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第十一章(1 / 1)

隻活今天是說給活人聽的, 而亡者,永遠停留在了昨日。

新年將至,紐約唐人街裡到處張燈結彩,柳夢凡則是在相鄰兩條街的小教堂裡祭奠故人。當年故人的葬禮並非在這裡舉辦, 當年故人連個葬禮都沒有, 柳夢凡之所以會到這裡來懷念故人,是因為當年故人是在這裡向她求婚。

當年的少女認為嫁人的前提是男朋友應該向她求婚, 而不是帶著去跟爸媽提親。男朋友知道後給女朋友暗搓搓準備了一個驚喜的求婚, 求婚的地點就在這個小教堂。

自‘天王’離世的爭產事件讓柳夢凡發現金手指攜帶詛咒後,她每到除夕都會來這裡待一會兒, 也沒什麼特殊的目的, 無非是想來就來了。

亞洲人的農曆新年跟基督教的教堂是沒什麼關係的, 今天也不是禮拜日,教堂裡都沒幾個人。柳夢凡在裡面坐著發呆, 單純的發呆,腦子空空的,什麼也沒想。

發呆麼,神遊,注意力不集中, 等她回神時才發現,身旁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還是亞裔的面龐,年輕男性,一身黑西裝套著駝色的風衣,看著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是誰。

柳夢凡環視一圈,再看向身邊的男人,空那麼多位置你專門坐我旁邊?

來人對上她視線, 衝她笑笑,伸手衝外面指了指,好似在講出去聊。柳夢凡歪了歪頭,還真是專門衝她來的?

確實是專門衝她來的。

“陳成俊?”柳夢凡凝神思索,名字也有點熟,誰來著?

陳成俊失笑,好多年沒有碰到需要他自報來曆的存在了,“順陽集團。”

順陽集團?柳夢凡在關鍵詞的提醒下,隱約有了印象,“陳養喆是你的?”

“爺爺。”

“啊~”

柳夢凡想起來了,順陽集團的第三代,長子嫡孫,理論上的繼承人,同時疑惑,“你來找我是為了?”

確定她認識自己是誰了的陳成俊看了眼周圍的環境,衝她笑道,“不知道方不方便請您喝杯咖啡。”

柳夢凡笑笑,“商業上的事你應該知道找我沒用,我對那些沒興趣。”不方便。

他們就站在教堂門口,女士拒絕了一杯咖啡的邀約,男人也沒有糾纏,也是笑著點頭,“打擾了。”

隔天,大年初一,柳夢凡在機場又見到了這位。如果說上飛機的機場是巧遇,那下飛機的機場還能碰到就不可能是巧遇了。

就在停機坪上見到對方的柳夢凡上車前看了對方一眼,對方衝她點點頭,兩輛車就這麼一前一後的開出了停機坪,抵達公爵夫人的莊園。在紐約碰面的人,真正坐下來聊兩句,喝杯咖啡時,已經跨越了國境線,到了倫敦。

此時是1998年,韓國剛因金融危機被迫打開國門,讓西方世界的金融怪獸們衝入市場,攪動風雲。

柳夢凡給了年輕人一杯咖啡的時間,詢問對方為什麼要見她。陳成俊的目的很簡單,來見見傳聞中的大股東而已。

去年柳女士的團隊在韓國買下的不止是某條街區,更多是收購各家集團公司的股份,常規金融投資,也可以稱之為乘火打劫,韓國都瀕臨破產,這時候不抄底入場怎麼對得起投資二字。

捧著咖啡杯的柳夢凡還是那句話,“你能專門去堵我就應該知道,我是不關心那些的。”

“我沒有專門做什麼,更多是巧合。”陳成俊笑道,“我約了人在那附近見面,恰好看見您下車進了教堂,本以為看錯了,好奇才過去的,沒想到您真的在。”

柳夢凡揚眉,“那在機場呢?”

“我還沒嘗試過私人飛機,也是好奇。”陳成俊依舊是笑著的,“那天見過您後,我跟父親打電話說起您,偶然得知您有一架很特彆的私人飛機,好奇去看看。”

並不覺得自己的飛機有多特彆的柳夢凡看他是不想說了,也就隨便他,放下咖啡杯,管家很有眼色的上前,送客。

這是他們第一次單獨見面,上一次見面是在什麼場合,身邊有多少人,柳夢凡已經不記得了。

兩人的第二次單獨見面是一年後,在馬爾代夫,準確說起來也不是單獨,兩人身邊都跟著人。柳夢凡在那邊度假,療愈失戀。助理跟她說,陳成俊來拜訪,詢問她是否要見。

時隔一年,柳夢凡已經想不起來他是誰了,當時沒答應所謂的拜訪,但在山莊組織的出海遊輪派對上,碰到了他。這次就不可能是巧遇了,陳成俊是帶著目的來的,他想要買柳夢凡手上的集團股份。

“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柳夢凡想不起來,但隱約覺得,“就是類似的事,你來跟我聊生意什麼的,有過嗎?”

陳成俊揚眉淺笑,“應該是沒有。”

“那可能是我記錯。”柳夢凡沒在意,順帶告訴他,“商業上的事,你找我沒什麼用,我不管那些。”

自然知道這一點的陳成俊,笑著講,“我在附近有個島,開發的還不錯,不知道您有沒有興趣去參觀一下。”

柳夢凡笑了,“那個島會讓我對商業有興趣嗎?”

那個島有一片絕美的海岸線,花了大價錢去開發完成,風景著實不錯,關鍵是從未有人涉足過,完全可以變成私人領域,以及主人表示願意賣。

“我們家的股份對您來說隻是一串數字而已,這個島卻能成為您王冠上的明珠,我覺得您更喜歡土地,相較於金融數字,土地更實在不是麼。”

赤腳踩著沙灘的柳夢凡低頭看著海浪淹沒腳趾,濕潤的沙碩,溫暖的海水,很舒服麼。

大姐姐詢問邊上的小朋友,“我對你們家不了解,但我見過你爺爺幾次,印象很深刻。以我對那位老爺子的印象,開發周期長達十年的島嶼不可能是小孩子的玩具,光開發的投入就不菲,再算上地價,你這是賠本的生意,你爺爺允許嗎?”

被戲謔成小孩子的陳成俊笑言,“事實上,這是我父親買下的,我爺爺可能不知道。”

扭頭看他的柳夢凡笑了,“行,這筆生意我做了。”

這筆生意讓柳夢凡名下多了個島,但雙方隻見過這一次,生意怎麼談,是團隊的事。她說了,她不關心那些。

兩年後,2001年。柳夢凡因Tom去了韓國,剛落地就碰到一位認出了股東的行政總廚。隔天,正是她在馬路上偶遇‘故人詐屍’的那天傍晚,年輕人第三次出現。

這次說不好是巧遇還是刻意的,那天柳夢凡的原計劃是去看要為父母買的地,早上出發,意外碰上了故人,她沒心思去看地了。重回車裡,不管是客串的房產中介還是司機都不敢詢問老板是否繼續行程,車就漫無目的的開,至少繞了首爾半圈,她才緩過來說行程繼續。

繼續的行程是先去吃飯,都已經是下午了。飯後,他們再度去看地,看中了,要買,自然要見賣家。

進賣家本該隻是金泰榮的事,但金泰榮說,賣家想見買主一面,柳夢凡帶著點疑惑的心情去見了人,正是陳成俊。

在包間裡等了一下午的陳成俊對推門而入的柳夢凡笑著招手,說一句‘好久不見’,看她不解,啞然失笑,居然又被忘記了呢。

這個人好像,從來就沒記得過他。

陳成俊跟柳夢凡的初遇是1991年,那年他十七歲。少年不知愁滋味,正是天老大我老二的階段。彼時他還在國外留學,突然被父親一個電話叫回國,就為了去見柳夢凡,或者說公爵的未亡人,又想不開嫁給戲子的女人。

當年‘小明星’來首爾開演唱會,柳夢凡說起來算是個隨行人員。但這位隨行人員來頭過大,大大小小的人去都攜家帶口去拜會。就為了見這麼個人特地讓自己回國,陳成俊即不理解有點不耐煩。

父親對這位女士的評價是腦子有點問題,小明星麼,喜歡就養著啊,養一群都行,結什麼婚,這還不是腦子不好?女人腦子就是有問題。

母親對這位女士的評價是,活得可真瀟灑,還真是隻要開心就什麼都敢乾,跟小明星結婚,那都不是下嫁,就是瀟灑。

父母對同一個人的評價南轅北轍,而爺爺對這位女士的評價是沒評價,商業上有可能需要對方幫助,說不定什麼時候能成為合作者,那就不需要評價,交好就行。

聽了各種說法的陳成俊見柳夢凡之前,對這位女士的觀感實在說不上好,覺得她很麻煩,非讓他見一面什麼的。等見到了人,十七歲的少年,恍惚好久,此後經年,一直未能忘卻。

美人,陳成俊見得多了,富家子弟身邊怎麼會缺美人。初見,美人確實夠美,但也就是如此,是個美人而已。他跟著一家子長輩去拜會一位夫人,對方是否是個美人不是很重要。

那是一場酒宴,歡迎會,場子裡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陳成俊壓根不想多待,哪個少年會喜歡在父母眼皮子底下待著,一直想找機會跑,可他沒跑掉。很多家長帶著兒女去了酒會,李媽媽拖著兒子見這家的女兒,再去跟那家的女兒聊聊,折騰好久。

實在被另類相親局搞煩了的陳成俊躲去了戶外的小花園,站在角落裡準備抽根煙就回去,不然他媽又到處找人。那根煙剛點燃,有人過來了,他以為是來找他的,聽到腳步聲就藏在了花圃的後面。

他藏好了,人也來了。來的是兩個人,在說著什麼,粵語,他聽不懂,通過修建過的花球縫隙裡瞄過去,才發現來人大概率也是過來躲清閒的。他們是這場酒宴的主人公,被歡迎的夫妻。

夫妻倆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女人開始撒嬌,聲音嗲的很,聽的陳成俊起雞皮疙瘩,他得稱呼那位為女士啊,如果按照父親的輩分算,他得喊阿姨,雖然對方隻比他十來歲,但長輩撒嬌什麼的,還是有點詭異。

撒嬌的阿姨讓陳成俊有點想跑,可那邊不走,他也沒辦法走,就很煩。他正想著要不要乾脆出去的時候,邊上沒動靜了,疑惑著望過去.....他們在接吻。

艸!

陳成俊當時真的白眼都快翻出來了,心裡都在罵臟話,在他即將扭頭眼不見為淨的刹那,被親吻的女士好似感受到了他的視線,睜開了眼。

四目相對,女人愣怔一瞬,男孩受驚。

四目相對,女人揚眉一笑,男孩愣住。

四目相對,女人衝男孩眨眨眼,隨後捏著丈夫的耳垂結束了親吻,勾著丈夫走了。而男孩,驀然發現,他什麼都不是。

不誇張的說,那是陳成俊首次發現,他什麼都不是。陳養喆的孫子這個名頭,在很多人眼裡是太孫,可在某些人眼裡,什麼都不是。

此後經年,陳成俊難以忘卻的並非是什麼美人,而是在柳夢凡眼裡,他隻是個路人。

這之後他們也有過幾次見面,都是孫子跟著爺爺去拜會某位女士。直到那年在紐約,陳成俊還真是偶然在教堂門口見到了柳夢凡,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跟上去了,跟上去了,再度確定,他在對方眼中依舊是個路人,甚至是沒有名字的路人。

馬爾代夫的那次見面,本來陳成俊是沒機會去的,跟這位女士聊生意,他還差一點,需要父親去。但他以父親需要留下盯著某人的借口,找到了去見那位女士的機會。再次見面,對方依舊當他是路人甲,怎麼說呢,毫不意外。

到如今,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見面了,這次見面算是陳成俊的刻意為之。他最近過得不太順,板上釘釘的繼承出了岔子,看上去什麼都有了,又好似什麼都不是他的,他就想見見那位把他當路人的女士,讓自己冷靜下來,好繼續用平常心去戰鬥。

今年順陽集團出了不少大事,最大的一樁是老會長離世,繼承問題各方糾纏最後結局總的來說對陳成俊是有利的,他的父親成了會長,他從太孫晉升為太子。但也是今年,他得知奶奶曾經買凶想製造車禍殺了爺爺,而他的妻子告訴他,我懷孕了,如果有必要,我會為了我孩子成為可以謀殺情夫的奶奶。

血脈相殘的故事大概隻會發生在他們這種人的家裡,怎麼說呢,很有趣啊。

今天陳成俊本來非常忙,他最近都很忙,剛成為太子,手上事務繁雜。原計劃隻是中午跟柳夢凡見一面,聊兩句就分開。可他們中午沒見到,原因不明,就是沒見到。他本該走了,一塊地的買賣而已,不需要他出面。

可不知道為何,他就是想見她一面,因此一直沒走,一直等到現在。等那個人真的以‘你是誰’的面貌出現,還真的出現了,不愧是你啊。

柳夢凡望著笑容明顯變大的陌生人,不是很確定的問,“抱歉,我記性不太好,您是?”好久不見什麼的,應該是見過吧?

“陳成俊。”都不知道多少次自報家門的陳成俊笑得可開心了,“陳養喆的孫子。”

“啊~”柳夢凡想起來了,順帶想起來,“你爺爺是不是....”

“半年前走了。”陳成俊笑意微收,伸手示意她坐,等她坐下後聽到一句‘節哀’,抿唇把笑意壓下去,半開玩笑的說,“對您而言,應該是好事。”

柳夢凡不解,陳成俊就講,“父親為了籌集現金付遺產稅花了點時間,集團的股價有些波動,您的份額聽說又漲了。”

“抱歉,我不太清楚那些。”柳夢凡還是那句話,“生意的事我不怎麼管。”說完感覺這話有點熟悉,突然想起來,“你....你是不是....”努力回憶,“賣了什麼....什麼來著,對了!賣了個島給我?是你沒錯吧!”

虧本賣了個島的陳成俊對此可是記憶深刻,伸手給她倒茶,調侃一句,“您還真是貴人多忘事。”

貴人笑了,“你今天見我難道是想把島買回去嗎?”

“聽說那個島被您送人了?”

“對。”

柳夢凡笑道,“家裡有孩子失戀了,哭得好慘,我帶她去那個島玩,她挺喜歡的就給她了。”不過,“你要買也可以買,她估計也不會玩多久。”

陳成俊微愣,突然說,“看來我得再買個島,如果孩子失戀,不能沒有東西哄。”

“那你過段時間去問問,那個島開發的很不錯。”柳夢凡想起那個島就想起他了,“這次約我還是要談生意?”

含笑搖頭的陳成俊說不是,“就是聽說您回國,想著怎麼都應該見一面。”

這一面見完,柳夢凡對他就有印象了,因一座島和一塊地皮產生的印象。

這一面見完,又是兩年後。

2003年,雙方純粹因生意見了一面。陳成俊需要大筆現金,願意與集團股份做抵押,他聯係的是柳夢凡的團隊,大筆現金的調動需要老板簽字,柳夢凡在簽字時想起來這麼個人,就跟他見了一面,很短暫的見面,就一起喝了杯咖啡,閒聊兩句,都沒問你需要那麼多錢乾什麼,真就是閒聊。

再之後就是現在,又是一年後了。

2004年年末,沅彬跟柳夢凡說,我們活在當下。柳夢凡卻告訴他,我得去倫敦,活在當下不代表活在首爾,以及,小朋友,戀愛應該是開心的,你卻讓我覺得有今天沒明日不是多開心的事。

沒那麼開心的戀愛隨著柳夢凡飛去了倫敦暫時終止,而抵達倫敦的柳夢凡見到了陳成俊。

這次陳成俊是來拉投資的,他獨立出來了,不再是被家族庇護的富三代,而是努力成為富一代。小年輕今年碰到了很多事,家族分崩離析,他倒是沒有變成窮光蛋,跟絕對多數人比依舊算得上富豪,還是黃金單身漢的富豪,老婆都離婚了。但如今的日子跟往日的富三代相比還是有點差距的。

這段故事是繼子愛德華在家族聚餐上,用來舉例跟兒子們說明,家族爭產可不是什麼好事,最好老子給你們什麼,你們就接著什麼,省得鬨到最後得自己出來奮鬥。

柳夢凡聽的時候就當故事聽,聽完沒過一個禮拜,愛德華跟她說,故事的主人公跑來拉投資,項目有點意思,年輕人非常有意思,他們約了中午吃飯,問柳夢凡想不想去見見有意思的年輕人。

有意思的年輕人在午餐時聊他的投資計劃,主攻房地產,恰好跟他們家的投資領域很搭,說著東亞大國的房地產未來非常可期,目前雖然困於政治原因不好直接入局,但借由聯合控股的方式還是有操作餘地,很值得大筆投入之類的。

柳夢凡聽到一半就走神了,她一貫對這些沒興趣,而兩個男人都看出來了。沒一會兒,愛德華先開口說,這家店的甜品不錯,陳成俊也跟著講,我覺得有點過甜。話題就這麼變成了英國人吃糖太誇張,亞洲人扛不住齁甜的甜品,柳夢凡就加入了話題,不無聊了。

這次見面才讓柳夢凡和陳成俊交換了聯係方式,而有了聯係方式就代表有了聯係,有了聯係就會經常見面。

年輕人經常去愛德華那裡,柳夢凡屬於年末也得履行老板的職責去公司隊長,雖然她更多像個吉祥物啦,但還是得戳在那證明她是老板,不然時間長了,底下人會不拿她當回事,這是藍眼睛教她的。當年藍眼睛說,老板可以放權讓底下人去做事,但老板不能完全放棄權利讓底下人忘記頭頂還有個老板。

拉投資的‘創業者’和投資公司的吉祥物老板,三不五時就能在公司見到,陳成俊第四次遇到柳夢凡時,就沒忍住問了一句,我以為你不管事,理解錯了嗎?

“我確實不管事啊。”柳夢凡表示他理解的很正確,“我就是個橡皮圖章,主要負責簽字。”

陳成俊環視四周,窗幾明亮的大辦公室,門口還掛著老板的名牌,這叫不管事?柳夢凡順著他的視線掃了眼辦公室,大概猜到他在疑惑什麼,就調轉目前還是‘大屁股’的電腦顯示屏,給他看。

對著‘哈利波特’沉默一瞬的陳成俊失笑,起身幫她把電腦轉回去,重新坐好後,就很好奇,“你其實不用來也可以吧?”

“不行,年末這個月我都得在這蹲著,每天至少一小時。”柳夢凡說著就歎氣,“沒辦法,我是老板麼,大BOSS也是要乾活的。”

大、小BOSS都經曆過的陳成俊懷疑她對‘社長’的理解有偏差,“誰跟你說,你必須要出現?”

“莉莉安(愛德華的妻子)讓我二選一,每年一個月過來露個臉,讓集團上下都知道老板是誰,或者每年抽時間去參加一些公開活動,讓全世界都知道柳夢凡是誰。”柳夢凡表示,“我選了一個月的,不然滿世界刷臉更煩。”

陳成俊不解,“為什麼非得二選一?”

“得位不正,容易被架空。”柳夢凡很隨意的講述很多人都知道的過往,“我的財富是繼承於我的丈夫,而在管理我的財富的人是我丈夫的兒子。我本來就對生意沒興趣,再長時間不出現的話,就沒人在乎我這個老板了,大家隻要聽愛德華的就好。”

“雖然我其實不太介意當不當老板,但莉莉安說,我今天的不介意可能演變為明天我買個甜甜圈都需要問愛德華要錢,到時候我再想重新回來當BOSS已經來不急了,沒人會在乎我的話。我得讓彆人在乎我的存在,我的話才會有人聽,而不是被當成白癡被糊弄,就像斷頭王後。”

斷頭王後是指法國曆史上唯一一個被處死的國王路易十六的妻子,瑪麗·安托瓦內特。這位原本是奧地利的公主,十五歲時同路易十六聯姻,很是過了一段奢華無度的生活。在她每年都要舉辦上百場宴會,購置無數華衣美食的日子裡,法國政府卻債台高築。

來自高層的壓迫導致了底層人民的反抗,底層爆發了革命,高層就涼了。在王室垮台時,所有屬於男人的罪責都被推到了女人頭上,恰好這個女人確實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她就變成了靶子,最後被送上了斷頭台。

事實如何已經不需要去講述,結局就是斷頭王後成為了曆史的罪人。以王國代指企業,企業如果運行良好自然萬事大吉,萬一出點意外,光有名頭不乾活的柳夢凡很容易被推出去擋槍。這是隻當橡皮圖章的危機之一,之二就是很容易被架空,賬戶裡的錢也很容易被掏空。

這個比喻讓陳成俊秒懂,卻有些不解,“莉莉安是愛德華的妻子,他們夫妻倆互彆苗頭嗎?為什麼會提醒你這些?”

“差不多。”這事兒就不適合詳聊了,柳夢凡換話題,“你呢,項目推進的怎麼樣?”

陳成俊一樂,“你確定你想聽嗎?”看她搖頭,笑得更開心了,“那你想吃甜甜圈嗎?”

“不要太甜的那種。”

“沒問題~”

他們倆沒有去吃甜甜圈,而是去吃了中餐,真正的中餐,不是法國改良版,不然兩人都吃不慣。

頻繁見面讓兩人變成了朋友,陳成俊自小到大都很少能交到純粹的朋友,不用考慮自己的家世也不用考慮對方的家世,否則不管哪一個都會讓友誼沒那麼純粹。

柳夢凡也很久沒有交到純粹的男性朋友了,曾幾何時她以為是朋友的人差點跟她玩‘囚禁’,她對此還是有點顧忌的。但陳成俊對她就隻是朋友沒錯,就是這朋友吧,試圖騙她錢。

“什麼叫騙你錢,投資,懂不懂啊你。”陳成俊笑罵她一句,“每年大選我們家都會給政治獻金,賭輸了隻是損失一筆錢,賭贏了未來無限寬廣,一個在位的總統能簽下的契約足以支撐一個家族的崛起。”

一個白眼翻過去的柳夢凡說,“我不懂,我才不要,誰當韓國總統關我什麼事。”說著就不高興,“我本來就不懂啊,你非得說。”

“姐姐!是您要問的!”突然切換韓語的陳成俊講完就樂了,切回英語,“所以你乾嘛要跟我聊什麼投資。”他不喜歡跟她用韓語溝通,會不自覺的用敬語。

壓根也沒在管語言問題的柳夢凡讓他彆甩鍋啊,“我聊的是我想買四合院,那種王府大宅,我跟你說那是保護單位,外國人買起來有點麻煩。是你跟我說在韓國操作這種事很簡單,隻要找對人就行。”

“是啊,然後你就問我要找誰,我跟你說找最大的,才會聊到政治獻金啊。”陳成俊把切好的牛排端過去,替換她沒切的那份,繼續切,順帶吐槽,“你都不喜歡切牛排為什麼要來吃?”

拿著叉子戳牛排吃的柳夢凡再次讓他不要甩鍋,“我一開始就說,我不喜歡切牛排,好麻煩。”

“你一開始說的是你喜歡吃這家店的菲力。”陳成俊都無語了,“我聽說這家店可露麗(甜品)好吃,主廚剛才推薦惠靈頓,你說,菲力很棒。所以我們才點的菲力啊,你又說你不喜歡切,那你以前吃牛排怎麼辦?”

“有人給我切啊。”柳夢凡不覺得這是問題,拿著叉子在兩人之間比劃,“就像現在這樣。”

現在切了半天牛排總算吃到嘴裡的陳成俊感慨一句,“是~總有人為你服務~”

被服務的柳夢凡樂得見牙不見眼,笑顏如花的姑娘讓男人眼眸微閃,隨後垂眉吃牛排。

還有呢?沒有啦。

飯後各自閃人啊,他們是在公司見到才會約了一起來吃飯,僅此而已。

他們在公司經常碰面,柳夢凡是每天都在,陳成俊時一個禮拜至少去三次。每次陳成俊結束了正事,都會去敲柳夢凡的辦公室門,進去跟她閒扯一會兒。

最初陳成俊這麼做隻是增加一些砝碼,讓上上下下都看到他和柳夢凡關係很好,有助於避免一些小麻煩。見多了(三次之後)就單純想去跟她聊兩句,在有那麼兩次敲門發現沒人時,知道柳夢凡每天也就下午來待一、兩個小時,他還調整了來公司的時間,方便陪她打發時間。

見多了(第二次見面)柳夢凡就跟陳成俊吐槽,在辦公室待著很無聊,雖然可以看電影、小說,或者玩遊戲,但還是很無聊。陳成俊給她找的第一個樂子就是給她帶了一部驚悚片去,號稱日本新出的鬼片,巨恐怖。

“我哪想不開看這個?”

“會怕?”

“當然了!”

陳成俊笑得可開心了,收獲一枚白眼,笑得更開心,“怕了時間才會過得很快啊,一個多小時很快就過去了。”

“你腦子有問題,我為什麼不能看個純愛電影過這一個多小時。”柳夢凡拒絕,“發神經不要發到我這裡。”

新交的朋友三不五時就會發個小神經,比如驚悚片,又比如....

“你不是不吃,還搶我的?”柳夢凡看他從自己碗裡挖走了一大勺冰淇淋,很是蛋疼,把玻璃碗往前推,“一開始問你要不要吃,你又說不要。”

本身並不喜歡吃甜食的陳成俊就樂,含著勺子講,“看你吃著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柳夢凡正準備再度吐槽他的沒事找事,餘光掃到他抽出嘴裡的勺子用舌尖舔了一下,眼神飄忽一瞬,算了。

又比如聖誕前夕,公司放假,柳夢凡的橡皮圖章生活也要結束了。

提前就知道柳夢凡過完聖誕就不會再來公司的陳成俊問她,聖誕是要跟愛德華他們一起嗎,看她搖頭,疑惑這種合家歡的日子,她怎麼會不跟他們一起。

“我要回首爾陪爸媽啊,你都說是合家歡的日子了。我爸媽在國外時間長了,我們家比起農曆的新年,更多是過聖誕節,他們都信教。”柳夢凡隨口一問,“你信什麼?”

“我信我自己。”

“....虧你說得出口。”

奇奇怪怪的朋友在送柳夢凡去機場的路上,突然問她,“要是我這邊沒談成功找你借錢的話,你會借給我嗎?”

“會吧。”柳夢凡隨口講,“你要借嗎?”

陳成俊嫌棄她,“你還真好騙啊,我才認識...半個月?你就要借我那麼大一筆錢?”

“是借又不是送,你給抵押物啊。”柳夢凡衝他齜牙,“把你的公司抵押給我,按期還不上,你就等著給我打工。”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好騙?”

“我以為你忘記了負責管理我支票的是愛德華。”

柳夢凡說著就笑了,“五千萬英鎊以內,我可以借你,不用抵押物。”

“我還真謝謝你,五千萬夠乾嘛。”

“五千萬很多好不好!你都窮到要拉投資了。”

“我窮到去賣血也不會隻借五千萬啊。”

“哇~”柳夢凡感慨,“你這才叫何不食肉糜,窮到去賣血的人我給五千萬韓元,他都能把我供起來。”

“行,我回家弄個神龕把你供起來。”陳成俊說著就開嘲諷,“八百多億韓元你說借就借了,還真夠有錢的,你最好是有那麼多現金。”

還真沒有那麼多現金的柳夢凡表示,“你報的出名號的銀行我想借五千萬都很容易,我乾嘛要有現金,銀行有不就行了。”

這話說得陳成俊想歎氣,“彆那麼好騙啊,改天我忍不住真的會想騙你的。”

用膝蓋撞他的柳夢凡讓他放鬆點,“沒關係,騙吧,我有的是錢。”

一個眼刀飛過去的陳成俊看她傻樂,深呼吸一聲長歎,“你都不知道我放棄了什麼。”

放棄了很多事的陳成俊送她上了飛機前,幫她理了下風衣翻起的後領,讓她一路小心。柳夢凡歪頭衝他笑,祝他拉投資加油。

這個年一過,兩人再見面又隔了兩年。

這兩年他們有過電話聯係但沒碰過面,陳成俊太忙了,富一代的創業期,忙到連睡覺都得擠著時間來,或者乾脆就是在交通工具上睡的。偶爾兩人通個電話,也就是陳成俊跟柳夢凡說,我吃到一個還不錯的東西,讓秘書天南海北的‘打包廚師’飛過去給柳夢凡,讓她嘗嘗看。

柳夢凡還真沒試過這麼勞民傷財的隻為分享一口吃的,富三代出身的創業一代就跟目前比他有錢的曾經窮人講.....

“你就說好不好吃。”

“......好吃。”

“是吧~”

確實吃到了好吃的柳夢凡隻是覺得,“你專門運個廚師過來再把人運回去,真的不覺得太誇張嗎?你可以讓秘書打包吃的過來,弄個半成品到這邊再讓廚師做就行,沒必要把廚師打包過來吧。”

“我吃的就是那個廚師現場製作的,當然要給你原汁原味才叫好吃。所以,好吃嗎?”

“......你腦子多少有點問題。”

腦子有問題的朋友在商海浮沉,主要遊走於亞洲。而柳夢凡活動的地方更多是在各個度假地,這期間,還在聯係的韓國人,也就是黃正民了,很偶爾會打通電話。

兩年後,又是一個聖誕節。柳夢凡回首爾陪爸媽過節,同樣在首爾的陳成俊去機場接她。

此時陳成俊已經殺回了韓國,插著富一代的旗幟,早兩個月前他就回來了,為了今年的總統大選。每年這個時候都是韓國有錢人們的一場豪賭,贏了就是一本萬利。

如今大選已經塵埃落定,上位的人麼.....

“賭贏了?”

“嗯。”

柳夢凡拍手給他慶祝,陳成俊望著她笑,換話題,“這次在韓國待多久?”

“不知道啊,看我媽什麼時候趕我走。”柳夢凡覺得,“頂天兩個禮拜。”

“你跟伯母關係那麼糟糕嗎?”陳成俊笑言,“下個月我有個樓盤開盤,你要不要去剪彩?”看她不解,歎氣,“你占股啊大老板,你是我最大的股東。”

這事兒柳夢凡知道,隻是,“按照股權結構,我不是隻能分紅麼,你才是決策人。”愛德華跟她說過,小年輕很精明,投資歸投資,股權分紅和有決策權不是一回事。

陳成俊詳裝驚訝,“你居然還知道股權結構?”

“我還知道我現在撤資你分分鐘流落街頭。”柳夢凡說完就笑了,“不要質疑你的大老板,我是不懂生意,但我很懂怎麼搞砸你的生意。”

捂著胸口的陳成俊假假的衝她叫,“我好怕哦~”

柳夢凡一腳就踹過去,“作你個頭!”

順勢抬手把她勾過來的陳成俊剛要說話,看她眼神不對,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沒看見什麼特彆的人,扭回頭問她,“怎麼了?”

偶然看到玩伴的柳夢凡笑笑,摟著他的腰,“沒什麼。”

偏頭掃了眼腰側手臂的陳成俊抬腳向前,“走,大老板,帶你去吃好吃的。”

“打包空運的廚師?”

“你居然要吃廚師?”

“你滾!”

“我不會,你滾一個我學學看。”

“我撤資啦!”

“哎一古~我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