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第一章(1 / 1)

趙女士沒生在一個好時代, 但凡她晚生三十年,這輩子就算不能大富大貴,也能衣食不愁。可惜就可惜在,她早生了三十年。

出生於一十世紀六十年代的趙女士從出生運氣就很不好, 她誕生的時代、村落、乃至於家庭都信奉‘帶把’的才是自家人, 女孩子是給彆人家養的, 遲早要嫁人,也遲早是潑出去的水。

‘小水窪’原名叫盼娣,前面還有三個姐姐,招娣、來娣什麼的,不過不重要,她出生時, 前面三個姐姐都被送人了。一來家庭貧困養不起, 一來反正是個女娃, 總之她沒見過她的姐姐。

盼娣沒有被送人不是家裡富裕了,而是她母親生她時大出血,人沒了, 村子周圍有嚼舌根的人說她命硬, 克親人。親人送不出去, 就隻能當貓貓狗狗的養。

大約真的是命硬,不管怎麼養盼娣都活下來了。活到不過四歲, 全家死絕,村子裡的人都躲著這個命硬的小姑娘走。算是被迫成為獨狼的盼娣遇到了命中的第一位貴人,在特殊年代住在牛棚裡的資本家....的小妾。

必須要說明的是,資本家本人並非無辜被冤枉,老頭確實有點問題,政治傾向不明。但老先生非常精明, 眼瞅著時局不對,本來準備要跑,可惜沒跑掉,就迅速轉移資產,找了關係躲進交通閉塞的小村子裡先蟄伏一段時間以待時機。

老頭來的村落就是盼娣的村落,這村子落後的程度,一直到九十年代村裡都沒通上電。

老先生並非盼娣的貴人,她真正的貴人是同樣沒跑掉,也是想要賭一把的趙媽媽。

趙媽媽的人生可就精彩了,出生民國,幼年被賣進八大胡同,憑借一把好嗓子被‘媽媽’養到十一歲,高價開|苞有了恩客。因時局混亂輾轉多地最後在十裡洋場落腳,也成了一位‘媽媽’,業內說起這位趙媽媽可是要翹起大拇指的。

後來還是時局混亂,這片大地上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日子過不下去了,趙媽媽就想著要不從良吧。恰好碰上一位大商人要給自家女兒請個‘嬤嬤’,趙媽媽就改頭換面又回了四九城,再度成為‘趙媽媽’。

趙媽媽是如何憑借殘存的風韻伏小做低當上主人家院子裡的趙媽媽,這事兒就不重要了,總之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故事多得是。

再後來時局再度混亂,老爺子瞅著風向不對要跑。跑之前給家裡各位都安排了去處。趙媽媽本該去港島養老,哪知這一家都沒跑掉。老爺子為了坐實自己被打落深淵的名頭,除了長子他費儘心思送出去了,其他人壓根就沒管,頗有些大廈將傾讓眾人自謀生路的涼薄。

趙媽媽這一生都在研究男人的心思,她很確定老頭這破船至少還有三千釘,與其她自己跑,不如跟著老頭子,日子就算過得清苦些總歸性命無憂。自戰火裡走出來的人,隻要能活,日子總有辦法過下去。

性命不止無憂還憑借‘我這輩子就跟定了老爺’的情意,趙媽媽成了老頭明面上的妻子,跟他一起去了小鄉村。

小鄉村的日子過得可一點都不清苦,住在牛棚看似是很糟糕,可他們也就在剛落腳時住了兩個月牛棚,等審查對他們的監管放鬆,他們很快就搬進了盼娣家。這其中有多少官商勾結也不是很重要,總歸趙媽媽多了個小丫鬟,盼娣。

順便一說,盼娣家的房子在她爸沒死時是她家的,她爸一死,堂叔說家裡沒人了,她後媽也生了個女孩子,孩子被送走,後媽被趕走,房子就歸了堂叔。盼娣大了,送走也沒人要,就去牛棚混日子,牛棚被占,她也沒資格反對,就像她沒資格反對她被資本家領養一樣。

哦,對了,那時候沒有領養,叫認乾親。

這認了乾親,女兒的房子不就是爹媽的房子。房子有了,女兒也有了,趙媽媽的生活就又好起來了,家裡家外的有個小丫鬟服侍,挺好。

好日子一長,趙媽媽就覺得這日子有點無聊,剛巧手邊有個小丫鬟,不如就當貓狗養養,養好了,未來未嘗不能給她送葬。四時八節的,好歹有人燒個紙不是,不然她去了地下,誰還惦記要給她點錢花呢。趙媽媽早年就傷了身子,一直也無兒無女,不過她‘兒女’也挺多,一直也沒在意過這些。

招娣七歲那一年改名為哲秀,跟趙媽媽姓,當小子養,未來是要招贅的,這不得給趙媽媽留份香火麼。老爺子可看不上鄉下的野草,想進他們家族譜,怕小丫頭沒那麼大福氣。

小丫頭既然是當小子養得,趙媽媽就不可能用教女兒的方式教她。這要撐門立戶的女人和要依靠男人活著的女人可不一樣。

趙媽媽養女兒跟養兒子有什麼不同也不用詳解,總歸有一條是一樣的,棍棒底下出孝子。犯錯就打,打到筋骨都軟了,也就能把人訓成狗,讓她往東不敢往西。

不巧,趙哲秀是跟著野狗混大的,那年代鄉親們自己都吃不起飯哪來的善心給她吃的,想填飽肚子,就得去爭去搶,去山林裡找條活路。她要是再長十歲真能成頭狼,可她現在十歲都沒到,就是一條狗。

最初幼犬給老爺子磕頭叫爹,也是衝著能有條活路,誰管什麼爹是誰,有口吃的誰都是爹。

爹都不管她,娘要管。還得站有站樣、坐有坐樣的管,最煩人的還是非得讓她認什麼字。有功夫折騰那些,她不如去倉房偷點吃的。

當娘的訓兒子,照死裡打,皮開肉綻都是小事。趙媽媽手上有數,這點傷,死不了人。趙哲秀心裡沒數啊,聖人言倉廩實而知禮節的意思是,不能指望一個自小滿腦子都是這麼喂飽肚子的獸類,懂得什麼叫讀書才能出人頭地。

趙哲秀極其厭學,打到死都沒想過要學習。當媽的被兒子大半夜的還能拖著半死不活的身體,從屋內爬出去偷吃的,也要放棄了,養不熟的狗,養了也是浪費時間。

此時,趙哲秀遇到了她生命中的第一個貴人,她爹。

老爺子起初隻是冷眼旁觀那娘倆鬨,當個樂子看,鄉下的日子那麼無聊,有點樂子也不錯。可這娘倆折騰了小半年,當娘扒了兒子滿口的牙,撕下她大腿內側的兩塊肉,小丫頭十根指甲都換過一輪了也沒學會一個乖,反倒眼底的戾氣愈發陰沉,當爹的覺得有點意思了。

這條狗要是養好了,能見血吃肉的。

老爺子接過了老太太的棍棒,大資本家很會調|教人,知道什麼叫攻心為上。

既然打死都不學那就交換吧,你學會十個字我給你一把黃豆,學不學?

趙哲秀的生存智慧還是有的,“一把黃豆是多少?”

老爺子笑眯眯的從碟子裡抓了一把,送過去,“這麼多。”

那麼多是多少?不知道。趙哲秀不會數數,看著好像挺多,乾了!

為了一把黃豆野狗成了人,符合當娘說希望的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了,吃得好了,黃豆管飽,偶爾還有地瓜和麥餅,骷髏頭有了人樣,當爹的發現,小丫頭眉宇間有點顏色啊。

秉持著廢物利用的想法,老爺子讓老太太也彆放棄,丫頭就是丫頭教成小子多浪費,女人該會的,你還是得教。

隻要有吃的,不管是女人會什麼還是男人會什麼,趙哲秀都學得會。

已然成人的趙哲秀十五歲了,老爺子眼瞅著時局愈發不好,決定找找關係,給老朋友送份大禮,好疏通疏通,看能不能讓他出國。

十五歲的趙哲秀就這麼成了趙永熙,認了另一個爹,當周圍鄰居眼中戰友家貧養不起的女兒。

還是那句話,倉廩實而知禮節,貞潔這玩意兒在一碗豬肉燉粉條面前,什麼都不算。

十五歲的趙哲秀第一次能吃肉吃到膩,十五歲的趙永熙,首次穿上裙子。

這個家裡,她有個大她兩個月的侄女,沒辦法當爹的都要七十了,認的女兒就算隻有十五歲,面對乾哥哥的女兒也得叫侄女。

侄女是個大大咧咧的假小子,家裡寵著,她覺得女孩子們矯情,尤其看不慣姑姑軟軟弱弱的跟著小白花一樣,成天帶著姑姑出去活動,指著能把她性子掰過來。不然在家說話稍微大聲點,這個姑姑好似都能被嚇到,搞得她束手束腳的。

十七歲的趙永熙遇到了第三位貴人,剛巧就喜歡柔弱小白花的霸道政三代,小圈子裡的太子爺。太子爺就好最後一口,對趙永熙很是上心,自詡真愛,還屁顛屁顛的跑去假爹家提親。

假爹當然不樂意啊,他好不容易把一根柴火棒子養成嬌豔欲滴的美人,正是賞花的好時節,怎麼能移栽呢。

當爹的不同意女兒就開始盤算,貌似太子爺給她買的小蛋糕更好吃,那不如就乾掉攔路的?

攔路的心梗而死,太子爺也沒娶上人,他爹媽不同意啊。小孩子們不知道的事,大人們總歸聽到過一些流言蜚語,怎麼可能同意。為了讓蠢兒子死心,當爹的給他弄下鄉了,還把沒了爹的趙永熙也給踢下鄉了,兩邊一南一北,結個屁婚,面都見不到。

趙永熙不在意能見到誰,她在意的是,下鄉了,肉好像又沒得吃了,這很嚴重。

為了能吃肉,趙永熙在這個比她當初的村子還落後的鬼地方尋摸一圈,也沒有找到能讓她躺下就吃口肉的人。既然躺下吃不上肉,那就得想辦法站起來吃。

趙永熙跑了,知情消失可是大事,滿天下都是找她的人。她直接進山了,翻了兩座山,從另一個縣的山腳下再出去,就又成了趙哲秀。

趙哲秀是個黑戶,乾得也是黑活兒,隻要有能買肉的錢,什麼都乾。

這夜路走多了吧,總會遇到鬼。她的運氣好像一直都沒好過,好死不死碰上嚴打,吃了顆花生米,臨了還想著灶上燉了豬蹄,也不知道便宜了誰。

生於六十年代死於八十年代的盼娣,但凡能晚生個三十年,隻憑借豁得出去這點,就一定能成個人物。可惜,她死在豬蹄還沒燉爛的冬天。

這一生有過三位貴人的盼娣,在這個冬天碰到了第四位,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的存在,她進入了遊戲。

那個也說不好是什麼存在的東西跟她說了一堆廢話,她基本沒聽懂,什麼遊戲、攻略,一個字都聽不懂。不過對方的聲音偏男性,對待無法反抗的男性,盼娣就是趙永熙。

趙永熙柔柔弱弱的問一句,“我怎麼做可以讓您滿意?”

GM卡殼一瞬,走流程。

玩家的容貌要調整嗎?趙永熙沒聽懂,沉默,GM當她默認不用。

玩家的性格要調整嗎?趙永熙還是沒聽懂,GM反應同上。

數次問答後,到了攻略目標選擇這一關,沉默就沒用了,趙永熙也發現不對了,對方的愛好有點奇怪,想看她和彆人做嗎?

黃暴台詞一出口,GM再度卡殼,也徹底發現,玩家壓根就沒搞懂遊戲。隨後是漫長的遊戲解釋時間,介於雙方的科技樹差距太大,趙永熙還是似懂非懂的,倒是確定了一件事,這位‘客人’想看個樂子,她負責創造樂子給客人看。

好換取....有肉吃。

那......

“您能讓我吃飽嗎?”趙永熙還是柔柔弱弱的小白花狀態,說一句殺傷力頗大的話,“如果不能,我可以當個男人嗎?”女人不太好弄肉吃啊,躺下還得找客人,站著隻要搶就行。前者太花時間,後者乾脆多了。

GM很確定玩家沒有聽懂他大段關於遊戲的科普,也確定雙方壓根無法溝通,那就直接來吧。

玩家離開了玄幻的區域,這個區域裡還留存的兩個的存在卻在談論她。

“你就這麼把人騙走了?小心她投訴。”

“她本來就是被騙來的,壓根沒有欲望,唯一的執念是吃飽飯,你確定她知道什麼叫投訴?”

“進了遊戲就什麼都懂了,靈魂這麼乾淨的存在很罕見,要是投訴你肯定倒黴。”

“隻要讓她在遊戲裡吃飽,執念散了就成同事了,還講什麼投訴。”

唯一的執念是吃飽飯的趙永熙剛進遊戲就碰到被強製吃飯的時刻,一個穿著花裡胡哨(迷彩服)的男人按著她的後腦勺往裝滿混合飯菜的鐵盤上懟,嘴裡叫著什麼給老子舔乾淨的話。

趙永熙正想著還有這種好事時,人已經暈了,暈後腦海中呈現的就是趙哲秀的人生。

趙哲秀,1992年生,恰好比‘盼娣’晚生了三十年。

作為新時代的小朋友,這位是個陽光少年。少年人性格無限開朗,小時候可愛,長大後帥氣,家裡的忙內,頭上一哥一姐,爸媽、兄姐都寵著,讓他活成一個小太陽,很是普照了不少人。

小朋友去年剛考上大學,爸爸問他是打算讀完書再去服兵役還是在國內讀了再去國外讀變成特殊人才,兵役的問題就能運作。小朋友的爹是個檢察官,本人的人品如何不談論,對待家人是非常好的,還是個老婆奴呢,

當爹的由於公務員身份,主要是沒混到大佬的職位不好搞太過分的操作,比如一開始就讓兒子掛美國籍逃避兵役,就隻能暗搓搓的來。但兒子是個正直的小太陽,拒絕親爹以權謀私,大無畏的去報名參加兵役了,等當爹的發現兒子搞得騷操作時已經來不急了。

小太陽進了軍營很快就碰到了來自社會黑暗面的打擊,他的直係前輩就是曾經在初中時鬨過矛盾的前輩。

初中,正直少年在課間的走廊上,偶遇傻逼前輩撿到一片同班同學掉落的衛生巾取笑。同班妹子都要哭了,正直少年覺得前輩超級傻逼,上前跟前輩對剛。

對剛變成約架,約架變成打架,打架後雙方請家長。學弟有個當檢察官的爹,學長的爹卻是個酒蒙子,來見老師都是半醉不醉的。酒蒙子爹進了老師辦公室還什麼都沒問呢,就甩皮帶抽兒子,這給正直少年看懵逼了,什麼情況?

情況就是不良少年有個也不怎麼樣的家庭,家庭教育的確實導致他自尊心比天高,出了這事兒沒辦法恨爹就恨正直少年。

兩人在初中是死敵,高中壓根不同校,沒想到在軍營碰到。

韓國的規矩本來就是前輩大過天,再疊加軍營的環境,前輩上來就想找麻煩。正直少年才不慣著什麼前輩,當面就懟,差點又打一架,長官來了,前輩被教訓了,聯隊的人就知道,新兵頭上有人罩著。

新兵本人隻認為,他是正義的,正義能有什麼錯?

正義當然沒錯,但頭上有人會被孤立。沒人欺負正直少年了,但也沒人靠近他。誰靠近他都會被那個前輩教訓,不能親手揍他,還不能玩孤立麼。

孤立把自小頗受歡迎的少年玩得很鬱悶,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他也忍了。偏偏他又看到了不平之事,他們小隊裡有個藝人,跟他一樣的新兵。起初對藝人是有點好奇,但藝人跟大家一樣躲著他走,少年的好奇就沒了,隻有懶得搭理。

懶得搭理的藝人剛過新兵訓練期,放假回來的半夜被長官叫醒,就睡在藝人邊上的少年也醒了。醒來後聽長官在那問男藝人休假有沒有去見女藝人,關鍵是有沒有女藝人的號碼能分享。

男藝人一開始不想給,長官也沒說啥,隻是後續所有的夜班都分在藝人頭上。同時要負擔夜間巡邏和白天訓練的男藝人,一個禮拜暴瘦十一斤,老實了,上交女藝人號碼。

長官很滿意,正直少年很看不慣。看不慣的正直少年一個實名舉報,讓長官背了一個警告。

這下.....少年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所謂縣官不如現管,檢察官的爹是可以找關係讓兒子自兵役期好過些,卻沒辦法事無巨細的照顧到兒子。長官不好明面上對新兵做什麼,但暗地裡的事能做很多,最直接的就是要求他所有訓練都達標,同時輪值夜班。

當然,不是像藝人那樣搞明面上的霸淩,正直少年遇到的事很隱晦。類似他值夜班的隊友就是一開始想找他麻煩的前輩,前輩但凡跟他吵架,長官都說互相道歉,要是雙方打起來,那就是一起挨訓。

夜間巡邏的隔天人總會疲憊,長官也不做多餘的事比如頻繁給少年安排夜間巡邏,都是按照條例來,該到他的時候才到他。按照條例,不論前夜是否有夜間巡邏,軍人在白天的訓練都不能耽誤。

沒辦法完成滿額訓練要求的正直少年遭受的懲罰並非肉|體上的,而是會被長官當著所有人面前訓斥。實話說,長官隻是訓,沒有動手,這其實是一種照顧。但少年人的自尊心理解不了這種照顧。

少年人咬牙抗住了滿額的訓練,就帶來了另一個問題,人累到極致是吃不下東西的。少年人不想吃東西,看不慣他的前輩以杜絕浪費為由,把餐盤裡的飯菜弄得跟狗啃的一樣還吐了唾沫,硬按著後輩的頭要逼他吃下去。

這對少年人來說是屈辱的事,這對接受了新人生信息的趙哲秀來說,已經是四個小時前的事。

四個小時前,後輩暈倒。前輩起先還以為他是裝的,踹了他兩腳發現他還沒醒,慌了,趕緊叫人。人送進醫務室,長官也就到了。長官還是對著新兵說,這屬於雙方過失,前輩也是看不得浪費,讓雙方互相道個歉就好。

趙哲秀卻說,“我要打電話給我父親。”

少年人的信息灌入趙哲秀的大腦,他對所謂的遊戲還是半懂不懂,但他很清楚,這世道就是大魚吃小魚,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正直?那是什麼,能吃嗎?

四個小時後,自家一直秉持著男子漢流血不流淚的兒子,跟親爹哭訴,你兒子要死了。當爹的暴怒,一個小軍官敢欺負他兒子?

一個禮拜後,趙哲秀以拿著抑鬱症的確診單,出了軍營成為公益要員,去社區當朝九晚五的服役軍人。

走前,趙哲秀碰到那位,把他‘害’得如此淒慘,還躲著他的慫貨藝人。藝人不是來找他的,他們要一起出軍營,算是巧合。

大家隻是同路,趙哲秀本來沒搭理邊上的藝人,他現在對整個世界都很新奇,左看右看,看哪都覺得神奇,哪有功夫看邊上的‘熟人’。

誰知熟人走著走著突然說對不起,趙哲秀還左右看了看,跟誰說話?藝人在跟他說話。

藝人說我知道你是幫了我,藝人說我也想幫你但我真的做不到。藝人說我怕了,藝人說很抱歉,藝人說了一堆,趙哲秀想了半天,道歉的話,光說有什麼用?

“你要彌補,不如請我吃飯?”

眼睛通紅的樸正珠猛然抬頭,“你還願意跟我吃飯?”

隻要有人請客跟魔鬼吃飯都願意的趙哲秀頭點到一半被對方一把抱住,他還在懵逼,抱住他的人已經嚎啕出聲,嘴裡叫著的是,我爸死了。

冬日的陽光下,被突襲擁抱的趙哲秀隻覺得餓,而在冬日裡抱住了救命稻草的樸正珠卻多了個能喘息的地方。

樸正珠這個名字很多人不熟,但他用上‘利特’的藝名,韓流帝王的男團隊長知名度還是很廣的。

男團隊長服役的日子過得很難,不止是軍隊內部霸淩的艱難,還在承受肉|體和精神的雙重壓力。他撐不下去選擇妥協,他給自己找了個他也是無可奈何的借口想逃避那些心靈拷問。但有人正直的幫了他,他卻怯懦到都無法對他伸出援手,這份心靈拷問就沒那麼容易過去了。

日子都已經那麼難了,他的父親還離世了,極其慘烈的離開。

樸父脾氣一直都不好,會對妻兒動手,妻子同他離婚了,他就打兒子。雙方的父子關係可以說是非常僵硬,但爹就是爹,爹選擇在兒子的兵役期親手勒死了他患有阿茨海默症的親生父母,也就是利特的祖父母後,再自殺,唯一給兒子留下的是公司經營不善而欠下的巨額債務。

這是兩天前的事。

兩天前,利特剛得知幫過他的趙哲秀被確診患了抑鬱症,隊內的其他人都在說,這是‘金湯匙’逃避兵役的手段。可同樣被抑鬱症困擾的利特去認為,對方是受他所害。他正困於自己就是個禍害的泥沼裡,同一時間接到警方通知,父親身亡。

兩天後,利特會跟趙哲秀一起出軍營走這一段路不是巧合,是他得去給父親出殯,想送走父親後結束這一切,在結束前對幫過他的人,說聲謝謝,說聲抱歉。

幫過他的少年人卻說,請我吃飯吧。

這個少年比他小九歲,少年比他正直,比他善良,比他什麼都好,這個人都在努力活下去,他怎麼能丟下一切離開?

背著一堆行禮的趙哲秀跟著男藝人去蹭飯,葬禮肯定有飯吃,家裡情況好的還會有肉呢,他哪能錯過,必須去!

哥哥在車上感謝了弟弟一萬次,握著弟弟的手都不知道要怎麼做才能體現他的感激。感激明明好不容易能出軍營,卻因擔心他,而要陪他去參加父親葬禮的弟弟。在綜藝上口若懸河的MC,此時卻好似隻會說乾巴巴的謝謝。

葬禮上有肉,葬禮上不止有肉,肉還隨便吃。

吃肉吃嗨了的趙哲秀家都沒回,從下午到了地方就開始吃,吃到一半發現貌似有人看他的視線有點奇怪,他就找了個碗把飯菜混在碗裡攪合攪合,拿著勺子去靈堂,就坐在守靈的喪家邊上,自己吃兩口給喪家塞一口。

喪家實在吃不下,周圍隊友都在勸他多吃,大家都不知道這個小弟弟是誰,隻以為是隊長的家屬。眾人看小弟弟硬勸隊長吃飯的動作雖然有點暴力,但也都裝看不見,能塞進去也是一種方法,總比不吃要好。

經紀人有想著要不要攔一下,那真的有點暴力,掐著臉硬往嘴裡懟有點過吧?

金希撤一把拽住經紀人,讓他彆過去,悄聲同他講,“我之前在洗手間看到那孩子在吐,他可能也吃不下全是為了利特才硬塞的,哥彆去搗亂。”

經紀人愣愣的看了眼正往嘴裡塞了一大口飯菜的少年,暗歎一聲,起身去外面買消食藥,這麼下去也不行啊。

趙哲秀吃撐了,他成為趙永熙後就很少吃那麼撐了。做哲秀的那些年他饑一頓飽一頓,就慣性會把眼睛能看到的所有吃的都塞進嘴裡,隻有咽下喉嚨的食物才是自己的。

講起來還是做‘永熙’輕鬆,隻要躺下就沒缺過吃的。可當‘永熙’太麻煩了,總得想招從彆人那裡騙,有時候為了騙得‘好看’點,還得裝不喜歡吃肉,非得叼個菜葉子。那位太子爺就喜歡她叼菜葉子,愛好十分古怪,女人難道就不能大口吃肉?

女人就應該口味清淡,才符合小白花的設定。

果然還是做‘哲秀’好,哪怕做‘哲秀’經常吃不飽,但趙哲秀可以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吃到撐,撐到吐,吐完了可以繼續......

“我知道你也很難過。”金希澈按住他還要給自己盛飯的手,拿下他手裡的碗,給他手裡放了消食藥,“但活著的人總歸要活著,你說呢?”

趙哲秀看著掌心的藥片,不知道那是什麼,疑惑的看向陌生人。陌生人跟他說是消食藥,他就丟嘴裡了。

藥片進嘴,舌尖正要抵著藥片到牙齒咬下,先嘗到了甜味。

甜的?糖?

趙哲秀眨眨眼,再眨眨眼,裹著嘴裡的‘糖’看向陌生人,“還有嗎?”

“藥也不能多吃。”金希澈抓著他往靈堂走,“你跟著我吧,利特現在估計顧不上你。”

進了靈堂,喪家誰都顧不上。趙哲秀一直是自力更生,主要是埋頭乾飯,他餓了很長時間。

從關押、審訊到判刑,這段時間超長,他每天都吃不飽,每天都在打架跟彆人搶吃的,就這還吃不飽,那幫人打她一個,雙拳難敵四手啊。都是死刑犯,都是不怕死的,都是搶吃的,搶到最後一身傷還是吃不飽,太慘了。一想起灶上還燉著豬蹄他沒吃,更慘了。

喪禮到處都是吃的,吃到趙哲秀都吐了兩輪了,還想往嘴裡塞。沒辦法,慣性,總是會怕,不多吃點就無法抗住漫長的饑餓期。

金希澈帶著他又是去阻攔媒體又是去安撫粉絲,此時倒是知道他叫什麼,也知道他多大,還知道他和隊長是如何認識的,一時居然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這個少年。隊長是做得不對,但他也沒辦法說隊長錯了,彼此都是在求生而已,拚命求生。

也不知道要跟小弟弟說啥的大哥哥左思右想帶他回酒桌,要跟他喝酒。

趙哲秀拒絕,開什麼玩笑酒是苦的,他為什麼要喝?

“沒喝過?”金希澈笑,“剛成年是吧?”把酒杯往他那送,“嘗嘗看,甜的。”

以看白癡的眼光看著半生不熟之人的趙哲秀被對方打了下腦袋,頭順著力道垂下去時眼底閃過一絲凶光,下一秒,打他的人給他遞了塊巧克力。

“還真是小孩子,等你再大點就知道酒是甜的了。”

巧克力已經丟進嘴裡的趙哲秀乖乖坐好問哥哥,“還有嗎?”

“車裡有,怎麼,還想吃?”金希撤哭笑不得,“你吃了那麼多,都吐了還吃?”

弟弟可乖可乖的望著哥哥,“我還想吃。”

那....去車上拿啊。

兩人往車邊走的路上碰到了兩個少女粉,少女粉哭得眼睛都腫了,見到愛豆抽抽噎噎的也說不全話,隻能把手裡的東西往愛豆那塞。金希澈一邊要安慰他們一邊又要接東西手忙腳亂的,另一個粉絲就把禮物塞到趙哲秀手上了。

趙哲秀抱著一大袋便利店買來的食物,豎起耳朵聽邊上的人說著什麼,她們是從江原道趕過來的,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隊長,隻能在便利店買點吃的,想著能給大家補充點體力,說到底人得吃飯啊。

米飯已經頂到了嗓子眼的趙哲秀望著自己懷裡的糖果,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怎麼才能成為會被陌生人投喂的藝人呢?

首先得親爹同意。

“練習生?”親爹板著臉,“不準去!”他好好一個考上了成均館法律係的兒子去當什麼練習生,腦子壞啦?

兒子正在被母親投喂,咬著母親切的蘋果哢哧哢哧的,含糊的說,“我想去。”

當媽的一想到這段時間兒子受的苦,還在乎什麼練習生,懟老公,“你就會說不準,你還會說什麼啊,他怎麼就不能去當練習生了!”

被老婆懟的老公很慫,“他當練習生還有什麼時間上學。”

“休學一年又怎麼了!”親媽吼完老公哄兒子,“練習生飯都吃不飽的,成天要減肥,你在部隊就吃不好,出來還不好好補補啊?”

趙哲秀嚼蘋果的動作一頓,“不給吃飯嗎?”那他不乾了。

兒子想一出是一出,爹媽表面上滿意他的乖巧,私下卻商量,小孩子是不是在軍營裡受欺負太過,才變得那麼聽話。那聽話的兒子就想當個練習生,也不是不行吧?

“不行。”當爹的還是覺得不好,“練習生很辛苦的,你怎麼舍得。”

練習生很辛苦,當藝人又不是非得辛苦,還是有沒那麼辛苦但可以站在台前的工作麼。

比如說?演員。

“我們家臭小子,心血來潮說要當什麼練習生。”親爹拍拍蠢兒子的後背,“叫人。”

趙哲秀鞠躬的同時叫叔叔,爸爸的朋友麼,不叫叔叔叫什麼?

李叔叔囧了一下,親爹大笑,再拍了下兒子,“叫哥!”

“叔叔就叔叔吧,我也到叔叔的年紀了。”李秉憲讓小朋友站起來給他看看,上下掃視一眼,注重看臉,“劉海撩上去看看。”

雙手抬起把腦袋弄成個大背頭的趙哲秀隨便叔叔看,李叔叔也不隻是玩笑還是認真的,跟朋友說,“你兒子是親生的麼,長得也太好了。”

親生的朋友揚手作勢要揍他,手放下卻驕傲的很,“他長得像他媽,你嫂子多好看啊。”

李秉憲也是笑,“幸好沒遺傳你。”再看小朋友就誇,“很周正的長相,知道尊龍嗎?你有他三分影子呢,他的《蝴蝶夫人》看過沒,你要是化女裝可能比他還有風情。”

親爹不樂意了,“你才像女人。”

“我誇他呢。”李秉憲讓他彆搗亂,講正事,“簽我是可以簽啊,但簽下之後你們打算?他還在讀書吧,以後就徹底在這個圈子裡混飯吃了,還就是玩玩?”

趙爸爸看了眼兒子,呼嚕了一把他的腦袋,“出去給我們買包煙去。”

兒子伸手,父親疑惑。

“錢。”

李叔叔一樂,真就還是個小朋友呢,會問家長要零花錢。當爹的很尷尬,我缺你錢啦,掏出錢包拍在他手上,“滾滾滾。”

麻溜滾了的趙哲秀沒去買煙,他去給自己買冰淇淋了,買兩個一手一個,一邊咬一口,左右開弓。

包間裡正在推杯換盞的大人們聊完了利益糾葛才說起附贈的禮物。

經紀公司社長問想當練習生的孩子爸,他是教孩子一個乖,讓小朋友知道什麼行當都不好混,好讓他乖乖讀書。還是陪太子讀書,玩一玩,玩個開心的也就行了。

當爹的自己都沒想好,下重手舍不得,又怕孩子玩瘋了,“你也知道我這是小兒子,我肯定是想他走我的路。但他哥已經進檢察院了,她姐也進了警察廳,小兒子麼,忙內,他媽寵得無法無天,我這邊.....”

李秉憲懂,“這樣,先在我這裡玩兩天,看看情況。小孩子三分鐘熱度,可能玩過了也就不想玩了。要是他還有興趣,我們再聊,如何?”

趙爸爸舉杯,“拜托你照顧。”

經紀公司社長也舉杯,“我才是拜托您照顧。”

“好說,交給我,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