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撼樹這種話講起來是漂亮, 打實際上並不能解決實際問題，那就是一句漂亮的話而已。

隻有極少數人知情的‘蜉蝣撼樹’事件在彆人眼中就是韓沐妍受欺負了, 同情八卦女主角的人確實很多, 但真正能在實際上給予韓沐妍幫助的人極其少。還是那句話，關係戶很不好搞。

電視台裡已經開始流傳關係戶在走辭職流程，外人看來是正義得到了伸張, 可在韓沐妍看來事情變得麻煩了。

什麼事都不是可能一直順風順水，一部電視劇在達到收視率的巔峰期後都會逐漸滑落, 何況是複雜的職場紛爭, 哪有一直能贏的人。

《回家的誘惑》在播出一百一十集後, 收視率隱隱有些下滑。在外界看來這種下滑對電視劇沒有任何影響, 依舊是收視率破四十的超級大熱門, 但是在內部人士眼中, 就代表高峰期過去了, 觀眾逐漸沒了追劇的激情，這代表他們得考慮收尾了。總不能一直拖到好好的劇王從收視率第一的寶座滑落到第一乃至於墊底再收尾，那多難看。

組裡開會討論，原定的一百五十集要不要收縮十集到一十集，卡一個高峰收尾。組織會議的部長不想一次砍一十集那麼多, 要知道播出一集廣告收入就能增加一集，這可都是錢。主PD的態度是，至少要砍掉十集，否則真到收視率大跌, 那就是他的責任。

而作家麼....

“我早就說過, 就算一直堆劇情、堆人物，弄出再多反轉，一旦故事線拉得太長, 觀眾遲早會出現審美疲勞。”金順玉早前就不願意擴充什麼一百五十集，在她看來一百集就已經夠長了，但電視台非得要擴充，她其實也不是完全不在乎錢，隻能妥協。

如今收視率掉了就代表她的預想對了，觀眾出現審美疲勞了，這片子是她真正的成名之作，作家不想毀了自己的成名作，金順玉的立場是，“砍掉一十集最好。”

開會一共小一十來號人，真正講話的也就他們三個。三位大佬你來我玩各有立場，除了吳世江有點牆頭草之外，部長和作家互相都想說服對方，彆砍太多和乾脆全砍就變成了兩派。

三人上司組出現了兩個立場，此時底下人才有說話的機會。韓國職場奉行上命下服，還是無條件順服。這代表當上司詢問下屬意見時，其實答案是定好的，就看下屬會不會看眼色給出漂亮的答案。

坐在上首的宋景笑眯眯的看著坐在尾端的忙內，“這個企劃你還是發起人呢，你的意見呢？”

大佬開了金口，要是走正常流程，忙內此時的意見就是，大佬說得對！

韓沐妍掃了眼看向她的眾人，詳裝苦惱的開口，“我覺得我們應該按照數據來，昨天掉了0.7（收視率）看著不多，其實不少。要不要按照原定劇集完結可以再等下期播出的數據，如果還是掉，那就定一個底線，比如掉到5，我們就得收尾，反之這隻是一次偶然，下期會漲回來，那可以再看。”

這話說得非常有道理，這話說得跟沒說一樣。面對部長的詢問回了句廢話的忙內被主PD隱晦的瞪了一眼，但吳世勳同時也低頭憋笑，他就是這個態度，一切看數據的立場。數據好就繼續拍，數據爛就直接砍，這就是牆頭草兩邊倒。

聽到了廢話回答的宋景笑笑，沒再針對忙內，好似就是隨口一問，轉頭看向自家侄子，“你說呢？”

宋榮勳無條件站邊，但話講得非常有道理，“版權不是打包賣的，集數越多我們賺的越多，沒道理有錢不賺啊，我們版權都已經賣出去四家電視台了，少十集可就少不少錢，少一十集就更多了。一部迷你劇一共也就一十集而已，差距那麼大，哪能砍掉那麼多。”

作家就不樂意了，金順玉直接懟，“版權賣出去是有錢，前提是買得出去啊，要是收視率一掉到底，人家還願意付那麼多錢嗎？當誰傻呢，我就算不懂什麼版權買賣，也知道沒人是傻子，這要是出了問題，你負責？”

“作家這麼講那還怎麼聊呢。”宋景接過話茬，“我不想砍太多劇集不也是為大家好麼，多一十集少一十集，版權分成差距之大，您獲利比我們多啊，我也是為您考慮。”

對上‘侄子’金順玉能懟，對上部長，她也隻能好好溝通，“但我們還是得考慮觀眾的觀感，我這邊也快寫不出來了，都是在重複老套路，再怎麼反轉也還是那樣，觀眾一定會疲憊的。”

誰都無法說服誰的會議開到中午也沒開出個結果來，午飯時間到，各自散場。還在進行中的項目，主要負責人除了部長都沒時間一直跟這耗著開會，作家走人回去寫本子，導演趕去片場繼續拍攝，此事押後再談。某種程度上還是部長勝利，隻要電視劇還在播，作家就得繼續寫，自然就沒有砍劇集的事了。

散會後，韓沐妍先跟吳世江走，她倒是不去片場，隻是送吳世江下樓。進電梯時，吳世江進去前隻衝韓沐妍招手示意她進去，讓其他人等下一部電梯，等電梯門關上，老大就訓了忙內一句，沒規矩。

這說得是之前會議上，忙內不給部長面子，正確答案應該是宋榮勳說得那樣，無條件支持領導的立場。

挨罵的韓沐妍乖乖鞠躬道歉也不給自己找什麼理由，吳世江倒是給她找理由，就算是實話也不能說出來啊。

“我知道你對部長有怨氣，再忍兩天，宋榮勳已經確定要走了，等項目結束，他也算多了個好看的履曆，會去外部製作公司。你也就忍這兩天，頂天不就是三五個月，這點時間都忍不了，你以後還怎麼在公司待真辭職走人啊？”

吳世江瞥了她一眼，“年輕人顧頭不顧尾，你一沒有正經出身（學曆）一沒有過往作品，光有本事，誰看得見？離開了台裡你能去哪，離開了我，你能不能再遇到一個願意讓你往前走一步的PD都不一定，忍字頭上是插了把刀，但你得為以後想想知道嗎？”

老大看忙內束手垂頭還算老實，也就換了話題，“金順玉那邊你跟進點，她劇本越出越慢，我現在手上隻有五集，拿出你以前一次能弄十幾一十集的本事來，彆讓她那邊出幺蛾子。”

韓沐妍低聲應是，電梯也到了一樓。

鞠躬送走老大的韓沐妍去找作家吃飯，跟金順玉分享了宋榮勳要走的消息，作家聽了就皺眉，覺得小姑娘麻煩了。

宋榮勳隻要不離職，就算時間過去八卦的影響力小了，多少還是要考慮聲譽的宋景投鼠忌器，會給韓沐妍弄點小麻煩類似剛才會議室上的操作。她如果在那種場合站隊維持劇集那就得罪了作家，以後的對接肯定有麻煩，金順玉要是看她不順眼，能給她找得麻煩多的是，光是拖劇本就能煩死她。

但宋榮勳要走人了，隻要他一走，最多也是三五個月，這事兒在組裡就真正翻篇。到時候宋景卡住韓沐妍那就是手拿把穩的事，隻要不讓她參與任何項目，她自然就廢了。

金順玉問韓沐妍之後打算怎麼辦，“我早就說你這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你對上宋榮勳再怎麼贏也沒用，宋部長又不是死了，你在他手下做事，怎麼都跑不了。”

還真沒覺得宋部長是個麻煩的韓沐妍笑言，“我比較想知道，宋榮勳要去哪個製作公司，他搞不好會是個麻煩。”

“他？”金順玉不解，“他還能找你麻煩？”

韓沐妍給她倒了杯酒，“不好說啊，關係戶總是特彆難搞。”說著轉了話頭，“您的劇本越給越少了啊，這可不太好。”

“這是我的問題嗎？創作靈感枯竭懂不懂！”金順玉瞪她，“你之前在會上說什麼看數據，就記得吳世江是你上司了是吧，不把我當回事啊？”

“您單槍匹馬連個小作家都不帶就跑去台裡開會，不也是很清楚這種會議開了沒結果麼，那我在會上能說什麼？”韓沐妍笑，“看數據就是站在您這邊的答案啊，數據要是不好就證明了您說的觀眾審美疲勞是對的，數據要是好，我們都開心，這答案不好嗎？”

金順玉笑罵她一句，“你跟著吳世江彆的沒學會，哄人的話術倒是一套一套的。”

在哄人這件事上，韓沐妍最近哄得最多的是給她打工的小作家。對上樸雪秀，她是強壓派，我給錢你乾活，彆那麼多屁話。但對上金尚春，走強壓路線能把小姑娘嚇得一個字都寫不出來，不是裝死是真怕。

韓沐妍也沒搞懂金尚春為什麼那麼自卑，一點沒誇張就是這個詞，她對自己很沒有信心。聽話是真聽話，她讓她怎麼改，她就這麼改。問題在於她太聽話了，如果韓沐妍能從頭到尾的寫劇本，那乾嘛還找個作家，她就是寫不出來，她能當個挑刺的甲方，卻沒辦法化身乙方乾活。

因此，韓沐妍看金尚春的劇本的時候，隻能哄著她，跟她說我覺得這段非常不錯，那段也非常棒，就是這裡稍微需要改改。小學妹是個收到了誇獎才能跟打了雞血一樣文思泉湧的類型，多少有點神奇，給韓沐妍都弄得哭笑不得，舉凡見面都是哄著她。

她們也接觸了小兩個月了，韓沐妍做好了新項目企劃，金尚春也寫出了前五集的劇本。

要是在海的那邊，這點進度隻是個開頭而已，但在這邊，按照前一個項目的經驗，韓沐妍已經準備給自己的新項目找買方了。

此時《回家的誘惑》已經播到一百一十集，收視率每況愈下，組裡的氣氛愈發糟糕。按照普通電視劇的收視率標準，他們依舊是爆款，第一百一十集的收視率最高峰是29.7，穩穩的同檔第一。但如果跟自身收視率比，從最高峰的42.9跌破了30，都算得上大跳水，非常恐怖。

台裡再度開會，台裡這些天一直在開會，舉凡能擠出那麼兩個小時就要把所有人召集來開會。韓沐妍都搞不懂這幫人哪那麼多會要開，數據都開始擺爛了，還有什麼好開會的，直接砍劇集進大結局啊！

但電視台這種刻板的組織就是有無數的會要開，圍繞著到底要不要砍劇集的會議開了，還有具體要砍多少的會議。這其中跟韓沐妍有牽扯的是一些品牌開始壓價，收視率既然掉了就彆想再有劇王的待遇。

必須要說，這對韓沐妍也是很新奇的經曆。哪國的娛樂圈都非常現實她一直都是清楚的，但南韓電視圈現實到說翻臉就翻臉的地步是她沒想到的，果然福禍相依這個詞非常有道理，邊拍邊播的製作機製就是讓內部廝殺極其血腥。

韓沐妍手上掉了七個品牌讚助，每掉一個她就在開會時被部長訓一頓，這是她本職工作的問題，什麼項目成績不好品牌方自然會撤沒人管，反正你工作沒做好，就應該挨罵。

被罵得狗血淋頭的韓沐妍在罰站挨罵時，時常感慨南韓市場是真難混啊。順帶在腦內回憶，金尚春的本子還能怎麼改，以及她要去哪給自己找個新老板。

現任老板罵人是當著全世界開罵，不止在會議上罵，會議結束後在大辦公室碰到還會訓斥她。被罵的韓沐妍自己沒覺得怎麼樣，碰到這種事就隻能忍啊，難道還反駁嗎，這可不是‘紅色職場’下屬還能據理力爭，在這邊被上司罵已經算很好了，還有挨揍的呢，真打，超凶。

臉皮厚得驚人的韓沐妍壓根就不在乎唾液橫飛的宋部長，但所有旁觀她被罵的人在乎。最初的幾次，大家還覺得宋部長是借題發揮，出於狗血八卦的餘波沒完全散，大家多少對她還有點同情。可幾次之後，眾人的同情不免就會帶上‘受害者有罪論’的思想，為啥老是盯著你罵，為啥你的工作老是出問題，是不是你能力不行？

最近主要精力是在給自己找新碼頭的韓沐妍起先還沒察覺到輿論風向的變化，提醒她的是小助理。

金采恩就是個哭包，壓力一大憋不住就會哭。韓沐妍在電話裡聽她帶著哭腔說又有個品牌方要撤讚助，歎了口氣。她倒不是因為品牌方撤讚助歎氣，而是疑惑這妹子怎麼那麼能哭，她為什麼就沒有這種說哭就能哭的技能，每次玩花招示弱都得靠妝容趁著，很容易露餡啊。

助理卻以為領導是為了又要被挨罵而歎氣的，哭唧唧的在電話裡安慰領導，這不是您的錯，巴拉巴拉。韓沐妍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對了，品牌方撤出為什麼是我的錯？

“你認為品牌方撤出是我的錯？”

“.....當然不是！是他們太勢利眼！”

韓沐妍沉默一瞬，換個問法，“組裡的其他人跟你說品牌方撤出是我的問題？”

“才不是您的問題！明明是.....”

是什麼都不重要，韓沐妍確定了，她的工作能力被質疑了。這才是真正的麻煩，南韓圈子太小了，她如果在SBS的名聲是工作能力有問題，那她跑去接觸其他電視台就沒未來了，找新老板的速度得加快！

新老板不太容易找，早前說過南韓電視圈寡頭壟斷，一共就三家競爭。韓沐妍目前是SBS的職工，還是個不怎麼有名的小蝦米，她想找另外兩家接觸，沒人會搭理她。即便內部知道她是《回家的誘惑》項目發起人，外界隻當她是個小蝦米而已，頂天有個兼職作家的身份。

這個身份不足以讓另外兩家對她另眼相看，劇王麼，哪家電視台沒出過，大家都有自己用慣了的團隊，不會輕易打破彼此友好的虛假氛圍就為了挖她一個小蝦米。

韓沐妍想找新老板跳出電視台必須去找外部製作公司，還必須是跟SBS關係友好的製作公司。不然她還是相當於‘背棄’老東家，從電視台跳去製作公司，這可以用職業發展規劃不同來解釋，之前又有個‘被欺負的八卦女主角’的基礎設定，她想走人，說得過去。

去其他電視台或者其他電視台友好的製作公司，那就不是一回事了。她一個半路出家的人得到了SBS的賞識，這叫知遇之恩，背棄恩人，另謀他主？哪家都不會用她。

韓沐妍原本的計劃是跳去PAN，業內公認的三大製作公司之一。早年是跟著KBS發家的，成了巨頭後同各家電視台都有合作包括SBS。她會想跳去這，是此前在一個酒局上跟那邊的部長接觸過，之後也一直維持著不遠不近的關係，多少算個熟人。

她這種小蝦米想要給自己找個伯樂不是那麼容易的事，絕大多數人根本不把她當回事。自《回家的誘惑》大爆後，韓沐妍所有的空閒時間基本都用來跑酒局了，就是想給自己找個伯樂。她打著大爆項目的PD兼作家身份端著酒杯到處晃，也沒晃出幾條人脈，倒是喝的差點胃出血。

沒辦法，年輕女性疊加沒有學曆以及小PD和小作家等重重不受重視的先天條件，讓韓沐妍在酒局上很難混。尤其是女性這一點，業內排斥感太強了，歧視都是擺在明面上的。她最初想去接觸的綠蛇，在她端著酒杯去跟對方的一個小組長搭話時，那人都是從門縫裡看她。

女人做PD？太辛苦了吧，這一行不適合你，小姑娘漂漂亮亮的，還會寫本子，那當個作家多好呢。

彼時的女PD含笑附和，轉臉再進酒局就隻對女性下功夫。可惜在這個行當裡，女性歧視女性也並不少見。世界一度對想找新老板的韓沐妍關上了所有的門，在她跑了大半年後，勉勉強強才找到一條窗戶縫。

李賢美，不記得這位的給個提示，金尚春的母親。

最初兩人是在一個作家的聚會上偶遇的，韓沐妍會來還是有人約金順玉，她跟著蹭進來的，秉持著有棗沒棗打一杆的態度，隻要有酒局她必去。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麼，她就是隨著準備著去找尋機會的。

金順玉介紹李賢美時說的是電影作家，韓沐妍聽了隻是笑笑，隱約覺得名字好像在哪聽過但是沒想起來。還是對方聽說她叫韓沐妍，就端著酒來跟她搭話了。

到這，韓沐妍才知道，這位前輩是金尚春的母親，準確的說是，繼母。不過韓沐妍一開始不知道，還恭維人家真年輕，被金順玉在桌下偷摸撞了下膝蓋，迅速反應過來這裡面可能有問題，就秒速切換話題，誇金尚春很有才華。

有才華的金尚春是個小可憐，故事的講述者是金順玉。話說當年，金尚春才四歲，親媽就因病離世，父親獨自帶她，不太會，搞得孩子在小學因沒媽遇到霸淩被欺負死了都不知道，還是小孩子下手沒輕沒重，一次意外把金尚春從樓梯上推下去了，頭破血流送醫，當爹的才知道女兒一直在被欺負。

後來為了照顧女兒，金爸給孩子辦了休學，請年輕女大學生回家當家教。家教是怎麼跟雇主變成夫妻的，金順玉就不清楚內情了，但雇主涼了，從學生變成女兒的金尚春就一直跟著李賢美，這是不少人都知道的。

“等等，我捋一下。”韓沐妍讓她先停，“你是說，金尚春現在無父無母，跟著繼母生活？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呢？都沒了？”

金順玉拍了她一下讓她小聲點，“我哪知道，我跟李賢美也不熟，相較於她，我跟金前輩比較熟，就是金尚春的父親，那位前輩是很有名的製作人。”

微愣一瞬的韓沐妍擺手表示這不重要，進重點，“那她們母女...我是說，她們關係好嗎？”

“前輩都離世七、八年了，我也沒聽說過她們分開了，李賢美也一直沒再嫁，應該還不錯吧。”金順玉反問一句，“你問這個乾嘛？”

韓沐妍笑笑，她想撈條魚。

撈魚的過程簡述一下就是韓沐妍找機會又跟李賢美玩了一次‘巧遇’，這次碰到後，她就假裝不經意的提及，我跟你女兒在合作一個本子。李賢美自然是知道這件事之前才會找她搭話，聽她那個說法也能猜到她想表達什麼，就問，本子創作的不順利嗎？

“創作還算順利隻是....”韓沐妍歎了口氣，“找製作公司方面不太順利，您可能知道我是SBS的人，但SBS這邊....”搖搖頭。

李賢美以為是SBS看不上，想了想，“明天下午你有空嗎？”

本來沒空的韓沐妍找機會跟宋榮勳吵了一架，還是在不少人都看到的情況下，隨後就有空了，翹班去見了那條窗戶縫。

窗戶縫....不是，裴京珠就這麼出現在韓沐妍面前。這位恰好是之前韓沐妍一直保持著聯係的PAN的部長，女性。但她主要負責的方向不是電視劇製作，而是版權運營。

怎麼都是圈內人，韓沐妍也不管什麼專業隊不對口，這是難得的機會，她是帶著企劃案去的，希望對方賞光鑒賞。看完企劃案的裴京珠在當下說是不錯，但之後就沒消息了，韓沐妍不好催，就一直拖著。

拖到今天，韓沐妍從小助理那聽說她工作能力被質疑，就不想再拖下去，既然陽關道走不通就試試獨木橋吧。

“你居然會約我見面？”

接了電話來的樸雪秀剛進包間都沒完全進門呢就對韓沐妍開嘲諷，大有你也有求到我頭上的一天。韓沐妍想找的是她爸，卻顧慮對方介紹了她進SBS，這才兩年不到她要跳槽，那位對她的觀感會不好，隻能走迂回路線了。

對上小公主，韓沐妍很清楚哄是沒用的，這位很神奇的吃硬不是軟，你得能壓過她，她才會說人話。因此面對嘲諷，她也沒讓著，就從包裡掏出劇本梗概往桌上一丟，直言。

“能不能幫個忙？”

“不能！”

“再見。”

“切~”

樸雪秀把包一甩，人往沙發上一座，拿起了桌上的劇本，隨她走不走。那韓沐妍肯定不會走啊，還討好的衝她笑了笑呢，得到一個鄙視的白眼，反倒真正的笑了。

她笑了，樸雪秀沒笑，還是小眼神翻翻的，依舊是鄙視的態度，但她拿起了劇本後就翻開來看了，那什麼態度就不重要了。

韓沐妍在她看的過程中，以九分真一分假的話術跟她講新編的故事。故事以SBS電視部的部長有個侄子為開端，那侄子看上了她，追求不成玩強迫，她被逼無奈，主要喝醉了，一時沒控製住，雙方發生衝突。人家是關係戶，她就是個路人甲，雙方有矛盾，肯定是她倒黴。

在故事裡目前已經快接近走投無路的韓沐妍表示，她在SBS是待不下去了，得想辦法給自己換個新老板，這個本子是投名狀，拜托小公主拿回家給她爹看看，給她一條生路。

劇本翻了兩頁就被狗血八卦吸引的樸雪秀，在聽故事的時候是個非常好的觀眾，會隨著情節發展給予各種反饋，比如反派登場後三不五時就要罵兩句，還對女主角恨鐵不成鋼。

“你就會對我凶！那種人你還接受道歉，打死拉倒！”

韓沐妍乖乖挨罵，歎氣求饒，“我也很後悔我喝那麼多酒。”

“誰在說喝酒，沒喝你也應該把他打死！”樸雪秀更嫌棄她了，“你居然後悔喝酒？！”

韓沐妍無奈，“那我能怎麼辦，後悔我沒個厲害的伯父嗎？我現在讓我伯父去奮鬥也來不急啦。”

有被逗笑的樸雪秀笑完又生氣，“這跟伯父有什麼關係！”頓了頓，“不是所有家裡有關係的人都是那種傻逼！”

“當然了，你就不是，你是自力更生的小公主~”

小公主很無語，“你求我幫忙還嘲諷我？”

“我明明是在誇你。”韓沐妍不認，“說你自力更生不好嗎？還是你不喜歡小公主？”

“閉嘴吧！”樸雪秀一個眼刀飛過去，劇本也被她合上了，不用看了，“我會給我爸，但成不成，我不保證啊。”

雙手合十衝她拜了拜的韓沐妍說，“能有個機會我就謝天謝地了，我隻是尋求一個機會。”

被懟了，樸雪秀會刺回去，但真的看到她示弱，又有點不太舒服，“也不是什麼大事，你不用這樣。”

“這是大事。”韓沐妍放下手衝她笑，很溫和的笑容，“你幫了我一個很大的忙，不管成不成我都欠你一個人情，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還。”

動了動肩膀的樸雪秀又摸了下劇本的封面，一時不知道要怎麼回。

韓沐妍揚眉笑開，“哎一古~我們小公主害羞啦~”

“呀！”

小公主憤怒，韓沐妍大笑。笑聲漸漸弱下去，樸雪秀沒忍住也翹起了嘴角，拿著劇本邊往包裡放，邊懟她，求人都不會，說的都是什麼啊。

事情進展那麼順利，韓沐妍難得發個善心，教導目前是同齡的‘小妹妹’，“你其實吃硬不吃軟，對你越直接越好。這其實不是好事，碰到這種花招多的，你就被吃定了。”

“誰被你吃定了，你想得美。”樸雪秀才不信呢，“我是看你劇本確實好，確實有才華，不然誰管你。”

善心也隻有一秒的韓沐妍當然不會說什麼，你壓根也沒看劇本的話，反倒順著她講，“你其實也有才華，隻是需要再打磨。”

樸雪秀聽了這話糾結一秒，問她，“你是不是也覺得我要被現實毒打？就是要經曆磨難，才能寫出真正好的作品？才知道人間苦難，而不是隻會寫風花雪月。”

“誰跟你說的？”

“就....有人這麼說。”

“誰？”

“有那麼個人啊。”

“.....男人？”

“乾嘛？”

韓沐妍懂了，“男人。”

“男人又怎麼了？”樸雪秀有些彆扭，“男人就不行嗎？”

韓沐妍不覺得男人有什麼問題，關鍵是，“如果那個男人隻是跟你聊劇本，那苦難確實靈感的源泉這點無可辯駁。可那個男人如果跟你聊人生，聊愛情，再跟你聊苦難，你就得離他遠一點了。”

“為什麼？”樸雪秀不解。

並不想摻和太多的韓沐妍沒有跟她深聊的打算，隻是提醒一句，“這個社會最大的謊言就是那些成功的人告訴還在奮鬥的人，你們要努力，你們要把苦難當福報，要接受社會的毒打，要學會先苦後甜。那些跟你說，現在的努力都是為了耀眼未來的人都是騙子，他們隻是想忽悠你乾白工而已。”

樸雪秀沒聽懂，“先苦後甜有什麼不對？”

“我這種人安慰自己想要發財就得奮鬥，那沒問題。總得打得雞血日子才過得下去麼，不然也太悲催了。”韓沐妍笑言，“但對你而言，你已經在吃糖了，你的生活本就甜如蜜為什麼要去接受社會的毒打。毒打之後呢，苦難之後呢，依舊是為了成功，為了發財，為了吃糖。”

“你生活裡不缺蜜糖，再去為了成功尋找苦難是本末倒置。是不是經受苦難才能成為偉大的作家我不知道，但如果你寫的是電視劇的本子，想成為成功的電視劇作家，那與其去尋找所謂的苦難，還不如跟你爸哭，那不是更容易。”

鼓起臉的樸雪秀不高興，“我不想靠我爸。”

“有捷徑乾嘛不走，當然，自力更生也很棒。”韓沐妍表示小公主很棒，隻不過，“我說的跟你爸哭的意思是，你可以去詢問你爸有沒有認識什麼特殊職業的人，比如公檢法，他們見識過的苦難通常都不少，你可以找他們當采訪對象，擴充一下素材庫，那不比你親自去吃苦強？”

好像有點道理，但樸雪秀覺得，“你本來想跟我說什麼，就是男人女人什麼的，你本來想跟我說什麼？”

韓沐妍抿唇笑開，小公主很敏感呢，“我本來想說，如果男人讓你吃苦你就讓他滾蛋，要一巴掌甩過去，跟他說我爸都沒讓我吃苦，你算老幾？但，說不定你們不是那個關係，就沒說。”

眼神飄忽一瞬的樸雪秀表示，“我們本來就是不是那個關係。”

聳肩表示她隨意的韓沐妍虛指了下她的包，“拜托你啦。”

小公主還是很靠譜的，劇本送出去第三天，韓沐妍就接到了公主爹的電話，約見面。

就在韓沐妍把企劃案遞給樸明光時，她擺在桌上的手機震動，偏頭一看，來電顯示的名字是裴京珠。

世界因性彆關上的門被能力推開了，那還是個雙開門。

站在雙開門前的韓沐妍有了個甜蜜的煩惱，她選誰到新老板比較好呢？

“綠蛇？”

“嗯。”

吳世江看她表情不對，疑惑道，“綠蛇怎麼了？”

“沒什麼。”韓沐妍笑笑，“有些意外而已。”

綠蛇怎麼了？宋榮勳跳槽的製作公司是綠蛇。

雙開門變成單開門，韓沐妍決定她的新老板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