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 大局觀念 於玟幫人既出於為己的目……(1 / 1)

於玟幫人既出於為己的目的, 那自然不會隻在此處答應就算完,而是直接帶著人去了郡府,在更加細致的詢問過她們的能力和情況後,這才洋洋灑灑的寫起來文章。

文章的內容, 也不是隻說程淑等人的困境, 而是以她們類推, 點出東郡、穀糧郡等幾個當初征調人才的郡,如今同樣會有大量的失業女雜吏需要援助,而且刻不容緩,建議在這些地方也開始建造藥苑, 好讓她們度過這極為困難的時間。

而後, 於玟又開始寫這些藥苑要如何建設。

她不是正統女醫出身, 在韓盈沒有被封為尚院的時候, 對醫藥之事是七竅通了六竅, 堪稱是一竅不通,彆說寫策對了, 連個頭緒都沒有。

好在,於玟臉皮厚, 膽子也大,完全不介意自己所求崗位暴露,直接就對外界問政, 當然,這個外界主要是‘女醫’, 一通惡補各種醫藥知識下來, 她開始對藥苑的性質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如今治病需要的藥材種類極多,但農家能種的,隻是極少的一部分, 主要局限在一年生、能在農田或者房前屋後生長的草藥,以及極少的部分木類藥材,對於那些生長周期兩年以上,又或者需要特殊種植環境、種植要求高、種植技巧還需要摸索的藥,都是拒絕種植的。

出現這樣情況的原因也簡單,農家地少,沒有環境條件,這就限製了不少可種植的藥材,而拒絕種植兩年以上的藥材,也是因為周期實在是太長,稍微有點問題前面的投資就打了水漂,還不如和五穀一樣,一年一收,就算是價格偏低,仍算是個能握手裡的進項,虧了損失也不算太大。

鑒於這樣的現狀,藥苑的首要作用,便是種植因為農人無力種植,市場上依舊極為稀缺,常常用儘又無處補足的藥材,以及一些受限於種植環境,比如隻能在山地、南方溫暖濕瘴,又或者北方近乎全年冰寒的地方才能生長出來的藥材。

從大局上來說,這樣的做法沒有任何問題,可放在提前建造藥苑上來說,則成了極大的麻煩,因為這樣的調度,必然要先有一份詳細的全國各地草藥種植的詳細規劃,才能確定好每地需要建造什麼樣的藥苑,又建在哪裡,需要的量又是多少,而這樣光調查‘市場’所需時間,恐怕就需要一年以上不說,既然是‘市場’稀缺的藥材,那藥種的儲備肯定不會那麼多,相應的,藥苑前期肯定大不起來,那,上哪兒去提供足夠這麼多前女雜吏任職的藥苑呢?

對見識不足的人來說,到這一步必然會被卡住,可於玟好巧不巧,她正好有幸跟在韓盈身邊不短的時間,對方常年注意長安的動向,就連押運的時候,邸報也得帶上,好在路上看,而這些被翻閱過後的邸報,於玟也能夠看一看的。

邸報的內容不算有趣,主要是朝中的詔令,用作示範全國的律案,又或者是長安傳聞的大事,旁人或許隻會當做一些異聞,但,於玟卻敏銳的從陛下接連不斷的動兵、衛侯的兩次取勝,以及一些為親複仇無罪的案件中,感覺到上層對國家動向的調整。

戰爭!

整個漢國已經和匈奴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周邊的四夷也開始蠢蠢欲動,這些畏威而不畏德的小人,隻有動兵才能讓它們學會順服!

於玟管理過運輸,對於驅使軍隊所需要多少錢糧極為清楚,接連不斷的戰爭絕非現在的國庫支出能夠補平,尤其是匈奴和四夷看起來也不像多富有的樣子,這樣的無底洞,肯定要從彆處填,那最後肯定有一部分要落到她頭上。

征伐這些敵人她享受不到什麼好處,反而會因為軍隊開拔而被迫承擔更重的賦稅,任誰都不會喜歡,不過,事情往往具有兩面性,對於玟的壞事,對程淑她們這些人來說,反而是機會。

還有什麼地方比軍隊的藥物需求更加固定、量大,以及日常也會遇到,已經有了種植經驗,能夠大批量供應的嗎?

沒有!

將治療外傷、防疫、防凍、防瘴等軍隊(實際上是將修水渠時常用的藥材調整過後)用到的藥材寫上,又將如何調取、開辟藥苑、種植、前期支出以及這樣做的產量估計,能大致保全的女吏數量以及對接下來藥苑建設的用處都寫上後,於玟這才停下了筆。

一口氣寫這麼多的內容,手腕自然酸痛的厲害,於玟背過去手,不著痕跡的用左手揉著右手手腕,審視著這一氣嗬成的文章哪裡還需要修改。

旁邊磨墨的程淑本就時不時的偷瞄幾眼,原本是希望能夠親眼看到於玟為她們請命的部分,沒想到上面的內容涉及會那麼多,對方不僅想到了彆郡的女吏,還有藥苑建設的背後那麼多複雜的問題,大段大段的內容,她根本看不懂!

能鼓動這麼多人過來向於玟求職,程淑自然不隻會示弱,她敏銳察覺到這份文章的價值,不說繼續往上爬,僅僅是想做一個不被隨意辭退的能吏,亦或者是做於玟這樣上司的屬下,也得有這文章一兩成水準才行,甚至,不想那麼多,在捧著錢都買不到書的如今,一個四百石以上秩俸大佬所做的文章,對她這種連百石俸都不足的鬥吏來說,本身就極為珍貴的。

內容看不懂是內容的事,字反正都認識,先把它背下來再說!

小人物,有些時候是沒辦法注意自己吃相如何的,尤其是慣會察言觀色的她們,早就感受到了於玟的不介意,看程淑伸長了脖子去看,邊青立刻明白那是好東西,她看了看於玟平靜的面孔,一咬牙,邊問邊上前走:

“於均輸,您這是寫的什麼啊?”

說著,邊青便已經走到了於玟的身後,眼神止不住的往竹簡上瞄,沒幾下便看到了上面所提到的彆郡女雜吏,霎那間,她便僵在了原地。

泥潭掙紮中的人,對高位者的權勢總會生出極大的渴求,邊青的欲.望更加強烈些,而正常情況下,這巨大的身份差距宛若鴻溝,很多人窮極一生都難以跨越,隻不過,女吏這個群體太特殊了,在大量的機遇下,不少人竟用幾年的時間,直接越過了旁人幾輩子的努力,這樣的‘傳奇’見多了,邊青便不由得在心底生出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妒忌和自傲——

不就是比我早了幾年做女吏嘛,我要是有這個機會,肯定能爬這麼高的位置,亦如她一樣,這麼輕鬆的揮揮手,解決我如今面對的困境!

可看著這文章所提及的旁郡的女吏,邊青這份隱秘的、仿佛能夠通過時間和機會就將對方擊敗的傲氣突然潰不成軍,她與她之間,差的根本不是權勢!

清楚察覺出這點的邊青不由得攥緊了拳頭,這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於玟看不到身後邊青的表情,聽她這麼詢問,也就正常答道:

“如你們這般遣散的女吏,想來也不止武平有,既然要建藥苑,那東郡、穀糧郡幾個當初征女吏多的郡都提前建上,隻是藥苑建起來沒那麼簡單,就像是馬政一樣,即為國用,便主攻國之所需,並隨便種些草藥就行了。”

說到這裡,於玟頓了頓,而後輕輕歎息一聲,又道:

“也是你們幸運,尚院為長安中二千石,銀印青授,與卿大夫無異,若是平常時節,我一個四百石的均輸官送去的書信,根本到不了她的眼前,隻不過是到上級手中,看其是否在意爾等生死了,好在如今諸事未定,我又恰巧也有資格上對策書,將此文與我所寫一同奉上,隻要不出意外,此文定會被韓尚院所見。”

將文章記的七七八八的程淑聞玄歌而知雅意,立刻出聲附和:

“寧均輸您放心,您的大恩大德,我們一定記在心裡,以後若是有什麼要事,您直接吩咐就好!”

“我哪裡需要你們做事?”

表忠心的話大多都不算真,但說了總比沒說強,畢竟連嘴皮子都不願意的動的話,很難讓人相信對方真的會給予該有的回報啊。

不過,對於於玟來說,人情就像是倉庫裡的糧食,儲進去一批糧食,之後隻取不存的話,那肯定會極快的將其用光,而面前的這些個女吏實力太低,即便她的要求再過微小,對她們來說也是一次性取走了一半乃至更多的糧食,這無疑是得不償失的行為,就算是取,那也得等對方有能力了再說。

所以,於玟笑著拒絕道:“你們能有依身之地,不是我的功勞,是韓尚院這麼多年不辭勞苦,推廣醫學,又為我等女子爭出一條通天之路來,我這也不過是借了她幾分微光而已,若非如此,我上哪兒安排藥苑呢?你們要是想謝,那便謝韓尚院,如今各處缺女吏,你們要多讀書,好好提升自己,不說為她排憂解難,至少能為她效力,造福一方吧?”

此番話一出,本就感動的不得已的丁葉哽咽的應道:

“是,於均輸說的對,我等是要好好學醫!”

看其她人也是紛紛應和,達成目的的於玟笑意更深了些,她道:

“好了,本官還有彆的要事,你們目的既已經達成,那就先去回去等消息吧。”

事情完了,主官又開始趕人,程淑她們自然識趣的告彆離開。

五個人來時忐忑不安,走時臉上都是笑意,一個個的都在感慨自己膽子怎麼這麼大,於均輸和韓尚院又多麼多麼的好。

聽著眾人對於玟的誇讚,一直未曾言語的邊青突然開口:

“我不會比她差。”

“嗯?”旁邊聽她突然蹦出這麼一句的周玥臉上多了些茫然:“什麼不會比她差?”

邊青沒有說自己的野望是什麼,她提議道:“沒什麼,我們不是要去各個女吏家在走一趟嗎?現在天這麼早,要不現在就先把城裡這些能說的說了,她們現在不知道等的有多急呢。”

“好啊,反正我們都帶了乾餅,餓了隨便找人借點水喝就夠了。”

對邊青的提議,大家都沒什麼意見,早點將消息送過去,她們也能省出點時間忙彆的事情。

收到消息的武平郡前女雜吏幾乎個個是喜極而泣,看這樣的情況,不少父母公婆也都暫時停下了逼著女兒/媳婦出嫁,在無數人焦急的等待中,帶著數百位女吏未來的文章策對,終於送到了韓盈的案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