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二十四章(1 / 1)

“不好!”

韓舒苒拍手打掉男朋友的爪子, 捏著他的下巴嚴肅警告,“彆越過底線做事,那條線一旦跨過去一次,就一定有下一次, 直到你習慣那麼做。所謂的捷徑就是走多了夜路見到鬼後也不再見怪, 乃至於都發現不了, 自己也在被厲鬼同化。”

早就習慣那麼做的李正宰表情無辜,還特地俯身遷就捏著他下巴的姑娘, “那你打算怎麼辦?”

碰到神經病怎麼辦?涼拌。

糾纏了韓舒苒許久的地獄空蕩蕩的問題,在女朋友猛然發現男朋友要與惡鬼同行之時, 她瞬間就警覺進而開始光速處理,會汙染她天堂的一切事物。

最先被處理的並非是金基德那邊的事, 而是金賽倫。

這姑娘目前是金惠繡在照顧, 她在忙著延長學弟的死亡時間之時, 並沒有丟下小姑娘不管,而是借著她在籌備新項目的名義, 同時拉長了小姑娘回到她那個媽身邊的時間。

金賽倫今年實歲十五, 還有三年就能脫離所謂的監護人製度。韓舒苒有考慮過尋找社會福利組織讓她現在就脫離那個媽,但這麼做對金賽倫來說未必是好事, 她是藝人, 牽扯上這種事後患無窮。再加上,她也是真的不想乾涉過多。

可讓她就此放手, 直接把孩子丟回給那個媽,她也做不到, 就先穩住那女人,隨後找金惠繡幫忙。金惠繡很樂意幫這個忙,小朋友就住到她那邊去了。

但這麼拖下去也不是辦法, 要是沒男朋友說的‘打人’,韓舒苒會繼續往後拖,走一步是一步,未來的事未來再說。但她的天堂疑似要被地獄汙染,那就儘早解決,越早越好。

時隔三個月,韓舒苒去接金賽倫放學。姐姐牽著妹妹的手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甜品店,點了一堆小女生會喜歡的可愛甜品,坐在角落跟小孩子交流,我可以把你當大人嗎?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沒辦法背負你的人生,我也不想背負,但我同樣沒辦法對你目前的處境視而不見。”大人問孩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大人總以為孩子不懂,其實孩子比誰都了解,自身的處境。

金賽倫雙手握著熱可可的杯子,看著姐姐講,“我以前演過一個角色,是一個撿到了流浪狗覺得它可憐想要養的小女孩。那個角色挺慘的,有點像賣火柴的小女孩,家裡已經沒人了,自己都不知道下頓飯在哪,還用彆人施舍的面包想養那隻狗。其實我連自己都養不活,可我就是沒辦法拋下它。”

妹妹問姐姐,“我就是那隻流浪狗,你沒辦法養我,你也沒辦法拋下我,是嗎?”

韓舒苒目光一沉,淺淺吸氣緩緩吐出,忍住要再和緩的去勸解孩子不要把自己跟流浪狗比,繼而說出殘忍的事實,“你可以這麼理解。”

“我演的那個角色死在一個冬天,現在還是夏天,我能等到冬天嗎?”金賽倫手指扣著杯壁,想裝作無所謂,裝不出來,隻能祈求,“等到冬天,冬天就好了,幾個月,很快的。”

“你距離成年還有三年,我會帶著你渡過三個冬天。三個冬天之後....”

“之後?”

“我們再無瓜葛。”

韓舒苒捏了下眉心,她真不認為她適合跟一個小姑娘聊這些,對方大概率聽不懂。但她得說,得告訴孩子,“我會用籌備新項目你要訓練的名義卡住你三年的片約,不論你母親是否答應,我都能做到讓你三年內一個項目都接不到,你可以用這個時間去上學。認真念三年書,考個好大學,學費當我借你的,一直到你成年,我會照顧你。”

在小朋友眼睛開始放光時,大人跟她說,這未必是好事,“你演技上的靈性很可能在這三年被消磨,可能三年後你就泯然於眾人,你現在不會去考慮這些,不會考慮你有機會成為萬眾矚目的人,而我很可能毀了那個機會。未來隻是個普通人的日子,是否會讓你後悔,我們現在都說不.....”

“我不後悔!絕不!”金賽倫揚聲打斷她,撲倒桌上抓著姐姐的手,少年人眼睛裡的光像是要許下虔誠的誓言,“我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後悔!”

大人確定跟孩子聊不通了,大人也決定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到此為止。

到此,跟一位未成年人承諾會照顧她至成年的韓舒苒,去見另一位剛剛成年的少女了。

韓舒苒是通過金澤維聯係到那個女孩子的,沒有其他聯絡的渠道,她們的見面還必須多加一個人,金澤維也要在,不然他不把人約出來。

人約出來了,韓舒苒問那姑娘想吃點什麼,對方說想吃烤肉,他們就去吃烤肉。烤肉還沒上桌,酒水先上。挺著肚子的孕婦在給一桌人包括自己倒酒時,韓舒苒望著她的酒杯欲言又止,最後當看不見,隻在她要給自己倒酒時擺手示意不用。

酒桌一共就三個人,另外兩個人推杯換盞一杯接一杯的喝根本不停。喝酒的人也不怎麼管不喝酒的那個,喝酒的男人跟喝酒的女人說著會讓不喝酒的人驚悚的話,說的雲淡風輕,說著要是妹子運氣好酒喝多了能用酒精殺死胎兒,生下一個死胎,鏡頭會更完美的。

他們就那麼旁若無人的聊著彼此的死亡如何在攝像機下能展現的更有‘魅力’,而旁聽的韓舒苒首次發現,有一隻無形的黑手自地獄爬出,攀爬至她的腳踝,要拉她一起沉淪。

還是那句話,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深淵在凝視她,韓舒苒從未如此清晰的感知到,她被所謂的記憶困住了。她想起來的那些回憶,她以為已經是過去式,不對,那是正在進行時。

在她沒有記憶時,她壓根就沒有接觸過所謂的深淵,她自然而然的活在陽光之下,最大的苦惱也就是她有個很不妙的習慣。當記憶湧現,什麼不妙的習慣都是小問題不值一提,反而是從未接觸過的黑暗世界在勾著已經越過一次底線的她持續沉淪。

金賽倫的問題在她失憶時根本不是問題,金賽倫在她找回記憶後變成了一個無處下嘴的刺蝟,怎麼做都不行。

學弟這樣的人在她失憶時碰到根本不會搭理,她確實也沒搭理過,對方說什麼我見過你很多次,她完全沒印象。哪怕對方在校內很出名,她不應該對那麼有記憶點的學弟沒印象才對,可她就是沒印象。

失憶時的她根本不會用金基德有任何來往,失憶時的她看待金基德的視角都是小人物逆襲的商業片素材,失憶時的她從來也沒關注過所謂的地下世界,那跟她毫無關係。

找回了記憶,反倒被困住了,多可笑啊,這麼些年都白活了的可笑。

酒友們在說笑,嬉笑著談論死亡。不喝酒的人並指敲敲桌面,等二人停下後,詢問男人,是否方便讓她跟女人單聊。

“不方便,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麼?”金澤維讓她省省,“你想見她能有什麼原因,無非就是給錢讓她去打胎。你以為我沒錢嗎?我比你有錢。韓舒苒,彆以為你是聖母瑪利亞,滿世界都是需要你救贖的人,你問問她,你看她想活嗎?”

少女捧著酒杯衝大姐姐樂,“我就想當一把電影明星,過過癮,值了。”

大姐姐垂眉直言,“我會送你出國打胎,還.....”

“還什麼啊,你能照顧她一輩子?”金澤維輕‘哼’一聲,“你能做到的所有事我都能做到,你能做事的前提是人家樂意,人家不樂意,聽不懂嗎?”

韓舒苒聽懂了,這個局沒必要繼續。

這個局散了,韓舒苒還有下個局,下個局是去跟金基德見,先講理。後輩跟前輩道歉,此項目我沒辦法參與,違約金該多少我照付,我的劇本既然你們不想用,那我想買回來,大家好聚好散。

金基德跟她‘聚’的時候就不是很願意,“我當初隻想買你的本子再改編,要當製作人的是你。合約簽了,你說走就走,我難道是個看起來脾氣很好的人?”

前輩講完等著後輩反駁,再教教她什麼叫前輩不能得罪。後輩卻沒有反駁,後輩回了句‘我知道了’隨後起身告辭。

這就完了?到這就完了。

到這,韓舒苒還得去趕今晚的第三個局,她需要在這個局上處理和前輩的糾紛,處理方式就是硬剛,擺明車馬的剛。

韓舒苒有很多朋友,多到能說一句交友廣闊,在她的人脈網絡裡核心圈層還不是什麼李在鎔之類的大佬,而是跟她一樣都是有了作品剛剛在業內嶄露頭角的年輕人們,學院派的年青一代跟老一輩一樣,抱團行動。

今晚的第三個局,韓舒苒是跟人單約,同校學長。學長給她的處|女|作當過攝像導演,學長自己拍處|女|作時,她也幫忙牽線過演員,兩邊是老關係了,什麼都能說的老關係。

學長去年拿下了大鐘的最佳新人導演,按照業內的算法真就是導演圈的新人而已,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是‘新人’的學妹,跟學長說,我碰到一個大導以勢壓人。

學長不太信,“誰在你面前能有勢?”

“金基德。”學妹歎氣,“勢力可大了。”

學長恍惚想起來,“我好像是聽說你要跟金基德合作還以為是什麼胡扯的消息,他壓著你合作?瘋了吧!”新人歸新人,也不代表誰都能欺負啊,金基德算什麼?那人在主流市場毛都不算!他片子根本進不了主流!

學妹再度歎氣,“講起來是我的鍋,我自作孽。”

“從頭講,講清楚。”

從頭開始講的學妹毫無隱藏的把事情由金賽倫開始,到她見到了要自殺的學弟,接著是她想拉學弟一把,進而跟金基德合作。目前的BUG在於,金基德和金澤維完全沒有要用她劇本的意思,反而要推進短片原作的擴充。更煩躁的是,她想退出,金基德不給她退。

一口悶了燒酒的學妹仰天長歎,“我是真的瘋了,我為什麼要管這種事!”

聽完整個故事,中間伴隨著‘你糊塗’‘腦子呢’‘智商離家出走了吧’之類訓斥的學長,眼看學妹那麼悲催,又開始往回找補,“這事兒也不能完全說是你的錯,換成是我,我知道了也沒辦法當不知道也想拉一把。”

學長給學妹倒酒,“那你現在想怎麼辦?”

“硬剛。”韓舒苒說,“他不讓我退出我就不退了,正好省筆錢我還不想給違約金呢。但我也不會做事,他想給掛個製作人的名是他的事,哥幫我把消息散出去。這事兒我倒黴,我認了,可他想拖我一起死,那就看所謂的國際大導能不能壓得住悠悠眾口,那片子隻要開機就是兩條命,我就看他們怎麼在眾人的悠悠之口下開機。”

學長端著酒杯,一邊覺得這事兒有點危險,金基德也不是那麼好得罪的人,一邊又覺得,搞個大導有點嗨啊,“你等著,我先往外散一波,看看情況。”

“我們一起。”學妹舉杯,“我也往外散,謝了。”

一起往外散播的消息一個傳一個,傳播的速度比病毒還快。學院派說是個大圈子其實也沒那麼多人,學院派說圈子小,能被他們包含在內的可不止是導演,業內上上下下,從製作人到演死屍的群演,哪都有學院派的身影。

消息也就散出去兩天,韓舒苒就不用在對外打電話約人見面,而是彆人打電話給她,問她流言是真是假。她自然說是真的,無敵真,真的她現在鬱悶的都想吐血,可面對大前輩毫無辦法。

在階級分明的韓國,很多人害怕來自前輩的等級壓製。在以頭鐵著稱的韓國導演圈,多的是人支援韓舒苒硬剛,前輩了不起啊!

前輩乾了件挫事,放任底下的攝像導演冒犯製作人,這是極端壞規矩的事。這件事惡劣到李滄東都怒了,打電話質問金基德,那個攝像導演乾什麼了!

“乾個屁!他TM敬酒韓舒苒沒喝就這點事,能TM乾什麼!”金基德這兩天被煩死了,“你們TM有病吧,我能讓底下人對韓舒苒乾什麼?她說什麼你們都信!動動腦子好不好,還TM找導演協會的人來調解,調解NM,我TM.....”

直接掛了電話的李滄東一個電話打給韓舒苒,你又想乾什麼,堂而皇之的不把前輩放在眼裡?

“老師我隻是想退出項目,違約金我也願意給,我跟金基德前輩聊過,他不樂意。”孩子很委屈,“對上那位前輩,我能做什麼呢?隻是跟朋友訴苦也算冒犯前輩嗎?”

老師被噎住,老師懷疑小姑娘搞事,可他又覺得韓舒苒的品性不太像是欺負人的,碰上金基德,她更像是被欺負的。

所有認識韓舒苒,聽說過金基德,乃至於同時認識他們倆的人,碰到誰欺負誰了的流言,很自然的就相信了韓舒苒是被欺負的。

人的名樹的影,韓舒苒的名聲從還是學生時就很好,真正進入圈子也沒什麼人說她不好。這姑娘當導演在演員中的口碑都好,在導演圈的口碑更好。好到名聲太爛的金基德碰上韓舒苒,幾乎沒有一戰之力。不管誰聽到那些流言都認為前輩在欺負小姑娘,很不要臉。

難得有那麼幾個清醒的人也頂多是覺得這裡面有點問題,而此時流言已經傳的有點變樣了。

又是一年的百想到來,頒獎禮舉行時大家各乾各的,結束後的派對上,八成以上的人聊的都是金基德對韓舒苒的......垂涎。

湊在一起的演員們聊的就是這個,提供新消息的是趙寅城,他聽說的消息是,金基德看上了韓舒苒打算來硬的,妹子盛怒之下揍了他,據說腦袋都開了瓢。

孔佑震驚,“金基德想對韓舒苒用強?他腦子正常嗎!”

薑東元更震驚,“你哪聽來的?!”

趙寅城疑惑,“不是嗎?孔孝真跟我說的,說女演員那邊全在罵,她們都有物傷其類的悲憤。”

“絕對不是!”薑東元嚴詞為製作人解釋,“他們是有矛盾,韓舒苒簽了金基德的公司要當製作人,本子就是她寫的,找個新人導演拍,結果金基德跟那個新人導演想大改她的劇本,她不好跟前輩硬來就想退出項目,金基德不放人。”說完還很無語,“就這點事你們傳的什麼亂七八糟的!”

隻是把聽來的八卦分享出來的趙寅城聽說八卦太虛也沒太在意,還問了一句,“我怎麼聽說要出人命呢?不是金基德進醫院了嗎?”

“什麼進醫院了,是那個項目.....”薑東元左右看看,讓兄弟們靠近,那項目的故事其實挺複雜的,很值得一聊。

每個人都在聊各自聽到的‘小道消息’,小道消息穿到最後越來越離奇,再傳回韓舒苒耳朵裡時基本已經是新編的故事。

叼著棒冰在等兄弟回來吃飯的鄭宇盛跟分享了一半棒棒冰的妹子說,“前幾天河證宇跟我說了個八卦,他不好意思告訴你,你想不想聽?”

“跟我有關的八卦?”韓舒苒吸溜著棒冰,趴在窗台看夕陽,享受落日的餘暉,“不好意思跟我說難道是桃色新聞?”

鄭宇盛咬的棒冰嘎吱嘎吱響,“差不多。他跟我說金基德騷擾你被正宰找人揍了,重傷住院,如今人在ICU吸氧呢。”

夕陽的餘暉一下就不好看了,韓舒苒都被口水嗆到,連聲咳嗽。鄭宇盛在邊上大笑,惡作劇成功。

惡作劇是故意的,但新編的故事不是鄭宇盛編的,源頭是誰已經不知道了,故事裡的男朋友可霸氣了,差點打死金基德呢。故事外的女朋友很無語,這玩意兒有人信?

“誰知道有沒有人信,反正河證宇跟我講的時候,他的助理是信的,還是他助理告訴他的呢。”鄭宇盛想想都好笑,“你不知道他助理就在那說什麼英雄救美的故事,河證宇憋笑憋的臉都紅了,我整個大懵逼。”

韓舒苒才懵呢,“他助理好歹是圈內人,這種胡編亂造的事都信?”

“故事編的還挺真。”演員給導演講新編的故事,“說是你們劇組聚餐,結束時金基德拉著你不讓走,正宰恰好去接你,看到那場面立刻就怒了,抄起酒瓶砸上去救走你。事後找混黑的套他麻袋,打到瀕死送醫,到現在金基德都不知道他被誰打的。”

都不知道這鬼故事誰編的韓舒苒囧著一張臉,“演員打導演有人信?”

“男朋友為女朋友出頭為什麼沒人信,這不是加了個套麻袋的設定麼,挺靠譜的。”鄭宇盛讚同作家編故事的邏輯,“故事裡金基德得罪的人太多,想揍他的也太多,他根本搞不清楚誰打的,多合理啊。”

演員還告訴導演,“打導演怎麼了,打導演的演員多了去了,高賢貞聽說過嗎,她就在片場直接開罵當著全組的人揍了導演。雖然之後被劇組踢出去了,也被非議了很長一段時間,但那項目自從她出局後就被觀眾抵製了,我們也不是白混的啊,不可能製作組說什麼就是什麼。”

鄭宇盛衝她齜牙,“有作品的演員還是有底氣跟你們這些名導掰掰手腕的。”

韓舒苒心虛,“當初你不是拒絕了麼。”

“嗬。”

自鄭宇盛拒絕韓導的新項目後,兩邊鬨過一點小彆扭,主要是鄭宇盛單方面有點不高興韓舒苒扭頭去就找了薑東元。但韓導被欺負了的消息傳出來,鄭宇盛也是衝的最凶的,比男朋友都凶,他參加所有活動都得跟其他人宣揚一遍老男人欺負小姑娘不要臉的故事。

介於鄭宇盛在圈內出了名的義字當頭,他名聲就好,韓舒苒名聲也好,兩好相加還真沒人懷疑後輩受委屈是自作孽,都認為是前輩不做人。

不過演員們不太摻和這件事,也就是私下吐槽金基德真就是爛泥。大牌的金導名頭是很響亮,一線和超一線的演員們怕他的卻不多。那位出了名喜歡用新人,也隻能掌控新人,大家都沒機會合作,有什麼好怕的。這個層級的演員反倒是跟韓舒苒合作的機會更大。

但韓舒苒還是不太理解,“河證宇對金基德觀感不好嗎?我記得他們合作過,怎麼還讓助理傳這些八卦?”

“合作過再也不想合作的關係,你說觀感好不好?”鄭宇盛撇撇嘴,“早些年河證宇是出演了金基德的作品,但角色戲份不重,偏偏有人說什麼金基德對他有知遇之恩,有個屁。”

“他那時候也就是個新人,金基德就喜歡用新人,好操控,僅此而已。可這話河證宇沒辦法公開反駁啊,隻能笑笑認下不然還能怎麼樣,難得碰到金基德倒黴,河證宇才不管限製助理傳什麼八卦呢,天生跟他又沒關係。”

遲疑一瞬的韓舒苒小心開口,“我覺得吧,知遇之恩金基德是算得上的。”新人出演大導的作品,怎麼都算得上知遇之恩。

“你哪邊的啊?”鄭宇盛斜眼看她,“人家在幫你好不好,故事傳的越離奇反倒越有人信,現在就是啊,滿世界都相信你被欺負了,不好嗎?”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韓舒苒還是想說,“那前輩的為人其實也沒有.....”

沒有怎麼樣沒說完,男朋友回來了,開飯。

飯桌上鄭宇盛比韓舒苒還像女朋友本尊,連續攻擊男朋友沒用,女朋友都被欺負了,他還跟沒事兒人一樣,是不是個男人!男人懶得搭理他,但表面上是裝無辜的,還有點委屈呢。女朋友看不得男朋友委屈,讓‘姐妹’適可而止,吃飯!

飯吃完,散夥兒。兄弟倆一起出門,他們今晚有個酒局要一起去。

上了車,鄭宇盛持續攻擊李正宰,你是不是個男人。女朋友都不在了,李正宰能慣著他?

“你是男人,就會婆婆媽媽的講小話,做了什麼男人該做的事嗎,就跑來跟我叨叨叨。”

“說的像是你做了一樣,我好歹講了小話,你呢?”

“我坐實了傳言啊。”

“......啊?”

李正宰一個白眼翻過去,“啊你個頭,金光植進醫院還是你跟我說的,你不是知道麼。”

完全不知道這裡面有兄弟事的鄭宇盛有點懵,“你動的手?那你之前不說?”

“我說什麼?”李正宰失笑,“你傻嗎,韓舒苒什麼人你看不出來,那姑娘就是看起來凶,上真格的就軟了。她自己軟萌軟萌的,也希望我是軟萌的,那我就軟萌好了,乾嘛非得拆穿。”

鄭宇盛表情扭曲一瞬,“你們倆誰配得上軟萌這個詞?”

“你軟萌,又軟又萌,行了吧,閉上嘴我告訴你。韓舒苒遵紀守法,我也是良好市民。”市民一號讓市民二號小心嘴巴,“你要是說漏了.....”

韓舒苒漏了,露餡了。本以為是一國的‘學姐’被學弟發現,她跟他壓根不是一路人,學弟開始了他的反擊。

還是先說說後輩反擊前輩的結果吧,硬剛的招都用出來了,在大面積的輿論攻勢下,韓舒苒接到了金基德的電話,喝一杯吧。

再度見面的前後輩酒桌上的氛圍不怎麼樣,主要是金基德很不爽,韓舒苒還是很老實的,該道歉道歉,該認錯認錯,又不是死敵沒必要搞得老死不相往來。

前輩話臟的像是要跟後輩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但前輩沒有跟後輩要違約金,兩人和平解約,韓舒苒的劇本版權也收回。錢麼,當初收了多少原樣退回去啊。

酒局結束,在飯店門口分開時,金基德突襲問她,“金光植進醫院了你知道嗎?”

愣怔一瞬的韓舒苒秒答,“活該。”

金基德一個眼刀飛過去,轉而又笑了,笑著跟後輩講,“你不適合我這條路,李滄東的路你也不適合,李在鎔.....就那樣。小姑娘,你得自己走出條路來,我們這些人都是自己趟出來的路。你跟我學不到東西,跟李滄東也一樣,我們都是一樣的,學我者生似我者死,記住了。”

微愣片刻的韓舒苒站直,恭恭敬敬給前輩鞠一躬,多謝指教。前輩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彎腰,等她一彎到底,眼底隱隱有了笑意,不等她抬起身來就抬腳要走。

韓舒苒卻在聽到腳步聲時快速直起腰對他說了一句,“齊白石是大家,跟您一樣,能代表一個國家的藝術家。”

腳步微頓的金基德隨意的拜拜手,這次,真走了。

齊白石先生曾對一位模仿他的畫到達以假亂真境界的學生勸誡,學我者生似我者死。這話每個人有不同的理解,金基德勸誡韓舒苒的是,彆人的路讓彆人走,生生死死都與你無關。在韓舒苒的理解裡,這句話的意思是,每個人的創作都是由心出發,李滄東是,他是,未來,她也會是的。

彆人的路走到了儘頭,鏡頭見證了一場或者應該說是兩場死亡。這份死亡通知書在秋末,被一位肚子已經平了的少女,送到韓舒苒的手上。

韓舒苒沒想到她會再見到這個姑娘,目光盯著她的肚子停頓兩秒,再問,“您來是.....”

“給你這個。”少女把一個包裝簡陋的光碟遞給韓舒苒,就裝在黑色塑料袋裡,連個外殼都沒有。

接過塑料袋的韓舒苒打開一看就一張光碟,一時有些疑惑,正要問,電光火石之間她猜到了這是什麼,臉色肉眼可見的沒了血色。

少女好奇的湊近她,眼神像是在瞧什麼稀罕物種,“這世上真的有你這種人哎,會因為沒辦法保護一個毫不相乾的人而愧疚難當?”說完就樂,“他讓我告訴你,我名下現在有一輛車,兩棟房子,我要準備移民,他說你會出錢買我的房子和車,讓我移民,你會嗎?”

韓舒苒有些喘不上來氣,儘可能放緩呼吸讓自己冷靜,想去包裡拿手機的手卻一直在抖,抖的拉鏈都拉不開。少女看她‘帕金森’的樣,伸手拉下她掛在肩頭的包,自己把手機翻出來,再遞給她。

用力捏了數次拳頭才穩住手的韓舒苒,在腿上擦了手汗,接過手機,群發信息,借錢,同時問少女,“你要賣多少?”

“我不知道啊,我不懂這個,他說你說多少就多少。”

一輛頂配的路虎,一棟清潭洞的大平層,還有一家江南的夜店,這些值多少錢?韓舒苒也不知道。

男朋友知道,男朋友在收到借錢短信時就打來了電話,問女朋友怎麼了,女朋友問他方不方便過來。

飛車趕來的李正宰到時以為就韓舒苒一個人蹲坐在樓下的花壇邊,他快步走向她,停在她面前想問出了什麼事,卻看到女朋友指著他身後。

他身後是車,車後慢悠悠走出來一個陌生的女人,女人看臉很年輕,氣質卻隱隱有些風塵味。

之後的事韓舒苒其實不太清楚,之後韓舒苒被男朋友勸上樓,他們一個在樓上,一個在樓下。

樓下的李正宰叫來了兄弟,他現金不夠。兄弟來了,錢湊齊了,一行人轉道去看房子和車,再帶上房產經紀人和律師,一起給東西估價,再談交易要怎麼做。

樓上的韓舒苒沒挪過窩,她一整晚就乾了一件事,重複重複再重複的去看一朵花的盛放和凋零。

金澤維到底還是拍了那部短片,按照他最初的劇本拍,結局也就是他計劃好的結局。

學弟用自己的遺作給學姐寫了一份信,學弟告訴學姐,你救不了我,如同你救不了你自己。

學姐凝視了一夜的深淵,深淵裡有學弟,有終日不見笑言的母親,有寧願死在實驗室也不願意回家的自己。凝視深淵之人險之又險的要被代入深淵,她已經去過一次,她已經了結過自己一次,太容易被帶入第二次。

天堂伴隨著晨光而來,天蒙蒙亮之時,李正宰和鄭宇盛帶來了那個少女。

兄弟倆都沒進門,他們讓少女進門。

少女還有話跟這位隻見過兩次,這次是第三次的姐姐說。

“他救了我一命,我都不知道他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我死,他為我接生的,那孩子也是他當著我的面掐死的。他握著我的手,讓我拿著刀捅爺爺,再用那把刀捅他。他跟我說,他們這樣的人就不應該出生,我殺了爺爺也殺了他,才算報了仇。既然報了仇,以後的人生,就好好活吧,連帶他那份好好活。”

“那算什麼仇,明明是恩情。他是我的大恩人呢,他把爺爺的頭顱送給我作為離彆的禮物,我也送你個禮物吧。他說,你是他的恩人,說你告訴他,我們這樣的人也能換個活法,隻是他累了,不想折騰了。”

天明明隻是蒙蒙亮而已,不知為何,少女站在窗台邊,天好似就大亮了。

光下的少女對隻差一步就被黑暗吞噬的姐姐說。

“他讓我跟你說,謝謝你跟個傻子一樣想拉他一把,雖然蠢但也謝謝。如果當初有人拉他一把,如果當初他能遇到劇本裡的媽媽,那一切可能就不一樣了。”

“你說謊,他不可能這麼說。”

“嗯,我說的,我想說,如果我遇到是你,一切可能就不一樣了。但我也很開心,我遇到了他,遇到了你們,謝謝。”

屋內隱隱響起悲鳴,似野獸,似人類。

似光,似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