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1 / 1)

折枝(雙重生) 糯團子 26158 字 6個月前

第一百一十二章

現代篇番外(五)

操場上人來人往,人頭攢動。

宋令枝陪班長去了一趟超市回來,沈硯人還在體育館後的休息室。

宋令枝踮著腳往那處張望,心生疑慮,她手上還提著為沈硯買的零食面包。

“怎麼還沒回來?”

宋令枝拆開一條曼妥思,丟一顆糖到嘴裡,順便也和班長一起分享。

湊過去看,班長屏幕還停留在沈硯的帖子上。

不到二十分鐘,帖子下已經有上千人評論。

宋令枝忍俊不禁:“還沒看夠?”

班長扶正鼻梁上的眼鏡:“你不懂,這是……”

話音未落,體育館內忽然爆發一聲喧囂,人群中有人大喊。

“快找老師來!打起來了!他們打起來了!”

眾人伸長脖頸,恨不得第一時間到現場。

體育館外內三層外三層圍著,水泄不通。

宋令枝站在人群後,皺眉盯著館內。

……沈硯還在休息室。

人群中竊竊私語不絕,不時飄到宋令枝耳邊。

“好像是體育生那邊,應該是初三的。”

“我怎麼聽說打架不是我們學校的。”

“會不會是來集訓的那些人,可是瘋了嗎?現在打架肯定會被勸退的。”

“散了散了,人都去校長室了,你們圍在這裡也沒用。”

擁擠的人群宛若退潮的潮水,一點一點往後退去。

宋令枝雙眉緊皺,逆著人流艱難往前行走。

倏爾,她手臂被人往後拽了一拽,班長焦急不安的一張臉闖入宋令枝的視線。

她晃晃自己的手機,屏幕上方,赫然是學校論壇最新的帖子。

“是沈硯,沈硯好的體育生打起來的!”

晴天霹靂。

顧不上身後班長的呼喊,宋令枝推開前方堵塞不通的人群,在黃昏中狂奔。

他們剛剛說什麼?

沈硯被送去校長室了?

那應該是是在行政樓。

電梯還在上面,宋令枝等不及,推開樓梯間的門,拔腿往樓上跑去。

校長室近在咫尺,遙遙的,也聽見了幾個家長的怒斥,尖銳的嗓音裹挾著不加掩飾的怒氣和憤懣。

“我們的孩子是來學校讀書的,不是來被人欺負的。”

“看看看看,看他把我們的孩子都打成什麼樣了!校長,這事你必須給我們一個交待!”

“開出,這種學生一定要開除……什麼,不是我們學校的,隻是來集訓的?那也要開除!他家長呢,家長怎麼還沒來?”

校長汗流浹背,一一安頓好家長情緒後,又急著打電話。沈硯情況特殊,當初留的電話也是之前班主任的。

大抵是南浮村的信號不好,電話一直打不通。

忽而,

校長室門口闖出一道嬌小的身影,宋令枝氣喘籲籲,仰頭望著站在窗邊的少年。

長身玉立,沈硯淩厲眉眼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聽見門口的腳步聲,那雙懶散的眼鏡終於緩慢抬起。

宛若深潭的一雙黑眸沉沉,平靜如秋水。眼角還有一處傷痕,不像是被人打的,倒像是撞到尖銳的東西。

宋令枝眉心緊皺,沉聲:“給我爸打電話吧。”

宋瀚遠是沈硯的資助人,且沈硯也是宋瀚遠安排進來的,校長如釋重負,轉而點開通訊錄。

宋令枝穿過擁擠人群,和沈硯站在一處。

黃昏穿過奶格木窗,無聲落在兩人肩上。

在宋令枝來之前,窗前始終隻有沈硯一人。

“你彆怕。”

宋令枝嗓音輕輕,側身凝望沈硯眼角帶血的紅痕,一雙柳葉眉緊緊皺在一處。

一眾家長站在沈硯和宋令枝對面,個個凶神惡煞,其中有人認出宋令枝,不滿嘀咕了一聲。

“怎麼還和宋家扯上關係了?”

“宋家,不會是宋瀚遠吧?這男生和宋瀚遠有什麼關係?”

一中的圖書館和宿舍都是宋瀚遠捐贈的,學校大多人都知曉這事。

“就算宋瀚遠來了又能怎樣?他家孩子就可以打人了嗎,看看我家孩子都傷成什麼樣了!”

體育生坐在沙發上,個個都被揍得鼻青眼腫,臉上沒一塊好肉。

宋令枝一個都懶得看,目光都集中在沈硯臉上。

她溫聲寬慰:“他們是不是欺負你了?集訓的事你不用擔心。”

隻要宋瀚遠開口,校長不可能真的勸退沈硯。

少年眸光清冷,他哂笑:“你怎麼知道是他們欺負我?”

宋令枝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那不然呢?”

學校那群體育生她也略有耳聞,有幾個平時總仗著自己人高馬大在學校欺負低年級的新生。

宋令枝上下端詳著沈硯:“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受傷了?等會我讓我爸……”

說著,忽然見校長面色凝重朝自己看了過來:“宋總沒接電話。”

宋令枝一怔。

沙發上的體育生蠢蠢欲動,望著沈硯的眸光滿是輕蔑和不屑。家長也鬆了口氣,對著校長趾高氣揚。

“怎麼,家長還沒來嗎?我們可都忙著呢,難不成他不來,我們就要一直等嗎?”

“就是就是。”

“還等什麼,直接開除就是,還有我們的醫藥費……”

校長室吵吵嚷嚷,宋令枝隻覺自己耳邊亂哄哄的。隱約想起宋瀚遠這兩日好像是要出差,這會子不知道是不是在飛機上。

宋令枝:“……”

耳邊的吵鬨依舊,好像隻要沈硯的監護人一時不到,他們也不會停止。

手機攥在掌心許久,宋令枝猶豫半晌,終於點開手機中的一人。

電話接通,那聲“媽“還哽在喉嚨,宋令枝先

聽見了柳媽的聲音。

“小姐,怎麼了?”

宋令枝踟躕:“我媽不在?”

柳媽握著手機,尷尬朝鋼琴前的女子望去一眼:“在,在呢。”

宋令枝低聲呢喃:“你把手機給她,我有事和她說。”

幾乎是宋令枝在說,宋母在聽。

手機那端遲遲沒有聽到回複,宋令枝攏眉:“事情就是這樣,校長現在要見你……”

宋母淡聲:“我有話和校長說。”

圈裡人都知道宋瀚遠對自己的妻子百依百順,無所不應。

校長滿臉堆笑,對著那頭的宋夫人畢恭畢敬。

家長聽見宋令枝打電話找人,臉色變了一變。

“是、是這樣的,休息室那邊沒有監控。”校長解釋。

體育生不滿大吼:“是他自己發瘋,先拿球砸我們的!我們可什麼都沒乾!”

他嗓門極大,自然也傳到手機那端宋母耳中。

宋令枝憤怒瞪了回去,實在好奇那群人究竟是怎麼得罪沈硯的。

宋令枝悄悄湊近沈硯,壓低聲音道:“他們是不是說你什麼了?”

在校長室待了這麼久,宋令枝也知道沈硯一直沒說打人的原因,若非如此,雙方也不會僵持到現在。

體育生咬定是沈硯無緣無故動手打人,沈硯又是一言不發。

宋令枝看看沈硯,目光越過人群,落到門口打電話的校長身上。

她攏眉:“不方便說也沒關係的,等會我媽來學校就可以……”

一語未落,校長拿著手機進門。

宋令枝立刻站直身子:“校長,我媽媽是不是現在來學校?”

校長輕咳一聲:“宋夫人有事,今天來不了。”

宋令枝面露怔忪。

家長橫眉立目:“那我們的孩子就白白挨揍了嗎?”

校長搖搖頭:“宋夫人說,醫藥費她會負責,至於沈硯……取消集訓資格。”

……

宋家佛堂前。

柳媽緊張不安,愁容滿面,她伸手擋在宋令枝身前,好聲好氣勸說。

“小姐,夫人在禮佛,你不能進去的。”

宋令枝怒氣衝衝,卻也不敢在佛堂前胡亂鬨事。她努力平息心中的怒火,壓低嗓子道。

“那沈硯呢?她明明知道那些體育生不是無辜的,為什麼還讓學校取消沈硯的集訓資格?”

宋令枝是去過南浮村的,如果沈硯不參加集訓,大概會被送回去。

今天校長雖然沒說取消沈硯參加金苗杯的資格,可以沈母的性子,若是她有心從中作梗,沈硯怕是也沒機會再出村參加比賽了。

宋令枝氣惱:“早知道我還不如不給她打電話。”

柳媽無可奈何:“夫人隻是讓學校秉公處理,而且小沈打人本來就是我們不占理。”

柳媽歎氣,“這孩子也真是的,什麼也不說。”

沈硯對

打架原因避而不談,校長也不好偏袒,隻能按規定給予沈硯處分。

佛堂悠悠傳出木魚聲,宋令枝單手握拳,緩慢垂下腦袋。

今日的彆墅異常安靜。

皓月當空,繁星悄然低垂夜幕。

沈硯被取消集訓一事板上釘釘,宋令枝的手機從下午就沒停過響聲。

班裡見過沈硯的人雖然不多,可是八卦之心人皆有之,人人都好奇沈硯為何突然打人。

【還能為什麼,肯定是那些體育生又嘴臭了唄。】

【你們女生的能不能彆這樣,誰好看就為誰說話?】

【不看臉還能看什麼?這麼多年我們的原則都沒有變過,好好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還不夠好。】

消息如雨後春筍,一條接著一條。

宋令枝隨意朝屏幕瞥去一眼,忽的,她目光緩緩頓住,視線停留在班長的聊天窗口。

【班長:我好像知道沈硯為什麼打人了!】

【班長:聽說是那群體育生自己嘴賤,說了你幾句。他們今天晚上在南街吃燒烤,自己說漏嘴的。我朋友剛好也在,偷偷錄了視頻。】

視頻點開,先是黑乎乎的一團,而後是體育生快要掀翻屋頂的笑聲,各種臟話混在一處,都是對沈硯的不屑和輕視,視頻還提到了宋令枝。

【班長:蝻的怎麼都這麼賤[拳頭硬了.jpg]】

【班長:怪不得下午沈硯什麼都沒說。我問了我朋友,他們不擔心視頻交給老師,要不要我去找老師談談?】

【班長:沈硯的物理太牛了,不參加集訓真的可惜(雖然學神可能不需要:D】

宋令枝匆忙撇下一句道謝,拎起手機往樓下跑去。

沈硯不在彆墅,問了柳媽也不知去了何處,柳媽站在門口,欲言又止,遲疑一會方道。

“小沈頭上的傷是不是還沒處理?家裡的止血的傷藥之前用完了……”

宋令枝脫口:“我去藥店買!”

夜色悄然,白色銀輝無聲灑落在地上。

宋令枝下午隻看見沈硯眼角的傷痕,還不清楚他身上有沒有其他的傷口。

在藥店逛了一會,宋令枝連跌打損傷的藥酒都買了,滿滿當當裝了一袋子。

白色塑料袋子提在手上,在指尖勒出道道紅痕。

玻璃自動感應門向兩邊推開,宋令枝不經意抬眸,倏然愣在原地。

街對面,沈硯面色從容從便利店走出,左手捏著一個煙盒。

猩紅火焰在指尖點燃,火紅燭光隨風搖曳,躍動在沈硯眼中。

驀地,他指尖輕頓,目光穿過車流,朝宋令枝看了過去。

便利店前設著長凳,宋令枝和沈硯並排坐在一處。

店內燈光透過玻璃櫥窗,落在二人腳邊。

宋令枝稍稍側身,她還記得剛剛看見少年吞雲吐霧的模樣。

沈硯拇指和食指捏著香煙,香煙在他手中變了形,隻剩火焰點點。

宋令枝眼神閃躲:“你會……抽煙啊。”

話落,又恨不得當眾咬斷自己的舌頭。

自己說的不是廢話嗎,沈硯剛剛抽煙的動作那麼嫻熟,顯然不是第一回抽了。

宋令枝心虛得厲害,脫口而出:“我可以試試嗎?”

話音剛落,沈硯眼中多了兩分錯愕。

宋令枝匆忙解釋,“不是,我是說……”

耳邊落下一聲輕笑,沈硯面不改色將煙頭碾滅在煙盒上,隨手丟入旁邊的煙灰缸:“彆學壞。”

語氣坦然,好像自己抽煙就不會學壞一樣。

宋令枝撇撇嘴,將自己手上的藥酒往沈硯的方向推了一推。

“這個給你。”

先前的視頻宋令枝已經發給了宋瀚遠,下午宋瀚遠是在飛機上才錯過電話,如今收到視頻,知曉前因後果,自然不會讓沈硯退出集訓。

宋令枝輕聲:“你放心,最慢……最慢明天,校長那邊應該就會讓你重新回校了。”

沈硯眸色一沉:“視頻你看過了?”

少年一雙眼睛陰鬱幽深,宋令枝下意識點點頭:“當然。”

她垂首斂眸,雙手無措捏著手指頭。

她想問沈硯下午朝體育生砸球,是不是因為那些汙言穢語,想問沈硯打人時知不知道會被取消集訓資格。一直不提打人緣由是不是不想讓自己聽見那些話。

可話到嘴邊,卻什麼也說不出。

塑料袋子在安靜夏夜中發出窸窣聲響。

宋令枝聲音極低:“這些你先用著,應該夠用的。”

站起身,夜風拂過宋令枝的長發,她抬腳告彆,“我、我先走了。”

沈硯淡淡:“嗯。”

便利店的光影停留在宋令枝身後。

她往前走了兩三步,倏爾,黑色身影停留在燈柱前。

宋令枝轉身,一雙杏眸平和寧靜,定定望著長凳上的少年。

“下午的事,謝謝。”

.

宋瀚遠是在一周後回家的。

彆墅悄然無聲,唯有窗外蟋蟀震耳,不遠處的天邊時不時傳來驚雷之聲。

柳媽從宋瀚遠手中接過行李廂,提起宋令枝和宋母,沒來由唉聲歎氣。

“夫人還是老樣子,白天都在佛堂待著,小姐……”

柳媽壓低聲,悄悄抬眼往樓上輕瞥一眼,“小姐這兩日也不和夫人講話,之前夫人請來的家教,也被小姐趕走了。”

宋瀚遠無奈:“我知道了。”

左右張望,宋瀚遠好奇道,“小沈呢?”

宋令枝發來視頻那會,宋瀚遠正好在開會,等忙完聽見視頻中體育生對自己女兒的出言不遜,宋瀚遠當即怒火衝天。

如果當時他在休息室外,恐怕不會比沈硯冷靜。又聽說沈硯之前寧願退出集訓也不肯將事情的原委全盤托出,對沈硯的好感又添了幾分。

那些體育生本來就有欺負低年級的

前科,宋瀚遠著手後,又陸續發現對方曾經在校外勒索恐嚇的行為。

證據確鑿,體育生的家長無話可說,灰溜溜給自家孩子都轉了學校。

沈硯不過是路見不平,自然又回到學校參加集訓。

柳媽笑著道:“小沈今天考試,現在還在學校呢。”

宋瀚遠點點頭:“我先去看看枝枝。”

房間內橫七豎八擺著各種考卷,宋令枝百無聊賴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著膝蓋。

窗外狂風漸起,似古老怪獸在低聲嗚咽。

走廊外傳來腳步聲時,宋令枝正好咬著筆尖發呆,她想都沒想:“進。”

還以為是柳媽,宋令枝連身子都沒轉過去,隻拿後腦勺對著人。

“柳媽,我不吃蘋果的。我今天的試卷還沒寫完……”

餘光瞥見宋瀚遠似笑非笑的一雙眼睛,宋令枝猛地瞪圓雙目。

怔愣過後,是無儘的歡喜和雀躍。

“爸!你回來了!不是說要明天嗎?”

宋瀚遠攤手,隨意拿起宋令枝的試卷:“事情忙完,就先回來了。”

宋令枝桌上的試卷多是空白的,越往後翻,宋瀚遠的臉色越黑。

“怎麼都是空白的?你媽媽不是說給你請了家教,你沒上課?”

宋令枝抿唇:“她請的家教不好。”

因為這事,宋母又在彆墅裝了信號屏蔽器,和母親冷戰的這些天,宋令枝連網絡都沒有,想要告狀都無門。

她滿心憤懣:“爸,她真是我親媽嗎?不會是你找來糊弄我的吧……”

宋瀚遠用力敲了敲宋令枝的腦門:“胡說八道,你媽媽也是為了你。”

宋令枝不信:“那她之前怎麼不去學校,如果不是那段視頻作證,沈硯連集訓都參加不了。”

中途被取消集訓資格,對之後的比賽肯定也有影響。

宋瀚遠幫理不幫親:“這事確實是你媽媽做得不對,不過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拿自己的成績和你媽媽賭氣?”

宋瀚遠雙目低垂,隨意翻翻宋令枝的物理習題冊,“怎麼都是紅筆修正的,這些你都不會?”

宋令枝眼睛開始飄忽,顧左右而言他:“爸,沈硯是不是過兩天就回去了?”

宋瀚遠頷首:“是,之前和他們家也說過這事,比賽完就回去。”

宋令枝雙眉皺緊:“可是他媽媽那個樣子……”

宋瀚遠彎唇:“再怎麼樣他們也是一家人,不要在背後說彆人的壞話,而且他總是要回去繼續念書的。”

宋令枝單手托腮:“他們那的教育太落後了,如果在南城讀書,他成績肯定比現在好,就連集訓的老師也說他聰慧。”

宋瀚遠斜睨宋令枝一眼:“那你還不知道珍惜?你媽媽給你請的家教都是清華北大的高材生,也不見你認真一點……”

宋令枝雙手捂緊耳朵,自我催眠:“我聽不見聽不見……”

宋令枝和母親的隔

閡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宋瀚遠也沒寄希望今天就能讓兩人關係破冰,隻能循循善誘。

你媽媽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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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令枝抱著抱枕一溜煙往樓下跑去:“我下樓喝水!”

空蕩蕩的走廊隻剩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宋瀚遠無奈,長長的歎出口氣。

還在一樓關窗的柳媽聽見動靜,忙不迭站直身子提醒:“小心點,彆摔了。”

宋令枝咕嚕咕嚕猛灌下半杯水,轉身凝望窗外的颯颯風聲,窗外烏雲壓頂,似風雨欲來。

宋令枝驚訝:“是要下雨了嗎?”

柳媽點頭,又抱怨天氣預報是馬後炮:“真是的,早上還說是大晴天,這會又發暴雨預警了,要是出門沒帶傘就慘了。”

宋令枝動作一頓,小口小口喝著杯底所剩無幾的溫水。

……沈硯早上出門帶傘了嗎?

……

一中安靜無聲,最後一道鈴聲落下,監考老師踏出收齊所有試卷,底下眾人終於長長呼出一口氣。

“終於考完了,我感覺我快死了。”

“最後一道大題你解出來了嗎?我算了三次答案都不一樣。”

“選擇題呢,有人對選擇題答案嗎?”

“艸,你是魔鬼吧?草稿紙都被收走了,你還記得選擇題答案?彆對了彆對了,快走吧,我看這天快要下暴雨了。”

“不是吧,我媽還答應今晚去吃大餐的,要是下雨路上堵車肯定去不了。”

“我爸已經在門口了,要不要載你一程?”

玻璃窗外映出重重烏雲,又一道驚雷落下,教室的人瞬間少了大半。

沈硯坐在後排,單手拎著背包往外走。

還沒到樓梯口,先是看見一道閃電橫劈在走道,而後大雨傾盆,瓢潑大雨浸泡著整個學校。

雨珠似彙聚成重重霧氣,彌漫在沈硯眼前。

五彩斑斕的雨傘陸續出現在教學樓下,如雨後冒出的蘑菇。

家長的車子進不來學校,有家長擔心自家小孩淋雨,冒雨前來送傘,擁著孩子往校門口走去。

沈硯出門時並沒有帶傘,且校門口離地鐵口還有五百多米……

沈硯仰頭望一眼烏沉天幕,雨勢驟急,不到一分鐘時間,走廊已經濕了一半。

沈硯拎著包往後退開半步,教室的門上了鎖,隻有樓梯間暫時是避雨的聖地。

沈硯低頭,在包裡翻找手機。他沒用宋瀚遠給自己買的新款,而是拿著家教費自己買的。

雖然不是新款,卻也夠用。

考試時關了手機,這會開了機,才發現有十來通未接來電。

沈硯臉色一沉。

還沒來得及回撥,手機忽的振動起來,是原先南浮學校的班主任。

電話接聽,班主任的聲音陸陸續續傳來。

“沈硯,你是不是考完了?感覺怎麼樣?以你的水平,正常發揮肯定可以的。”

班主任絮絮叨叨。

忽而,手機那端傳來一聲尖銳聲響,像是有人從班主任手中奪走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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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浮村發展落後,家裡有手機的人很少,就連班主任打電話,也是用的學校座機。

沈硯眉間緊皺,下一瞬,沈母洪亮的嗓門穿透而來。

“沈硯,媽聽你老師說,你現在有手機了?宋先生對你可真好,要是你哥哥去了……”

……

雨越下越大,街道積攢著厚厚的雨水,車窗浸透著雨水。

學校門口鳴笛聲此起彼伏,司機尋了半日,也找不到一個停車位置。

宋令枝坐在後座,探頭張望校門口晃動的人影。競賽結束了將近半小時,可沈硯的身影卻遲遲不見。

司機疑惑:“會不會已經走了?我看學校都快沒人了。”

沈硯的手機一直打不通,宋令枝著急推開車門,留下一句“我去教室看看”後,隻身冒雨鑽入學校。

大雨如注,雨珠如擂鼓,震耳欲聾。

宋令枝用力攥緊傘柄,一隻手緊緊握住傘的邊端,深怕自己的雨傘被狂風掀翻。

雨下得極大,不過十來米,宋令枝一雙鞋都被雨水浸透,濕答答的。

雨水模糊了視線,好不容易行到教學樓,宋令枝半邊身子已經讓雨水淋濕。

教學樓安靜,耳邊隻剩雨聲震耳欲聾。

收了傘,宋令枝一間間教室挨著看過去,她不知道沈硯是在哪裡考試,隻能挨間搜尋。

大多教室都落了鎖,光影晦暗。

走到四樓,宋令枝差點被一個女聲嚇了一跳。

“你留在南城不好嗎?你哥哥想去還不能呢!媽媽找人打聽過了,他是生意人,可有錢了,家裡還有好幾棟彆墅。”

“他讓你住他家是不是?你都住彆墅了,你還有什麼不滿足?學聰明點,彆在宋先生面前甩臉色,你和你哥哥以後還靠著宋先生過日子呢。”

“喂!喂!聽到了嗎?媽和你說話呢!反正你就留在那裡,宋先生是賺大錢的人,多你一個少你一個都差不了多少。”

“你記得在宋先生前多提提你哥,要是你哥也去了南城,以後也能幫襯著點。”

“彆總想著你那點面子,面子能當飯吃嗎?你就死皮賴臉留在那……”

女人的聲音尖細刺耳,最後消失在耳邊。

通電掛斷,沈硯眼中陰冷森寒,雨下得更大,連樓梯間也難以躲過一劫。

沈硯半邊手臂都被雨水打濕,他往上一瞧,忽而蹲在原地。

台階之上,宋令枝瘦小身影落在昏暗中,她身後是化不開的雨幕。

女孩手上提著一把雨傘,宋令枝肩上眼角都是雨水,腳上的一雙鞋子更是慘不忍睹。

沈硯:“你……”

話一出口,沈硯才驚覺自己嗓子啞得厲害,他雙眉漸攏,朝宋令枝走了過去。

宋令枝慌不擇路:“我什麼也沒聽見!”

沈硯勾唇輕哂:“聽見也沒什麼。”他淡淡朝宋令枝看去,“車票我之前買好了,明天回去,她剛剛說的那些……”

宋令枝一雙眼睛瞪圓:“你回去乾什麼?”

她又想起了那個小小的雜貨間,還有那個黝黑微弱的燈泡。

沈母本就不希望沈硯回去,如果沈硯真的明天回家,肯定得不到母親的好臉色。

或許連書都讀不了。

宋令枝轉身,還想著繼續多說兩句,紅唇張了一張,忽的頓在原地。

明明是她站在台階之上,是她居高臨下望著沈硯,可總覺得氣勢少了一大截。

少年懶散倚靠在牆上,一雙黑眸隨意慵懶:“不回去我去哪?”

沈母隻顧著讓沈硯巴結宋瀚遠,又想著拿道德綁架那一套對付宋瀚遠。沈母理所當然認為宋瀚遠一個有錢人,根本不可能讓沈硯露宿街頭,絲毫沒有考慮過沈硯處境的為難。

又是一道驚雷滾過天幕,亮白的閃電照在樓梯間。

宋令枝聲音輕輕,眼神飄移不定,盯著腳上自己濕透的白鞋,莫名有幾分語無倫次。

“就、就留在我家啊。”

想起出門前和宋瀚遠的談話,宋令枝似是忽然找到主心骨,“正好可以做我家教。”

……

離開學隻剩半個多月,班群從最初分享各地的旅遊照片後,漸漸成為補作業的火葬場。

【一直旅遊一直爽,開學直接火葬場。】

【物理試卷到底是誰出的?這麼難有必要嗎?誰寫完了借我抄抄[貓貓躺平.jpg]】

【市區新開了一家奶茶店,要不要明天一起去,正好可以抄作業@枝枝今天也不想上學】

【@枝枝今天也不想上學,怎麼回事?這幾天一直沒有上線,不會又沒網了吧?】

宋令枝剛從浴室出來,一頭長發還沒來得及吹開,她一手拿乾發巾攏住頭發,一手回複班群消息。

【我來啦![貓咪探頭.jpg]】

宋令枝隨手照了照自己桌上的試卷,滿滿當當的一遝,全是自己寫完的。

“我全寫完了哈哈哈……”

消息還沒發送成功,宋令枝已經被踢出班群。

叛徒不配待在群裡!

宋令枝:“……”

班長私下戳戳她的小窗口。

【你的家教老師不會是沈硯吧?】

宋令枝沒有否認。

班長羨慕之餘,又開始好奇沈硯金苗杯競賽的成績。

宋令枝好奇睜大眼:【成績出來了?】

班長可能還在忙,暫時沒有回複。

宋令枝吹乾頭發,手機才終於有了消息。

【名單明天才公布,不過校長那裡應該早知道了。小道消息稱,金苗杯前兩名都不在一中,校長想拿獎學金挖人過來。】

臨近中考,各學校為了爭尖子生不惜使出渾身解數,學費住宿費全免都是常事,還有的甚至

開出高額獎學金,試圖從彆的學校挖人。

宋令枝思緒發散之餘,班長還在源源不斷發送消息。

【沈硯之前模擬賽都是第一,我猜前兩名肯定有他的位置。】

【如果他真的得獎了,那之後有可能會留在一中。】

……留在一中。

宋令枝陡然瞪大眼睛,抓起手機往樓下跑去。

走廊感應燈一盞接著一盞亮起,無邊夜色被宋令枝甩到身後。

沈硯仍然住在客房,房門虛掩,隱約可見屋裡晃動的人影。

宋令枝氣喘籲籲:“沈硯,你……”

聲音戛然而止。

推開的房門後,沈硯微躬著身子,黑色短袖搭在手臂之間。

他俯身,似乎是剛從浴室出來,少年周身仍有水汽彌漫,晶瑩水珠從發梢滾落,順著脊背往下滑。

宋令枝臉紅耳赤,雙耳如染上胭脂,她一時失語:“你……”

雙足怔愣在原地,整個人宛若定住一樣。

書桌前的沈硯面不改色套上短袖,身上的衣服鬆垮,臉上並無半點驚慌失措。

沈硯泰然自若:“找我有事?”

宋令枝茫然片刻,須臾,方想起自己下樓的正事。

她晃晃自己的手機,試探開口:“你收到……競賽成績了沒?校長有沒有給你打電話?”

沈硯攏眉,隨手抄起桌上的手機:“成績出來了?”

他剛才在浴室,自然沒有翻看手機。

屏幕解鎖,上面已經多出五六通未接來電,號碼歸屬地都在南城。

宋令枝雙眼亮起,著急道:“是不是校長打來的?”

話音剛落,沈硯手機再次響起。

宋令枝當即閉上嘴,雙目熠熠盯著桌前的少年。

電話沒有開免提,隔著些許距離,宋令枝隻能依靠沈硯臉上的表情讀取通話內容。

可惜沈硯本人從始至終都是一個表情,連眉毛都不曾抬一下,反而是朝宋令枝的方向多看了兩眼。

宋令枝好奇回望過去,沈硯已經移開了目光。

宋令枝心中惴惴不安,實在好奇校長和沈硯說了什麼。

班長都說了沈硯模擬賽都是第一名,總不可能關鍵時候掉鏈子吧?

又或者是因為之前的事,校長對沈硯還心存芥蒂,怕他有暴力傾向?

可是那事已經調查清楚,那些體育生也陸續轉學……

宋令枝左思右想,都想不出校長會和沈硯說什麼。

她抬眸覷一眼桌前的少年,悄悄又往前挪動半步。

銀輝透過奶格木窗,不知怎的,宋令枝感覺腳邊的黑影好似也往前移動半步。

她皺眉,下意識跟著往前。

黑影往前半步,宋令枝跟著往前半步。

它再往前,宋令枝也跟著往前。

直至——

黑影不動了。

宋令枝驚喜抬起眼眸

,猝不及防對上沈硯一雙黑眸。

她後知後覺,二人之間隻剩咫尺之距。

一張臉莫名漲紅,宋令枝佯裝無事發生,強裝淡定往後退開兩三步。

沈硯垂眸,眼角似乎染上丁點笑意,分不清是戲謔還是愉悅。

“你在乾什麼?”

電話掛斷,沈硯隨手將手機擱在桌上。

宋令枝彆過眼,恨不得就地找個洞將自己埋進去。

“我、我……”

宋令枝話題轉移得生硬,“校長剛剛說了什麼?是不是說你得獎了?”

沈硯臉上沒有一點多餘表情。

宋令枝嘴角下撇,以為沈硯是名落孫山,她斟酌著開口:“你也、你也不用太灰心了,之前集訓你都沒有參加,前兩次模擬賽能拿第一已經很厲害了。”

宋令枝不常安慰人,安慰起來也是磕磕絆絆,“而且班上好多人都在外面報了補習機構。”

沈硯不僅沒有報名補習,多的時間還給彆人補習功課。

宋令枝絞儘腦汁:“其實金苗杯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你成績那麼好,就算沒有競賽加分,也能……”

沈硯淡聲打斷,“校長剛剛問我,要不要開學轉到一中,他可以免除所有費用,還有五萬獎學金。”

變故突如其來,宋令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茫然著一張臉,忽而又覺得奇怪。

“那你剛剛在遲疑什麼?”

沈硯面不改色將自己的手機推開到宋令枝眼下。

亮起的屏幕上,恰好是二中學信辦發來的。同樣想要招攬沈硯,獎學金還是六萬。

後面還有三中四中的。

宋令枝:!!!

她揚起頭,雙目滿是震驚:“你得獎了?不對……”

宋令枝皺眉,如果隻是金苗杯一等獎,幾所高校不會如此誇張搶人。

宋令枝狐疑:“你……”

沈硯面上從容:“是一等獎。”

不過,他試卷是滿分。

宋令枝:“……”

一時之間感覺自己之前的安慰都成了廢話。

宋令枝一雙柳葉眉緊蹙:“那你……想去哪個學校?”

一中和二中的升學率不相上下,開出的條件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那一萬塊。

宋令枝低聲嘟噥,校長未免也太小氣了,又不缺錢,怎麼就不能把獎學金提高一點。

沈硯不曾回答,隻是望著宋令枝:“……你想我去哪?”

宋令枝掐著手指頭,如數家珍:“自然是我們學校了。彆的不說,我們學校的籃球場都比二中大。”

沈硯這些天都是在一中參加集訓的,對一中也略有了解,不像之前那樣一無所知。

“還有,我們學校的特級教師你也見過了,如果去彆的學校,你還要從頭開始適應。而且……”

宋令枝大言不慚,偷偷拉踩了其他學校,“你不覺得我們學校好看的人比較多嗎?”

夜色涼如水,窗外明月高照,月色悄然爬上枝頭。

沈硯深深望著宋令枝,目光一瞬不瞬。

良久,宋令枝才聽到沈硯低低的一聲,似乎蘊了笑意。

“確實好看。”!