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老狗(1 / 1)

第16章

趙貞抬手,擦了擦被她親到的地方。

蕭沅沅偎到他懷中,解釋道:“我剛才,是在跟皇上慪氣。誰讓皇上你先跟我生氣的。我這些日子,心裡不高興,夜裡常常偷偷地哭呢。”

趙貞頓時低頭問道:“你哭什麼?”

蕭沅沅扭過身子,假裝抹了抹眼淚:“還不都是因為你。”

趙貞沒有答話。

趙貞心情有些不好。

他一聲不吭,默默地下了床,往簾外去。

宮人跟上,為他披上披風。殿外細雪碎碎,襯的天地如銀。趙貞提著燈,獨自在雪中立了一會。

蕭沅沅看她出去了,也悄悄下了床。

她想跟出去看看,沒穿衣服,又有些害冷。加之怕被趙貞發現,遂使喚侍女:“你去看看,皇上走了沒有。”

侍女去了,不一會兒,回來稟告她說:“皇上在外面立著呢。”

蕭沅沅問:“他站那做什麼?”

侍女搖搖頭,表示不知。

蕭沅沅有些煩躁。這趙貞真是有毛病,大半夜的不走,在那等著賞雪嗎?

要賞回他自己宮裡去賞,在這兒立著,陰測測的,又不出聲,擺著個臉子,弄得人大半夜不敢睡覺。

蕭沅沅有些焦急,赤著腳,在殿中走來走去。

她明顯感覺到,這個趙貞有些不對勁。他不是十四歲的趙貞。

她記憶裡,十四歲的趙貞不是這個樣子的。這陰陽怪氣,喜怒無常的樣子,怎麼像極了那老狗呢?

其實少年時的趙貞,還是有幾分惹人喜愛的。但三十歲以後,蕭沅沅看他,真就是條老狗。雖然模樣還有幾分姿色,外面看著還鮮亮,實際上早就敗成一團糟糠。整天藥罐子不離手,身子早就不行了,床上也是半中不降,堅持不了幾刻鐘,把人逗起來了他自己下去了,沒得叫人難受。跟他睡覺,真是沒滋沒味的。人家身體不行,心還浪呢,還惦記著自己的三妻四妾。好一匹種馬,還是個沒用的孬貨,自己也不嫌惡心。蕭沅沅有時看到他都覺得好笑。何況他那性情還陰晴不定,動輒大怒,戾氣十足,連少年時的溫柔爛漫也沒有了。

誰樂意跟這種人睡覺啊,反正她不樂意。

她有自信對付十四歲的趙貞,但要是換了這老狗,她就心裡有點發怵了。

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心懷忐忑地等了半刻,侍女總算過來稟告,說:“皇上離去了。”蕭沅沅這才鬆了口氣。

重新上床,卻再也睡不著。

她突然急切盼望著母親能早點入宮,跟太後提接她回家的事。她在這宮裡待的太久,實在呆的煩膩了,迫切想要出宮去散散心。

蕭沅沅翻來覆去,一直到天快亮了才勉強入睡。次日醒來,已經是晌午。正穿衣梳洗,坐在鏡子前,往唇上塗抹胭脂,趙貞又來了。

蕭沅沅納了悶了,這人是一天閒的沒事嗎?

趙貞坐在床上,看

她梳妝。他今天穿著一身窄袖緊身的袍服,素淨的黑色,沒有花紋,柔軟鬆弛,很襯少年那股天然的潔白明豔之色。顯得整個人身姿修長,俊逸不凡。

蕭沅沅說:“皇上今天怎麼這麼早?”

趙貞說:“早嗎?朕早起,去見太後,上了早朝,然後又陪太後用了飯,這會才回來。順道看你。”

蕭沅沅聽他的語氣,心情似乎很好,昨日的事情看來已經過去了。

“你怎麼現在才梳妝。”

趙貞來到她身後。蕭沅遠從妝奩中挑了兩隻南紅瑪瑙耳璫,正舉手要戴。趙貞伸了手,輕輕接過了。

他彎了腰,替她戴上耳璫。

蕭沅沅對著鏡子看他,一時有些出神。

他的動作很熟練,似乎是做慣了這種事的。

他對著鏡子,端詳她臉,然後笑了。

“朕昨日見到麗娘。”

趙貞說:“她沒有壞心的,你不要欺負她。”

蕭沅沅聽到這句,頓時怒從心頭起。

她強忍著沒有發作,但還是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趙貞道:“你笑什麼?”

蕭沅沅哂道:“沒笑什麼,閒的沒事,隨便笑笑。”

蕭沅沅此刻的笑,倒不是出於妒忌,而是當真覺得好笑。

她並不覺得趙貞愛麗娘。

或許前世,她曾嫉妒過麗娘,覺得趙貞移情彆戀。但那不過是她十幾歲的時候。她前世回宮以後,就已經看清楚了趙貞的為人。他心裡沒有任何女人,隻有皇位和權力。當年的他也不是喜歡麗娘,不過是因為心裡怨恨太後,刻意挑撥蕭家人的關係。隻是蕭沅沅當時太蠢,竟然看不出他的心思,隻當他是無辜。

蕭沅沅不過是他和太後爭鬥的犧牲品。

前世麗娘是被趙貞遷怒,含冤自儘。雖然中間有自己煽風點火,但說到底,決定權在趙貞。他對自己的發妻冷酷無情,才讓蕭沅沅有了可乘之機。

此刻,他倒勸她,讓她彆欺負麗娘。

這人是不是很可笑?

他就是這樣,嘴上裝的善良,其實內心冷酷。

趙貞道:“朕隨便說說,你不高興就算了。就當沒聽見吧。”

蕭沅沅瞥著他:“皇上看見她心疼了?我看不至於吧。這宮裡這麼多美人,皇上怎麼心疼的過來呢。”

趙貞輕聲道:“你怎麼總是這樣呢。”

蕭沅沅不悅:“我怎麼了?”

趙貞說:“你為什麼不像彆的女子一樣,溫婉賢淑,善解人意。”

蕭沅沅冷笑道:“皇上也不像彆的男子一樣堅貞忠誠,一心一意。”

趙貞無奈道:“你這脾氣,朕說一句,你要頂十句。”

蕭沅沅道:“我就這脾性。皇上要是看不上我,就去稟告太後,將我逐出宮去。我也不在這裡礙皇上的眼睛。天下男子多的是,也不是人人都要當貴妃當娘娘。嫁誰都比嫁到宮裡守活寡強。”

貞道:“朕何時讓你守活寡了?”

蕭沅沅說:“宮裡的女人,誰不是守活寡呢?這還用問嗎?”

趙貞見她氣焰萬丈,反倒低了一頭。

“算了,朕不跟你吵。”

趙貞陪笑,從身後抱著她,拍了拍她肩膀:“彆生氣了,好不好?朕說錯話了。趕緊梳洗好,陪朕去騎騎馬。”

蕭沅沅見他道歉,這才臉色好了一些,說:“我還沒吃飯呢。”

趙貞說:“誰叫你睡懶覺。你看看太後,每天寅時就起,天不亮就上早朝。下了早朝,吃過飯,就要忙著處理政務,接見大臣。還要抽空讀書學史,還要料理後宮的事,每天深夜都還不得睡。你想像太後一樣英明能乾,獨當一面,這樣懶惰可不行。”

蕭沅沅頓時有些失落。

姑母確實是個很勤奮的人,喜歡讀書,手不釋卷。趙貞受她影響,自幼非常用功,每天早起晚睡。以前南征北戰,戎馬倥傯,他時常騎在馬上也在看書,不可謂不辛苦。

蕭沅沅卻天性懶惰,既貪玩又貪睡。

趙貞彎腰,側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你不是想做皇後嗎?從今天起,每天早起,用功讀書,早晚去太後面前請教問安,學習如何處理後宮事。還能幫太後分擔分擔。”

蕭沅沅臉一紅,心說壞了。她剛重生回來,加上這些日子被禁足,昨夜又想著趙貞的事,一夜未睡,竟忘了太後面前的晨昏定省。

這可是她每天必做的功課。

蕭沅沅前世,最怕這個。她在家中可沒這規矩,彆說給父母請安,每天她爹娘來給她請安差不多。整日睡懶覺,還得娘來喊她起床。

進宮時,母親特意叮囑過她:“侍奉太後,不比在家侍奉父母。要每日晨昏定省。”如侍奉公婆。她雖喚太後姑母,但既做了趙貞的妃嬪,就相當於是太後的兒媳,必須要恭恭敬敬的。

蕭沅沅最初還很樂意去的,但是每次去了,太後都要問她的功課。她態度又很嚴厲,弄得蕭沅沅回回如坐針氈,便總找各種借口逃避。

蕭沅沅擔憂道:“太後問起我了?”

趙貞說:“麗娘去請安,太後問你,怎麼沒有一起。”

蕭沅沅說:“太後沒有責備我吧?”

趙貞說:“朕說,昨夜看你,見你有些不舒服,許是生病了。”

蕭沅沅道:“那我還怎麼陪皇上去騎馬。”

趙貞道:“你生不生病,太後她怎麼會不知道?一會咱們出發前,你去太後宮中問個安,就說你早上肚子痛,去晚了。不會有事的。”

她有些笑,依稀仿佛想起了往事。

趙貞注意著她表情。

他其實是想試一試,她究竟還會不會對自己笑的。

她的笑容,讓趙貞微微釋懷。

他湊近,身體緊挨著她坐,雙手摟著她的腰,吻了吻她的臉。

她未見抵抗,隻是低垂了眼,趙貞稍稍張嘴,加深了這個吻。他拉著她的手,貼在自己

臉頰上,輕輕蹭了蹭,又側頭吻了吻她的手掌心。

蕭沅沅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青春俊美的少年,比起前世三十多歲的中年帝王,確實是要動人得多的。

她有一瞬間,幾乎要被他給迷惑了。

他望著她笑,目光觀察著她的反應。

蕭沅沅盯著他臉,揣測著他的用意。

幸而有侍女進來,服侍穿衣,趙貞立刻站了起來,轉身回避。

蕭沅沅見他轉去簾外。不一會傳來聲音:“這是妙法蓮華經?”

蕭沅沅知道他是在看自己寫的字:“我打算獻給太後的。”

趙貞隔著簾子說:“你這個紙不好,容易透墨,朱砂也不夠細。我那裡有上好的朱砂和黃宣紙,最適合抄經。回頭給你送來些。”

蕭沅沅道:“好,我知道了。多謝皇上。我正要呢,皇上趕緊讓人送來。”

趙貞道:“朕這就吩咐人去取。”

蕭沅沅說:“皇上要去打獵,就先去吧,我怕耽誤了皇上正事。”

趙貞道:“那你呢?”

“我一會就來。”

趙貞道:“那朕先去,你隨後就來。”

說著立刻離去了。

蕭沅沅見他走了,叫來婢女,詢問道:“早上為何不叫醒我?”

婢女道:“娘子睡得熟,奴婢沒敢叫。”

蕭沅沅道:“以後你還是叫醒我吧,我早起要去向太後請安。”

婢女回:“是。”

這個婢女叫春容,蕭沅沅暗自打量了她一眼,猜測,前一世出賣自己的人,會不會就是她。

她當年對太後頗有微詞,說了一些不敬的話,轉頭就傳到了太後耳朵裡。包括她給麗娘下毒,太後馬上就知道,肯定是有奴婢通風報信。

隻是,眼下追究這個問題,已經沒有意義。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這宮中的奴婢,大都是太後耳目。連趙貞都被監視著,何況是蕭沅沅。

她當年隻是沒想到,太後連自己家人都信不過。

這些人,也沒辦法,蕭沅沅隻能老老實實的夾起尾巴。畢竟連趙貞都打發不掉他們,隻能夾著尾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