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高家陶坊 怎麼選,還是得親眼……(1 / 1)

怎麼選, 還是得親眼看過才能知道。

韓盈抽了個時間,把這幾家燒陶不錯的陶坊又走了一遍。

周家燒的是大陶缸和陶鍋,最大的缸高度已經能夠達到二尺, 能燒出來這樣的陶缸,說明對方在火焰溫度的技術上已經達到很高的水平。

但這樣的陶缸市場需求很少,畢竟陶缸好好愛護,完全可以做到一缸傳代,人走缸還在。

因為市場份額太小,李家又通過價格搶占了小器皿的空間, 這導致周家隻能繼續在燒大缸的道路上卷不說, 還得將作坊縮減到一個極小的規模, 人手隻有四五個, 還很少做小型器皿, 以此來保證自己的利潤。

面對這樣的情況, 韓盈隻能無奈放棄這家。

至於李家,他們擅長大批量製造,主打的就是一個便宜、皮實, 但去過之後, 韓盈才發現這個作坊使用了大量的奴隸和學徒, 行徑極為惡劣, 做不完不給吃飯,會拿鞭子抽人。

看到這幕的韓盈立刻就皺起了眉頭。

其實, 稍微一想也會是這個情況,想低價搶占市場,必然會損失利潤,從買家身上賺不回來,就隻能從自身這邊節省, 使用奴隸和隻管飯的學徒便是最好的選擇。

這樣的情況韓盈很難去管,但她默默的劃掉了和李家合作的可能。

其它幾個相鄰的作坊韓盈也去看了,問題更大。

如今剛過午時,看自己轉悠了一圈,還剩下擅長製作精美器具的高家還沒有去看,韓盈稍微算了下時間,確定自己去後不耽誤回醫屬,於是便和燕武一起往高家走。

沈市掾提到過高家,據說是女子管的陶坊,韓盈對此也有些好奇,她慢悠悠的騎著馬,身後跟著燕武,越靠近高家陶坊,越覺得荒涼,路上壓根沒有運陶器的挑夫不說,連挑柴夫都見不到。

這有點兒奇怪,陶坊需要燒窯,而窯爐一旦生起就不能停下,必須源源不斷的供柴,所以每個陶坊都會持續的儲存木柴,儲存到差不多了就會燒陶,而陶燒出來就要送到市去賣,所以路上運柴運陶的農夫壓根不會停,怎麼都得遇上一兩個,可韓盈走了小半個時辰,愣是沒看到這樣的人,隻有孩童在路邊玩耍。

看過之前那麼多陶坊的燕武也覺得好像哪裡有些不對,她左右望了望,看著裡內正在洗衣晾曬的婦人,又將自己放在劍柄上的手拿了下來。

二人詢問了下過路的匠人,確定了高家陶坊的方向,繼續往前走了再一段路,那陶坊便近在眼前。

“怎麼沒有黑煙?”看著陶坊,燕武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她忍不住說道:

“難道是沒有燒陶不成?”

韓盈也覺得這不像是個正常陶坊該有的樣子,破敗的感覺已經撲面而來,可來都來了,總得看看再走吧?不然這一趟就是白跑了。

這麼想著,韓盈道:“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月女開口說了,燕武也不再繼續阻攔,兩個人繼續往前走,剛一靠近陶坊,便聽到一群男人吆五喝六,互相勸酒的聲音。

此刻正好是燒陶的好時節,各個都會多燒一些陶器,留作酷暑時售賣——高家陶坊居然會這麼閒?!

韓盈略微皺眉,可都走到這裡了,扭頭再走實在是不甘心,抱著來都來了,必須要看透到底怎麼回事再走的她,帶著燕武就進了陶坊。

陶坊院落正中央放著個大桌子,上面擺滿了酒菜,甚至還有燒雞和豬肘,此刻已經被吃了大半,桌子旁邊的地下鋪著草席,七個壯年男人隨意的坐在上面。

為首的男人滿臉絡腮胡,身形強壯,桌邊還放著把劍,右邊的那個稍微瘦弱,可同樣不好惹,他臉上有道刀疤,左手的小拇指也不見了,這兩人看起來極其危險,應該是持武行凶的遊俠兒。

有意思的,是這二人看到韓盈和燕武進來,第一反應是看向主坐左邊的青年男人。

此人穿著完整的靛布衣衫,那衣服很新,一看就是今年新買的,他也抬頭看了韓盈二人,隨即又將頭轉了回去,好似完全不在意有生意上門。

至於其餘四個,便普普通通,不僅隻穿著條葛布製作的褲子,還像是甚少吃過肉一樣,兩個大活人和一匹馬進來的動靜不算小,可他們毫不在意,隻顧著扒飯,不是拿手撕下雞腿開啃,就是使勁兒夾著豬肉,吃的滿嘴流油。

韓盈隱約有了猜測。

她倒不害怕那兩個遊俠兒和這麼多人,除了瘋子,哪怕是抱圖動手前也會衡量利弊,這更像是在吃大戶亦或者是吃絕戶的現場,大多數隻會專注於高家,普通的婦孺過來照樣能正常回去,更不要說,她現在的身份,一縣醫曹,動她,是想碟刑而死麼?

沒有理會這些人,韓盈邊思量著的情況,邊掃過整個院內。

高家陶坊內部陳設和其它家陶坊沒有什麼區彆,有各類工具,泥堆,盤出來的泥胚,以及擺滿了的木柴,不過,高家陶坊格外的冷清,根本沒有其他作坊乾的熱火朝天的形象。隻有不遠處一老一少兩個男人還在攪著泥,聽到馬打響鼻的聲音,少扭頭過來看,緊接著便是眼前一亮,而後便衝著屋內喊道:

“主家,有客人上門了!”

這才是做生意的態度啊。

不過,隻有兩個人做活……

韓盈的視線在少年的褲子上掃過一眼,最後又停留在大吃大喝的這群人身上。

少年和老人,以及飯桌上大吃的四人穿的都是同樣的衣服,就連褲腳,也有相同顏色的泥巴。

有意思。

待少年喊完,屋內便傳來年輕女人的聲音:“我這就來!”

韓盈眨了眨眼,她開口道:“誰負責管事?我想買一些家用的器皿,可否有現成的?”

明確的生意過來,那坐在首位的絡腮胡也不在好吃下去,他放下酒杯,用胳膊肘捅了捅靛衣男人。

“許恭,有生意來了,先彆吃啊!”

被催促的許恭再次抬頭打量了幾眼,他的視線在韓盈衣服以及那匹老馬身上停留了幾秒,像是在衡量著油水,但韓盈這身衣裳和她的身形容貌實在不像是什麼貴人,覺著沒有啥收益可撈的他,臉上全都是不耐煩,扭頭衝著屋內喊到:

“高真,你個兒女子,死屋裡了?怎麼還不出來招待!”

話音剛落,攪泥的少年臉就垮了下來,旁邊的老人也將泥高高抬起,再‘啪’的一聲砸在地上,好像那不是一塊泥,而是砸的許恭這個男人。

看人還沒有出來,許恭又想要罵,似乎是屋裡的人也覺得這樣讓客人等下去不行,一個看起來很老的老人拄著拐杖走了出來,邊往外走邊賠罪道:

“對不住,對不住,我女忙著煮飯,實在是脫不開身,不知客人是想買點什麼?”

韓盈開口道:“我想買些屋內擺放的器皿,你這裡可有現貨?”

“有,有的,客人隨我來。”老人拄著拐杖,帶著韓盈往東側走,同時又對著攪泥的少年招呼道:

“田豐,你過來把這草蓋掀起來。”

“哎。”少年,也就田豐應了一聲,放下了手中的木棍,隨即過來將捆紮在一起的稻草搬開。

韓盈瞬間被這些陶器驚豔到了。

陶器種類很多,都很精致,有的外型圓潤飽滿,還帶著黑色釉面,看起來極為光滑。還有的罐子外圍畫著黑色的花草紋樣,黃色陶碗染著白邊,洗手洗臉的盆上有浮雕,甚至還有兩個顏色為純白的罐子!

看著這兩個白罐,韓盈了然起來。

是了,古代人從來不會固守成規,優質陶器自然是要反複實驗各種配方,本地既然有高嶺土,那肯定有用的可能,燒不出她印象中的青花瓷,但燒出來陶又有多難的呢?

而且,她現在也知道那石英石是那裡來的,又有什麼作用了。

韓盈將視線投到微微反射熒光的陶器上。

當韓盈認真觀看這些陶器的時候,高真終於從屋裡出來,她將菜放到桌上,轉身走到韓盈身邊,擠出來一張笑臉,對著她問道:

“客人想買什麼陶器?”

“這裡的陶器樣式不錯。”韓盈誇了一句,而後又道:“不過不是我想要的。”

這讓高真瞬間以為這個半大孩子是在耍自己,她忍住今天許恭所做所為帶來的怒火,努力不讓自己對著顧客發火,她深呼吸,繼續問道:

“那客人想要什麼樣子的陶器?”

韓盈沒有回答,而是指著其中幾個極為精致,可以算是藝術品的繪花陶器問道:“這些畫花的陶器是誰做的?”

瓷器投資巨大,必須往高了賣,而本縣沒有那麼多富人,這就代表它必須運出去,至少要去山陽郡,那運輸的困難會使得成本進一步升高,到時候能買的起的隻有權貴,而權貴的選擇太多,瓷器必須要做的足夠精美才能有說服力,韓盈更需要的,是高家這樣有手藝、直接上的人才。

“是我。”高真應道。

聞言,韓盈抬頭打量了這個女子。

對方二十出頭的樣子,身上有股油煙味,應是忙著做飯伺候那一堆男人,不過對方看起來不像是逆來順受的樣子,她臉上露出來幾分強忍的憤怒,明顯是想掩蓋卻掩蓋不好。

這麼情緒外化的人,還真少見啊。

韓盈確定這股情緒不是衝著自己來的,她心思一動,解下來自己腰間的荷包,將其中指甲蓋大小的金粒拿了出來,指著這些陶器說自己的要求:

“我要訂批純白的碗碟,和那兩個白色的罐子一樣,外面要畫上花草紋,這碗碟外面還得像這個陶器一樣,有漂亮的反光,你可能做出來?”

這是將不同陶器最優秀的特點結合在了一起,想要達到並不容易,畢竟要是能行,她早就做了,現在現做,指不定失敗多少次,到時候完全不知道是虧是賺,高真很是猶豫,可她還未答應,許恭不知何時直接出現在韓盈面前,直接應道:

“可做可做,我們作坊完全能做的出來!”

說著,他就要伸手去拿那金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