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 代任郡守 看郡丞的模樣韓盈心……(1 / 1)

看郡丞的模樣韓盈心中嗤笑。

欺人者, 從來不會想過更強之人欺己會是什麼模樣,直到臨頭了,才會發覺這有多麼痛苦, 可他的這點痛苦, 怎麼比得上她喪師之痛,又如何償還城外那些因田宅俱失,無處可依,逐步餓死的平民性命?

一劍穿心,死的那麼快,當真是便宜他了。

韓盈猶在惋惜,而府內的殺戮則是引起了各方的注意。

昔日劉邦因有武力被縣令拉攏,手下總共也不過上百人, 那還是在亂世,而山陽郡城雖受水災,可有梁度放糧,女醫帶人清理腐屍,情況也就比平日裡差了些許, 整體秩序並沒有多失衡,就算是掠奪民田,也是數個豪強聯合起來, 以豢養的打手驅趕鄉間的農人, 哪有韓盈這般直接帶著五百精兵闖進城內的?

而韓盈率人一路騎馬過去, 速度快的大多人短時間內根本不能確定發生了什麼, 看著勢頭不對, 膽小的趕緊躲了起來,膽大有勢的,家裡也聚集不了能應對的人手, 隻得關進家門,再派家仆趕緊去探到底發生了什麼,待確定是昌亭侯闖入郡丞家中屠戮,先是驚駭韓盈藐視國法,又恐懼於她現在的武力,儘皆膽顫不已。

這些人恐懼,還能在有高牆防守,仆從護衛的家中舒緩些許,而府衙中的大吏們則嚇得戰戰兢兢,沒彆的,韓盈殺人,就在他們隔壁,那慘叫傳的可清晰了!

郡守和縣令相同,都是直接住在府衙內,卜少慮不敢明面對上郡守梁度,隻能用下毒讓人染病這樣隱晦的手段,可事情隻要做了,就彆想天衣無縫,除了緊密圍在他身邊的那些人,大部分吏目都是畏威而厭其德,多是明面上服從,暗地裡如何卻是不知。

所以,為了展現自己的實力威懾眾人,也防止梁度活下來翻盤,卜少慮便住到了緊鄰府衙的院子中,並將郡守所居的一部分牆壁推倒,納入自己的地盤用以宣示自己的地位,還方便他出入府衙,當然,此刻也方便了郡吏們聽清楚此刻發生了什麼。

“這,這昌亭侯也太大膽了!”

開口的人是蕭督郵,他腿肚子止不住的打顫,人都要站不穩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過往常稱呼的‘韓嬰’,此刻卻不知不覺的改成了昌亭侯。

沒辦法,雖然蕭督郵沒有參與暗害郡守的事情,可以前因為有韓盈在,代郡守巡查各縣的時候,根本沒法多撈點好處,這讓他對其很是不滿,平日裡經常說些韓盈為女子不該做官,應該趕緊回去嫁人之類的話,順帶鼓吹上面不給她們升職才是對的。

這樣的過往,以韓盈的心胸來說,不至於殺了他,但對方此刻已經被逼到了極致,做下這樣的事情,下一步肯定要奪權,同時排除異己,就他過往說的那些話,肯定要被撤職了!

就是蕭督郵被撤職的恐懼,對比楚戶曹這種參與謀害郡守,瓜分田地的人來說,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為豪強侵並土地提供不少幫助的楚戶曹,急匆匆的從房間內跑了出來,他身後還跟著不少人,一看到馮獄掾,便趕緊喊道:

“韓嬰簡直是目無王法!哪怕是亭侯,也不能如此囂張闖入府衙大開殺戒,馮獄掾,你趕緊派人前去緝拿啊!”

馮獄掾壓根不想搭理對方。

自己手下還不夠一百個人的,過去就是聽個響,什麼用都不說沒有還得搭上自己的命,他又沒參與那些事情,憑什麼去冒險拚命?再者,誰不清楚郡裡這些時日發生了什麼,旁人來或許他還能驅使得了下屬,可韓盈——這麼個仁德雙全人做出這樣的事情,肯定是有苦衷的,她隻消有個合理的解釋,那些小吏都得上去幫忙!

昔日在郡守病重,郡丞奪權中保持沉默的馮獄掾,此刻也很好的保持了沉默,好似完全聽不見人說話似的。

這讓楚戶曹的心頓時涼了半截,他左右觀看,見所有人都當他不存在似的模樣,臉色變得慘白起來,見牆外的聲響越來越弱,一咬牙,突然丟下身後人就跑。

突然而來的動作,讓身後跟著他的吏目們呆滯了片刻,旋即便都反應過來,也跟著往外跑,可還沒跑出去呢,一個許久未見的身影就出現在他們逃跑的必經之路上,攔住了他們。

此人正是齊樞。

接近兩個月的煎熬令他看起來瘦了一整圈,仿佛他才是大病的那個人,不過如今擺脫死局,齊樞精神明顯提升了不少,就是眼中帶著幾分從未有過的陰冷:

“楚戶曹,彆來無恙啊。”

和齊樞面對面不足兩米距離,看著他身後披甲執銳的精兵,楚戶曹一時間竟不知道要該說些什麼,隻是僵硬的扯出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齊主薄帶這麼多人,準備做甚?”

“自是為了擒你。”齊樞懶得廢話,不給對方任何機會,直接手一揮:

“將這幾人全抓起來,壓去牢獄!”

如此果決的動作讓楚戶曹大驚失色,他下意識後退,試圖躲避那些兵卒的抓捕,可一個養尊處優多年的戶曹如何與韓盈挑選出來的精兵相比?沒兩下便被摁住,清楚自己接下會經曆什麼的他忍不住掙紮著大喊起來:

“齊樞,你非郡守,無權如此行事!”

齊樞壓根沒在意楚戶曹的叫喊,有眼力的兵卒不需要吩咐,就找來東西塞住了他的嘴,而後將人拖了下去。

用冰冷的目光掃過噤若寒蟬的眾人,齊樞開口道:

“郡守已將諸事全權交由我處理,暗害郡守之人已伏誅,其餘眾人也被緝拿,諸位各回其職,梳理罪證,修補亂政之害。”

哪有殺了人再找證據的!

蕭督郵恨不得和那些舞女樂師一樣尖叫,但看著齊樞完全不介意多殺幾個人的表情,再看看他身後站著的兵卒,整個人瞬間萎靡,絲毫不敢說什麼反對的話。

而那些更傾向於郡守執政的吏目,直接聽從齊樞的吩咐轉身往回走,準備繼續做剛才沒做完的工作,還有個彆早就和齊樞有聯係的,此刻也上前開始和他詢問情況。

齊樞很快穩定了府衙,而在另一邊的韓盈也終於停止了屠戮,開始善後。

還活著的舞女樂師以及奴仆需要聚集到一處,尤其是年輕貌美的男女更要在她的視線範圍內,防出現某些事情,同時還能從管事人口中詢問出庫房在什麼地方,派人前去接管,至於這個過程中手下動點小手腳,給自己積攢點錢財的事情,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了,而是將注意力放在剛才拚殺時受傷的兵卒上,儘快給他們處理傷口,避免傷亡。

韓盈帶過來的這些兵卒都是男人,沒有會處理傷的,好在郡守病重後那邊一直有女醫守著,請人過來就好,就是沒想到周魚居然也在,來了之後先去了庫房,沒多久就從其中找出來大量的藥丸藥粉,氣的她破口大罵。

這些成品藥,是郡丞以外界盜匪橫行,運糧兵卒容易受傷又沒有人醫治,有可能死亡過重為由,讓她製的一批藥,結果這藥壓根沒落到運糧隊上,全被郡丞給摟自己家裡去了!

現成的傷藥直接就能給傷員用,挺好的事情,如果不是從郡丞家裡翻出來的就更好了,可惜它是,這讓周魚臉拉的極長,對誰都沒有好臉色。

見她隻是拉臉,沒影響手上動作,韓盈也沒管她,庫房很好清理,就是剩餘的人不好辦,她隻能讓燕武過來,將那些非奴仆有家可歸的先將其放歸,無家可歸的換個地方暫時留下,等過段時間給她/他們脫籍充做農戶。

奴隸也是家產的一部分,算實物資產,但韓盈不想將這些人充為官奴隸,良民再受欺壓,也總比和牛馬一樣,傷害了隻需要賠錢的奴隸好,如今外面死那麼多人,有大把的土地需要耕種,安排這些人對她來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對奴隸們來說,卻是決定人生走向些許光明的開始。

韓盈從不吝嗇給這些苦難中的人一絲光明。

將這些事情安排好,正當韓盈準備去看望郡守梁度的時候,急促的馬蹄聲突然從外面響起,由遠及近,最後吵雜的停在門口,這讓原本停下來修整的兵卒精神猛的緊張起來,就連韓盈想要離去的腳步也停住,她略微沉吟,臉上多了些許無奈。

都達成共識了,就不能再放點兒水麼?要不是她行動夠快,這都能在進城門之前攔住她了!

韓盈的怨念衛青並不知曉知,他的想法很簡單,帶兵遠行數百裡進入郡城殺郡丞以求快速穩定局勢太過冒險,不過韓盈既然有足夠的人脈和實力,那便可以試試,就是進城殺人對兵卒要求極高,後續處理稍有不慎便會出事,還是需要更多的兵力支援。

在這種情況下,衛青自然不可能留那麼長的時間追趕,半天便是極限,追不上,那事情差不多剛處理完,他正好補足對方缺的兵以及天子威信,好讓她能更好的處理後續,追上那就是韓盈手中兵卒實力不夠,進城也不一定能成事,攔下再想辦法發難更安全些。

倒令他沒想到的是,韓盈竟真的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到這些。

院內的戰鬥結速並沒有多久,光清理過了屍體,廝殺過程留下的血跡還極為鮮紅,跟著衛青一同過來的江曲長看周圍景象臉都要綠了,率人奔百裡進入郡中屠戮郡丞,漢國至今為止就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就算是當年的郅都做濟南太守鎮壓豪強瞷氏時也沒這麼誇張,現在這爛攤子,統領怎麼收拾都不太行啊……

江曲長還在發愁不已,已經進行一次互相試探,配合還算默契的兩人卻沒有這麼多糾結,站在血泊中的韓盈看向衛青,她面容平靜,既沒有宣泄的興奮,也沒有觀看一場屠戮的恐懼,隻是對著他問:

“衛統領來的真巧,我正要去府中看望郡守,不知你可與我同去?”

“可。”衛青點了點頭,又問道:“郡守身體無礙?”

“他患的不是急疫,早期隻腹瀉和輕燒,差點喪命是因為長久飲食不潔和缺藥。”

說這話的韓盈並沒有多少喜悅,畢竟,如果梁度真得了鼠疫這種傳染率高,致死性強的疫病,那不僅他死的早,投毒的郡丞卜少慮也不會好到哪兒去,大家排個隊一起見閻王不說,整個郡城也差不多要成煉獄了。

“現在有藥,救回來不難,就是他拖這麼久沒治,身體損耗的太厲害,需要調養不少時間,不過這是以後的事情了,現在最重要的是開服猛藥,讓他醒過來露個面。”

衛青皺眉:“一郡之首,怎會連治病的藥都沒有?”

關鍵點抓的真快。

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的韓盈回道:“郡守生病之前,治療此病的就被醫令征走了。”

衛青臉上頓時多了怒意:“此人可誅!”

恰巧到極致的事情,基本上就是人為,僅郡守梁度患病上出現的人物就已經多到可怕,更不要說在瓜分民田上,正常查根本不可能查出結果,還是快刀斬亂麻更好些,不然,這些事情不知道拖多久!

看著統領和韓盈不僅沒有反目,還在互相交談的模樣,年輕的江曲長臉上多了些許茫然,這發展是不是哪裡有些不對?韓盈可是無故殺了命官郡丞,為何統領不質問她?還有,他們被下藥灌醉這件事還沒說呢!

一想到這裡,江曲長就覺著自己悲從中來,這麼丟臉的事情,回去要是被同僚知道了,非得被笑死不可!

嗯,隻能說江曲長是正統的武人——政治能力極為稚嫩,至今沒想到這是韓盈給的甩鍋理由,也沒發現自己統領早就發現了酒菜有問題而沒有提醒,仍在鬱悶當中。

不過他這點鬱悶並不重要,更重要的郡守梁度在韓盈兩碗猛藥混合著止痛藥灌下去後,終於能從病榻上爬起來去府衙中走了一圈。

比起來韓盈這個對殺戮總是會收著幾分的後世人,梁度動起手來就更有本土特色,敢對他性命下手的屬官都不能留!所以,梁度直接來了場大換血,滾滾人頭落地後,還想蹦躂兩下的宵小全都將脖子縮回了烏龜殼內,趁亂吞了土地的吏目豪強也紛紛將這些土地又送了回去,個彆者還拿出了大半家產,希望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在這樣的高壓之下,山陽郡的混亂快速被平息,隻是梁度剛開始的精力是源於藥物給予的興奮,藥效一過,人又開始精力不濟,無法正常處理政務,衡量過後,梁度沒多猶豫便親自將郡中的事情寫成奏書,並在末尾表示他告病需要休息個月至半年左右,希望朝廷允許這段他無法處理政事的時間,由守孝結束的韓盈暫時代任。

奏書很快傳到了長安,看過內容的丞相、禦史等人全都有些發懵,一時間,竟不知到底是梁度被郡丞這個佐官投毒性命垂危更加驚駭,還是韓盈為師報仇率兵五百衝進郡丞家中屠戮令人愕然。

而對比前兩件事情,梁度身體還不太好,無法任職,希望韓盈一個女子代職幾個月郡守這種本應該引起無數爭議的請求,都有些微不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