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二十三章(1 / 1)

幼稚的成年人在戀人面前再怎麼幼稚都可以, 但當成年人進入職場,就一點都不幼稚了,面對來‘找茬’的完全不幼稚, 通通懟回去。

以卷聞名的南韓娛樂圈出了個不卷的躺平派,不少人都很好奇, 尹希諾怎麼就能躺那麼平。

2021年夏末,尹希諾的職業生涯裡又多了一部千萬人選擇的電影時, 她的片場也迎來了一位好奇她為啥能拍那麼慢的人。

新電影在國內下映開啟海外上映模式, 並非全球同步上映那麼大陣仗,但陸續鋪開的上映國家和城市也挺多的, 劇組時不時就要飛海外宣傳。

這天劇組剛結束多倫多的宣傳飛回首爾, 他們飛機落地剛好十一點多, 製作人就招呼大家一起聚個餐再散。作家表示聚不了,她要回劇組拍攝,導演就很好奇了,你那片子到底為什麼能拍那麼慢?

尹希諾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但崔東勳說他想去片場看看,也沒什麼拒絕的理由, 就一起去啊。

作家要回去拍攝,導演說要跟去片場, 製作人秉著閒著也是閒著的態度也想去,三位大佬都要去,剩下的人左看右看, 要不都去?

“我片場又不是觀光景點,你們一幫人去看什麼?”

新電影的男主角是河證宇,作為同樣當過導演的人,他表示, “我也好奇你怎麼能拍得那麼慢啊,業內都說你要十年磨一劍,我當然想去看看寶劍啊。”

尹希諾斜了他一眼沒搭理,轉向其他人,“你們該不會也想去看看寶劍吧?”

作家很明顯排斥的態度隻有真正的大佬們能跟著鬨,其他人老老實實各回各家,最後是他們四個人一輛車,各自的工作人員坐第二輛,組團出發去片場。

關於尹作家要十年磨一劍的傳言就真的隻是傳言而已,傳的人都不怎麼走心調侃的意味居多,聽的人也就是隨便聽聽,沒人當真。這要歸功於尹希諾不限製組裡的工作人員在休息時間去找彆的活兒,類似徐睿知就拍電影拍到一半跑去拍電視劇了。

片場裡乾兼職的工作人員挺多的,接的都是散活兒,主職還是在她這邊。這就相當於同一時間大家賺兩份工資,賺到錢了,出去兼職的人不管誰講起尹希諾都是好話。

業內的人都是懂行的人,他們講起好話不會像演員對媒體說的導演是精益求精的藝術家這類的彩虹屁。他們說的都是導演很好合作,極少評價作品。本來啊,作家自己都不喜歡在外面說這些,他們自然也不會說。

尹導演的作品介於還沒拍完,看過劇本的也少,還真沒什麼人能評價好還是不好。但她作品拍了都要兩年了,從立項算那就是三年了,還什麼消息都沒有,貌似很神秘的樣子,圈內就很好奇,她到底為啥能拍得那麼慢?

早年崔東勳就同尹希諾合作過,某種程度上說他還是助推年輕人走上導演之路的啟蒙老師之一,如今二度合作雙方已經熟的不能再熟了。連男朋友的問題他們都能聊,就沒什麼不能聊的。

去片場的路上沒時間吃飯,幾人買了漢堡在車裡填肚子。

崔東勳三兩口漢堡就吃完了,看小年輕三分之一都沒咬完,張口就開嘲諷,“你怎麼做什麼都慢。”

“這就是你有胃病我沒有的原因。”尹希諾也直接懟回去,吃得慢怎麼了,健康!

被後輩懟的前輩氣得白眼一翻,製作人在邊上樂,調侃作家,“這車上估計就你沒胃病。”

“就是,胃病是我們的勳章,證明我們努力工作。”崔東勳來了精神,“哪像你,磨磨蹭蹭的。”

整車乘客中隻跟作家相對沒那麼熟的河證宇出來打圓場,“我想喝咖啡,有沒有想喝的?”

司機順勢接了一句,前面有家咖啡店,等下他可以靠邊停,問大家想喝什麼。咖啡上了車,乘客們的話題就改為聊電影了,這次聊的是電影選角問題,製作人講作家選人的標準滿開放的,三個主要演員,一個籍籍無名的新人,一個名聲有瑕的中生代還有一位老前輩,都是業內不怎麼用的人。

年輕人指徐睿知,尹導簽下她的時候,女演員在電影圈確實籍籍無名,雖然也主演過驚悚片,但成績平平沒翻出太大水花。後來演了部大熱的電視劇才稍微有點名氣,也是在電視圈不是在電影圈。

中生代的女演員稍顯特彆,申恩慶,這位的經曆也蠻奇特的。早年也是童星出道,那個年代的童星聊起背景都是一把辛酸淚。她入圈是因父親欠下高額賭債,為父還債成了童星。家裡純純把她當工具人,幼年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有三百六十天在片場,就為了多賺點。

這姐姐算是在片場泡大的,童星出身的演員所經曆過的一切幸運和不幸她都經曆過。經曆過少女時的爆紅,也經曆過酒駕被抓,輿論大面積聲討。人氣跌落穀底時,又靠寬衣解帶出演大尺度電影,再度翻紅,青龍影後就在當年到手,戰績斐然。

申恩慶最火的時候是真正亞洲巨星,一部《我的老婆是大佬》讓她在整個亞洲都無人不知,千禧年她的片酬報價就破了四億,超一線的女演員。大概是盛極必衰,亦或者是運氣不好,在拍同係列電影的第二部時,出了意外,眼睛差點失明,就算救回來了,也造成了永久傷害。

負傷後修養了很長時間的申恩慶大概是被嚇到了,決定嫁人息影。婚後一年,孩子出生,非常不幸的被診斷為智力不足,終身隻能維持孩童的智商。更慘的來了,老公的公司經營不善,從富商變成負債的商人。商人還盜用她的印章,讓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擔保人,欠債三億。

良人成了狼人,姐們也夠勇猛的,韓國一直很排斥離婚這件事,認為是家族恥辱,整個社會對離婚人士的觀感都不好。那麼糟糕的社會環境裡,申恩慶沒有像其他女藝人碰到此類事件選擇忍,她果斷離婚並且為了獲得孩子的監護權承諾幫老公還債。

當時輿論裡罵聲一片,申恩慶原先的相貌偏硬朗,她是圈內很罕見的適合走大女人路子的女演員,不然她也不會被選中成為‘大佬’。也是因為相貌的問題,不夠柔和,輿論攻擊她就不是個女人。

為了重新付出,申恩慶動了大手術整容,削骨去掉了兩側的下顎角,面部是柔和了,但也失去了獨特的個人風格。觀眾對她的觀感不好,她也退圈了一段時間,想重新回來沒那麼容易。

從小在片場泡大的童星,不管觀眾怎麼看,本人的業務能力絕對能打,憑借自小練起來的吃飯手藝,從電影轉戰電視劇的申恩慶多少還是回歸了,成績還算不錯。就在她有再度翻紅的可能時,輿論衝擊又來。

這次是她的前婆婆,老太太公開指責賣有義氣(為前夫還債)有擔當(一直供養前夫一家)還是個好媽媽一直照顧這孩子的女演員,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不止沒還錢,還沒當好媽媽,離婚八年隻探望過孩子兩次,孩子從始至終都是他們家在照顧。

這事兒雙方有過攻防戰,女演員說我是家裡沒人要賺錢還債不方便帶著孩子才給錢讓你們照顧,老太太說老娘沒收過你的錢,你錢給誰了,我怎麼沒見到?

本來家長裡短的輿論戰普通人是打不過藝人的,但恰在此時,國稅下場,公開表示女藝人被拉進了國稅的黑名單,從2001年就開始拖延稅款,前後高達八億。又有借貸公司對媒體說,女藝人還欠他們錢呢。國家機關進場,女演員的名聲再度跌入穀底。

2018年,申恩慶申請個人破產,指著從頭再來。2019年,尹希諾開始在業內找演員,恰是申恩慶第N次掉落穀底的時候,但身在穀底的女演員沒有把知名作家當什麼救命稻草,接到作家邀約也是該乾嘛乾嘛,合約金該是多少就是多少,不打折。

免費出演指著作品翻身要跟作家低頭?沒那回事。申恩慶一直不缺項目,姐們演技始終能打。她是標標準準的,私德再爛,名聲再差,觀眾再怎麼說抵製,業內也會因她的演技而給她敞開一扇門的存在。

這位是物美價廉頂級選手,什麼角色到她手上都能演出花來。她出演電視劇裡的惡角,都能憑一己之力演出就是個鑲邊惡角的人物層次,讓整部片子質感都能上漲。這種人才,還便宜,誰不用啊。

哪怕是不喜歡她的觀眾,在罵她的時候也會避開關於她演技的評價。她的演技沒什麼好評價的,就是純靠實力在二十出頭拿下影後獎杯的天賦者。

彼時尹希諾找演員時前後面試了十幾位,能走到她面前的中生代都是業內的佼佼者,而申恩慶在這個範圍裡也是拔尖的。她同時是身價最低的,跟彆人能差一倍多。物極其美,價極其廉,有這兩個優點,演員的私德如何關導演什麼事,導演就此定了人。

導演定人後申恩慶再度翻紅,不是靠尹希諾紅的,而是出演了狗血劇巔峰作品《頂樓》。電視劇大爆,她也跟著翻紅,還在當年SBS拿下了女子演技賞。還是那句話,這位演技沒得黑,吃飯的碗捧得非常穩。

順帶一說,女演員的私德到底如何尹希諾不清楚,但對方在職場規矩是非常好的。

尹導拍得慢,整個劇組進度慢得新人女演員都著急,徐睿知那邊繞了八百個彎子求導演能不能放她出去接點彆的項目。尹希諾無所謂就讓她去了,新人出去找兼職,簽約了,消息傳到劇組了,申恩慶才過來找導演,我能不能也出去兼個職?

作為前輩的申恩慶不止是等到後輩出去找兼職了才跟導演商量我也想去,她還比後輩自覺,帶著自己的合約來找導演聊的。申恩慶估摸著以現在的拍攝進度,三年拍不完,就跟導演說,我出去乾兼職的所有時間都可以疊加在我們後續的續約上,續約我們就不談錢了。

同時,申恩慶還跟尹希諾保證,她出去兼職不會耽誤尹導劇組的拍攝。隻要她耽誤了拍攝,或者尹導覺得她跟不上拍攝,那她隨時可以從電視劇片場撤出來。

前後兩個從電影片場跑到電視劇片場兼職的女演員,年輕的那個是請假去拍攝,說什麼軋戲其實算不上,兩邊的拍攝時間並不重疊。請假的小年輕在一段時間裡是專注於電視劇拍攝的,壓根沒有來過電影片場。

申恩慶才是真正的軋戲,兩邊同時在拍。她跟電視劇那邊商量好了,避開電影的拍攝檔期,其他時間她都歸電視劇片場。這位卷的程度,讓尹希諾都驚歎,姐們是真牛逼。

電視劇拍攝的瘋狂程度根本都不給演員睡覺的時間,在根本就不睡覺,或者說隻在車上睡覺的基礎上,申恩慶能做到兩邊片場都耽誤。

那段時間裡,尹希諾不止一次看到,申恩慶跟個幽魂一樣,從化妝間飄進攝影棚,一路靠助理扶著,她就趴在助理身上迷瞪。幽魂的開機鍵是場務喊的‘全場準備’,就這麼一聲,幽魂能立刻找到身體,精神飽滿的面對鏡頭。而她的關機鍵就是尹導的‘沒你事’。

拍攝總會有‘卡’的時候,如果是因為申恩慶卡,那她依舊是精神飽滿的演員,要是彆人出錯,尹導跟她說你沒問題或者對彆人說,你哪邊哪邊要調整,她就能在對方調整的間隙,不管是往沙發、桌子,乃至於扒著攝像師當支架就那麼眯一會兒。

困到這種程度,女演員也不會坐下或者躺下睡,導演一度很疑惑,為啥非得站著?

“小時候拍古裝,戲服很容易出現褶皺,我要是動作太大,下一個鏡頭就會不連貫,被打多了就會站著睡了。”女演員講話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可她在面對導演誇‘你也是敬業模板’時,輕飄飄的回了句,“這不是應該的麼。”

尹希諾非常敬佩女演員的習慣,卷到這種程度就是王者。她還敬佩女演員不認為她現在兩個組跑算什麼大事,還說演技天賦什麼的,都是吹出來的。

“我是童星啊,小孩子戲份少,為了多演點角色多賺錢點,我一天跑三四個組都有。這個組哭,那個組笑,隻要片場不距離太遠,導演又願意用我,跑多少個組我都行。”

申恩慶對演技有個很奇特的理論,她認為世上沒有演技天才,所有演技好的演員隻是生活經曆夠豐富,“我們與其說是演人物不如說是演情緒,導演認為我應該笑、應該哭,應該展現求而不得,可望不可即,隨便什麼。那些情緒我都經曆過,我記下了,再展現出來,一次次展現,一遍遍來,時間長了就成了所謂的天賦。”

“我不覺得我有什麼天賦,我應該算是熟能生巧,我在片場混大的,鏡頭後的導演們就是我的父母老師。你們養育了我,教育了我,我就是那麼長大的,我怎麼會不知道你們想要什麼。隻要我知道你們想要什麼,給予你們滿意的表演就很簡單了。”

尹希諾對申恩慶始終都很滿意,站在導演的立場,她就沒有對她不滿意過。而作家表達滿意的方式,就是專門給女演員寫了個本子。

而坐在車裡的製作人會提起導演選演員的標準很寬泛,想聊的就是那個本子,聽說那個本子你又打算跟樸秀元合作?為啥呀?

在尹希諾慢悠悠拍著她的處|女|作的時候,樸秀元號稱退休作的電影早拍完了。那片子年初就走完了全部後期,一直沒上線是樸秀元沒想好要怎麼上線,老太太老了老了想搏一把,去衝東京電影節。

業內看過那片子的人不少,當初內部試映,樸秀元找了不少人去,評價很兩極。一部分人認為,可以試著海外衝一衝,另一部分則認為,很難出海的同時在國內上線也討不了好,搞不好都上不了院線。

那部電影很特殊,絕對違反公序良俗的特殊。男主是個真正的神經病,還是個殘疾人,男性|功能殘疾。

他小時候被保姆猥|褻,心理出了問題不是生理殘疾。保姆被發現,家長把人趕走,男主已經殘疾了。長大後的男主偶然碰到保姆,突發奇想搞玄學,也不知道從哪本奇書上看到,吃下仇人的血肉就能恢複新生,可能是哈利波特?總歸他就實施了他的康複計劃。

在實施計劃的過程中,切片的肝臟刺身入喉,男主有那麼一瞬間正常了。那隻是一瞬間,為了延長這一瞬間,關鍵是他發現食療是有用的,他就變成了刺身愛好者。

如果故事直到這一步就停止,那頂多就是殺人魔的片子,但故事此時剛開頭,男主尋找刺身食材的過程並非犯罪過程。他成長為一個父母都是高知的家庭,自己也是名校畢業職業光鮮的律師,不管是長相還是社會地位都很屬於精英。

精英在挑選食材的過程就是他戀愛的過程,他在追人時是斯文有禮還有紳士風度,會在每次見面都給女方準備小禮物的浪漫派,符合所有女孩子幻想的夢幻情人。浪漫的男主追到人了,會不著痕跡的給女方灌輸我有一個特彆的小愛好,當灌輸的差不多了,戀情也升溫了,進入熱戀期的男主就開始烹飪。

具體的烹飪方式就是傳達,我知道社會不太理解我的小愛好,但我相信你可以理解我,你也可以拯救我心中的魔鬼。我相信你就是上帝派來感化我的天使,我們就是天生一對,你的愛是我的救贖。

究極PUA的操作讓男主捕食數位女性,用的方式是捐獻,打通醫療領域,走絕對正規的途徑,捐獻某個器官,不傷害女方生命的那種。

整部電影裡,除了被男主親手殺了的保姆,其餘食材來源都沒有違法。男主吃了太多食材,有一位死在了手術台上,家人覺得不對,報警。法庭上,無數前女友出庭為他作證,一切都是她們自願,她們愛他,那是愛情。

愛情讓她們不忍男主在無法克製小愛好時愧疚自責甚至於自殺,為了愛情,她們充滿犧牲精神的願意跟男主分手,甚至願意給男主介紹食材。

愛情讓男主無罪釋放,愛情的結尾是男主又看上了一位新食材。而整部電影就是在塑造一個魅力無限的食人魔。

這就是女朋友為男朋友量身打造的劇本,能讓他暗黑BOSS的氣質淋漓展現的本子。這種三觀扭曲到都快超過人類極限的電影,哪怕是在以審核製度寬鬆出名的韓國,也會被卡住不準上院選。就算繞過監管能上院線,依舊會被限製在午夜場,排期還會少之又少,以及播出後主創一定會被非議。

藝術家們不在意藝術品的三觀是否正確,商人們更在意這種片子要是運營從劍走偏鋒的方向出發,說不定能撈一波,不賣電影票也能賣版權啊。

尹作家吸金的能力廣受認可,在小眾文化領域,隻要BOSS夠帥,也沒人管他有多壞。反倒有些迷妹說不定就喜歡他的壞,人類的多樣性在文藝作品的觀眾群裡展現的淋漓儘致。

換句話說,業內有不少公司想成為那部電影的發行方。樸秀元左挑右選,看上了‘FI’。這家在大眾領域不出名的公司,業內是以主攻特殊題材聞名的,公司其中一個聞名遐邇的戰績就是推金基德的《莫比烏斯》去了戛納,那也是三觀詭異的作品。

FI能從各大發行方之間突出重圍,就是他們承諾樸秀元,作品會登上東京電影節。這個承諾彆家公司不是做不到而是沒往那個方面想,樸秀元都多大年紀了,還出海?

多大年紀的韓國導演都想出海,東京電影節是亞洲最大的電影盛典,在歐洲三大還沒有為亞裔敞開門時,東京電影節才是亞洲電影人的殿堂。近些年往歐美衝的韓國導演多了,東京電影節好似沒落了,但它依舊是老牌殿堂級存在,在樸秀元那一代人眼中,能登上殿堂比什麼都重要。

尹希諾沒怎麼管過那部電影,她自己都有電影要拍,男主又不是她男朋友,本子給了就給了啊。事實上這是她和樸秀元合作以來,初次隻以作家的身份提交劇本,隨後的拍攝她沒有任何乾涉,相當於那部電影就是樸秀元的作品,哪怕劇本是她的。

正是因為沒有任何乾涉,當尹希諾去看那部電影的時候,受到了衝擊,她此前做了錯事的懊惱。樸秀元把電影拍得非常棒,老人家在這個行當沉寂數十年,一朝爆發,就是真正厚積薄發。尹希諾非常明顯的感受到了,如果由她來拍攝這部電影,她做不到樸秀元那麼好,舉重若輕。

整部電影畫風明亮,搭配的BGM輕靈跳躍,那仿佛是一部純愛片。而愛情的毀滅性,人性的汙濁恰恰被明亮的畫風凸顯的更詭譎。

那部電影是尹希諾都想象不到的劇本呈現方式,那也讓她懊惱,早知道她最初跟樸秀元合作時就不要乾涉人家拍攝,說不定能拍出更好的作品。

那部電影也讓尹希諾決定正式切割作家和導演的身份,以後她賣本子就隻賣本子,拍攝什麼的,她拍自己的電影就好,彆當個外行就乾涉內行。現在回頭看看,也就是樸秀元脾氣好,不然她早挨揍了。

當下這個時間節點,尹希諾隻要願意把本子賣出去,整個市場都不會介意作家要怎麼讓導演去拍她的劇本。

車內的導演是看過作家為女演員寫的新本子的,崔東勳讓製作人省省,“你放棄吧,那個本子即是為申恩慶寫的,也是為樸秀元量身打造。一部《饕餮》(食人魔電影名)算是把樸秀元這麼多年的積累都釋放出來,她很有可能進入新的全盛期,正是靈氣爆發的時候。”

“要我說,她跟樸秀元合作就是最好的。”崔東勳望向尹希諾,“你也是這麼想的吧,不跟片商玩。”

片商代表無奈,“我們又不是買了劇本要換導演,掏錢讓你們這些藝術家開心才是我們的工作,為什麼要排斥我們?”

作家嗤笑,“給了你們就一定要考慮市場,《饕餮》是隻有在不考慮市場的情況下才能拍得出來的電影。”

河證宇虛心求教,“差彆那麼大嗎?”

“當然大啊,你看我敢拍純藝術片麼。”商業片市場王者導演自嘲,“《饕餮》如果到我手上,就變成了驚悚片,怎麼都得考慮市場,考慮票房。我不可能把它拍得跟宣揚邪|教一樣,忽悠觀眾崇拜撒旦,不考慮市場也得考慮監管,上不了大院線壓根就沒市場。”

目前也算商業片市場王者的作家跟著說,“當我抱著劇本要賣錢的心寫的本子多少會走點套路,要考慮到怎麼讓觀眾爽啊。隻有在隻考慮我自己爽,我筆下的故事才會真正變成一個世界,傾注我的心血。”

河證宇笑歎一聲,“我也有為錢接角色的時候,要考慮的多了,思緒就雜了。”

創作者們紛紛點頭,片商代表來回看了一圈,換話題,“是不是快到了?”

片場到了,這裡是創作者們的天下,創作者領域裡,尹希諾是個萌新。

萌新坐在監控器前,身後站著左右護法,製作人跑去外面打電話了,可能是告知公司,作家的新劇本談不下來合作什麼的。

左護法,河證宇,他其實也是萌新所以不怎麼開口,就純當觀眾。右護法,崔東勳,大佬,他時不時就會開個口,讓小年輕再想想。

“你這段怎麼能過。”崔東勳碰了下尹希諾的肩膀,附身小小聲的提醒她,“再來一次,徐睿知的爆發力不夠。”大佬還是很給年輕人面子的,不會在她的片場當著底下人的面給導演沒臉。

尹希諾很不給他面子,“出去。”

“我跟你講認真的呢。”

“我也認真跟你說,出去!”

崔東勳有點不高興了,“我是在教你,為你好~”

“你都沒看過我劇本,知道什麼啊就說我不好。”尹希諾還不高興呢,“我就想這麼拍,這樣就是好,就是能過。”

本來還彎腰跟小年輕咬耳朵的大佬直起腰,抱臂居高臨下的鄙視小朋友,“我混那麼多得靠完整的劇本才能理解片段?我都在現場了,能看不懂基本的劇情走向?”

尹希諾翻了個驚天白眼,抓著對講機,心不甘情不願的說,“再來一次,徐睿知你調整下狀態,爆發力不夠。”

這一次崔東勳沒說什麼,在演員對著導演們道歉時,他輕打了下小朋友的後腦勺當對她不敬前輩的警告,就沒再開口做一個也不是很禮貌的前輩。

前輩確實是為小年輕好,但小年輕不樂意□□涉創作,他也能理解。小孩子既然不喜歡,他就不會再開口。

片場繼續拍攝,左右護法都變成純觀眾,中途打完電話回來的製作人跟他們三個道彆說有事先走,又過了兩個多小時,河證宇也接到一個電話,有事先離開。一直從導演宣布開機到宣布收工,始終在劇組待著的,是陸續接了七八個電話都沒走的崔東勳。

兩點開機的片場,六點半就收工了。

崔東勳不理解,他等到尹希諾走出了片場周圍人少了,才問她,“為什麼收工,你不拍得挺順利的嗎?”

小朋友拍攝的速度不是很快沒錯也不慢啊,以業內平均水平來說還靠上呢,片場內氣氛非常好大家都很積極,一個磨洋工的都沒有,這樣絲滑的劇組,為啥在工作氛圍正好的時候收工了,不是應該乘勝追擊嗎?

掩嘴打了個哈欠的尹希諾讓他算算,“我們昨天淩晨上飛機,現在都幾點了,會困啊,我沒辦法集中精神還怎麼拍。”

“淩晨上飛機怎麼了,你在飛機上一直在睡麼,十三個小時飛過來你至少睡了十二個小時還不夠?”崔東勳瞪她,“你怎麼那麼懶!”

尹希諾無敵委屈,“我在飛機上根本睡不好,有點動靜都會醒。你還在我邊上叨叨叨,一直叨叨到後半夜,我都被吵死了,你怎麼那麼有精神,不用睡覺嗎?”

“誰吵你了,我說話多小聲。”睡了六個多小時的崔東勳可精神了,“你在拍攝期,開工呢,每一秒都在燒錢,都不會焦慮的嗎?就你這個速度,能睡得著?”

小年輕才不管,“我有錢,我樂意燒。”

大佬給氣笑了,“這就是沒吃過苦。”

以比卷聞名的影視圈,過慣了苦日子,碰上個不倦的導演,大家工作效率都無敵高,人人都知道尹希諾的拍攝計劃是真的按計劃執行。她隻有完不成計劃拍攝,迫於拍攝時間太長而宣布收工的,從來沒有過完成了拍攝計劃,由於時間還很充足不如就加班的。

一個從來不加班的老板就是宇宙好老板,全世界就沒有打工仔願意加班。老板定的拍攝計劃本就寬鬆,在大家都想提早下班的前提下,尹希諾的劇組前所未有的和諧,他們組連小摩擦都沒有,大家隻要到片場就一定專心工作,就為了趕緊下班。

換言之,尹導身體不好也不全是壞處,起碼工作人員很開心。

娛樂圈,外面看著光鮮亮麗,內裡也不過就是打份工養家糊口而已。

樸秀元就是啊,她是影視工業中標準的螺絲釘,這個圈子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也不少。沒玩遊戲的尹希諾也是,都是社會的螺絲釘,最平凡的普通人。

今年是樸秀元的六十周歲,聖賢說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

再過十年,樸秀元就到了隨便做什麼都可以的年紀了。這個世界永遠屬於年輕人,這個世界很容易忘卻老人家,他們被時代拋棄了。

走過一個又一個時代,活著本身都算半部電影史的老人家,抱著正當年的年輕人,哭得像個孩子。

嚎啕大哭,提淚橫流,一絲所謂長者的淡然都沒有,仿若又回到了最初的最初。

最初的最初,那個叫樸秀元的姑娘,拿起攝像機時,眼裡是有光的。

“我....我....我TM終於....我終於做到了,我去了....”

老人家抽噎著說不出最後一個詞,少女以為她很快就能去的地方,東京電影節。

十月,東京電影節公布了今年入圍的名單,隻是入圍而已。

接到電話被告知入圍的老太太,掛了電話重返青春,把老爺車開得像超跑,車輪抵抗一切風阻,勇往直前,飛馳去年輕人家。

老太太一胳膊推開給她開門衝她鞠躬的年輕男人,鞋都沒脫衝到曾幾何時她以為,她也能成為的人面前,憋了一路的眼淚,奪眶而出。

她做到了,終於終於,她沒辜負年輕的自己。

那個曾經被所有人歧視,女人拍什麼電影,還不如回家嫁人,最後也真的嫁了人,困於柴米油鹽的自己。

老太太拽著袖子胡亂的擦著臉,對被她嚇到的年輕孩子們擠出一抹笑,嘴角越翹越高,笑容越變越大,皺紋擠在一起,她老了。

眼底神采奕奕,正年輕的樸少女說,“我對得起當年的我了,我對得起她,也對得起你。你選了我,你不會後悔。”

尹希諾突然就紅了眼眶,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因為少女璀璨的笑容刺傷了她,亦或者怕被人嫌年紀大了而刻意被染黑的頭發在光下,顯得過於刺眼。

“希諾,我們要去東京電影節了,我們的殿堂。”

創作者的殿堂真的有具體的某個地址嗎?

或許烏發變白首,那些歲月,就足以打造一座雄偉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