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創造了劇王的PD在公司隻是個實習生的故事內情, 還得說到一個人。

“宋榮勳。”

“你上輩子掘他家祖墳啦，這都能扯到他？”

同為SBS出來的黃仁和在這個項目前是沒有跟韓沐妍有直接接觸沒錯，電視台裡傳遍了的部長侄子假冒太子強迫女PD的八卦, 他還是很了解的，都說是傳遍了麼。

八卦是真是假黃仁和不清楚，沒跟韓沐妍合作之前，他覺得真實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不然女PD怎麼會冒著被開除的風險酒後爆出來。同韓沐妍合作後, 他就想著八卦搞不好隻有一部分是真的, 比如部長侄子看上了女PD, 但越穿越誇張到他耳朵裡都已經是強迫成功的這部分, 他就不相信了, 他們家製作人多厲害啊, 會被那種傻子強迫？怎麼都不現實！

不過黃仁和沒有跟韓沐妍打聽過部長侄子的八卦，雙方是平級的同事, 又不是他下屬, 對方還是女性，他打聽這種桃色八卦那叫腦子有問題。可現在既然牽扯到了八卦當事人，他就忍不住好奇一波, 當初具體是怎麼回事，實習生又是為什麼能牽扯到他？

自己做了局的韓沐妍目前為止除了告訴過金順玉之外誰都沒講過，對上黃仁和也沒說實話, 隻講了那傻逼確實差點得手但沒真正得手作為前情提要, 再接著講, 宋榮勳是怎麼乾擾她的。

想當初，張世元拿著韓沐妍的企劃案給宋景看，目的是談合作。宋景反手要把宋榮勳塞進項目組, 也是看重企劃案，覺得能讓侄子多個機會。為了能讓侄子進團隊，宋景承諾張世元，SBS會給這個新人團資源傾斜。張世元看在資源傾斜的份上，答應了跟對方做利益交換，讓新人控場，這裡的新人即是指宋榮勳，也是指韓沐妍。

“他想讓你們倆合作？”黃仁和是第一次聽說，“你跟宋榮勳都鬨成那樣了，你就是被他逼出SBS的，你們還怎麼合作？”

韓沐妍邊剝著橘子邊給他分享市場是由利益組成的八卦，“宋景跟張世元怎麼談的我不清楚，反正公司一開始跟我聊的是，隻要我願意跟宋榮勳合作，我就能有現在的位置。”

一下沒轉過彎的黃仁和還想問現在的位置是什麼意思，問出口的前一秒反應過來了，臉上就隱隱有些不屑，“你的本事有現在的位置是應該的，拿這個利誘你，蠢不蠢。”

“不蠢啊，很精明。你是不是忘了這是我第一個項目。”韓沐妍分了半個橘子給他，“之前我跟你一樣，或者說我還沒你有資曆有作品，你在台裡待了七年跟過五個組呢，我隻在SBS待了兩年都不到跟過一個組，我能有什麼本事。我有本事得有平台給我發揮，我急缺一個發揮能力的平台，張世元是能給我平台的人，隻是需要跟傻逼共事而已。這麼好的機會，換你，你會拒絕？”

正在把橘子瓣往嘴裡送的黃仁和動作頓了頓，要這麼說的話，他說不定會答應，“那你是拒絕了？”

“這個企劃最初想跟我簽約的不是綠蛇，我跟張世元說，如果非得跟宋榮勳合作，那我不如簽彆家公司。”韓沐妍看他驚訝，笑道，“以退為進的手段，有人搶的東西才是好東西。”

黃仁和了然，“宋榮勳就是這麼出局的？”等她點頭後疑惑了，“那又怎麼會是實習生？”

因為宋榮勳被踢出局了，宋景所說的資源傾斜也就沒了，張世元需要重新找電視台合作，而他是不可能跟新的合作方說，我們公司要培養人所以團隊都是新人。這個組已經有個新人導演了，光作家是大牌沒用還得找個靠譜的製作人控場。

也就是說，看似把某個傻逼踢出局是很爽，但韓沐妍也吃了虧，她本來有的發揮平台沒了。

“當張世元跟我說，宋榮勳可以出局，但我進了新項目依舊隻能是個執行PD的時候，我跟他賭了一局。”韓沐妍想起當初覺得自己好勇啊，“我承諾給項目拉來至少四十億的投資和保證收視率能過二十，這兩條不管哪一條做不到，我都立刻走人。”

“不止人要走，帶來的企劃和前期劇本我一分錢都不要，全貴公司。為了這個，我連入職都是實習生，我們沒有正式合約，張世元沒想過我能做到，起碼四十億的投資，他覺得不可能。”

時過境遷再聽這個賭局，黃仁和沒覺得PD哪裡勇，隻覺得張部長目光短淺，“你拉來的品牌讚助都快破九十億，等我們再播五集妥妥破百億，四十億的投資他居然不相信你？”

“前輩，入行兩年的萌新跟你說，我能給你找來四十億的投資，你讓我當副導演，你會信？”

“......你繼續。”

沒什麼好繼續的，故事到這就差不多了。此前張世元雖然不信，但他賭性堅強，項目企劃很不錯，寫企劃的韓沐妍願意跟他賭，再疊加一層，韓沐妍說她也可以跟另一家公司賭，張世元自然就答應了，本質上他不吃虧。兩人的賭局，四十億是要在開機前拉來的，如果開機前沒有四十億或者說韓沐妍的能力沒達到他的要求，那他開機前換人隻是麻煩點，不是做不到。

黃仁和回憶片刻，“開機前我們有四十億的讚助？”沒有吧？

“沒有，三十二億不到。”韓沐妍表示她不是神，萌新沒那麼容易創造奇跡，“所以我跟張世元說，我自願離職，他沒答應。”

“換我也不答應啊。”黃仁和剛講完，突然明白了自家搭檔有多勇，“你辦不到的事還敢拿前途去賭？他要是真開了你呢？你不就啥也不剩了？”

“他要是真開了我，我跟瞎了眼的老板混什麼，早點跑才對。”韓沐妍從來不賭自己的運氣，她賭的是能力，“有四十億在前面吊著，張世元就會放手讓我去做事，從立項到開機小半年的時間，那麼長的時間如果都不足以讓他見獵心喜看到我的價值，那這個老板我也得趕緊換，共事就是浪費時間。”

對打工人而言如何給自己找老板也是個學問，韓沐妍對自己的老板沒彆的要求，就一點眼光絕對不能差，不然啥人好都是虛的，老板要求人好乾嘛，那就是個王八蛋也不妨礙發工資。張世元就屬於有眼光的，即看中了企劃案，也看重她的能力。

黃仁和默默給精明的打工人豎了根拇指，順帶一問，“即便沒有達到你說的四十億，光三十億，哪怕就是十億也夠你跳過實習生的階段了啊。”

“我能找來一億都夠我跳過實習生，製作公司對實習生能有多高的要求，想什麼呢。”韓沐妍笑道，“可我能拉來三十億就謀求入職啊？哇~綠蛇牌面好大哦，SBS都沒那麼大牌面。”

微愣一瞬的黃仁和也笑了，“你拿那三十億跟張世元要什麼了？”

“準確的說是在我簽了‘白菜’讚助的時候，張世元就想跟我簽你說的長約，但我跟張世元說，公司如果真的打算簽我，我要下一部作品完完全全由我控場，頭頂沒有任何人壓著的控場。”

“張世元不會答應的。”

韓沐妍點頭，確實沒答應，所以她還是實習生啊。她這個實習生有不下十次的機會簽長約。電視劇開播，收視率還很拉胯的時候，張世元就找她簽長約，說法是，你製作的能力還不好說，但能找來錢就能簽長約了，還以我欣賞你這匹千裡馬的態度，想在千裡馬還是小馬駒時，圈進自家馬廄。

當時韓沐妍沒答應，她拒絕的理由是，她想風風光光進公司。這個說法張世元接受，天才總是有點傲氣的麼。等到收視率破了二十，張世元再來找她聊簽長約的事，韓沐妍拒絕的理由就變成，要是公司給我當真正的主PD我就簽。那時張世元依舊沒答應，畢竟二十的收視率也沒太高，不足以讓新人一飛衝天。

到收視率直線上漲衝破27了，張世元判斷頂天再有三集一定能破三十，他再度找到韓沐妍，聊的就是，你可以當真正的主PD了。到了這個時候，韓沐妍拒絕的理由就不是我要當主PD，而是，我要進入管理層。

黃仁和囧著一張臉，“你是真的勇，張世元沒罵你？”

“罵了啊，罵我貪心不足。”韓沐妍輕笑一聲，“但我拉了兩個讚助回來啊，都是大額，你忘了，我給你拉了輛車的讚助呢。我確實貪，但我有那個能力給自己叫高價，他也沒什麼好說的。”

想起來了的黃仁和也沒話說了，讓大佬再繼續。

大佬表示沒啥再繼續的必要了，之後就是來回拉扯啊，隨著收視率越來越高，她提的要求就越來越多，每每都卡死在張世元的底線。老板始終無法點頭給她承諾，這事兒就卡住了。

“所以，你到現在還是實習生？”

“沒錯。”

吃完了橘子瓣的黃仁和掏出煙盒分她一根煙，點燃自己的那根煙後，吸了一口緩緩吐出煙霧，“現在我們有了劇王，你還準備跟綠蛇簽約嗎？”

叼著煙的韓沐妍垂眉淺笑，“那你呢，我講了那麼多，你不給我分享一下炮友的故事？”

知道她是轉移話題的黃仁和白了她一眼，炮友的故事哪有她的故事精彩，“五年前，綠蛇跟SBS有個合作項目，他是製作人，我是副導演。特殊人士之間都有我們自己的雷達，約過兩次。那也是部劇王，電視劇破四十的慶功宴上，大家都喝蒙了，酒精催化之下，我一時沒收住手，在洗手間弄傷了他。”

“我以為這段關係就斷了，沒想到他纏上來了，跟我正好匹配。”黃仁和看向聽八卦的妹子，彆有意味的說一句，“我們這個圈子，他那種型的好找，我這種屬於珍惜人物，關係就一直維持到現在。”

光這一句話，韓沐妍就覺得他的瓜比自己的精彩，“五年前就碰到了，怎麼今年你才正式掌鏡？”

“五年前我連副導演都不是呢，也是個打雜的，他也還沒有成為部長剛入職綠蛇也才一年。”黃仁和講起當初也是笑，“我們之前隻是單純的發泄一下，跟工作沒什麼關係。彼此也不牽扯工作，再說他也不怎麼樣，限製太多，又怕疼，我人選多呢，非得跟他求什麼東西，我還怎麼開心。”

韓沐妍深感你才是大佬啊，反手給大佬點個讚，讓大佬繼續。

大佬二號也說自己沒啥繼續的，“五年哎，談個戀愛都會膩的，我想斷了，得有小兩個月沒聯係，他打電話給我，我就說沒空。後來又有半個月沒聯係，我以為這就算斷了，結果張部長來聯係我，問我有沒有興趣掌鏡。”

已經掌鏡的黃仁和表示，“這就是我想簽TVN的原因，那邊承諾我可以再度掌鏡。”

“綠蛇不是也可以嗎？”吃瓜中智商驟降的韓沐妍疑惑。

黃仁和鄙視她，“在這我得賣身，我有那麼想不開麼。都說了，會膩的。工作就已經夠累了，做開心的事乾嘛還把自己搞那麼累。再說我現在也是個出過劇王的導演了，這份履曆除了三大台，哪家有線台都願意給我掌鏡，隻是TVN恰好找上來了而已，開價也夠高，我沒什麼不答應的理由啊。”

轉過彎來的韓沐妍覺得大佬說得很有道理，繼而想到，“我知道有個項目正在找導演，不出意外就是TVN的項目，你有興趣嗎？”

一秒坐直的黃仁和看向她，“什麼項目？”

韓沐妍剛要說，副導演過來講準備拍攝了，她就換了話題，“改天有空，我們一起喝一杯，帶你見見人。”

瞟了眼副導演的黃仁和也笑著講，“我的日程表你都知道，你覺得什麼時間合適就什麼時間。”

吃瓜吃得心滿意足的韓沐妍把煙滅在臨時充當煙灰缸的橘子皮上，起身準備走。跟著她起身的黃仁和也滅了煙，隨口問一句。

“你橘子哪來的？”

“池昌侐給的。”

導演疑惑，“為啥我沒有？”演員上供不是應該一碗水端平嗎，哪有隻給製作人上供的。

“.....你問我？”韓沐妍笑看他一眼，扭頭去找演員，正好跟往這邊看的演員對上了視線，招手示意他過來。

池昌侐伸手指著自己，用眼神詢問，我嗎？看製作人點頭，顛顛的跑過去了。

召喚演員的製作人用笑看導演讓他自己問，導演覺得她有毛病，閒聊而已，但還是問了，“你橘子挺甜的，還有嗎？”

微愣一瞬的池昌侐連忙點頭，還有呢。導演伸手示意對方上供，製作人一巴掌拍開他爪子，無不無聊。

“你明天下午沒拍攝對吧？”韓沐妍跟被召喚的演員講，“明天下午兩點到公司來找我，我帶你去見個品牌方。”

演員還沒說話，導演先好奇，“什麼品牌方？”

“時裝，新牌子，你估計沒聽過。”韓沐妍擺手示意演員可以走了，隨意跟導演閒聊，那個牌子剛出來一年，打算蹭一下國民劇的熱度。開價麼，平平，估計公關預算有限。但對方的社長是一個大牌設計師獨立出來的，她看社長的面子願意聊聊。

閒聊的大佬們沒看見走得一步三回頭的演員，副導演倒是瞄到了，沒太在意，以為演員是好奇品牌方想聽細節又不好強留。遠處的經紀人看得準準的，嚴重懷疑自家藝人要找死，等人到面前正準備開罵，演員先說，製作人明天要帶他去見品牌方，一下就分神了，什麼品牌方？

品牌方在隔天同演員一起出現在公司，很正規的聊合作。見面的地點是會議室，桌上放的是咖啡而不是酒。負責牽線的韓沐妍隻配他們聊了十來分鐘，就借著助理來找她出去了，讓他們自己聊。

品牌找藝人為什麼要繞一圈先找製作人？因為品牌看重的不是藝人本身而是藝人在出演國民劇。不過他們要指定自己家的產品給這位演員，還需要演員在公開和非公開的場合，最好都穿他們家的衣服，主要還是跟藝人聊代言。

藝人在會議室跟品牌方聊合約，製作人在部長辦公室同樣是聊合約。

收視率過了四十登上劇王的寶座，張世元現在想賭一把了，不就是管理層麼，我讓你進。

“您有興趣投資嗎？”

“投資什麼？”

“我。”

創造了一部或者說是兩部劇王的韓沐妍不想當打工仔了，她如果沒本事那就隻能熬資曆，既然有本事，圈子也混熟了，為啥還要當打工仔。張世元如今年富力強，五十都不到呢，她在他手下得乾二十年才能登上真正的高位。有這二十年，她為什麼不自己當老板，把自己的公司做大做強，哪想不開給彆人打工？

“你想自己成立工作室？”張世元現在不覺她貪了，反倒覺得小孩子心比天高，就怕命比紙薄，“你知道樸明光為什麼拿到你的項目就來給我看嗎？他當初是我的投資人。”

話當年，張世元也是個有故事的人。他的故事沒什麼不可對人言的，雖然知道的不多但也不少。當年他從SBS獨立出來，也是想著他的本事為什麼要給彆人打工，完全可以獨自發財。但現實告訴他，寡頭壟斷的市場，小蝦米活得非常艱難。

“你入行四年才出了一部劇王，我入職SBS不過三年就出了劇王，兩年後又出了一部，等到第三部還是劇王的時候，我就跳出來了。當年我也是心比天高，認為我的能力在SBS還得被那些光長年紀不長腦袋的傻逼高層壓著，純屬浪費生命。”

“手握三部劇王的成績跳出來，我跟你一樣，認為滿世界都會找我合作。可現實情況是，我帶著企劃去了MBC，那邊確實願意跟我合作，但團隊的配置跟以前不能比，新人導演，新人作家，團隊裡全是新人，我就是忙到死，那部劇也就堪堪過了三十的收視率，這成績已經很不錯了對吧，我卻沒賺到錢。”

“我不是MBC的人，跟SBS還鬨了點不愉快，MBC願意跟我合作給我個機會，卻不會給我太多資源。我原本以為跟我關係非常好的那些品牌方，他們在我跳出SBS後對我的態度就很曖昧。他們願意投資我，但有個前提，劇播了，收視率起來了，才願意入場，提前給讚助，沒得談。”

“那個項目本來投資就低，我掏了大筆公關費出去，在開機前拉回來的讚助還沒你給這個項目拉回來的多。這個圈子很現實，不是你有能力大家就看好你，而是你必須保證你能一直贏，彆人才會看在贏家的面子上願意跟你合作。不然哪怕是我已經出了三部劇王，那些投資人，依舊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小朋友，你做過的夢我也做過，但我現在坐在你面前，你覺得是為什麼？”

韓沐妍沉默片刻，“TVN在改革。”

話題轉得突然，張世元不解，“TVN改革？”

“他們在改革，迫切的想要脫離十九禁電視台的諢號，滿世界挖人，那就是下定決心砸錢換招牌。他們背靠CJ，不缺錢，缺的是人才。我也不知道我算不算人才，但我相信有劇王打底，他們願意給我一、兩部的機會，讓我試試看。隻要有兩部作品的機會，哪怕我失敗了一部，還有一部兜著，再不濟，我還能重新回到您面前面試，我相信您也願意再給我個機會。”

“我們都不是沒有退路的人，我們都是退路非常廣闊的人，我相信您跟我一樣都認為既然有退路為什麼不去做做夢。我不清楚您的夢想破滅在什麼時候因為什麼原因，但我想，當初你在告訴彆人您的夢想時，一定也有跟您一樣的前輩勸過您，有些夢就沒有實現的可能，彆浪費時間，可您還是去做了那場夢。”

這話說得張世元想笑，“年輕人，聽人勸才能吃飽飯。”

千裡馬望著自己的伯樂，訴說過往和未來，“您說我跟您很像，那您在當時有聽人勸嗎？”

要是這麼說得話，張世元就知道沒得聊了，“既然你不撞南牆不回頭，那就去闖一闖。你說得對，我這邊會你留一條退路，得下次再見，你可就得跟我簽長約了。”

韓沐妍微愣一瞬，這麼好說話？

張世元反倒笑了，“乾嘛，以為我會阻止你還是威脅你？沒那個必要，我不是宋景，不能用的人就壓得對方無法出頭才滿意。製作公司也不是電視台，就想一家獨大。我們跟各家電視台合作，同TVN很快也會有合作，說不定以後我們也有合作的機會。商人麼，和氣生財，我也希望你能實現夢想，到時候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你也會成為我的助力不是麼。”

商人有獨特的xp隻是無聊的八卦，吃了塊閒瓜的韓沐妍起身，恭恭敬敬給伯樂鞠一躬，隻憑對方這段話，就值得她給伯樂彎腰。

伯樂抬手示意已經跳出馬廄的小馬駒可以走了，望著對方出了門，盯著門板走了神。如果當初他一直堅持，會不會有不一樣的未來？

未來是太遙遠的事，韓沐妍先顧當下，看時間差不多就回了藝人那邊的會議室，推門進去講，到飯點了，一起喝一杯吧。

酒局上大家樂樂嗬嗬的，很普通的酒局，沒人做什麼過分的事，連酒都沒喝多少就散場了，很平常的交際局。結束後，先被送走的是品牌方，藝人要鞠躬送製作人上車時，韓沐妍卻示意他們先走，她還有點事。

藝人跟經紀人對視一眼後聽話上車，有事的製作人則是順著街道溜達。

江南的夜晚是夜生活動物們的聚集地，晚上九點多，街道正是熱鬨的時候。韓沐妍就在人群中慢悠悠的往前走，視線有時看的是路上的行人，有時被路邊店家的櫥窗吸引，賣什麼的都有，最好看的是甜品店和服裝店的櫥窗。

可能是聽了不少話當年的故事，也可能是同樣的道路她得再走一遍，亦或者夜晚就是迷人心神。總之，韓沐妍在人潮中，回憶起了當年。

當年的韓沐妍在獨立出來做公司的時候日子過得很艱難，國情不同，彼時她的獨立沒有現在阻力那麼大，這邊電視台才幾個，那邊電視台過千。基礎市場大，小蝦米也就能混得下去。國情不同也有個弊端，那邊壓款壓得很誇張，隻要劇沒播，公司就是一直在虧損狀態，韓沐妍再怎麼能搞錢也扛不住這麼虧。

最慘的時候，韓沐妍也想過，她是不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她還無數次後悔過，為啥想不開要創業，給人打工多輕鬆，什麼公司發展，未來如何，怎麼找錢給底下人發工資，都跟打工人無關，打工人隻要乾一份工拿一份錢就行，日子不要太開心。

三年前宋榮勳嘲諷韓沐妍，女人就是小家氣，拉個讚助三瓜兩棗什麼錢都要，窮酸。多年前的韓沐妍為了給自己拉投資，那真的是什麼錢都要，進賬的數字是比現在大很多，但她成宿成宿的失眠，深怕哪個給錢的老板被警察抓了，連帶她也被附贈一副玫瑰金手鐲，那王女士怎麼辦？

這個圈子想搞錢太容易了，這個圈子想老老實實賺錢，難如登天。在這個捷徑遍布的圈子裡，韓沐妍也是走歪了不少路，才艱難的掉頭重回大道，她當了數年的老板才學會，她不止要為王女士負責，還得為底下靠她養家糊口的職員們負責。

韓沐妍已經記不清當初她為什麼拚了命想發財，可能是大學室友能隨意買新服，羨慕？也可能是同樣是公司實習生，人家能硬氣的跟上司懟，下班時間我為什麼要接你電話？再不然是，她過年回家發現王女士還穿著已經好幾年的舊衣服？

實在記不清了，窮人想發財哪有什麼所謂的契機，就是單純的想發財啊。

曾幾何時，窮人乍富的韓沐妍花四十幾萬買了個包，RMB。她買之前覺得買下它，就證明了她的成功，她是人上人了。可她真正買下那個包，就背了一天就收回了盒子裡，再也沒背過。沒辦法背，她手上拎著四十萬去哪都擔心被人搶不說，乾什麼都會考慮她的包，放包的桌子乾不乾淨，鑰匙放在包裡會不會刮花內撐，還為了那個包專門去洗車，就因為包要放在副駕駛。

彼時的韓沐妍覺得自己很可笑，窮人乍富這四個字，太TM可笑了。但沒過多久，也就是兩年吧，或者三年？三年後.....

三個月後，韓沐妍的工作室掛牌營業了。

冬天來了，初雪已經落下，韓沐妍重新殺回市場給自己找新老板，這次找起來就容易多了，有精確的目標不是蒙頭亂撞。目標也有很有興趣跟她合作，但他們想要合作的是家庭劇，而韓沐妍想要合作偶像劇。新老板對此有些顧慮，韓PD是家庭劇起家的，臨時轉換賽道，還是新工作室，虧比賺的概率高啊。

韓PD堅持她想做偶像劇，還暗示新老板，KBS看在劇王以49.7就差零點三能突破50收視率收尾的面子上，願意給她一個機會。這個暗示讓新老板猶豫了，他們挖個有本事還願意合作的人才可不容易，要不，試試看？

新嘗試，新項目，韓PD再度忙碌起來，這次依舊是從找作家開始。有了名氣的韓PD想要找作家比以前容易，有些不太有名但也有過作品的作家，很願意跟在作家圈有點小名氣的PD合作。可韓沐妍見過三五個後，就覺得不行，她還是得找新人作家，有作品的作家都得她哄著。

之前是迫於無奈必須要哄著作家，韓沐妍才跟作家低頭，現在她都已經直起腰了，為啥還要跟作家低頭。作家就是拿錢辦事啊，我們不是搞藝術的還得培養心情，我們是賺錢的，拿錢就得做事！

雪夜，韓沐妍剛跟一個新人作家分開，在路邊等出租車時看到有一對祖孫賣烤紅薯，她有點饞，去買了一個。孫子在她收了她的錢時，突兀的說他們有積分卡，買多了可以積分兌換。老太太明顯沒聽懂，韓沐妍也就隻是笑笑，以為孫子跟她瞎鬨。

拿了紅薯的韓沐妍繞去邊上邊吃邊等車，車來了，她準備上車時，不遠處突然有人叫她，循聲望去，正是那個賣紅薯的小哥。

小哥三兩步跑過來，近前就是大鞠躬，叫一句韓PD，站定後，腰還彎著，再說，此前多謝您照顧。

韓沐妍有些疑惑，也先探身拜托司機等一會兒，再把半開的車門關上，讓小朋友先站起來。天冷，對方之前戴著帽子，她沒太關注他的臉，現在臉都看不見，想不起來對方是誰。

直起腰的男孩子已經摘了帽子在自我介紹了，“我是....”

“你怎麼會在這？”看到臉韓沐妍就想起來了，高材生呢，當初她給趙正善的女兒找的家教，綠蛇的實習生，負責跟對家對接的小嫩草。

嫩草猶豫著不知道要怎麼說，韓沐妍再度探身跟司機道歉說她不走了，被司機罵了一句，她還沒說啥，嫩草秒速罵回去。還是韓沐妍說算了，司機也翻了個白眼開車，兩人才沒當街罵起來。

在路邊碰到了特地追上來的熟人，韓沐妍也沒跟他瞎繞，天挺冷的，直接點吧，“說說吧，這是什麼情況？”

“外婆，我來幫個忙。”韓尚斌一句話就解釋了紅薯攤的事，可再說下一句時就有點含糊了，“沒想到會遇到您，想著怎麼都得打聲招呼的。”

韓沐妍聽了就笑，“實在點吧，專門叫住我，有事找我幫忙？”

反射性搖頭的韓尚斌腦袋都扭過去了，又卡住，“就，我方便問您在哪家公司嗎？”

“你失業了？”韓沐妍想著不應該啊，“我們好歹也是劇王的團隊，綠蛇會把你開了？”

目前還是綠蛇員工都已經過了實習期的韓尚斌沒回，隻講，“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金采恩，她是我堂姐。SBS大裁員，她離職了，可能有些冒犯，但想問問您，您入職的公司缺不缺人。”

突然出現的名字讓韓沐妍楞了一下，那姑娘被開掉了啊，思索片刻，“我現在有自己的工作室，缺人是缺，但我給的工資不高，比不上SBS，她要是願意，你可以讓她來試試看。”說著好奇，“她有我號碼，怎麼沒聯係我？”

韓尚斌低頭笑笑，隻是同事關係，還是上司和下屬，怎麼聯係。韓沐妍也沒在意，遞了張名片過去，等對方接過，再度招手攔車，這次是真的上車了。

坐在車裡的韓沐妍看著後視鏡裡遠去的男孩子，雪花飄落在男孩子對這車彎腰的背脊上，讓她恍惚一瞬。

當年韓沐妍成了韓姐，公司為項目慶功，KTV裡不少人都喝醉了，還有人抱著話筒狼嚎。彼時也有個韓尚斌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喝到整張臉都是紅的，就差抱著她哭。

哭，我就知道姐能成功，我爸老是讓我回去考公，說首都太大太累，我撐不住，但我不甘心，憑什麼我就得回家，我不回去！我們一定能成功！

隔了一個世界的淚痕好似跟車窗上雪水劃出的痕跡交融，韓沐妍看著車窗，如今的她不會再買四十萬的包，但她依舊會驕傲，她能帶領團隊，走向成功。

普通又平凡的成功，能為自己，為媽媽，買個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