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古番外之5誓言
失蹤近一年的大將軍葉天卉又回來了。
回來的她依然鮮衣怒馬,依然飛揚灑脫。
彼時正值天子要發兵北狄,一報昔日岷州之辱,葉天卉便主動上奏請戰。
天子不允,她再上奏折,跪請出戰,天子依然不允。
第三次,葉天卉聯合了朝中十三名老將,聯名上書,奏折遞到了當朝聖人永盛帝案幾前。
永盛帝打開那奏折,上面熟悉的字跡力透紙背,卻是道:“葉家世代沐沛聖主天地般浩蕩恩休,臣亦自小蒙受天恩,又擢至大不相稱之位,鳳凰山一役,臣慘敗,為葉氏一族蒙羞,更愧見天顏,如今僥幸活得一命,更應效力朝廷,是以今請命用兵征剿北狄都城巴格布,臣願立下軍令狀,不滅北狄,誓不歸來。至此,謹叩請天恩。”
永盛一字字地掃過那請戰奏折,最後視線落在下面那“葉天卉”三個字上。
她這姓名還是早些年他寫下,讓她臨摹的,她一直都臨摹得很好,那三個字也頗有他的神韻。
如今她用這字跡,寫下請戰奏折,分明是存了不歸之心。
他盯著那三個字看了許久,終於道:“請朗曦郡主。”
朗曦郡主是葉天卉的親生母親,他一向敬重有加,在葉天卉失蹤的那半年多的時間裡,他更是倍加厚待,寬慰她失女之痛。
葉天卉的父親葉步邊已經不在人世,當今世上,能讓葉天卉牽掛的唯有朗曦郡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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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曦郡主被召見入宮,她和永盛帝談了很久,誰也不知道談了什麼,隻知道談過後,永盛帝終於下旨發兵,命葉天卉為帥,征戰北狄都城巴格布。
其實在葉天卉鳳凰山一役後,永盛帝已經下旨發兵,清剿了岷州一帶北狄遊兵,又派遣兵馬往北推進三百裡,破北狄城,虜獲北狄兵馬萬人,算是為岷州城之戰報仇雪恨。
之後,永盛帝似乎無心政事,大昭和北狄之戰也陷入膠局,一直到如今葉天卉請命領兵出戰巴格布。
至此朝中自然氣象一新,文武百官議論紛紛。
最近一年,大昭國也是多事之秋。
先是葉天卉巡查岷州,卻遭遇突然伏擊,被北狄二王子帶領的人馬圍困數月,又因朝中內奸作亂,耽誤了軍情,致使葉天卉七封求援信儘皆被攔,也是恰逢朝中巨變,之前被貶為庶民的六皇子突然謀反,在這種多事之秋,岷州的軍情便被徹底耽誤下來,以至於葉天卉四面楚歌,被困鳳凰山後一躍以保清白。
之後朝局穩定,永盛帝一直派人尋找葉天卉卻不得,誰知道突然葉天卉蹦出來了,不但蹦出來,還銳氣如初,非要請戰北狄,這如狼氣勢,是矢誌要將北狄直接按在那裡踩死的。
據說北狄也已經連發三次求和信,並要送二王子前來負荊請罪,奈何葉天卉並不肯,皇帝自然也不是輕易能打發的。
葉天卉終於拿到永盛
帝詔書,奉命征討北狄,自是滿心躊躇,矢誌要為那些逝去的軍民,也為她的赤雁討回公道。
負荊請罪是絕對不可能的,血債就要血償,屈辱和困頓就必須讓對方付出代價。
而在臨行前,她騰出時間,特意在家中陪著自己的母親朗曦郡主。
就在大軍即將出發的前一日,朗曦郡主突然道:“你今日進宮,去向聖人辭行吧。”
朗曦郡主這麼說的時候,葉天卉正拿了銀剪刀修剪著花枝。
朗曦郡主喜花,花房裡各樣奇花異草,如今已經春來,花枝初發,正是需要修剪的時候。
葉天卉聽著母親的話,並不太在意地道:“如今時候已經不早,聖人畢竟要用晚膳,我又何必去攪擾他呢?”
她補充道:“晚膳時候登門,那得多無禮啊,母親你往日都是這麼教導我的。”
朗曦郡主卻輕歎了一聲:“你即將出征,路途遙遠艱險,後續糧草輜重供給,那還不都是要朝廷供給,你非要和他擰著來,你說你這是何必呢?”
葉天卉聽這話,便轉身看向母親:“母親,他和你說什麼了?”
那男人把自己母親請到宮中去,必然是說了一些話的。
朗曦郡主歎了聲:“他不過是擔心你罷了,怕你舍生赴死,想著你出門在外能有個牽掛,才要我規勸你幾句,免得你想不開。”
葉天卉便垂下了眼,不再說話
她當然也明白,那人到底聖權在握,那是世間掌控一切的人王。
他但凡要自己的命,自己其實說不得什麼。
他若不顧天下悠悠眾口,非要自己充塞後宮,自己也說不得什麼。
那時自己刺了他兩刀,他身為帝王,這是天大的事,想瞞過身邊人都難,如今看來也是毫無動靜。
他其實完全可以借此事對自己發難。
便是母親說自己和他擰著來,其實做人臣子的,哪來的“擰著來”,自己能有這倔強的性子,到底是心中隱隱有所感,是吃準了他的性子。
所以所謂的放肆,不過是仗著他應該不會和自己計較罷了。
於是她終究道:“好,那我進宮去見他,向他辭行。”
朗曦郡主走到女兒身邊,她愛憐地撫摸著她的發:“卉卉,你可能不知道當年的事,但我記得清楚。”
葉天卉抬起眼,望著母親:“當年?當年什麼事?”
朗曦郡主:“你還記得嗎,當時你父親問過你,要不要嫁給他,當時他才被立為太子,我還叫他三郎,你叫他三哥哥。”
葉天卉:“好像有吧……”
她其實是記得的,隻是他當時年紀小,也才剛剛及笄,滿腦子都是打打殺殺的,對於婚嫁並不感興趣,一聽要嫁給太子當太子妃,以後又要困在宮廷,便反感得很。
朗曦郡主:“他你父親求娶你,曾經求了三次,隻是你父親未曾答應罷了,最後他說要問你意思,你父親才問你,當時你父親問你時,其實他就在屏風
後,他都聽著。”
葉天卉:“……”
她蹙眉回憶著當時自己到底說了什麼,隻是當時心思簡單,一派天真,這拒婚之辭隻怕是並不好聽,若是他就在屏風後,聽了後終歸不喜吧。
她又記起後來自己見到他,當時自己並沒多想,依然叫他三哥,然而他神情卻有些疏淡之意,她便覺得莫名,莫名之外還有些惱,想著他當了太子,即將登基為帝,便和從前不一樣了。
再之後,他登上皇位,她也逐漸更加清楚地意識到什麼是君臣,他們之間有天塹。
隻是經曆了那麼多事,又有了那一場鏡花水月一般的夫妻情,再看這來時路,難免多幾分感慨。
假如,假如當時她走了另一條路,她會如何,他們之間又會如何?
不過這隻是一瞬間的想法罷了,她很快便明白,她隻有這條路,她不可能走入他的後宮,那不是她選擇的人生。
他們之間,注定絕無可能。
朗曦郡主:“這些年他後宮空懸,外面不知道多少閒話,你父親臨終前其實也有些遺憾,後悔當年不該那麼對他,但時過境遷,也是於事無補了。”
葉天卉:“這些事,我確實不知,我——”
但凡當時她知道他就在屏風後,她的言辭必然會緩和一些吧?
朗曦郡主:“你隻是總把他想歪了,其實這些年我冷眼旁觀,對彆人,他或許君心難測城府太深,但是對你也算是長情了。你看這麼多年了,你駐守在外,他對我種種恩休,把我當做長輩一般看待,四時節氣各種恩賜並未斷過,番邦進貢各地送來的新鮮物事,什麼不是送我這裡投一份?其實我心裡明白,他都是為了你。”
葉天卉低聲嘟噥道:“母親,不過是小恩小惠罷了,竟值得你念念不忘。”
朗曦郡主笑了:“他身為帝王,日理萬機,這天底下多少事都要他操心過問的,卻還處處掛念著我,細致體貼,若是無心,又怎麼可能辦到?”
葉天卉靜默才片刻,才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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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已是黃昏,落日熔金,晚霞燦爛,那金輝籠罩著這瑰麗的宮院,竟有幾分靜謐的美。
晚風吹來,有歸巢的倦鳥自高高矗立的角樓上方擦過。
通往宮廷的這條路,葉天卉走了很多次,大部分時候都是意氣風發,享受著崇拜和敬仰的目光,她也習慣了這一切。
隻是這一次,她走在這紅牆琉璃瓦間,一時隻覺得前方的路很長,竟是沒有儘頭。
甚至生了躊躇之感。
最初知道真相的時候,她是憤怒的,憤怒他的欺騙和蒙蔽。
她憤恨他竟那樣對待自己,這是趁人之危,趁著她失憶的時候欺淩他。
那天晚上她確實是故意的,故意誘惑他,讓他沉淪,在關鍵時候給他一刀,就是要讓他痛,讓他知道被背叛的滋味。
後來冷靜下來她也明白,自己到底是意氣用事了。
無論這個男人好也罷壞也罷,都是她邁不過去的坎,她沒有辦法逃避,也隻能面對。
永盛帝是在建和殿召見的葉天卉。
王公公是聖人身邊最為倚重的幾位公公之一,他見到葉天卉,先是問好,之後才低聲囑咐說:“聖人這幾日心境不佳,葉大將軍說話可要仔細。”
葉天卉頷首:“我知道,多謝王公公提點。”
王公公便笑:“咱們都是為了聖人。”
一時葉天卉踏步進去了,進去後,她並沒有抬頭,隻是徑自上前,單膝跪地,拜見了永盛帝。
永盛帝並沒有抬頭,他隻是用一種很疏淡的聲音道:“起來吧。”
乍聽這聲音,隻覺熟悉又陌生。
在葉天卉失去記憶的那段時日裡,這人是她的夫君,是她的愛人,她是確實相信了他,並倚靠著他。
他對自己溫柔妥帖,處處哄著自己,百般周到,任憑是個石人都會動心。
隻是這終究是一場欺騙。
如今再相見,他依然是君臨天下的帝王,而她是即將迎著硝煙奔赴沙場的臣子。
葉天卉這才起身,不過依然不曾抬頭,隻恭敬地低首立著。
永盛帝這才緩慢地抬起眼,視線自書中奏章抬起,落在了葉天卉身上。
之後,他漠聲道:“葉大將軍,這麼晚了,將軍是有何要事,竟進宮見朕?”
葉天卉神情中不見任何波瀾,她垂眸,望著前方石板上的華麗紋飾,恭聲道:“明日即將離開燕京城,末將入宮面聖,是要聆聽聖君教誨。”
永盛帝唇角掠起譏誚的弧度:“聆聽教誨?你何曾聆聽過朕的教誨?”
葉天卉垂著眼:“陛下此言,臣不勝惶恐。”
永盛帝挑眉:“葉大將軍,朕記得前兩日朕招待諸位將軍,你可是推辭,那是搭理都不想搭理朕,怎麼,如今倒是主動跑來了?”
葉天卉:“陛下,此次進宮,是出征在即,是向大昭英明神武的帝王辭行,這是末將作為臣子的本分。”
永盛帝卻是起身,徑自走到葉天卉身邊。
他垂眸看著她,眼睫覆上墨黑的的眸子,神情寡淡而矜貴。
葉天卉便感覺,男人清冽的氣息便在上方籠罩著自己,居高臨下,讓人避無可避。
以至於有那麼一瞬間,她開始想著,進宮來見他,到底是對還是錯?
畢竟他掌天下人生死,許多事就在他一念之間。
永盛帝卻在這時開口:“葉大將軍,我以為你應該知道了,你口中英明神武的帝王,其實一點也不英明神武,他可能是一個放浪登徒子,一心隻想著那點風流事。”
輕描淡寫的語氣,依然帶著幾分嘲弄的語氣。
男人近在咫尺,葉天卉略垂著眼皮,恰看到他的頸部。
此時已近黃昏,殿內掌燈了,朦朧的光線下,她看到他穿了家常便袍,那便袍交領處用金線繡了蓮花紋,華美好看,而就在蓮花紋包裹
間,是男人線條淩厲的喉結。
在那段荒唐的日子,她曾經很熟悉這裡,甚至曾經天真地親吻這裡,來看他因為自己而迸發出激烈的反應。
隻是那些旖旎纏綿,終究不過是晨夢中一團朦朧霧氣,夜半來天明去,如今再回首,一切已隔萬重山。
她在心裡笑了下,終於開口道:“陛下,無論是英明神武一代帝王還是放浪登徒子,你都是陛下,是末將的君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如果陛下以君王之威對末將要挾威迫,逼末將以身侍君,也未嘗不可。”
永盛帝垂眸看著她清冷的面容:“哦?”
葉天卉抬起眼來。
永盛帝看到了她澄澈眼底的冷意。
他勾起唇,輕笑:“卉卉,你竟說出這種話,你還是昔日的那個葉天卉嗎?”
然而葉天卉卻是一笑,她抬起手來,指尖穩穩地搭在自己的領口,之後迎著永盛帝的視線,道:“怎麼就不可以?你不是喜歡我嗎?當年你向我父親求娶我,我沒有應,你一直心存不甘吧,不就是男女歡愉嗎,這都不算事。陛下乃是天下共主,想要什麼不可以?你但凡說一句,便是要臣性命,臣都絕無怨言,更不要說區區皮肉之身,所以——”
她笑看著他,道:“用不著偷著摸著,坑蒙拐騙的,這還哪有半分帝王風範?”
永盛帝的眸底泛起寒意,他就那麼沉沉地盯著她,在這麼近的距離中,天子不可催折的威儀足以讓任何人為之膽寒。
葉天卉覺得,在男人那清冽好聞的氣息中,她隱隱聞到了血腥味。
那個溫柔繾綣陪著她哄著她的夫君自然全都是假面具,他是踏著屍骨坐穩帝王的鐵血帝王,隻怕他那金絲蓮花紋變袍中都彌漫著血的氣息。
清冷而緩慢的呼吸壓下來,男人的氣息籠罩著她。
她昂著頭,卻垂著眼睛,等待著他的裁奪。
一切都在他一念之間罷了。
此時的殿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在銅壺滴漏嘀嗒的水聲中,隻有兩個人交纏的呼吸,彼此清晰可聞。
永盛帝耷拉著薄薄的眼皮,緩慢地低首下來。
他的聲音低啞而危險:“卉卉,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應該知恥而退嗎?這世間還沒有我不敢的事情,我若想,你今晚休想走出建和殿。”
滾燙的氣息輕輕噴灑在葉天卉明潔的臉上,他低聲道:“要不要試試,我會把你綁在龍床上,讓你欲罷不能,讓你哭著求饒,你還想征戰北狄?”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在她耳邊道:“明天,你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
葉天卉眉眼間便平添了幾分嫵媚,她側首,笑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鼻梁骨架筆挺,這讓他佩戴天子冕冠時,會有一種彆樣的尊貴氣勢,是先帝不曾有的。
在早朝時候,臣子們並不太敢抬眼看,不過偶爾間看過去時,大家便會覺得,那通體的威壓感,那蓄而不發的氣勢,這就是萬人之上的王者。
現在,葉天
卉曾經敬畏過的帝王,在她耳邊說著這樣下流無恥的言語。
最開始知道這消息自然是憤怒的,那種被欺騙和冒犯的憤怒讓她恨不得毀滅一切,於是什麼君臣父子,什麼百年忠烈,那些隔著一層記憶的東西,她統統顧不上,隻想狠狠地讓他痛。
不過現在她回到葉家,昔日的記憶逐漸清晰起來,於是曾經的葉天卉回來了。
她知道她不能意氣用事,葉天卉這三個字不止代表自己,還有葉家全宗幾百人口,還有葉家的巍巍百年門楣。
所以理智占據了上風,葉家忠君不渝的血液在壓製著她的戾氣。
於是她輕描淡寫地道:“陛下既然有這等雅興,也好。”
“明日我即將出征北狄,在臨行之前,我願卸下戰袍,承君王之歡,大戰在即,你我君臣顛鸞倒鳳,同諧魚水之歡,這或許還是個好征兆,算是祝我此去一帆風順直破北狄,凱旋而歸。”
永盛帝伸出手來,有力的手指猶如鉗子一般捏住了葉天卉的下巴,強迫她抬起。
在咫尺的距離間,君臣二人視線相對,彼此都看到了對方心裡去。
其實都知道的,知道對方意思,但是彼此都有彼此的倔強。
除了葉天卉,永盛帝從未正眼看過天底下任何女子。
但就是這麼一個葉天卉,實在是讓人愛恨不得。
他捏著她的下巴,語調冰冷:“卉卉,你可真是冰雪聰明,你也很知道利用自己的優勢來威脅我,你就是吃定了我是不是?”
葉天卉神情沒有半絲變化。
永盛帝磨牙:“對,我不舍得你,我捧在手心裡的女人要出外征戰,塞外寒涼,刀槍無眼,我生怕你再經受一次那樣的磨難,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當我聽到你出事的消息,我的心都要碎了,可是你有心嗎,你沒有!”
葉天卉聲音特彆平地道:“陛下,你這樣未免失之偏頗。”
永盛帝冷笑:“葉天卉,你就是沒有心,你明明知道!為了你,我放下一切趕過去岷州,我站在鳳凰山上差點就想跳下去!為了你,我籌備糧草撕毀盟約發兵北狄!還是為了你,我派出多少高手明察暗訪,挖地三尺也要尋到你!但你呢!”
“你對我沒有半點心痛,你隻是想利用我拿捏我,你這樣逼我有什麼意思,你真想讓我當一個無道昏君,讓我把我大昭名將囚禁在後宮,讓我遭受後世唾棄贏一個昏君罵名嗎?”
葉天卉卻是挑起眉來:“陛下,話可不能這麼說,你是誰?你是掌管天下的聖君,這個世上但凡你決定的事情,沒有任何人能改變,你若要當無道昏君,當也就當了,就不要拿著女人當借口,更何況還是為你南征北戰的立下汗馬功勞的女將。”
她好笑:“誰逼你了嗎?”
永盛帝嘲諷地道:“你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又能說什麼?你出去,走吧,我會為你備好糧草輜重,等你班師回朝。你若凱旋歸來,我必大擺宴席,為你慶功,你若一去杳無影——”
他頓了
頓,深邃淩厲的視線就那麼鎖著她。
葉天卉迎著他的視線:“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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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盛帝輕笑,這一笑間,卻是風華無雙,氣勢如虹。
他笑道:“卉卉,葉氏一族七百二十三人,這些人的性命,全都看你了,你若不能歸,無論生死,你都是大昭逃將,注定為葉氏蒙羞。”
葉天卉冷冷地道:“這果然是要步商紂夏桀後塵,做枉殺忠良荒淫無道的昏聵之君了嗎?”
永盛帝:“對。”
他抬起手,骨節分明的手指一寸寸撫過她的眉毛,之後是眼睛,最後流連在她的唇畔。
葉天卉清楚地感覺到那熟悉的觸感,這是曾經一段時日中,她所謂的“夫君”。
曾經日夜廝守纏綿不休,如今這個男人已經不再收斂他呼之欲出的渴望,他站在巍巍皇權之上,向她勒索一個承諾。
永盛帝垂眸,在呼吸縈繞間,他的聲音低沉曖昧:“卉卉,我要你回來,隻要你回來,怎麼都可以,但是你若就此消失,我有的是手段,我可以讓這世間狼煙四起生靈塗炭,讓這天下白骨如山屍橫遍野,到時候,卉卉,你就算隱在深山,也躲不開漂杵的血。”
葉天卉抬眼看過去:“你瘋了。”
永盛帝輕撩起她一縷發,渾不在意地笑道:“你可以這麼認為,其實也沒什麼,不就是當一個遺臭萬年的皇帝嗎,這些身後名,與我何乾?”
葉天卉靜默了很久,最後終於輕歎了一聲:“好,我會回來。”
永盛帝看著她,沒什麼表情地強調:“是平安回來。”
葉天卉對上他的視線:“平安回來。”
永盛帝放開她,徑自上了台階,站在禦案後,俯首間,儘是帝王威儀。
他負手而立,道:“自古征戰,馬革裹屍者數不勝數,但我要你平安歸來,我也相信,葉天卉說了便一定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