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批評韓粟(1 / 1)

韓盈知道韓粟說的是什麼。

髡刑。

一種對身體沒有傷害, 但是羞辱意味極強的刑法。

漢代會出現這樣的刑罰,還是和孝道有關。

上層人士推崇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損傷, 將頭發和性命等同起來之後, 將概念植入大眾思想之後。

被割掉頭發, 便成為一種恥辱。

不過,這種恥辱應該隻針對上層人士。

僅和韓粟、魏裳交流上來看, 其實大家根本不喜歡那麼長的頭發。

畢竟打理起來是真的難。

反而是把頭發剪短, 洗頭就變的很簡單了。

而漢代也已經有了剪刀,有點像後世老人做被子時用的喜歡用的u型剪。

把頭發整理出一個不是狗啃的發型, 難度不算很高。

倒是剃禿更難些, 因為刀片不夠鋒利, 很容易出現血茬,一不小心就會出現破傷風。

古人喜歡留胡子,很大可能也是因為工具的問題。

畢竟男性要是刮了胡子,一天就能長出來胡茬。

天天刮, 遲早要出事兒。

而頭發上, 又不缺工具,大眾因為生活水平不夠,無法打理的情況下, 還要留長。

真就是法律強製引導的緣故了。

不過, 韓盈覺得這個社會現象,還有很多可以深挖的東西。

就是韓盈不是專業人士, 對這種社會現象也沒有什麼興趣。

要是她那學社會學的朋友在, 說不定都能整個論文出來。

“算了, 不提這個了。”

不方便的地方多了去了, 再多一個也無所謂。

看著兩個弟子, 韓盈又開始犯愁。

她對著魏裳問道:

“這幾天我沒來得及顧你們,課也教的亂七八糟的……前些天我教的產婦孕後護理,你們都記住了嗎?”

這話一出。

韓粟臉上有些尷尬,他摸了摸頭,蹲在地上,不想回答,又實在是忍不住問:

“我說,師長啊,我一個男人,學這些東西,是不是太沒用了?”

韓盈就知道韓粟會這樣問。

沒彆的,光前些天她抽空提問,韓粟支支吾吾,啥都回答不上來的時候。

韓盈就知道他一點都沒用心學。

想起來這件事情,韓盈就表情不屑。

她嗬嗬一聲,直接批道:

“因為你蠢!”

說著,韓盈抬頭:

“來,魏裳,你說他學這個有什麼用!”

魏裳倒是沒有說他蠢。

她隻不過是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韓粟。

在把韓粟看炸毛之前,魏裳終於慢吞吞地說道:

“產婦產子,與人受重傷、大病,都沒有太大差彆。

能用這些方法照顧產婦,也能拿來照顧身受重傷的人。

尤其是師弟,你可是要上戰場的人,刀劍無眼,自己、同伴,隨時都有可能受傷。

你要是知道怎麼照顧他們,可是能讓一個會死的人活下來的!

這到底有多麼重要,師弟你應該知道。”

說到這裡,魏裳又反問道:

“我也很奇怪,明明這麼有用的知識,師弟你為什麼不學呢?”

聽完魏裳話的韓粟,一時間極為愕然。

他張張口,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慢慢的,他的臉由黑轉紅,整個人極為窘迫。

他這才發覺自己這些天究竟錯過了什麼!

而魏裳最後的反問,更是讓韓粟無地自容。

我太過傲慢

了!

我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覺得這些東西不重要?

韓盈沒有說話。

她看著韓粟臉上的表情,逐漸轉為懊悔,輕輕的歎了口氣。

韓盈以前是沒有帶過學生的。

她是被帶的那個。

而當韓盈開始帶學生的時候,她發現。

最省力的,是聰明的和笨的。

最不省力的,就是這種自認為很聰明,實際上又沒有那麼聰明的人。

魏裳教一遍,人家直接會了,還能舉一反三,根本不需要操心。

韓羽是笨,學不會。

但是她聽話啊!

摸清楚她能接受的進度,安排好了。

人家慢慢的也有進步。

尤其是韓羽和其餘兩個弟子都不一樣。

她畢竟……

當媽了。

要帶孩子,還得在醫院打下手,光乾這些活就累得不輕不說,回家還得乾活!

就這些活加起來,她還能打起精神繼續學習。

其意誌力,真的是非常強了。

那笨點,隻是普通人的程度,真沒什麼關係。

畢竟魏裳這種天才,放現代,隨隨便便就能上個神童節目。

真不能拿她當參照物。

韓盈都沒這麼強的速記能力。

好在這兩個姑娘都很省心。

除了這兩個,就是韓粟!

實在是太難管教了!

他有腦子,所以在對一些事情上,很有自己的主意。

但他又沒那麼有腦子,就會因為自己的自作聰明,錯過很多對自己有益的東西!

然後又洋洋得意的覺著,沒學那些對自己沒用的東西,省了好多力氣!

實際上……

嗬嗬。

韓盈比他強了多少倍,都不敢這麼自大。

相反,她謹慎的不能再謹慎,恨不得苟到醫術大成,把所有技能都點滿,再往上爬。

可麻煩的是,韓盈有這個眼界。

韓粟沒有。

所以,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其實這種毛病,放在現代算不了什麼。

畢竟工業化社會,再怎麼作死,隻要還能吃苦,就能混個四五千的工作,餓不死。

可現在不行。

沒有那麼好的社會條件,能容忍人犯錯!

現代犯錯,最慘不過是日子過的苦。

可在如今犯錯,是會死人的!

要是彆人,韓盈肯定懶得管,懶得教。

她又不是菩薩,這樣的徒弟趁早放生,省力省心,何樂而不為?

可韓粟是自己的親哥哥。

難聽點說,要是自己這條路行不通,未來還指望著他上戰場掙軍爵回來,給自己撐腰。

可再難聽點說,他這麼不服從自己,鬼知道等他起來了,是聽自己話呢,還是想讓自己聽他的?

想到這裡,韓盈心情很不爽。

“韓粟。”

她凝視著對方,目光很平靜。

“我呢,會的東西很雜,教的也亂,除了你先前學的骨骼,很多東西,好像都沒有辦法立馬用起來,你覺得沒用,也很正常。”

韓盈的語氣很淡,沒有什麼起伏,甚至還有些貼心的‘解釋’了韓粟為什麼會不學。

可這樣的貼心,卻讓韓粟整個人仿佛至於火中。

他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像是有人扇了好幾巴掌。

但韓盈一點兒都沒有放過他,而是態度更為冷淡起來。

“你這樣的徒弟,我教不起,你要不想學,咱們就算了

吧。”

她說完,韓粟被已經臊的抬不起頭了。

像他們這些平民百姓,哪個拜師的學徒,能一上來就學東西,還能任由自己挑挑揀揀的?

做夢都比這來的快!

可自己不僅挑挑揀揀,還像瞎子一樣,錯過了重要的知識!

自己怎麼能這麼自作聰明呢?

韓粟整張臉越發的黑紅。

他臉上越發的愧疚,著急忙慌開口道:

“師長,您說的對,我,我真的真的是太蠢了!”

韓盈沒有說話。

從自己幾天前自己提問,韓粟回答不上問題開始,她其實已經在半放生韓粟的狀態。

今天隻不過是挑破而已。

而出現這種局面,有一半原因是自己的問題。

自己太年輕了。

縱然在前世通過各種渠道了解到各種為人處事,做領導的知識。

可她沒有真正當過領導。

說白了,就是不會管人。

知道怎麼做,和面對問題中真的做出來,是兩碼事兒。

不過,對於她這種剛進入社會兩三年的小年輕來說,做不到這點也很正常。

至於實操中出現問題,那也沒啥大不了的。

想辦法解決問題就是了。

就比如,韓盈很快想通了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她下意識的,把現代對老師的要求,放到了自己身上。

那教導手段……

就太溫和,太貼心了。

和現在的老師完全不符,特彆容易誤導人。

而韓粟,又與自己有著割舍不掉的血緣關係。

原主的記憶中,韓粟和原主的關係,還挺不錯的。

很親。

這就導致了,韓粟的潛意識裡,總感覺自己這個‘妹妹’,不會真放手不管他這個哥哥。

被偏愛的、特殊的那個。

總是有恃無恐。

這兩條原因混合起來,便成了現在的情況。

韓盈明白,這種情況必須要遏製住。

她沒有聽韓粟的道歉。

“不,你不蠢,你很聰明,你比韓羽聰明多了。”

韓盈越說,韓粟便越感到心慌。

他怎麼也沒想到,今天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不,師長不會真的不要我了吧?

韓粟想著自己這些天乾的事情,越發的難受起來。

哪有這樣當徒弟的!

一時之間,韓粟生出了幾分絕望。

好在,韓盈沒有徹底放生他。

她想了想,覺著韓粟還是太閒的緣故,得讓他多乾點活,清醒清醒。

“可惜都是小聰明。

若是還想繼續跟我學,那你得先做個笨人。

現在豆坊的活越來越多了,你明天去幫忙吧,好讓二哥休息休息。”

說到這裡,韓盈有些歎息。

目前這個家裡,最委屈的便是二哥韓碩。

年齡最小,最適合學習的就是他了。

偏偏卻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在豆坊幫忙把關糧食進出。

也就是這些天,楮冬死記硬背,拚命學會了加減乘除,過去搭把手,才讓他沒那麼累。

但想要出來半脫產學習,還是難的很。

正好把韓粟塞過去,冷靜一段時間。

也讓自己冷靜冷靜,想想要如何規劃他,是不是真的非他不可?

說完,韓盈也不在管他,而是對魏裳說道:

“來,我跟你講講為什麼要這麼照顧產婦。”

講知識之前,韓盈抬起頭想了好

一會兒,用來組織語言。

教學次數一多,韓盈便發現,教學工具不足,根本不是最糟糕的情況。

最麻煩的地方,是她知道的實在是太多了!

韓盈腦海裡,擁有一個龐大的現代醫學基礎,可這個基礎,是建立在工業化和現代醫學發展之上的。

沒有這些基礎,韓盈連很多基本概念都解釋不清楚。

大的、肉眼能夠觀察的還好。

可越是細微的,越依靠現代工業化才能探究的存在,越無法解釋。

打個比方,韓盈知道什麼是細胞,細菌,微生物。

可這些都是需要顯微鏡才能觀看到。

在沒有顯微鏡的現在,韓盈如果提出來細胞這個詞彙,並解釋它是身體的最小基本單位。

那三個徒弟根本無法理解。

一方面,是他們僅憑肉眼,根本無法觀測到這麼微小的東西。

另一方面,是細胞包含的範圍,含義,實在是太廣了,而且細胞又牽扯太多的東西。

韓盈根本解釋不清楚。

她隻能儘量去簡化這些內容。

簡化到,韓盈認為自己說的內容,和古人沒什麼兩樣了。

“我之前說過,人體,是一個獨立的結構。”

聽韓盈說要講課,魏裳立馬拿了個草墊過來,擺在韓盈身前,坐上去認真聽課。

而呆在原地的韓粟,越發的恐懼起來。

他不知道是走還是留,更不知道,自己一去豆坊,還能不能繼續跟著韓盈學習?

隻是現在,他一點都不敢問。

韓盈繼續說道:

“但人體並不完全獨立,人存在於自然,需要從自然攝入我們能夠消化的食物、水,以及需要呼吸。

除去這三點之外,還有一點經常被人忘記,就是熱與冷,這兩者也會影響到我們。

最簡單的體現,便是冬天我們會覺得冷,如果不穿衣服,就會被凍死。”

“啊,我知道!”

魏裳臉上帶著恍然大悟的表情,

“產婦、嬰兒都比壯年男人怕冷!冬天已經夠冷了,再經風一吹,豈不是更低,那她們肯定受不住!”

“是的。”

韓盈點了點頭。

“人是受不了冷的,不過,它不會像人被打了一頓,立馬就會顯現出來問題,它的反應是比較弱些,比如,人會變得極為怕冷,發熱,流鼻涕,咳嗽,這些都是因為受寒而顯現出來的病症。”

魏裳如小雞啄米一般,瘋狂點頭。

好笑的是,這些知識,韓粟原來是懶得聽的。

可現在,他一點都不敢分心,使勁兒豎著耳朵聽。

隻是心裡像是沉甸甸的墊了塊大石頭,越聽越不對勁。

韓盈繼續說道:

“正常來說,如果是正常人,風寒除了發熱比較危險之外,其它都能痊愈過來。但是產婦不一樣。”

提到現在的產婦狀態,韓盈就心痛,隻是她說出來,都沒人能理解。

“人突然掉一塊肉,都要虛弱很久,嬰兒的生長,對母親來說,更是極大的消耗。

因此,產婦的身體,會比正常人差很多,正常人能夠扛住的風,產婦是扛不住的。

而她們生病,不僅反應會比正常人更嚴重,也會影響母乳,比如最明顯的,減少乳汁。

可嬰兒隻能吃乳汁,若母親沒有奶……”

韓盈沒有說完,不過她的意思,在場的另外兩個人都能明白。

沒有奶水喝的嬰兒,是要被餓死的。

魏裳年齡雖然小,卻也明白死亡,她面容嚴肅起來,認真思索著要如何解決這方面的問題。

而韓粟卻很糾結,

因為涉及了哺乳,他的臉韓粟臉有些紅,猶豫了半晌,還是忍不住問道:

“隻是和人怕冷有關係?不是風邪嗎?”

他覺得這樣還不夠表達自己的意思,又補充到:

“就風裡存在的邪祟,那種鬼怪。”

這個問題讓韓盈一怔。

雖然我講的醫學內容,已經簡化的不成樣子。

可我應該沒提過有關迷信的內容啊?!

快速回憶了這幾個月講的內容,韓盈皺著眉問道:

“行醫方面,我是一點鬼神都沒講,你這說法哪裡來的?”

韓粟也有點暈。

他使勁兒想起來,半晌,不是很確定的回答道:

“我也有點忘了,好像真不是師長你講的,呃……大概是,之前守門的時候,聽周圍人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