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粟不會武功招式。
他會的那些, 都是父親早年和彆人打架鬥毆中,琢磨出來的技巧。
這些東西沒什麼技術含量,主要是靠力氣。
要是以前, 韓粟能很輕易的壓過夥伴。
他有個能打獵的父親, 經常能吃到肉,比同齡的夥伴們長得更高壯,力氣也大,不贏才怪。
不過,因為韓盈的到來, 外邑人這半年吃的好喝的好,還天天乾力氣活。
身體素質早就比過往好了不知多少倍。
而韓粟去服兵役,天天馬拉鬆不說,一天就給四斤糧, 也就是一千克的小米補充。
這卡路裡吃的還沒有消耗的多,全靠自身脂肪撐著,回來之後, 韓粟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兒。
光從外貌看,韓粟就要比夥伴差很多。
按理說,兩個人實力此消彼長,韓粟應該製不住他。
可他出其不意,快速擰著夥伴的胳膊將他往下壓, 等夥伴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雙臂已經被鉗製住。
夥伴也沒當回事,男人嘛,打打鬨鬨太正常了,他也順勢使勁兒,開始反抗, 試圖和韓粟打一打。
可他手臂一用力,瞬間便感覺到不對勁了。
自己根本使不上力氣不說,還疼的要死,稍扭一點兒,那疼意就直鑽天靈蓋兒,疼的他不敢再動半分。
胳膊使不上勁,韓粟又繞到他身後,能用上的腿再往後踢也踢不到他,看著自己贏不了,又掙脫不了,夥伴隻能趕緊喊道:
“疼疼疼,我認輸,認輸!韓粟你把我放開啊!”
韓粟笑嘻嘻的把夥伴放開。
揉著發疼的胳膊,夥伴眼睛發亮,好奇的問道:
“韓粟,你這是上戰場學的本事?好生厲害!”
韓粟“嘿嘿”一笑,沒說是哪裡學的,而是攬住夥伴的肩膀,說道:
“我還不太熟,咱們找個地方再練練!”
夥伴也想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點頭同意道:
“行啊。”
兩個人走到村口,擺開架勢,開打。
村裡沒什麼熱鬨事兒,一看有人打架,不少人就放下手中的活計,過來圍觀湊熱鬨。
韓粟有意多練練如何扭彆人的手臂,下手快、準、狠。幾次下來,就發現扭手不如扭手臂,扭到就要往身後掰,而後腿往後背上壓,直接把人壓得跪在地上,這人就一點無法反抗了。
他一遍遍的和夥伴對打,總結經驗,動作越發的固定和熟練起來。
若是韓盈在,會極為驚訝的發現,韓粟動作,非常像武警和傳統武術中的擒拿招式。
隻是她不在,而圍觀的眾人,也不知道有武術招式,隻是覺得韓粟控製住夥伴越來越容易。一上手,兩三下,對面就不行了。
有人看不下去了。
“太廢了,我來試試!”
幾個十七八的小夥子,哪怕已經當了爹,仍沒多少穩重,說下場就下場。
韓粟來者不拒。
詭異的是,幾個人小夥子也是一對打,沒兩下就被壓的跪地上去了。
若之前是夥伴太弱,那這麼多人打輸,肯定還是韓粟本事太強。
一時間,不少小夥子都將崇拜的目光投向了韓粟。
隻要韓粟獲勝,就能迎來無數喝彩。
出來看熱鬨的異姓少女,更是眼神火辣。
被人追捧的感覺,韓粟極為受用。
就是車輪戰打了七八個之後,身體消耗太大,力氣開始撐不住了。
韓粟隻能有些遺憾的喊停。
頓時,不少夥伴圍上來,想問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韓粟頂著張憨厚的臉糊弄過去,借口說太累了,得回去吃點東西,趕緊開溜。
回家的路上,韓粟手臂還不知覺的晃動著,思索著剛剛琢磨出來的動作。
很快,他又想到了韓盈。
隻一個胳膊,就如此大的威力,那全身的骨頭呢?
六妹說的內臟,血管呢?
還有她說的一人之勇,比不過兵甲!
他上戰場拿過刀槊,和穿甲胄的敵人打過,刀根本穿不過甲胄,若非對方隻在胸前有甲,還能靠人多用槊阻攔後再捅他脖子。死的絕對會是自己!
個人之勇,百人之力。
將這八個字在心頭反複咀嚼,韓粟越來越糾結。
我知道這是大本事,若非不是六妹,是個長者,絕對會立刻磕頭拜師,可她為什麼是六妹啊!
就算現在快入春,給她漲一歲,她也才七歲!
比自己整整小了十一歲!
又想學本事,有抓耳撓腮年齡問題的韓粟,突然想起來剛回來那天,母親說過的話。
不要把嬰當成小孩子看,不在天上活很久,是學不會這些本事的!
韓粟反複想著六妹在天上活了很久,試圖說服自己。
而另一邊,韓盈則遇到了穿越以來最大的麻煩。
她看著面前略顯局促,強裝鎮定的小女孩,太陽穴跳了跳,無奈的問道:
“兄長怎麼會把你送來?”
周伊也很蒙。
城外村裡是什麼日子,她大致見過,原本做好了吃苦受罪的準備,可誰曾想,這裡看起來竟然和家裡差不多。
阿母不是說不必在意月女,她就是個招搖撞騙的人嗎?
怎麼和阿母說的一點兒都不一樣!
還有,月女也太小了吧?
她還沒我最小的弟弟大呢!
這一衝擊下,周伊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隻是站在那裡,無助的看向身邊的老嫗。
老嫗趕緊出來解釋:
“女子重婦工,主人來,是想學些庖廚的本事。”
韓盈抬眼認真打量過面前的小姑娘。
求學?算了吧。
這滿臉的被家長送培訓班不開心的模樣,絕對是周戶曹乾出來的好事!
之前,韓盈找周戶曹辦事兒,py交易,對方說送仆人過來學煎包,結果人一直沒來,她還以為有事兒是被耽誤了,不打算來了。
誰能想到,他會把自己女兒塞過來!
這是正常人乾的事兒?
韓盈倒不頭疼過來學東西,但她頭疼人不對啊!
重點是火炕!
來的若是仆人,韓盈還能把他往草棚子裡一塞,叮囑村裡人注意些,就能保住村裡有火炕這個秘密,不被周戶曹知曉。
可周伊這個身份……有土房,就不能把她往草棚裡塞啊!
可隻要她住進土房,不,隻要在東河村多久留一些時間,土炕和豆芽就瞞不了。
不行,必須得把人送回去。
這麼想著,韓盈先做出來驚喜的表情,仿佛對周伊到來感到極其榮譽。
但緊接著,她又皺起來眉頭,做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
“其實……怎麼說呢,哎呀,我們村裡人太多,實在是沒有能住的房子呀!”
說著,韓盈掀開了自己的門簾,推開門,讓周伊看看。
土屋外在看起來的確很高大上,但內部真不行。
泥地坑坑窪窪的,家具是石板搭的,土榻之上堆著各種‘雜草’……看起來實在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這種房子怎麼住人?
周伊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年輕的小姑娘還不太會遮掩自己的情緒,韓盈看有效果,緊接著再來新的暴擊:
“這土房也不是我一個人單住,我、阿母,還有魏裳睡一個床上。就這還是少的。”
說著,韓盈把小姑娘往隔壁人比較多的家庭裡帶。
她站在門口掀開草簾子,好家夥,這家光床上就擠了五個婦人,地下還有兩個小孩在玩土,也不知道是人多還是其它問題,一掀開簾子,頓時,那種人多會產生的臭味就撲面而來。
韓盈還好,見過人畜混住的她,面對這樣的景象,還有些欣慰。
至少房間裡呆的是人,沒有牲畜了啊!
但周伊小姑娘是真的撐不住了。
她想過條件艱苦,但沒想過這麼艱苦啊!
縣城裡的居住環境好,好的不隻是在土房上。
人家土房內部是有地板的!
純木地板!
還有櫃子,案幾,睡榻……
她這算什麼?
真就光外面能看看!
看過內邑人真實居住環境之後,周伊嚇得都快哭出來了。
她不想和好幾個人混睡呀。
尤其是哪裡都好像人很多的樣子,根本沒辦法給自己空出來房間!
看情緒烘托的差不多了,韓盈,又很舍不得的說道:
“內邑現在接近三百人,就這二十幾間房,實在是空不出來房子。”
說著,韓盈在周伊都快哭出來的眼神中,話語一轉:
“其實阿姊想學的庖廚,我是不太會的,真正會這手的,是我的姐姐韓羽。要不這樣,我讓她去您府上,把她會的都做上幾遍,如何?”
如何?
那可真是太好了!
周伊當即喜笑顏開,立刻同意,生怕韓盈反悔。
而韓盈趕緊把韓羽給喊過來囑咐幾句,讓她跟著周伊回去。
把人送走,韓盈終於鬆了口氣。
她看了眼地上留下來的木炭米面,招呼著讓韓碩先抬家裡去。
而韓盈則是坐在房間裡,思索自己還有什麼露餡的地方。
漢代的飲食過於糟糕,韓盈自然受不了每天都是粥配魚,如今食材廣泛了些,她自然會指揮著家裡幾個做飯的人變著花樣做。
煮湯,加面粉,或面粉兌水攪和成疙瘩,做疙瘩湯,加豆芽、豆腐一起煮。
發面蒸饅頭,蒸包子,吃臘肉。
死面餅放乾了,煮肉湯的時候放進去吃豬肉饃湯。
豆腐加醬,或者加點兒煮開的豬油和鹽拌著吃。
花樣挺多,不過都在漢代可理解的範圍內,製作步驟也不複雜,也就比常規做飯多了一兩步而已。
調味料也沒有多用,隻有醋和鹽,如今也就加了個豆醬。
之前,在周戶曹吃的家宴裡面,調味醬更多,足足有六碟。
唯一過於複雜,不像平民能會的,隻有包子。
主要是餡兒。
韓盈回憶著送離開時周伊,對方不經意間說的內容。
心裡隱隱約約有了明悟。
周戶曹不信我啊。
自己畢竟沒有像在徐田曹面前那樣,展露出來點兒‘神跡’。
他不信也正常。
但這些新出來的東西,總需要解釋。
鬼神之事,多為人事假托掩蓋,往人身上想,方向是對的。
就是沒想到,他會這樣猜。
這可真是……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