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十六章(1 / 1)

釜山電影節作為韓國少有真正稱得上國際電影節的業內人士大派對, 雖說來的多半是亞洲電影人, 但好歹也從韓國電影節發展到敞開國門歡迎四方來客。

客人多了,主人家就忙起來。作為今年大爆的巨星,承擔著主人公責任的韓舒苒在整個電影節期間,忙到連跟男朋友吃個飯的時間都沒有, 她三餐都有人約, 宵夜都有局要去,是真抽不出時間來跟男朋友一起玩了。

整個電影節期間, 全程跟在李正宰身邊的是鄭宇盛,兩兄弟基本二十四小時在一起, 連房間都是一間套房住隔壁, 真就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

對此, 不少之前聽說導演和演員是戀人關係的人都懷疑這對該不會分手了,反倒是當事人啥想法都沒有,連鄭宇盛都沒什麼想法,都不會再問兄弟你跟韓舒苒該不會分手之類的話了。

八卦這種事一般都是私下聊不會牽扯當事人,除非有事需要當事人幫忙。電影節閉幕式後的慶功派對上, 有人跑去問鄭宇盛, 你兄弟跟韓舒苒還在一起嗎?

“他們倆好著呢。”鄭宇盛不解對方什麼意思,“乾嘛這麼問?”

孫藝珍端著酒杯半掩著嘴, 湊近他讓他自己看,“一個在那。”導演周圍圍了一圈導演和片場,“另一個在那。”演員周圍都是演員, 確定對方看到了兩邊距離之遙遠,再小小聲的確定,“確定沒分手?”

“這種場合你想讓他們怎麼樣,硬湊在一起明天就能公開了。”看完距離後壓根沒在意的鄭宇盛讓她有事說事, “你怎麼那麼八卦。”

不承認自己八卦的孫藝珍吐槽他,“我成天都能看見你們倆黏在一起,他們要是沒分手,怎麼每天都是你們倆黏著?”

“難道正宰談個戀愛就要跟我離八丈遠嗎?”鄭宇盛笑了,“直接說,什麼事?打聽這個要做什麼?”

孫藝珍也沒有想要做什麼,她就是,“我想跟韓舒苒合作,被婉拒了,想再跟她聊聊又找不到機會。”

“合作的意思是,她有新項目了嗎?”鄭宇盛還真不知道這回事,“沒聽說啊。”

“你消息也太滯後了。”孫藝珍嫌棄他,“《婚禮》辦慶功宴的那天就有消息傳出來,她有新本子要立項,這你都不知道?”

不知情的鄭宇盛淡定的很,“既然我沒聽說就代表那個項目八字還沒一撇呢。”

“你又知道?”

“我沒看到劇本啊。”

鄭宇盛可自信了,“我沒看到劇本就代表劇本還沒完成,不然正宰看到了新本子我肯定就看到了,正宰都沒看到,代表本子壓根就沒寫完。”

遲疑片刻的孫藝珍有點信了,“我就說我怎麼劇本都收不到,還以為她會不會對我有什麼意見,可她要是劇本都沒有,立項的消息從哪傳出來的?”

“你從哪聽說的?”

“全智賢跟我說的。”

“她又是從哪知道的?”

被兩人找到詢問的全智賢偏頭示意邊上的金惠繡,“前輩跟我說的。”

三人的目光整齊看向消息的源頭,金惠繡不解的看回去,這有什麼好懷疑的,“確實要立項啊,為了立項的事樂天和showbox的人還暗搓搓掐了一場,兩邊都想搶製作權。後來CJ出來截胡,找奉俊昊搭橋談的,你們不知道嗎?”

完全不知情的三人一臉茫然,什麼時候的事?這麼大的事一點消息都沒有?

“你偷偷跟我說,我絕對不出去亂講,韓舒苒選定了哪家製作公司?NEW還是華納(韓國)?”李秉憲向導演的男朋友打聽內幕消息。

被問愣住的李正宰借著抽煙的姿勢壓下疑惑,含笑望向他,“你問了要乾嘛?”選擇哪家製作的意思是,有新項目要立項嗎?

“裝什麼傻,當然是想合作還能乾嘛。”李秉憲有點鬱悶,“我們之前明明合作的不錯,我旗下演員也多,隨她挑,怎麼這次把消息瞞那麼死,我要不是聽說兩家公司在搶製作權,都不知道她有項目要立項。”

同樣不知情的李正宰就笑,“既然故意壓著消息就代表不想彆人知道,你覺得我能跟你說什麼?”

“哎一古~我們什麼關係,你跟我說說麼~”

“我可什麼都不知道,沒什麼能說的。”

“說你裝傻你還就硬裝?”

李秉憲才不信他不知情呢,好歹是男女朋友,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不知情。鄭宇盛十分懵逼,他難道被這個家排除在外了嗎,這麼大的事為啥他毫不知情?

天天見面的兩兄弟對彼此的消息那是知根知底,突然出現個彼此都不知情的事件,兩人再度碰頭後互相確定了下,你聽說了嗎?

隻在少數人嘴裡流傳的消息一直到派對結束,各自散場了,終於坐在一輛車上要回首爾的第三方,就收到了來自不知情兄弟的疑問,你有新本子要立項?

“這你們都能知道?”韓舒苒失笑,“這個圈子還真沒秘密,幸好我沒信奉俊昊說的什麼要瞞著,這有什麼好瞞的,大家不都知道了麼。”

鄭宇盛不解,“要立項為什麼要瞞著。不是,你瞞著彆人就算了,為什麼要瞞我?”

這話本該是李正宰問的,更有立場問出這句話的男朋友晚一步沒來得急開口就被兄弟先問了,他還瞟了兄弟一眼,你難道不算‘彆人’?兄弟沒搭理他,聊正事呢,你彆礙事。

沒覺得是在聊正事的韓舒苒就笑,“不是故意要瞞誰而是這事兒成不了。《母愛》記得吧,那本子也不知道怎麼就傳出去了,好像全世界都看過一樣,十幾家製作公司撲上來要立項,我一個都沒答應,也不會答應的。”

同屬於看過劇本的一員,兩兄弟對視一眼,男朋友想了想沒開口,鄭宇盛卻直接問,“你為什麼那麼抗拒拍那個本子?”

“我要是知道原因,現在都已經開機了。”韓舒苒伸手衝男朋友要煙,點燃後按下車窗,手肘打著窗沿,難得有些迷茫,“我講不清楚原因,隻能確定,我不想拍。”

鄭宇盛還要再問,李正宰卻衝他搖頭示意不談這個,轉而換了話題,同女朋友聊起,“這邊你成了評委不參選,過幾天釜日電影獎你有信心嗎?”

韓國釜日電影獎早年也是很有牌面的老牌電影獎,可惜早年因政治和資金壓力一度停辦過三十五年,等08年再度‘複活’,獎項的含金量大不如前。今年韓舒苒是大熱門,釜日電影獎前後給了《婚禮》七項提名,不出意外她一定是當晚的大贏家。

釜日電影獎當晚,《婚禮》就是大贏家沒錯,不止幫主演宋智哮再度拿下一座影後獎杯,還破格給李振鬱頒發了最佳男配,按規矩他是應該先拿新人獎的。電影本身獲得了最優秀作品的大獎不說,韓舒苒也拿到了最佳導演。這個大贏家,實至名歸。

十月,韓舒苒即釜山電影節成為評委後,又在釜日電影獎成為大贏家,這兩個電影獎項都在釜山舉辦,有媒體戲稱韓舒苒是釜山的女兒。

十一月,首爾把這個‘女兒’搶回來了,青龍同樣開出了兩項大獎,最佳作品和最佳導演都是韓舒苒。雖然影後沒有頒給宋智哮,但最佳新人給了李振鬱,最佳劇本也是韓舒苒登台。首爾出生、首爾長大的韓舒苒,還是首爾的女兒。

緊隨其後的大鐘沒怎麼給面子,站定隻要青龍說好他們就不給面子的立場,雖說《婚禮》也在大鐘得到了數個提名,但真正拿到獎杯的就一個最佳新人,還是宋智哮拿到的。這也不知道是打臉青龍還是他們自己。

反正頒獎禮剛結束,大鐘和宋智哮就一起衝頂熱搜,前者收到的一水兒的罵聲,罵評委不公,罵主辦方飄了,國際影後隻能在大鐘拿到個最佳新人?虧你們有臉頒獎!換到對宋智哮的評價就是全員鼓勵姐姐再接再厲,彆在乎傻逼們的看法,你就是最棒的!

最棒的宋智哮在青龍舉辦之前就知道她拿不到影後,韓舒苒特地約她聊過這件事。導演還在釜山時就建議女演員儘快公關,彆以為拿到國際獎在國內就無敵手,公關不到位這獎杯她拿不到。彼時的宋智哮就做好了準備,他們公司的公關沒那麼大能量,獎杯肯定沒她的份。

女演員的公司在韓國市場玩不轉,導演倒是不用在意這個。兩者的區彆在於,影後的獎杯拿到了是有公眾買單的,能讓女演員身價飆升,各家經紀公司自然會下場廝殺。導演的獎杯沒那麼激烈的競爭,這玩意兒靠搶的搶不到,搶回來作用也不大。

好導演不是靠一座獎杯如何如何,得業內承認導演夠好。從來隻有水出來的影帝、影後,沒有水出來的導演獎。這玩意兒灌水彆說沒人承認了,會被業內組團開嘲諷是真的。

關於大鐘的‘最佳導演’沒有頒給韓舒苒這件事,業內倒是沒開嘲諷,基本都能理解青龍給了兩個大獎,大鐘就不可能再頒獎,韓舒苒屬於非戰之過,純屬池魚被兩大常年掐架的頒獎禮組委會殃及。

韓舒苒也沒太在意大鐘,她從進了KAFA就沒怎麼在意過大鐘,校內的氛圍就是對追求政治正確的大鐘持無所謂態度,能得到當然是榮幸,得不到也就得不到吧,青龍更中立,也更受業內支持。

青龍也好,大鐘也罷都是韓國的獎項,已經成為國際電影人的韓舒苒在大鐘結束的當晚就直飛洛杉磯,她需要開啟世界級征戰模式。

十二月,《婚禮》拿到了洛杉磯影評人協會頒發的最佳影片,國內新聞一下就爆了。什麼大鐘,根本沒人在意,這是出征海外,還征戰勝利,鋪天蓋地全是關於電影的報道。

十二月中旬,借著熱度夠高,《婚禮》的DVD開始發售,銷售量很是慘淡,在五天後迎來了一個小爆發。

十二月末,韓舒苒站在多倫多影評人協會獎的領獎台捧回了最佳外語片的獎杯,國內的媒體再度集體高|潮,DVD的銷售量就有了漲幅,雖說不多吧,好歹也是上升了。

翻年一月,整個韓國都在期待韓舒苒能站上美國國家影評人協會獎的領獎台,可惜隻拿到了提名。就這韓國媒體還酸,說什麼惜敗,說人家評委沒眼光,搞得一票網民跟著惋惜,極端的還去FB開罵。

三月,亞洲電影獎,韓舒苒拿到最佳導演,韓國新聞也爆了,但民眾的關注度不多了,大概是戰線拉太長,有些疲憊。

一直到四月底才從海外回國的韓舒苒,抵達仁川機場時獲得眾多媒體夾道歡迎的場面,已經有點‘王者歸來’的跡象。五月,王者站上百想的領獎台,一次性拿到六座獎杯。宋智哮拿到一個百想影後,李振鬱的最佳男配,還有一個最佳剪輯和最佳美術,而韓舒苒拿到了最佳導演和最佳影片。

到這一刻,神格真正出現了,沒人再會以‘新人’的角度去談論韓舒苒。從這一刻開始,她此後所有的作品包括本人動向,都會跟包括李在鎔在內的所有一線導演平齊,哪怕《婚禮》隻是她的第二部長篇。

一線導演在籌備第三部長篇的消息在業內擴散,想合作的演員數不勝數,這次男朋友是知情的。這次李正宰寧願他不知情,因為兄弟成天糾纏他想出演,他還想出演呢,那是你想就可以的事嗎?

“你怎麼不去折騰韓舒苒?”李正宰很不能理解,“為什麼老來折騰我?我好欺負嗎?”

當然是兄弟更好欺負,可話不能那麼說麼,鄭宇盛說的是,“我們什麼關係,我跟她都不熟的!”

“你有本事當著她面說。”李正宰信他就有鬼了,“她沒同意你就沒希望,彆想了,放棄吧。”

鄭宇盛不,“她也沒拒絕啊,說得不是再看看麼,我還是有希望的好不好。”

“那你就等著希望啊!”李正宰都無奈,“除非她換設定把女主角改成男主角,讓趙寅城演你兒子,那你們倆都有希望。”

表情扭曲的鄭宇盛不樂意,“我哪能生出那麼大兒子!”

“你們長得像啊。”李正宰樂了,“他出道可是頂著小鄭宇盛的名頭呢。”

曾幾何時有‘小鄭宇盛’名頭的趙寅城正在跟導演見面,聊的就是演女主角的爹。韓舒苒其實沒什麼興趣見他,純屬人情推不掉,就出來跟對方喝一杯,酒局結束後委婉的跟對方說,我有在考慮鄭宇盛。這話的意思可以理解為,我能選鄭宇盛就沒必要選你,趙寅城聽懂了,也就是笑笑。

比起給新項目的女主角找個爹,韓舒苒目標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選女主角上,她這次需要的女主角有些特彆,對方得是個少女,未成年。

導演的新項目講一對父女的故事,靈感來源還是夢境,跟《母愛》很像,畫風也有點像,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母愛’故事中的一個分支。

在《母愛》的劇本裡,故事線是以‘母親’為主。而在新的本子裡,故事的主線以‘女兒’為主。

母親為主的故事中,精神上有些問題的母親在十二歲的女兒試圖防抗她的控製時,以慘烈到割腕的方式砍斷了女兒向往自由的翅膀。此後經年,女兒都沒有反抗過母親,一直到故事結束,女兒用更慘烈的方式去追尋自由。

以女兒為主的故事中,十二歲經曆了母親自殺的少女安安分分做母親的乖寶寶,兩年後,在當年也受到驚嚇的外婆鬱鬱而終。這一年,少女也不過十四歲。

彆的孩子在這個年紀也就才初二,少女已經是大學生了。大學生未成年,母親又是確診了的精神病患者,少年人是國家的財富,天才一樣的少年人更是會受到國家重點保護的,師長對她更是保護,建議她更換監護人。

外婆的喪禮剛辦完,媽媽又住在療養院,師長實在不放心少女孤身一人,又不好意思跟小孩子說些大人的過失,輾轉找到了孩子的父親,想從家長層面解決照料未成年的問題。

少女跟父親的初面說不上好壞,兩方都很尷尬。父親不知所措,女兒沒什麼想法。少女對父親這個存在沒印象,她還在繈褓中父母就離婚了,長大的過程中從未見過這個人,非得說有什麼印象的話,也就是外婆在她年幼時常說你媽是為你活著和你爸不是個好東西之類的,但隨著她逐漸成長,外婆也不怎麼說父親了,隻讓她好好學習。

幼年的事早成昨日黃花,連外婆都已經離世,對少女而言,父親就是個陌生人。陌生人對她滿懷愧疚,陌生人告訴她我很努力去爭取你的撫養權,但我也隻是個普通人,你外公拍板,我什麼都做不了。

外公對少女而言也是個陌生人,他也早早離世,離世前對外孫女的期待也是努力學習,早日成才。少女聽一個陌生人講另一個陌生人的故事,啥反應也沒有,就當個故事聽。

師長背地裡做了什麼少女是能猜到的,她裝不知道而已。她還未成年,母親又無法妥善的照顧她,父親的出現是一種理所當然。理所當然的,這事兒成不了,因為母親能割腕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既然成不了,知道了又有什麼用,不如不知道。

此時的少女在學業上是個天才,在人情世故上是個極端冷漠的天才。她能通過每個人的言行去推測這些人想要得到什麼,但她從來不在意那些推測出的結論,也懶得去配合。如同她能推測出,父親沒有說謊,他對她確實滿懷愧疚,他也真的想照顧她,可她沒有給任何回應,沒那個必要,因為事不可為,父親所做的一切,純屬浪費時間。

父親在少女眼中是個每時每刻都在浪費生命的人,他會跟她說一堆廢話,說過往,說我對不起你,說我偷偷看過你,說我錄下了每一段關於你的新聞,還收集了所有關於你的報紙。

父親說,爺爺奶奶一直很想你,爺爺奶奶這次也想跟我過來,我沒讓,怕嚇到你;父親說,你媽當年誤會我了,我沒有外遇,我也不是不喜歡她了,隻是過日子不可能隻有愛情,我也不可能一直圍著她轉,當年確實是我沒照顧到,但我真的沒有什麼第二個女人。

父親說,我們全家都知道你,七大姑八大姨都以你為傲,我們都很歡迎你到我們家,當然要是你一時適應不了也沒關係,我們慢慢來;父親說,對不起。

陌生人一樣的父親沒有跟少女說過一句‘對不起’。可在少女耳中,陌生人父親說的每一個字拚湊起來都隻有一句‘我對你不起’。

陌生人父親講話老是跟她繞,七拐八拐的,繞得她很煩。少女尤其煩躁,陌生人父親跟她是什麼易碎品一樣,同她講句話瞻前顧後,連問她想吃什麼都恨不得給出一百個備選項,就指著她垂青。

陌生人父親是少女的世界裡沒有出現過的人,像科學院家屬樓的保安大叔,像學校食堂的打飯阿姨,像教授跑去從商的兒子,像大馬路上隨便的一個普通人,就是沒在少女的世界出現過。

少女的世界每一個人都跟學習有關,跟學習無關的人不會出現在她的世界,外婆和母親也不會允許他們出現。

少女沒有朋友,她有同學。她的同學們曾一起開過小會,探討她媽媽的精神問題有沒有可能通過藥物治療亦或者手術直接解決。少女和同學們一起掃了一堆心理學的書,以母親為案例去研究,如何擺脫對方,研究出的結果是母親極端的割腕。

家人,就那個樣;愛情,遠在天邊;友誼,好像有又好像沒有。少女的人生很單純的,除了學習,什麼都不用存在。

少女的人生多了一個父親,父親是個極其好懂的傻子。這傻子喜歡什麼攝影、電影、一堆無聊的事,他老是跟她絮叨那些無聊的事,講得少女心煩意燥,她就開始想辦法讓他閉嘴。

讓傻子閉嘴其實也簡單,攻其弱點就好。父親的弱點是愧疚,爺爺奶奶的弱點也是,那隻要聊起當初,哪怕隻開個頭,所有人都會閉上嘴,她就能安靜看會兒書。

父親那一家都是傻子,尤其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蠢到無極限,都不知道怎麼活到小學的。上小學的傻子極其好騙,好騙到她說帶他去遊樂場他就跟她走了,還配合她騙爸媽說是去找同學。

遊樂場、人很多,監控有無數死角,她想弄死這個肉球都不用親自動手,太簡單了。

為什麼想弄死肉球?不知道。

大概是因為父親跟她初次見面時,接電話的屏保是那個肉球,雖然後來換成了她的照片,但.....肉球那麼蠢,屬於天收吧,她隻是創造了一種可能性而已。

八歲的小男孩胖嘟嘟的,跟個球一樣從遠處滾過來,拿著一白一粉的兩個棉花糖衝到姐姐面前急刹車,人都沒站穩就把粉色棉花糖往姐姐手裡塞,“快吃快吃,我忍了一路,你這個是桃子味的,最後一個!”

少女低頭看著肉球,沒接‘最後一個棉花糖’,眉眼含笑的問他,“最後一個你怎麼不自己吃?”

“你是女孩子嘛。”男孩子盯著棉花糖很是不舍,但還是說,“我是男孩子,爸爸講男子漢要保護女孩子,給!”

男子漢心痛到小胖臉都擠在一起,眼裡寫滿了不舍,還是把棉花糖給出去了。女孩子腦子裡閃過無數念頭,嘴角逐漸拉平,第一次面對弟弟時沒有笑,面無表情的告訴他。

“我不喜歡吃甜的。”

“.....啊?”

少女帶著弟弟去找警察叔叔,賣棉花糖的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好人,試圖誘拐小朋友,讓警察叔叔去看看。警察抓到壞人,孩子們被帶回警察局,警察召喚家長,姐姐首次對爸爸告狀,弟弟巨蠢想找她玩居然不好好說還騙人。蠢貨弟弟遭到一頓毒打,男女混合雙打,名義上後媽實際上稱呼是阿姨的陳阿姨,對少女很是感激。

這一家人很普通,這一家人都很好,這一家人讓少女的世界多了一些色彩,這一家人也讓少女在師長詢問她要不要換個監護人時,很堅定的拒絕了。

父親紅著眼眶來問女兒為什麼,少女如今唇邊已經慣性上翹,女兒笑著對爸爸說.....

“我梳理了本市近十年的兒童走失案件,有五成的把握犯人就藏在最顯眼的地方。”少女眉眼含笑的問父親,“您要不要猜猜看,最顯眼的地方是哪裡?”

父親先是楞後是驚,悚然而驚,寒涼徹骨。

少女還是笑著的,笑著告訴父親,也是告訴自己,“尼采說過,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我是媽媽的女兒,我不想成為她,但我已經成為了,隻是我比她更聰明而已。”

父親走了,女兒含笑送他,此後他們再未見過面。

故事的最終,女兒從療養院接回了媽媽,同媽媽講,以後我們都在一起,一輩子。

劇本的最終幕是女兒趴在媽媽的膝頭,同媽媽聊著最近的學業。她們背後的客廳牆壁上掛著一幅全家福,有母親、有女兒、還有,微笑的外婆。

外婆慈眉善目,很像孫女。亦或者是孫女很想她,是所有認識的人都交口稱讚的學者。

三個月前,李在鎔看到這個劇本時,他們人還在多倫多。彼時李在鎔很不能理解,《母親》那麼好的本子韓舒苒死活不拍,都那麼抗拒了,怎麼會還寫個分支出來,還是更驚悚的分支。

“這姑娘是自己投身地獄的啊。”李在鎔合上劇本後倒在沙發上,按著胸口緩和呼吸,這本子他看得脊背發寒,“她為什麼不跟爸爸走?”

韓舒苒叼著煙望著天花板,隨口答,“地獄有一個人就夠了,拖那麼多替死鬼下來也沒辦法一命換一命,折騰人家乾嘛,人家活得好好的。”

“可她要是跟父親走了,她的人生就不一樣了,至少不會發展到《母親》的結局。”李在鎔有些唏噓,“親手弑母啊那可是。”

親手把唇邊的煙抽走的韓舒苒低頭衝他笑,“她如果跟父親走了,那一家會毀在她手上。”

“怎麼說?”

“人心都貪,十來歲的少女控製貪欲的方法就是遠離誘惑。”

後輩講前輩的思路不對,彆站上帝視角,得站在女主角去看故事,“那孩子從沒見過什麼是正常的家庭,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家庭就很正常,突然出現一個真正正常的,她即會渴望那樣的正常也會嫉妒那樣的正常為什麼一開始就不是她所擁有的。等她不正常了,她被異化了,正常的家庭出現了,為了讓自己變得正常融入這個家庭,她會把整個家庭異化。”

李在鎔順著她的思路思考,“可她沒有丟掉她弟弟啊,懸崖勒馬還是少年人,未來說不定能變得正常呢?”

“未來頂多是裝得正常。”韓舒苒探身滅了煙,笑看傻乎乎的前輩,“在她的世界身邊都是傻子太好控製了,她的軀殼裡關著一隻凶獸,一旦放出就想撕碎一切。跟毀了一切相比,還是帶著凶獸同母親共墜地獄來得更好。”

“這個人設有點.....”李在鎔找不到形容詞評價,乾脆說,“女主角選起來有點困難。”

“先選,什麼時候選出來什麼時候拍。”韓舒苒想過了,“我對金賽綸有點興趣,你覺得呢?”

三個月後,韓舒苒見到了金賽綸,明面上她是在跟小演員聊天,實際上她在觀察童星的母親。那是個很有意思的母親,那個母親把女兒當所有物,這個童星也很有意思,她的軀殼裡也裝著一隻隨時準備衝破枷鎖的凶獸。

女主角在導演見過金賽綸四次後定下,給女主角找爹這件事就提上日程。

鄭宇盛超級想成為那個‘爹’,圈內有N多想成為‘爹’的男演員,韓舒苒都不太滿意。男演員一日沒定下,鄭宇盛就日日|騷擾李正宰,去跟韓舒苒談談啊,為啥我不行?

男朋友被折騰的一個頭兩個大,抵死不從。最後沒辦法的鄭宇盛還是自己去問了,問導演到底想找個什麼樣的男演員。

“不笑的時候很有氣勢,是個型男,笑起來憨憨的。”導演給演員描述,“他冷著臉時應該是這樣....”板起臉做個拒人於千裡之外的表情,再展顏笑開,“笑了,就很可親。”

鄭宇盛感覺這活兒他能乾啊,先板起臉,背打直,端坐,目光炯炯有神的射|向導演,確定導演看仔細了,再咧嘴笑開,絕對憨厚,“如何?”

旁觀吃瓜的李正宰偏頭翻了個白眼,不想看兄弟那個蠢樣。韓舒苒直接笑出聲,同時告訴他,不如何。

“我狀態不對嗎?”鄭宇盛讓她好好想想,“剛才不就是你想要的麼。”

含笑搖頭的導演說,“你的演技能做到,很多人的演技都能做到符合我要求,可你們都沒有那個感覺。”

“什麼感覺?”

“父親的感覺。”

鄭宇盛囧了一下,“我能演出父親的感覺啊。”

“我不需要演技有多好,我需要感覺對。”韓舒苒攤手做無奈狀,“感覺不對,我也沒辦法。”

感覺怎麼都不對的鄭宇盛鬱悶了,唉聲歎氣,端著燒酒的小酒杯一點點吸溜著喝,抿一口酒歎一口氣,渾身都在散發怨念。李正宰是沒眼看,全程無視,埋頭吃飯。韓舒苒挺樂嗬,把他的‘矯揉造作’當下酒菜,吃得挺開心。

他們三就在韓舒苒家見面的,飯菜是鄭宇盛買了打包帶來,酒是男女朋友牽手逛超市買的。三人局以鄭宇盛單獨進門為開端,結束倒是一起出的門,鄭宇盛單獨走,男女朋友在樓下遛彎。

牽著女朋友的手慢悠悠往前的男朋友,想到導演的‘感覺’,就好奇,“你那麼在乎感覺的話,是這裡的感覺太對了,還是我家的感覺太不對,怎麼就不願意去?”

“沒有不願意,隻是更喜歡這裡。”韓舒苒前後晃著他的手,笑眯眯的看他,“你就那麼想我去你家?”

那倒也不是,李正宰也跟著笑,“我想你能更喜歡我。”

微愣片刻展顏笑開的韓舒苒拉著他的手突襲用力,張開手臂接住毫無防備倒過來的男朋友,一把抱住,再親親,“你也要更喜歡我啊~”

喜歡是相互的,選演員就隻要導演單方面有感覺就好。

韓舒苒滿世界去找她有感覺的男演員,最終挑出來的人讓不少人驚奇,怎麼會是他?

“張赫?”李在鎔沒忍住吐槽她,“你還真是喜歡從犄角旮旯挑人,這都能給你找到,選他還不如選沅彬。沅彬頂多是存疑,他那個是定案了。”

不知道怎麼就冒出個‘沅彬’的韓舒苒讓他解釋解釋,“跟沅彬有什麼關係?”

“逃役啊,他兵役試圖逃役,被扒了之後要是打死不認也算有膽,結果自首了,滑天下之大稽。”李在鎔有點看不上,“事是很多年前的事,兵役他也服役了,可醜聞是定死了的,演技麼也就那樣,要不換一個?”

韓舒苒卻在聽了‘醜聞’後更有興趣了,“聽起來是個膽子不大的人。”

“那叫慫。”

“慫也挺好。”

“非得是他?”

“先見見再說。”

見了,感覺就對了,男演員本人有父親的感覺,男演員本人也確實是個父親,兒子都兩個了,老婆肚子裡還有第三胎。製作人稍微有些不滿,但導演定了也就定了。

順便一說,新作品韓舒苒還是跟李在鎔搭檔,不過這次他們上頭還有個老板,《NEW》製作,製作公司還專門派了個製作人給導演服務。韓舒苒本來就隻是跟NEW簽約,李在鎔屬於橫插一杠子湊進來的,後輩不是很理解,前輩表示我一定要拿到金熊!

目標是金熊的製作人負責跟導演協調拍攝的大方向,而製作公司派出來的製作人負責除此之外的一係列雜活。當然明面上項目的主製作人還是李在鎔,後輩到底要給前輩留面子的麼。

製作人多了一個,導演的工作也就輕鬆了一些,有時間在工作之餘陪男朋友工作了。

男朋友的事業在今年有了新支線,想要開設一家經紀公司,最近都在忙著公司的籌建。女朋友對男朋友事業的新發展無限支持,兄弟也是無限支持,他們兩還合夥了呢。

用真金白銀給予支持兄弟的鄭宇盛稍微有點好奇,“韓舒苒已經夠忙了,一部接一部就沒停過,這次的拍攝期好像也是打算拉長戰線,要拍一、兩年的。你這個時候弄個公司,弄得比她還忙,你們有時間約會嗎?”

李正宰瞟了他一眼,“我以為她不跟你簽約,你多少也會有點怨言的,怎麼聽起來,你像是要責怪我光顧著忙工作沒空陪她?”

“哪有~”鄭宇盛不承認,“她也很忙啊,也沒陪你啊。”

“知道就好,我們是互相都很忙不是隻有我一個人在忙。”李正宰忙著呢,讓不出力隻出錢的兄弟閃開,“你沒事正好幫我去接她,晚上一起吃飯?”

“行啊。”鄭宇盛乾脆答應,扭頭去接人,接到人就跟韓舒苒告狀,兄弟忙到現在見面都得先預約,超誇張。

韓舒苒就樂,“你跟我抱怨我男朋友沒時間陪你玩,合適嗎?”

“有什麼不合適的?”鄭宇盛覺得很適合,還能順帶抱怨一波,“你也是,你最近也約不出來。”

失笑開口的韓舒苒先道歉再說,“我那邊要準備開機啊,你要是無聊跟我去劇組玩?”

“誰無聊我也有事做好不好,”鄭宇盛白了她一眼,“你以為就你們忙,我也很忙的!”

大家都很忙,忙著開展事業的新版圖。在全新的版圖裡,項目暫定名有兩個,導演還沒決定用哪個,可能得等到成片出來才能決定哪一個名字更是個新電影。

電影暫定名分彆為......

《救贖》or《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