似什麼都沒發生。

臨了，韓沐妍要走了，金恩淑專門去送她。送她出了門，送她一起上電梯，一路送到小區門口，還專門等她上了車，就為了多說幾句，我們孩子是真好，就是腦子軸，你彆急，我一定把她腦子撬開。

必須要說，韓沐妍很驚奇自己會有這個待遇，同時發現了，作家們的關係比她想象中要親密的多，不是老板和下屬，真就是師徒情深。

這個發現讓韓沐妍有一點小苦惱，她想簽金慧英除了是這人物美價廉之外，也是因為有金恩淑這塊招牌在前面撐著。隻要她簽下金慧英，宋景就不好搞事，怎麼都得給金恩淑一個面子。但防備宋景不止有這一個方法，大不了把團隊整個拉去大陸拍攝，那宋景同樣沒招。

每走一步都會給自己留個後備方案的韓沐妍，既然有簽金慧英的計劃自然有簽不到人要如何的方案。

可是吧......

“是挺慘的。”來跟老板確定預算要怎麼做的崔瑩雪，從老板這吃到了同樣讓她很唏噓的瓜，也很苦惱，“但金恩淑對她那麼看重的話，她拒絕還好，我們這邊拒絕，會不會惹惱金恩淑？”

韓沐妍翻看手上已經成型的兩套預算方案，抬眼掃向她，“還有呢。”

沉吟片刻的崔瑩雪講，“彆的不怕，就怕她們拖。拖個十天半個月沒問題，太長我們這邊就耽誤了。想找新人就必須得拒絕那邊，不拒絕就找，金恩淑不知道還好，知道搞不好以為我們不拿她當回事。”

低著頭翻文件的韓沐妍應了一聲，讓她繼續。

好的下屬不止要提出問題還得想辦法解決，崔瑩雪的解決方案是，“您覺得我去跟她溝通看看如何，您不好出面不然顯得在催她做決定，要是那邊誤會了，變成逼她做決定那就麻煩了。我去找她聊，金恩淑沒那麼快接下一個項目，中間總有空白期，我們相當於在空白期給她找個兼職，可以承諾壓縮她的工作時間。”

“《最後一公裡》是劇本寫完才開機的，中間除了一些拍攝上要改動的飛頁和廣告之外，作家其實不用多做什麼。新項目如果也可以按照完本再製作的方式，那金慧英沒有不答應的理由。我們不需要她跟組活動，她隻要集中時間把劇本寫出來就行。”

“故事梗概您已經出了，她接了活，又不用跟我們跑，說不定會去工作室開工。您也說她膽子小，第一次當主作家肯定會慌，沒底氣就會找熟人幫忙。到時候金恩淑就算不幫忙，她的同事們也會幫忙的，隻要故事線不變動，我們按照完本的計劃來，相當於用請一位作家的錢找來了一個作家組。”

下屬想到了解決方案詢問老板，“按照完本的計劃去跟她聊，您看可以嗎？”

韓沐妍抬頭了，滿意的看著自家小馬駒，“去做事。”

下屬出了門，老板給自己點了根煙。一個不敢賭的作家碰上準備豪賭一場的製作人，這個局，意外的有意思。

韓沐妍打算以新項目豪賭一場，全資製作，壓上全部身家去賭，做出一部真正有代表性的作品，才算在這個圈子裡站住腳。

《最後一公裡》的成功在早前的韓沐妍看來已經算是代表作，可當她再跟吳賢仲對接時，對方卻有點不拿她當回事的意思。不然一個下屬鬨出來的小麻煩，怎麼會算在她頭上，不就是想讓她矮一頭麼。

娛樂圈，到處都是瓜。韓沐妍在這個圈子吃到的瓜之多，車載鬥量。但八卦從來都不應該影響工作，或者說不應該影響大家發財，這是圈子裡的共識。

台前的藝人們都能在後台大打出手後上了舞台互相揚起笑臉當親人，有些還能在粉絲面前賣一出兄弟情深呢。幕後就更是了，離了婚的夫妻要是被同一個項目方找到，難道就為了對方不賺錢了？不可能的。當面隨便怎麼掐，錢該賺還是要賺，這才叫社會人。

社會人借著一點小事來壓她分成，韓沐妍就猜到這裡面有問題。吳賢仲可能聽說了什麼，比如宋景要找她麻煩，進而借著崔瑩雪的事來試探她，壓低分成比例，看她是不是真得罪了人。

崔瑩雪又不傻，不可能跟吳賢仲說什麼，‘小拇指’是我老板說的。以韓沐妍對自家小馬駒的了解，崔瑩雪搞不好都不會跟她姐說什麼，這話是我老板說的。

但吳賢仲就是擺出，我知道是你說的態度，明顯是想搞事。要是韓沐妍當時沒有拿著兩串小香腸回去嘲笑社會人，那吳賢仲絕對會咬死三、七分不放，因為那代表韓沐妍慫了，沒底氣的人怎麼敢開價呢。有底氣的人才敢囂張啊。

在部長辦公室很囂張的韓沐妍，出了TVN就決定豪賭一局。宋景很可能比她預想的還要有力量，不能以老規矩判斷新市場。大陸那邊一家電視台的部長是有地位但也沒什麼了不起的，那多加電視台還有視頻網站，這一家不合作換一家唄。可這邊的市場，三大台可是寡頭，寡頭不好惹啊。

惹都已經惹了，那怎麼辦呢？剛啊。

講起來韓沐妍其實是可以跟宋景低頭的，隻要低頭的利益夠大，她能撲過去秒跪。宋景那邊也沒真的要把搞什麼老死不相往來，慶功宴的時間滿世界都知道，就算沒有組裡的人告訴製作人，記者也會發新聞啊。隻要韓沐妍去，酒杯一端，這事兒很可能就這麼不了了之。

韓沐妍顧慮的是，她這次跟宋部長低頭，以後碰到隨便哪個部長她都得低頭，那她的買賣還怎麼做？商人是和氣生財沒錯，但碰到特殊情況也得擺開架勢，證明自己不好惹，才不會什麼阿貓阿狗都想過來踩一腳，那就才是真的麻煩了。

頭低不下去，就得想辦法剛。

韓沐妍要跟寡頭剛一剛，借力打力。SBS有個宋部長還有個文部長呢。她在文部長那接了個兼職，那是必然會爆的項目，隻要那項目爆了，兩人就有了交情。都有交情了，就可以一起發財啦。

全世界的電視台每年都需要大量的劇集填充播放時間，大陸是製作公司拍完劇想辦法賣給電視台。韓國則是在製作初期就會找電視台對接，不然劇拍出來沒地方播不就砸鍋了。這導致市面上所有製作公司都是先對接電視台而不是先拍劇，接受製作方企劃的電視台也就一起坐上了賭局，火了一起發財，虧了各回各家。

韓沐妍卻打算自己做完一部劇，讓兩邊的市場交融一下。她有信心自己做的是精品，而好劇就是好劇，業內能混出頭的都不缺鑒賞一部好劇的眼光。她不怕自己的劇賣不出去，劇完結還有一個好處是可以提前送到大陸審核，如果操作的好，完全可以達成同步播出，這可是個大噱頭，業內沒人玩過啊，她還是那個吃螃蟹的人。

吃螃蟹的人得面臨的危險就是，事情就那麼寸，那人對螃蟹過敏，做出來的劇就是賣不出去。

彆說不可能，世上哪有不可能的事，奇跡這個詞之所以會誕生不就是萬事皆有可能。

韓沐妍也會憂慮那個可能性的發生，但隻要勝率過五，她就敢賭這一局。過往她哪一次不是在賭，沒做一個新項目就是在賭啊，那邊同樣會出現劇做出來卻賣不出去的情況，壓款能壓到拖死她。

她得賭這一局，她得像市場證明，她和電視台合作是雙方共贏，而不是電視台裡的某個部長給她賞飯吃。前者才叫合作，後者啊.....嗬。

賭局開了盤，上了賭桌的韓沐妍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去管作家要不要簽約，而是得想辦法搞錢。沒錢還談什麼獨資製作。

努力搞錢的韓沐妍真就飛出韓國了，她準備在那邊常駐至少一個月。首爾卻打來電話，女演員那邊出了問題。

“意向合約都簽了能出什麼問題？”

“宋景要簽樸信惠，你那邊一定會出問題。”

小徒弟都已經跟製作人簽約了，當老師的自然會關注這個項目，大前輩的消息比後輩靈通多了。金恩淑告訴韓沐妍，宋景準備再出一個類似《繼承者們》的校園純愛，已經在跟樸信惠對接了。

還以為女演員沾染上黃、賭、毒自己要倒黴的韓沐妍聽她隻說有人要搶，鬆了口氣，“您放心，宋景搶不到人。”

“你哪來的底氣啊？”金恩淑懷疑她腦子壞了，“你跟宋景搶人你能贏？”

“我跟宋景都沒有錢有牌面，碰上世宗大王，我們都得輸。”韓沐妍笑道，“我簽樸信惠兩千五百萬一集，宋景連兩千萬都不會給。你說樸信惠會簽誰，業內沒人能跟我搶她。”

業內的作家大驚，“樸信惠值兩千五百萬？他們公司是要解約前最後撈一波，以後再也不合作嗎？”

樸信惠憑借作品優勢在中、日兩國的人氣都不低，唯獨在韓國，她隻是小花，還是眾多小花之一，隻在偶像劇裡混，根本上不了所謂的一線梯隊。小花麼，身價都不高，韓國演員本來身價就低，樸信惠同樣。

男女藝人的薪資差異在這方面體現的淋漓儘致，《繼承者們》爆了，李明浩那邊都已經想提價一億一集。樸信惠卻連兩千萬一集的價格都叫不上去，偶像劇主要賣點都在男主，收視群針對的是女粉啊。這導致小生就是比小花值錢，貴很多。

而兩千萬韓元換算成RMB才12萬不到而已，真就是白菜價。

韓沐妍砸了在業內看起來是重金的誠意，自然篤定，女演員不會另找下家，沒人會給她開出這個價錢。金恩淑不理解她為什麼能開出這個價錢，尤其不理解，哪有作家的薪酬沒演員高的？

“前輩，新人作家的合約金本來就沒大牌演員高，新人麼。”

“我們孩子確實是新人，但樸信惠算什麼大牌？”

韓沐妍笑了，“我現在在北京，您知道在這邊，樸信惠能報價多少嗎？”

“又不是一回事。”金恩淑還記得她說那邊是演員中心製呢，但還是好奇，“能報多少？”

“過億都是友情價，得情誼很深，女演員還願意給面子，製作方還得簽全渠道分成。”

“......單集過億？”

“單集過億。”

“......掛了。”

“再見。”

這通電話還有個後續，宋景打來的。宋部長非常驚奇，你為了跟我搶人砸血本，是真打算跟我結仇？韓沐妍很是無辜，我簽人的時候，壓根也不知道您要跟她合作啊。

宋部長不信，懷疑年輕人暗搓搓想搞事，“敬杯酒就能過去的事，你不想來敬酒我當年輕人要面子，但你跟我搶人，真以為TVN能護你一輩子？”

眸光微閃的韓沐妍知道他誤會了，順著他的話說，“您這就是冤枉我了，《繼承者們》爆了，想找樸信惠合作的人那麼多，還都是三大台的項目，我這邊是有線台。想讓她答應出演有線台的作品就得開高價啊，不然她怎麼會點頭呢。”

“吳賢仲就算拿這錢燒著玩都不會給樸信惠開出那麼高的價。”宋景嗤笑，“女一開那麼高的價，男一開多少？這個價格要是傳出去，TVN以後想請演員就得往更高了開，不然誰搭理他們？”

順勢甩鍋的韓沐妍對著手機一聲長歎，“吳部長自然開不出那麼高的價，但吳部長要求我女一必須用樸信惠，我這邊有什麼辦法呢，隻能砸錢辦事啊。”

宋景微愣，這倒是有可能，不過，“你們的製作費該不會是五五吧，你出一半？”

“這怎麼好說呢。”韓沐妍裝傻，“我們有保密協議的。”

輕笑一聲的宋景也就不問了，他猜至少是五五，不然吳賢仲不會那麼大方。吳賢仲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聽說了業內流傳的韓PD砸重金‘買斷’了樸信惠，這代表韓沐妍有新項目。

再度接到部長級電話的韓沐妍都想換號碼了，她有正事乾，你們這些人能不能彆來騷擾我？

“你新項目不跟我們合作？跟誰？”

“能跟誰？”

“又是SBS？”

吳賢仲有點煩躁，“你跟宋景都鬨掰了還跟SBS合作？文東善能給你開出什麼價，我給你的可是四、六，錢都不賺了？”

“大哥，這是我的問題嗎？”韓沐妍不慣著他，“文東善再怎麼不好也是在商言商，不會跟我嘰歪什麼小蜜跟人跑了的事，你小蜜怎麼樣跟我有什麼關係？”

尷尬一瞬的吳賢仲語氣有點虛，“開個玩笑啊，鬨一鬨麼，我都沒當真，還是給你四、六不是麼，你當什麼真。”

“哇~您可真叫我見識到了什麼叫前倨後恭，我跑去找您合作，您跟我是鼻子不是臉的，我扭頭找彆人了，您就隻是個玩笑還是我小氣。”韓沐妍陰陽怪氣的講，“我就是小氣，女人都小氣，還會跟彆人跑呢。”

打電話前多少是質問態度的吳賢仲現在乾笑兩聲，“那我給你道個歉？”試圖轉移話題，“你都說了在商言商，比起SBS，肯定跟我們合作賺得多啊，那邊就算項目爆了也分不了你多少，多虧啊。”

在SBS部長面前認下跟TVN合作的製作人，到了TVN的部長面前，又默認自己跟SBS合作。

兩頭騙的韓沐妍敷衍的回了句等下次再說吧，還得吳賢仲哄她半天，才約了以後喝酒。

這通電話打得韓沐妍身心舒暢，這幫老狐狸，就不能好好聊天，總得搞點花活兒。

冬天來了，首爾降下今年的初雪時，《繼承者們》在大陸的視頻網站上線了，成績爆炸好，點擊率過億。這成績是韓國團隊也沒預想到的，薑孝信專門給韓沐妍打電話，說他們賣虧了。

韓沐妍沒虧，她賺大了，大到可以回國了。

回到首爾的第一站，就是去找神獸。

李明浩誤會了她的來意，同她說，“我可能不方便跟樸信惠再合作。”看她愣住，猶豫道，“這不是我為了加價找的借口，而是我們的緋聞太多了，再度合作怕有問題。”

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的韓沐妍正想說，我沒有要找你簽演出合約的意思。李明浩卻以為她是沒出口的話被堵回去，不高興了。

邊上的社長也這麼想，社長給藝人找補，“主要問題在我，他是不介意的，是我覺得沒必要。我跟您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他現在是絕對的上升期，這時候跟女演員牽扯太多，對我們沒好處。”

李明浩則是說，“要不這樣吧，當我欠你一次，以後你有新劇，我檔期沒問題，一定加入，片酬低一點也沒關係。”

社長一個眼刀飛向藝人，說什麼呢？藝人垂眉當看不見。

韓沐妍有些心虛，這哥們是真把她當朋友哎，還得是好友。不是，為啥？我做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讓你如此....稀罕我？

商品貌似是個憨憨，商人就有了欺負老實人的心虛。

“方便讓我們單獨聊聊嗎？”韓沐妍看向藝人社長，“兩分鐘，行嗎？”

社長不太想，怕腦抽的藝人被賣了，但人家都開口了，還是起身先出去等著。

下了飛機直接來經紀公司見人的韓沐妍，背靠著沙發視線望向辦公室窗外的大樓，儘可能委婉的讓藝人理解，她沒有惡意，她隻是利益最大化而已。

“我工作室沒有經營藝人經濟的團隊，你應該知道？”

“.....嗯。”

“《繼承者們》在大陸爆了，也知道吧？”

“嗯。”

“LG為了搶下你的全球代言砸重金，你比我了解那代表什麼對嗎？”

李明浩察覺到不對了，“你該不會賣了我？”

韓沐妍仰頭看天，“我也是為了大家好。”

“韓沐妍！”

“冷靜，我可以解釋！”

“解釋！”

憨憨突然又長出了腦子，韓沐妍心虛的摸了下鼻尖，“我又不是專做做藝人經濟的，與其臨時轉行去開辟市場，不如找專業人士合作，這對你也有好處啊，人家專業的麼，不比我這個外行會運營？你身價還能再漲呢！”

“你是賣了我還嫌價格低了？！”李明浩給氣笑了，“韓沐妍你一開始簽我的時候就打算把我的經紀約賣給中方的團隊。”當誰傻呢，“你當初要是照實說，我們根本不會跟你簽，鬼知道那邊的經紀公司會讓我做什麼，要是為了錢什麼稀奇古怪的代言都接，我就完了！虧我把你當朋友！”

朋友站起身繞過茶幾湊過去，讓兄弟相信，“合約裡是有限製條款的，你也可以拒絕代言不是真的賣身契。”

兄弟一個字都不信，“韓沐妍你是真夠可以的，從頭到尾都把我當商品，是不是每次看到我都在掂量我值多少錢！”

“這話就難聽了啊，我明明每次見到你都是在感慨世上怎麼會有那麼帥的人。”

說著騷話的韓沐妍從單人沙發扶手滑下去，硬擠在他邊上，正要說話，把他直接推開，“離我遠點！”

就一張單人沙發能離多遠，韓沐妍上手就抱住他的胳膊，“親故~我們說實話，你真的不吃虧，那邊一個代言報價低於百億我頭擰給你！”

“誰是你親故，閃開！”李明浩扭著胳膊要抽回來。

韓沐妍抱的死緊，“哎一古~親近一下才叫親故嗎~”

沙發上的親故們正在鬨，窗外的陽光也很好。

這場賭局，韓沐妍攜帶巨資上了賭桌，目標自然是成為大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