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獻寶朝中 禮物好是好,可想拿……(1 / 1)

禮物好是好, 可想拿卻是有代價的,而越大的禮物,代價越大, 梁度是個聰明人,頗為愛惜羽毛,向來不沾染大的利益牽扯,以防止讓自己從中立調節的位置偏離,進而影響自己的威信,他看著齊樞,心中隱約有些不悅。

跟了他三年, 怎麼還不清楚他的做事風格,要給他人做這樣牽線搭橋的事情?

“不算貴重。”

齊樞頓了頓,略帶些神秘的說道:“郡守有所不知, 此物本價不過兩三千錢而已。”

“喔?”

聽著這句話, 梁度心中不由得放鬆下來。

齊樞怎麼能知道此物的原價?必然是有知道此物的人找了過來, 聯係此人還能帶來這樣的精品,那肯定和製作瓷器的人有關係, 而瓷器本價如此之低,想來那此人地位也算不上多高……等等。

“齊樞。”

梁度不由得將用來裝青藥的瓶子,和這最近大火的瓷器聯係到一起,他喚了聲對方的名字, 略帶些玩味的詢問道:

“此物,怕不是你親近之人所做的吧?”

“正是郡守所想。”

當年韓盈上秩, 就是以醫術為理由,雖然合法,但性彆還是引來不少質疑,是齊樞調和後通過, 這件事不大也不小,充作了不少人的談資,不過,記得的人主要是郡裡的官吏。

時至今日,這些官吏在面對來源於宛安縣的藥和青藥瓶,以醫術上秩的女醫曹,和最近大火的瓷器時,也能感受到其中明顯的聯係,很難說私下裡沒有人討論這件事情,郡守能問出這句也在情理之中,

齊樞點了點頭,狀若無奈的說道:

“不瞞郡守,這瓷器,本是宛安縣醫曹韓嬰為做個特製的防偽陶瓶出來,沒想到誤打誤撞燒出了這麼好的器皿,因造此器耗費太大,便又售了些碟盤器皿彌補虧損,她不過是個縣中醫吏,見識短淺,沒想到事情竟成了這般模樣,心中恐慌,所以……”

齊樞後面的話沒有說,梁度就已經明白了。

他沒有了之前看到這份重禮的不悅,而是在嘴角浮現出了然的微笑。

韓盈身份普通,背後沒什麼勢力,這瓷器已經賣出了天價,必然要迎來無數覬覦,尤其是她沒有掩蓋的直接售藥,能察覺到瓷器和她關係的人會越來越多,前去宛安縣一探究隻不過早還是晚的問題,到時候,她肯定保不住此物。

梁度目光掃過齊樞,縣城官吏入秩的事情根本不在他職權範疇,可他卻極為熱心的奔走,想來肯定有什麼關係在裡面,此時順著他的路子來投靠自己也不奇怪。

隻不過,既然韓盈有齊樞的關係,那她絕不會像齊樞說的那樣,見識短淺,至少得知道將藥瓶和瓷器一起賣肯定會暴露自己,那,她又為何這麼做,找自己的目的,又隻是為了投靠麼?

梁度眯了眯眼,十分隨意的開口說道:

“好了老齊,你我之間是什麼關係,還像外人那樣繞彎?有事兒直說就是了。”

誰信領導說的直說,誰就是傻子!

齊樞腹誹,面上還是保持著恭恭敬敬的姿態:

“這瓷器和陶器類似,隻不過是燒製的要求更高,需要特殊的瓷土,而此物並非隻有她一處能得,她願將此法獻出,希望能讓她繼續售藥,好交換些藥材,以緩本縣病人死難。”

“原來如此。”

聽完齊樞要求的梁度輕笑一聲,他說怎麼有這麼多疑點呢,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他,這韓盈還是想保住自己的瓷坊,想繼續往外賣藥啊。

這也不奇怪,那藥效極其有效,又因過於稀少,已經賣出了天價,有青藥瓶都已經有人製假詐騙,沒有豈不是更要滿天飛?這些人一多,藥的口碑就壞掉了,到時候彆說賣藥,不扯上人命官司都是好的。

不過,比起來藥,瓷器更難被握在手中,所以獻瓷保藥,也算是一種明智的選擇。

獻寶一事古來有之,大的就如當年的和氏璧,小的就數不清了,天南海北各種祥瑞和玉石以及托裡埋的古物應有儘有,大部分情況下,獻寶對雙方都有好處,普通人將引來危險和不能轉化為實際性好處的物品交出去,得到一定的物質獎勵,而諸侯王/權貴得到彰顯身份的寶物,付出的代價也不過是一點浮財。

隻是這一次獻寶情況與過往實在是不同,瓷不是玉,聽齊樞的意思,大批量製作起來似乎並不難,偏偏現在瓷器價格已經有價無市,若是此物做法被其他謀利之人得到,大量製作,又按照現價出售,那肯定會讓瓷器變得越來越不值錢,最後逐步拉到極低的正常市價,那之前高價買到瓷器的人心情可想而知,他們有財有權,鬨起事情,對他來說也是個大麻煩。

想到這裡,梁度便有些頭痛,郡裡權貴們對瓷器極其狂熱,梁度發覺,這東西對他而言也是燙手山芋,他絕不能拿!

梁度將目光放到了這套酒具上。

因為知道酒具並不珍貴的緣故,梁度也不像之前那樣抗拒,他拿起來一個酒杯細細把玩了起來。

酒杯精美,觸手間極為溫潤,那光滑的質感世間極其難得,梁度發覺,此物雖不能握在他手,卻並非不能謀取利,就像是玉,它難道不多麼?相反,產玉的礦山很多,但玉還是維持在一個尊貴、高價的狀態,出現這樣的原因,自然是因為它是皇帝定下來的禮器,是國家規定的身份象征。

隻要‘瓷器’不要太過泛濫,如陶那般,那就……

聯係與父兄通信時泄露出來朝中的情況,梁度心中有了主意,他抬頭再次對齊樞問道:

“此物所需的瓷土,究竟有多少?又布於何處?”

“這。”

梁度算是把齊樞給問住了,他哪能像韓盈問那麼詳細,連瓷土有多少都知道,好在他提前讓韓盈等著,此時被問也不慌亂:

“我對此也不精通,好在那韓嬰就在隔壁,傳她過來詢問?”

梁度好似有些驚訝的問道:“她不是醫曹麼?怎麼會來山陽郡?”

“她是過來交宛安縣上計簿的。”齊樞稍做解釋,轉口又提道:“今年宛安縣多了不少人丁呢。”

人丁增長對縣裡來說是不錯的政績,能讓齊樞拿出來單獨說的,想來增長人數也少不到哪裡去,下縣裡做出來政績,梁度這個上司自然也算是有功,慧眼識人,管理有方嘛,心情不錯的他想了想宛安縣過往報上來的記錄,笑著說道:

“想來是除了那害人的巫覡後,黔首手有餘財,能養活嬰孩,又有韓盈教導村女如何接生,減免產婦一屍兩命,方才能多出來這些人丁?”

“正是。”

齊樞點了點頭,隨即又有些為難的說道:“隻是宛安縣水患至今未解,之前人口不足,避開水患處也就罷了,如今人一多,待到長成之日,不給他們清理水患,劃出農田,恐將生亂啊。”

這是生亂嗎?分明是想向郡裡要錢清理水患!

可清理水患就是個無底洞,要麼猛的砸錢,得那麼一點點收益,還引得其他人不滿,要不就是持續不斷的給錢,還得不到收益,梁度怎麼可能繼續這個話題?他直接閉口不言了。

看郡守不再說話,齊樞也就知趣的不再談論此事,他做出一副懊惱的姿態:

“看我,光說雜事,差點把正事給忘了,我把韓盈傳來。”

說著,齊樞起身到了門前,示意仆人將韓盈帶過來。

韓盈其實就在這兩人的隔壁,如今房間隔音性能極差,他們之間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雖然簡短,但也足夠韓盈感知到梁度的為人。

用一句話說,那就是‘打工人心態’,永遠不給自己找事,能糊弄就糊弄,打工這樣當然沒問題,可對於一個肩負治下幾十萬人性命的郡守來說,這就是懶政!

可笑的是如此懶政的郡守,竟然風評極好,這樣的現狀,可真是荒唐。

收斂起自己心裡的思緒,韓盈站到了梁度面前。

以婦人產育之事為功,靠醫術為吏的女子,旁人自然難以生出狎呢的心態,因為這樣的事情很難與美聯係到一起,而對於不少高位男性來說,不夠漂亮的女性屬下和男人沒什麼區彆,梁度掃了韓盈一眼,便沒有了什麼興趣,而是看著酒杯,問道:

“你說的這瓷土多麼?”

“此土如銅、銀礦,有的地方自然多。”韓盈拿出來提前準備好的布袋,解開,將裡面包裹好的兩份土塊露出來,道:

“瓷土顏色透白,如絲絹般光澤,比尋常泥土更粘,宛安縣有一處地生有此物,還有一行商在為我尋藥材時,也捎回了相似的土,據他說,這是在旬縣所尋得的。”

梁度本還以為這是什麼以前沒有見到過的奇物,他招手讓韓盈送上前來仔細觀看,還伸手捏了捏,緊接著,他便不由得搖起頭來:

“這不就是祭祀用的白土麼!”

漢代祭祀會采用五色土,是指青紅黃白黑五種顏色的土壤,象征著方位和疆土,而各郡每年的任務中也有準備諸如五色土一類的祭品,梁度的父親負責過這方面的工作,他也跟著見到過祭品,不同地方進獻的土壤都有區彆,越遠越大,不過,的確有些白土和韓盈所拿來的這種相似。

齊樞也圍了上來,他同樣認真看過這土,道:“白土不生草木,甚少有人在意,記載不多,不過過往有貢五色土於朝中,前王在時,也用其祭祀,白土取出也有所記載,正是旬縣。”

國家大事,在祀在戎,祭祀是重事,齊樞管理檔案時肯定要多過幾遍,對本郡五色土取自何處自然也清楚,梁度明白,並不是白土稀少,而是它隻有祭祀這個用處,不像金銀銅鐵礦亦或者朱砂,白玉一類,已經有了明確的用途,所以尋找者眾多,不過沒人在意正好,越便宜,越好拿來謀大利!

“韓嬰,你隻帶來這幾件瓷器?”

韓盈立馬明白了梁度的意思,她怎麼可能隻帶一套瓷器過來,讓對方把這套酒具送於漢武帝?那還送個鬼的禮:

“回郡守,還有兩件瓷器。”

“好!”

梁度看向齊樞,道:“你寫篇奏貢出來,我要將此物獻與陛下,不,我親自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