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 自尋出路 程淑眼神微微閃動,沒有……(1 / 1)

程淑眼神微微閃動, 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她勉著唇,用目光極為鄭重的一個一個的掃過去, 張開口似有話要說,可好幾秒下來,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最後隻是長長的歎了口氣,看起來極為為難。

這樣表現,讓在場的女人心中都沒底起來。

到底是多麼難辦的主意, 才會讓程淑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家裡催的急的鄭穀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折磨,她直接道:“現在這情況也不用多說, 程姐你要是有主意, 彆管是好的壞的都說一說吧, 再壞, 也讓我們有個方向尋思幾分啊。”

有鄭穀做抬,程淑的戲便能繼續唱下去, 她看著對方,開口道:

“這法子不太好弄,雖說成了大約是能做一輩子吧, 可前面要使的勁兒, 吃的苦都不少,而且開頭還不好用, 我實在是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了好處,誰會聽後面的壞處?更何況現在大家即便是有希望, 可距離希望前還有一個不知道多大的深坑攔著,攔的她們根本越不過去,隻要有個或許可行的辦法, 大家都會聽一聽,甚至會去做一做!

清楚這點的邊青什麼話都沒有說,她微微低頭,將目光在了地上。

樹老靈,人老精,年紀比她大十多歲的程淑可不是什麼簡單貨色,說出來這樣的話,肯定是已經有了可行的辦法,就是這辦法沒那麼好用,可能會讓她們這些人出血,又或者會有彆的代價,總之,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隻是心裡清楚,邊青嘴上卻不發一言。

她得等對方露出馬腳之後,才能有辦法反對。

這間屋子裡,能如邊青這般,看的極為透徹的人並不多,反而都如鄭穀,被壓力逼的有個辦法就想知道,聽程淑這麼說,立刻勸道:

“哎呀程姐,有辦法您就彆賣關子了,趕緊說吧,我都要急死了!”

“就是,開頭難沒辦法算什麼,總歸得先說出來,知道了大家才能商量著解決啊!”

“程姐您就趕緊說吧!”

大家這麼勸,程淑自然是沒辦法不談,她舔了舔嘴唇,遲疑著開口:

“我呢,是這麼想的,韓尚院管的是天下一切和醫有關的東西,那她給的《遴選考》官職再多,管的也是這方面的事情,我們這方面一竅不通就想去應職,那肯定不行。”

聽她這麼說,丁姚忍不住輕輕“咦”了一聲,她若有所思的對程淑問道:

“程姐,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們大家也去學醫?”

能做女吏的,基本上沒幾個蠢人,程淑也不奇怪自己剛起了個頭,就有人猜到了她想做什麼,直接爽快的點了點頭:

“對。”

這話一應,鄭穀原本還高興的臉瞬間耷拉了下來。

“誰不知道學醫好?學好了,彆說女醫呢,女醫曹都做得!可我們哪有學醫的空閒?”

臉上又隱約浮現出苦意的鄭穀歎息著:

“旁的學徒想出師都得十年之久呢,何況給人治病的醫者?我去年陪婆婆去看病,那小護理面前堆了一十卷竹簡要學,還說隻是上半年的課業!學會了還不夠,還得過什麼‘成醫考’才能當女醫,這幾年醫屬多缺人啊,可她們硬是壓著不允許那些沒考過的護理當醫生給人看病。”

“實話說,我去看病,看到這幕彆提多放心了,可自家去學,誰知道要學多久?幾個月或許還能撐一撐,幾年,那可真是做不到!”

鄭穀的話,立刻得到了丁姚的認同,她讚同道:“誰不知道女醫好呢,不知道多少能升職的職位等著她們隨便挑,可我們家裡真沒這個錢糧讓我們學啊!”

“唉。”程淑再次感同身受的歎氣:

“誰說不是?一家子人都靠著我們撐著,既當母又當父,可一個人出來,哪裡抵得上家裡有兩個人能做事的,本來就沒有那些齊全的人家錢糧多,要是再有個病了的、年幼需要人照看的,更是省不出半點人力出來不說,還得把公婆全拖在家裡,當真是半點多餘的糧食都存不住!”

程淑此話當真是說到了眾人的心坎裡去。

過往幾年做女吏的日子,看起來是比彆人風光,可隻有自己知道有多難熬,上司要她們做事,手下還不聽指揮,各種亂七八糟的錯都不知道是怎麼做出來的,做吏目已經夠煩了不說,回家也鬆快不了多少,僅僅是錢糧就逼的人想死,有些時候,都不知道她們是怎麼挺過來的!

看著鄭穀低頭抬袖子逝淚的模樣,程淑便知道自己的謀劃基本上是穩了八成,她穩了穩心神,繼續道:

“就像丁姚說的,誰不想做個女醫呢?可家裡實在是擠不出這麼供我們學數年之久的錢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隻是看看這些崗位,我們一點醫術都不會,那肯定也不行,那能不能取個折中的辦法,短期內學些夠用的,繼續把事情先做起來?”

“短期學些夠用的?”

鄭穀再次抬起頭,她眼中多了幾分光亮,急切的問道:“那學哪些才好?”

“學種藥。”

程淑總算說出了自己的所想:“你們看,這個藥令是要在各地建造藥苑的,也就是圈塊地,種本地產的藥材,藥材侍弄麻煩,隻要種的多,那奴婢和管理的人可不會少,一個藥苑彆說安排我們,再翻個四倍我看都沒問題,就是吧——”

“此事要是成了,那可真是好的沒話說,官作坊的藥材啊!可是能和種地一樣,吃一輩子的皇糧,”

聽程淑說到這兒,邊青總算想明白她打什麼主意,她心中忍不住罵對方是個老狐狸,又覺著自己可真是蠢笨,竟然沒有想到這樣的辦法,接著話茬開始搶權:

“可就是我們不知道這種藥要學多久,我們手裡的糧食撐不撐得住,也不清楚我們學完之後,能不能立刻就去藥苑裡種藥還能有錢糧到手,甚至,此刻藥苑連個影頭都沒有,想此事能成,最難的不是學醫,是能有個確定能成,甚至還是快點成的藥苑!”

“這……”

鄭穀的心被這兩人抬起又拋下,情緒悲喜反複的腦子都不太會轉了,隻能開口問道:

“上哪兒去找這個能成的藥苑?”

程淑並沒有立刻回答,她和邊青的視線互相對視,僵持片刻後,又很快達成了妥協,她撇開眼,回答起鄭穀的疑惑:

“藥苑我們肯定沒這個能力去建,可上面的人能啊。”

“這麼大的藥苑,上面的人還沒有被封官,哪裡敢建?就算是她敢,地、人手、糧食和藥種從哪裡來?”

聞言,丁姚瞪大了眼睛,她猛的搖著頭,一點兒都相信程淑提的辦法:

“甚至,不提這個大吏能不能做,隻有我們幾個被辭退的雜吏,又憑什麼去說動她?”

“憑我們雜吏人多,憑她們日後肯定缺人,就這一點。”邊青回答的聲音極為冷靜,她對著丁姚反問:

“你不會覺著我們真的有很多機會吧?”

這句話就是丁姚的死穴,鄭穀家裡有拖累,難道她家裡安穩?她個孩子啊!半大的孩子一個比一個能吃,回家就聽孩子喊餓,喊的她恨不得直接將自己把自己拆了,把肉煮了讓這些孩子吃了,喂飽了,自己也死了,不用再聽這些叫喊了!

丁姚低垂下了頭,而其她幾個女人眼中雖然也有遲疑和不可置信,但也都沒有提出反對的意見,畢竟——

她們真的沒有選擇的資本。

邊青做了惡人,程淑自然也不能閒著,她講起來好話:

“我之前在山陰縣的時候,曾經給那裡的女醫曹打過下手,你們不知道,像她這樣的人,做事是要提前數月進行準備的,丁姚你覺著大吏不敢動手,是因為像我們這樣的雜吏,就是聽上頭的吩咐做事,上頭說什麼,我們就要做什麼,可那些大吏,她們自己就是‘上頭’,哪裡還有可以尋依的章程?肯定是要尋摸著來,甚至最上面有了意思,她們就得開始準備著,省的做的時候缺這缺那的。”

這些話,旁的女吏聽的還有些雲裡霧裡,隻明白了更上一級做事會提前一些,而邊青卻是聽懂了更多的東西,她神色複雜的看著程淑,明悟自己反應沒對方快不是運氣問題,而是程淑在這上面,著實比她高出一個層次。

不過,即便是認識到了兩人的差距,邊青也沒有多少氣餒。

她今年才一十歲,比程淑年輕了十歲以上,再給她一點時間,肯定能追上對方!

緊接著,邊青豎起耳朵,將程淑話一字一句的全記到心裡。

“醫屬裡的女醫也說了,醫者沒了藥,那七成的病直接沒辦法治了,足可見藥有多重要,而武平郡可不隻是缺女醫,還缺藥!僅這一點,武平郡的那些各曹們,便願意給願意出頭的女吏些許方便,畢竟,藥苑總是要建的,也就是這兩年的事情,早晚上區彆都不大,肯定都得是武平郡出糧出人出力,這裡面最難的,其實是糧,彆的時候還真不好說,可現在——我們之前運來的那上萬石糧食不都在倉裡封著嗎?”

“再者,雖說缺女吏已經被說爛了,但它還是很重要的,這點,我和邊青想一塊兒去了,必須得人多,女雜吏多了我們選上是難了些,可這樣才能給願意出頭的女大吏好處,就算最後她沒法去長安做藥令,她單把我們這些人拿出來給韓尚院,新藥令驅使,那不說給她獎賞,也得記住她這個有能為的人,日後提拔人的說不定就是她了,不然,這大吏憑擔著風險幫我們?”

“實話說,這法子不算多好,可我們沒什麼家業,真的是等不起,也就它能試試,要真是能成了,不僅能跨過眼前的坎,還能一輩子衣食無憂,可繼續在這兒乾等著,那……”

說道這兒,程淑便不再言語,任由眾人自己去想,用自己的擔憂來增大恐懼。

沉默沒有持續太久,鄭穀是最先支撐不住的,生存壓力迫使她抓住了這條救命稻草,即便這稻草並不夠結實,甚至不知道它究竟是否存在,但她還是開口道:

“要不,我們就試試吧?反正就是郡城裡外走走,我們結伴去招人,五六天就能問個遍,回來就能去找大吏,要是快的話,可能一旬就能將此事定下?”

“我也試試!”

想不出彆的辦法的丁姚也讚同起來,而房間裡的其她幾個女人也想不出彆的辦法,也隻能答應起來:

“反正也沒彆的法子,試一試吧。”

“沒錯,試試總比在這兒乾等著強。”

“如今這種時候,哪裡還輪得到我們挑挑揀揀?程姐,你說怎麼辦,我現在就去做!”

見大家的情緒都被鼓動,而且還開始以她為首,程淑嘴角不由得微微翹起:

“好!我這就給大家說要怎麼說!”

前面鋪墊的內容雖多,可放在現在,需要做的也不過是兩件事,一件是串聯武平郡內外的前女雜吏,將還願意且有能力的人聚集起來,最好是能寫個請願,而另一件,便是尋找願意為她們出頭的大吏,在這方面,大家的意見都有些不一樣,不過,程淑和邊青在此刻再次達成了一致——

她們選擇寧玟。

原因嘛也簡單,她可是唯一一個向外界問政的人,以程淑和邊青收集到的消息來看,她的主攻方向應該就是藥苑,而除了這點,更妙的是寧玟和她們一樣,她不是女醫出身!

沒有身份,缺的不隻是不會醫術,更麻煩的,還是沒有背後的關係,那些女醫同窗同鄉甚至是同郡都能掰扯一下,她什麼都沒有的,上哪兒搖人?那程淑和邊青帶這麼多人過去才有價值。

選定人後,程淑便不再多談,而是催促著屋裡的女人們快點行動。

她講的話並非全部屬實,至少說低了不少風險,不然為何韓尚院沒有直接將人安排過去?甚至不說韓尚院,那些大吏為何不出頭攬下此事?程淑的真正主意,其實是她集結足夠的前女雜吏形成一股力量反過來和寧玟談判。

是的,人選是早就固定的了,就是寧玟,因為隻有她有可能冒著個風險,至於到底能不能成,其實程淑根本沒有她說的那樣那麼有底氣,隻不過——

她家裡也沒有足夠多的進項,讓她能夠撐到兩年之後從容選擇啊!

再者,不過是四五天的糧食而已,如果這都沒辦法拿出來拚一把,那她們還能做什麼!

即便是背負著極大的壓力,程淑看起來仍舊是一副穩超勝卷的樣子,親自和前女雜吏們一起去找人,收集請願書,待能收集的人都收集來後,直接去堵了寧玟的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