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施加壓力(1 / 1)

這麼長的時間, 不僅韓盈在動作,尚傅和徐田曹也在忙碌,他們二人除去給修河渠做準備之外, 還誘使沃河覡師的手下叛變,並在他和奎師兩人之間挑起了矛盾,之前,沃河覡師一直沒有找韓盈的麻煩, 正是因為他自己陷於內鬥,抽不開手來。

而隨著三人的基業逐漸起來, 倒向他們的人也逐漸越來越多, 尚傅和徐田曹也逐漸摸清楚了, 到底是何人為沃河覡師站台。

最早,先是趙時曹, 其人精通星理數算,並非如他所說的那樣, 不通天時, 隻是天時乃至降雨複雜多變, 非一人所能算儘, 常有出錯的趙時曹便成了那個背鍋的人。

再加上算天時隻需要他一人即可, 不需要吏目, 背鍋挨罵挨打, 工資還不高,這就使得趙時曹逐漸有了怨言,最終倒向了沃河覡師。

憑借著對幾場雨預言的成功,沃河覡師快速積累起來信眾, 進而斂財, 又通過趙時曹搭上了當時的縣令。

再之後, 將作掾手下的一名擅長觀水的吏目榮賓成了水曹,將作掾被棄之不用,而沃河覡師,則有了預言沃河水漲水跌的本事。

三人之間互有製衡,沃河覡師最神異的兩項能力,來源於這兩人,而趙時曹和榮水曹的職位能夠保住,也是因為沃河覡師能給他們做支撐,其利益關係之深厚,堪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當然,人性是一種很微妙的東西,徐田曹打探出來,趙時曹和榮水曹兩人之間最近常避開人爭吵,隱約有人聽到與修水渠有關。

韓盈和徐田曹稍作分析便確定,趙時曹應該對修水渠沒有什麼太大的意見,但榮水曹是絕不能接受修水渠的,前者可以假意拉攏,刺激三人決裂,後者可以用來逼迫沃河覡師狗急跳牆。

於是,尚傅先就時令的問題多次找趙時曹談話,對其頗為看重。

而徐田曹,則安排人專門對榮水曹泄露,縣令想修水渠的錢財不夠,正愁哪裡能來點錢呢。

這天,榮水曹又看到趙時曹去了縣令那裡,深覺不安的他又忍不住和趙時曹吵了起來,結果,是兩人不歡而散。

往回走的路上,榮水曹心中怒火騰升。

這縣令來時看著暮氣沉沉,仿佛快要死了一樣,可一來就要去查田,本就來意不善,雖然看完各地之後未曾動作,但,要是他沒有野心,不夠膽大,會任用一個黃口小兒為其衝鋒陷陣?

是,月女如今的回報看起來甚為豐厚,可當時不過是一貧家稚女,略微有些本事的招搖撞騙之徒,沒有尚傅在其背後扶持,怎能成長今日這般地步。

而有了月女的助力,這縣令也真打算開始修河渠,可笑,沃河水患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何人能把它修好過?

且不論修這條河對沃河覡師、對他們兩人的影響,就縣令剛來時查看各地田地的勁兒,等他借著修河渠起來,必然會對他們繼續動手!

宛安縣屁大點兒的地方,能分的東西早就分乾淨了,尚傅想要提拔有功的下屬,也就三條路,給錢,給田,給職位,第一個還能靠月女,後面兩個——

肯定要從他們這些‘沒什麼用’的人身上割!

趙時曹手底下那麼多隱田,還以為自己能藏得很好,甚至覺著縣令對他極為器重,還想讓他一起去勸勸沃河覡師忍下來,彆再找事兒……他怎麼敢想的這麼美!

“愚不可及,當然是愚不可及!”

榮水曹小聲的罵著,走到半路,就看到徐田曹手裡拿著五香豆,正和一群書吏邊吃邊聊,看到他過來,便立刻伸手打了聲招呼:

“老榮,今天這是怎麼了?掛著張臉,誰惹你生氣了?”

榮水曹當然不能把實話說出來,他擺了擺手:“家裡事兒,沒啥可說的,對了,你們這是?”

“聊天呢。”徐田曹從口中掏出來把五香豆,極為熱情的遞給對方:

“月女家裡炒的,叫五香豆,味道甚是不錯,嘗嘗?”

又是月女。

榮水曹心裡有些厭煩,可卻不得不接下來,又當著徐田曹的面往嘴裡塞了幾顆,刹那間,鹹、焦混合著豆子的香氣在口舌中彌漫,還沒品嘗出更多的味道,那幾粒豆子就被他囫圇吞了下去。

還挺好吃的?

榮水曹忍不住又往嘴裡面塞了幾顆,看他這模樣,徐田曹笑道:“怎麼樣,我這小妹家裡的手藝還不錯吧?”

“哪裡是不錯啊。”

和徐田曹親近的書吏拍起來馬屁:“我就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豆子!”

“就是,可真是香啊。”

“還有點彆的味兒,肯定是往裡面加彆的香料了……”

“田曹,再分我點吧,我這吃著吃著就沒了。”

看徐田曹和書吏們隻是在說豆子好不好吃,榮水曹也就放下了戒心,他讚道:

“月女女工是挺不錯的,日後嫁了人,她郎君可是有口福了啊。”

對女子很適合的誇獎,徐田曹聽著卻有些刺耳,月女可是有大事業的人,那麼多人等著她去救呢,怎能居於後院,給男子洗手羹湯?

可這些話,徐田曹卻不太好說出口,他隻能笑著調侃:

“害,這可不是月女做的,是她家裡人,月女平日裡行醫教學還來不及呢,哪有時間學中饋?”

說完,徐田曹頓了頓,轉移話題道:“老榮你覺得這五香豆如何?若是讓你出錢買,四錢一斤,你可願意?”

榮水曹更加放鬆下來,他又抓了幾粒豆子往嘴裡一丟,邊吃邊說道:

“有點貴,現在豆子一兩錢就能買一斤,你賣這麼高,咱們這些人買買也就罷了,彆人可就買不動了。”

“這……唉。”

聽榮水曹這麼說,徐田曹臉上不由得多出了幾分愁色,他歎了口氣,像是被什麼給難住了。

看他的模樣,榮水曹正準備往嘴裡塞豆子的手微微頓住,他心裡咯噔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不由得趕緊問道:

“月女前些日子不是賣口脂敷粉賺了許多嗎?怎麼還想往外面賣東西?連你也給使喚上了?這小妹當的,也太不稱職了。”

徐田曹搖了搖頭,他攤開手,做出一副無奈的模樣:

“不怪月女,是縣令想修水渠,這可是個大窟窿,光口脂敷粉哪夠?更何況下面的……算了,縣令想讓月女多賺點錢,換成糧食,去它縣招些流氓過來修,到時候整修出來的田地,正好能讓他們安家落戶。”

未等榮水曹說話,一個書吏先誇道:“這可真是好啊。”

當然好啊,既不用縣裡的存款,不需要削減他們的待遇,還能增加人口,又多修了水渠,這麼突出的政績,上面肯定要給本縣嘉獎賞賜,到時候縣令肯定會給他們也分點肉湯喝,這樣的結果,大家當然會高興。

□□水曹不這麼想,他不覺得這麼點豆子,就能賺出來給修水渠的錢,要是錢不夠,肯定還得從彆的地方找,他連忙問道:

“修水渠怎麼也得上百萬,光賣豆子怎麼夠?”

“當然不是賣豆子。”徐田曹笑著說道:“這就是個細水長流的小進項,月女那邊忙的是大規模養雞,她打算一口氣養個四千隻,等到了冬就拿出來賣。”

話音剛落,眾人就面面相覷,就連書吏也不敢拍馬屁了。

整個縣指不定也就兩三萬隻雞,她想一口氣養四千隻?開什麼玩笑,更何況,一口氣養這麼多雞,壓根沒辦法讓它們自己覓食,到時候肯定要用糧食喂養,如此一來連成本都收不回來,上哪兒去賺錢?

榮水曹不相信的搖著頭:“老徐,你這就是開玩笑了。”

“這可不是開玩笑,我那小妹有本事的很,她會祝由術,隻需要耗一層的糧,就能養活這四千隻雞!”

不得不說,若不是徐田曹經常往外邑跑,對韓盈在鄉下做的那些事情極為熟悉,那他恐怕真以為有什麼術法在裡面。

可當他跑的一勤,又是親眼看著雞蛋這麼孵出來,地裡的蚯蚓是什麼喂養的之後,他便覺得這不過是一項人力所能做到事情,不過是過往從未有人想過這樣做法了。

隻是在場的眾人居於縣衙,哪裡見到過這些事兒,再加上月女以前就頗有神異,現在徐田曹一提,還真往術法方面想起來,看著眾人被自己忽悠住的模樣,徐田曹哈哈大笑起來。

“騙你們玩兒的,月女哪有這樣的本事,她找到了和蠶相似的蟲子,用腐植喂養,待養大之後,喂給雞雛,如此便不用費糧了!”

書吏們一愣,隨即便反應過來,沒有自己被愚弄的憤怒,而是趕緊追問:

“還有這樣的蟲子?好不好養?”

“月女可願給我們指點指點?”

如今很難進行大規模養雞,除非財力雄厚,能有一大片土地和充足的仆人,書吏們哪有這個財力物力,大部分人家裡就算是養頂天,也就是養上十幾隻,全家偶爾能吃吃雞蛋就算是好的了。

可若是能多養,養它個四五十,上百隻,家裡就不隻能吃雞蛋,還能經常開葷了!

書吏們的工資不算多高,每月也就能吃上一兩次葷腥,還得全家人分,人對於肉類和脂肪的渴求無時無刻不在存在,尤其是現在吃不到的時候,想吃肉的書吏們立刻把徐田曹圍住,追問他細節。

榮水曹羨慕的咬牙,這月女怎麼就被尚傅拉攏過去了呢!

看眾人對自己沒了關注,榮水曹難受的挪動著腳步離開,在自己的屋內左思右想,隻覺得情況越發的危機,又不敢表露出來,好不容易熬到修沐,騎著馬就趕去了河伯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